芙蓉帐暖,人影摇曳。
两具赤裸裸的身子交缠在一起,一具犹如羔羊般雪白娇软,一具是小麦色的阳刚壮硕,在桃色的被浪间翻滚着,爱/欲横流……
迷乱过后,他没像上回那样立即丢下她,而是亲自抱着她进净房沐浴,等她洗好了身子,再将全身娇柔无力的她抱回床上。
可他依然没留下来过夜,掌灯之际便离开了梧桐院,回清风阁用晚膳。
之后,他延续这样的模式,隔一、两日就会来到梧桐院,有时在晚饭前,有时会陪她一同用膳,等抱着筋疲力尽的她洗净身子上床后,就会留下她离开。
金银玉饰、耳铛手镯,甚至各种精致昂贵的玩物摆件,流水似地赏进梧桐院,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赏赐,香草和沁芳都乐呵呵地为她高兴,可她这个正主却是意兴阑珊,总觉得萧隽似乎是拿她当那些秦楼楚馆的妓女,每来一回都得留下夜度资,否则心里会不安似的。
当然,想到这些东西以后都能换成银子,郑恬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要说她由衷地感到喜悦,她又自知绝非如此。
这日,沁芳见她神情平静地送走那吃饱餍足的男人,忍不住低声开口。
“夫人,为何您对侯爷总是淡淡的?以侯爷如今对您的看重,您若肯再加把劲,多拿出些温柔体贴服侍侯爷,让他更加宠爱于您,我看就是瑜夫人也不得不让你几分。”
这算是看重她吗?嗯,若是单看这些价值不菲的赏赐,他的确算看重她的,况且这阵子这后院除了她这里,他从来不曾踏进别处屋子。
想着,郑恬自嘲地牵牵唇,示意香草将从园子里剪来的鲜花捧过来,一面亲自插瓶,一面淡声解释。
“侯爷跟瑜妹妹这门亲事是皇上作主的,不能轻易离异,即便夫妻之间有再大的矛盾都得忍着,否则岂非变相地指责皇上作媒的眼光太差?更何况瑜妹妹是郑氏的嫡女,有郑大人和整个宗族的力量护着。只要她一天是侯爷的正妻,她就一天是这个府里的主母,有权力管教后院女子,而我终究只是个妾,又何必不自量力去跟正妻别这苗头?”
再加上她娘亲和弟弟的前程如今都捏在郑府手里,她若是自以为是地和郑瑜争宠,岂不是自讨苦吃?
郑恬怅然微笑,退后几步欣赏自己插瓶的成果,嗯,看来自己的手艺还是相当有美感的。
沁芳见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和香草交换了一眼,香草耸耸肩,沁芳则是想了想,斟酌地说道,“夫人,瞧您素日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见识却是通透,好多事情奴婢都想不明白,您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生活磨砺出来的啊。”郑恬低声呢喃。
“夫人说什么?”沁芳没听清。
郑恬意味深长地瞥了沁芳一眼,这丫头和香草不同,香草是两年前她因缘际会在路上救起的,后来便一心一意地跟着她,沁芳则是她入郑府时,郑夫人拨来服侍她的,虽然明面上沁芳跟着她的时日比香草更长些,可她心里真正能够信任的还是香草。
沁芳其实是郑夫人派来监看她的,这点她和沁芳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经过这些年来的相处,主仆间渐渐培养出患难情谊,她又用各种手段笼络住沁芳,终于换来沁芳对自己的忠心,至少对自己私下经营粥铺赚钱这事,沁芳是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口不对郑家人泄密的,可其它的事,坦白说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沁芳能效忠她到何种程度。
所以有些话还是别说太深的好……
“没事。”郑恬嫣然一笑,转开了话题。“你们俩瞧我这花插得怎样?好看吗?”
“夫人插的花向来好看,这手艺怕是专业的花艺大师也比得过了。”
“我也这么觉得……好!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赏你们两个聪明机灵的丫头一人一支纯金的簪子。”
“谢夫人!”
“呵呵。”
萧隽这段时日经常出入梧桐院,郑瑜自然是知晓的,身为当家主母,丈夫爱去哪个院子逛逛,她也只能故作大方地表示祝福,明面上可不能显出妒意,甚至偶尔得赏赐郑恬一些东西,“奖励”小妾服侍夫君得力,分担了她这个正妻的责任。
可表面上端着架子,心里早就满腹郁恼,只可恨郑恬那丫头一直表现出恭顺乖巧的模样,不曾在言语或举止上有所僭越,否则她这个主母就能找到借口发作一番了。
愈想愈气,郑瑜忍不住在屋里砸了只茶盏,夏竹在一边看着,倒不心疼那是官窑出品的脱胎瓷杯,只担心女主人情绪不佳。
“好个妖媚的狐狸精!”面对自己的心腹丫鬟,郑瑜也无须压抑,冷笑地讥讽。“真会用手段,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她那么懂得笼络男人呢?”
“夫人宽宽心。”夏竹弯身收拾茶盏碎片,一面低声劝慰。“侯爷想必只是一时贪图新鲜而已,这段日子他虽说对梧桐院赏赐不绝,可从未留宿在那处,可见说是“宠”,这份宠爱也未必有几分真心。”
“自然是玩玩而已!就凭郑恬一个端不上台面的狐媚子,也就只能凭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暂时哄哄男人罢了,侯爷可是从年少时就见惯了风月的,哪会对她有真心!”郑瑜冷哼,下意识地摸了摸拢在衣袖里的红玉髓手镯。
她倒不是担心侯爷宠那贱丫头宠过头,会夺了她这个正妻的地位,毕竟她可是皇上指婚的,身后又有在朝中实力坚强的郑氏家族。只是侯爷几乎日日出入梧桐院,却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才应卯似地来这正屋里坐坐,用过晚膳就走,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好似对她毫无兴趣,教这满府上下人等看在眼里,她这个侯夫人实在面上无光。
而且侯爷对她冷淡,自然不可能让她踏入清风阁一步,她又怎能完成那人交代的事?
她答应过那人,无论如何都会帮他的……
想着,郑瑜心内又是甜蜜,又是烦恼,她蹙眉出神片刻,蓦地下定决心。
“早上园子里刚开的梅花,是不是送进清风阁里去了?”她问夏竹。
“是,夫人,是奴婢亲自插的瓶,派了个小丫鬟送过去,那边也收下了。”
“晚膳呢?”
“照夫人的吩咐,厨房备了侯爷爱吃的酒酿清蒸鸭子,还烫了一壶梨花白。”
郑瑜满意地颔首,正欲说话,另一个大丫鬟春兰掀帘进来通报。
“夫人,侯爷来了。”
“知道了。”郑瑜对着梳妆镜台瞧了一眼,确定自己打扮得端庄美丽,身上衣裳纹丝不乱,这才袅袅婷婷地走出里间。
晚膳摆在东暖阁,萧隽已经坐在桌边了,他难得穿一身月白色的绸缎长衫,腰间坠着汉白玉,墨发也用白玉簪子束起,素日那英伟凛冽的武将气息竟是消褪不少,透出一股贵公子似的温润文雅。
郑瑜看着不禁眼眸一亮,当萧隽那双深邃狭长的墨眸朝她淡淡地横来时,心韵更是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这男人是英俊的,从初次见到他时,她便有些目眩神迷,只是她不喜欢他五官线条显得过分冷峻刚硬,总觉得不及她心中那位斯文俊雅,可今日这一瞧,却是推翻了她之前的偏见。
如此看来,自己这夫君也是相貌出众的美男子。
郑瑜嫣然一笑,芳心萌动之下,身子顿时也软了,来到桌前坐下,眉目之间不觉染上些许撩人的风情。
就连春兰和夏竹在一旁伺候,也时不时地往俊酷的主子爷悄悄瞥去,春兰更是双颊隐约泛红。
郑瑜不悦地朝春兰横去一眼,示意她斟了酒,这才稍稍褪下衣袖,露出一小截藕白的手腕,款款举杯。
“几日不见,爷越发显得神采焕发了,妾身敬您一杯。”
萧隽没说什么,默默饮了一杯。
郑瑜又殷勤地亲自为他布菜。“这道酒酿清蒸鸭子是爷最爱吃的,灶上焖了许久,爷尝尝好不好?”
萧隽咬了一块,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郑瑜欣喜地连忙叫赏,席间更是对萧隽温言软语,撒娇示好,又把近来几桩得意的理家琐事拿出来说,炫耀自己当家的本事,可他听了丝毫不为所动,嘴上敷衍几句,神色漠然。
渐渐地,郑瑜脸上下不来,笑容有些僵凝,萧隽也不知是否看出来了,冷冷一哂,吃饱喝足后便果断地拂了拂衣袖起身,片刻也不多留。
郑瑜终于掩不住满脸怒色,眼神怨毒地目送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纤纤葱指暗暗捏着腕上的手镯。
“夏竹!”她冷喝一声。
“是,夫人。”
“去把郑恬给我叫来,立刻就去!”
郑恬让沁芳捧着一盅醒酒汤,自己则提着一盏小风灯,往清风阁的方向走。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过花园,穿过回廊,抬头便可看见两层楼高的清风阁了,座落于一片翠绿竹林中,飞檐墨瓦,造型典雅,颇有古朴之风。
一轮明月高挂天际,伴着挂在树梢上一盏盏别致的灯笼,幽幽地照着前方的小径,踩在一块块青石板上,郑恬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是郑瑜命令她来的。
方才郑瑜急召她去正院,名义上是要她去选几疋新买的布料做衣裳,其实是暗中交付她一个任务。
“每隔一旬,侯爷就会接到北边送来的密函,你趁着进清风阁的机会,想办法看能不能偷出来。”
郑瑜说自己已安排好了一切,晚上用膳时,她在侯爷酒里下了点料,并不会立即发作,可过了半个时辰以后,经由梅花的香气催发药力,他的身子便会热起来,亟欲抒解。
“……到时你借口送醒酒汤过去,侯爷忍耐不得,自会把你叫进去,完事后他会格外筋疲力尽,想必倒头就睡,到时你就有理由在那里头宿上一夜了,还怕没机会偷看密函?”
竟是交代她做这样的事!
郑恬想着,身子不禁微微冷颤,当下她原本想拒绝的,郑瑜却拿弟弟的前程来要挟。
“听闻你们家誉哥儿四岁就开蒙,如今也该是进学的时候了,正好我爹也要给五弟请个鸿儒来家里教书,就看你这个做姊姊的肯不肯为弟弟着想了。”
娘亲和弟弟等于是被软禁在郑府,她不得不低头。
可这等偷取密函的事,又怎能轻易去做?侯爷向来不准闲杂人等出入清风阁,门口站的是他在军队里的亲卫,实施军事化管理,前阵子才刚听说一个小丫鬟为了追一只小猫误闯进去,足足被打了三十大板,被丢出侯府时已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萧隽不是笨蛋,相反的,他精明得很,就算一时中计,事后回想肯定会察觉不对劲,到时无论她有没有动他书房内的东西,这事都摘不清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行!她绝不能踏进清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