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荣帝下的赐婚旨意,是要毅王傅松凛与清芳县主即刻成亲。
“即刻”是有些难,毕竟该置办的东西一大堆,总不可能今儿个接了圣旨当天就成亲,但要做到“尽速”二字就不成问题。
没想到顺泰馆蔺家与大将军府的亲事刚定下,定荣帝会突然手痒痒来这么一招,把人家才解除婚约不久的小姑娘家直接指给大龄未婚的毅王爷。
帝京百姓对这事儿看法颇为两极,有人觉得霍家大小姐是捡到宝了,给人当女使当到变成毅王府的主母,未来富贵可期。
可又有人道,霍家堡自个儿底子够厚够紮实,早就是富贵人家,进毅王府当女使是为报恩,这下子当真报恩报到以身相许,但往后是回不了辽东过逍遥的日子罗,一进王府深似海,毅王也绝非是好咬的果子,两相比较,还是回家当大小姐最自在。
且不管是何见解,今日毅王府大喜,身为新嫁娘的清芳县主兼霍家堡大小姐就从自家的品艺香茶馆出嫁。
整条东大街喜气洋洋、热闹滚滚,霍家的席面更是从茶馆里头摆到街心上,东大街上的左邻右舍、生意上的往来伙伴,甚至是茶馆的常客等等,尽可登门一道同喜。
这场婚事虽匆促置办,但毫不马虎,毅王爷傅松凛亲自迎娶,一身正红、胸别喜彩的新郎馆骑在高头大马上,迎亲队伍举着囍牌、吹吹打打招遥过街,后头还随着一队护卫的府兵马队,每头坐骑的额头上皆系喜彩,瞧着有些俏皮。
覆着红头盖的新娘子是由娘家兄弟担出来的。
霍沛堂将长姊一送送进八人大花轿内,身为霍家堡的大爷头一回在帝京如此露脸,凭着高大俊朗的外表,一时间引来不少姑娘家侧目。
花轿在吉时内被迎回毅王府。
被装饰得红彤彤的毅王府中亦是大摆宴席,上门贺喜之客多是皇亲国戚、当朝臣工,连宫里都赐下好几箱喜礼,定荣帝更遣宫人送来御笔亲提的贺婚墨宝,就高高挂在王府正厅堂。
当着众位贺客的面正式拜堂成亲后,新娘子被送进定静院的喜房,依着习俗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边听着宫里来的赞者源源不绝的吉祥话,最后再与新郎馆同饮合卺酒,一切大功告成。
此际,赞者与几位来小闹洞房的皇家女眷们皆已退出喜房,新郎馆也重新回到前头宴席上应酬宾客,抱着一颗象征“洪福平安”的大红苹果面向吉位坐房的霍婉清巧肩一松,终于能好好喘口气。
虽是新嫁娘,但这座定静院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此时身边伺候的也只留下春草和菱香,即使坐房也能坐出一股慵懒姿态。
“清儿姊姊……啊,不是!”春草轻拍嘴巴一下,忙笑着改口问道:“主子要不要喝点热茶或热汤?肚子饿不?需要婢子吩咐灶房送些热食过来吗?”
霍婉清尚未开口,却听到外间传来敲门声,菱香离得近些连忙快步迎去,开了门与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便又转回。
“怎么了?来的是谁?”春草问。
菱香眨眨眼,歪着脑袋瓜,有些不得其解地看着春草,最后又望向坐在喜榻上的霍婉清,道:“王爷遣人过来传话,说给咱们一个时辰准备,要春草和咱把王妃喂饱了,还得……还得帮王妃换上外出保暖的衣物。”一顿。“王爷说,今晚要带王妃出门跑马。”
“嘎?”春草脸都绿了。多好的洞房花烛夜,跑哪门子马呀?
霍婉清倒觉来劲儿,她家的爷果然不一般,洞房花烛夜都能搞出新玩法。
“来来来,快帮我卸下凤冠珠钗,顶得我脖子都酸了,菱香快打些温水来,我脸上的胭脂水粉也该洗干净,抹得厚厚一层可真难受,还有春草,帮我去灶房要一碗片面儿汤,再配几色酱菜即可。”
“主子要自称本王妃才是吧?不好一直‘我我我’地说,那在外人面前可坠了气势。”菱香嘟囔着,一边手脚俐落地将热水兑进脸盆水里,而春草没空叨念,早一溜烟跑去灶房。
霍婉清咧嘴一笑,从善如流。“是。本王妃受教了。”
***
到了约定的时候,下人又过来传话,春草与菱香遂陪着王妃主子去到后院马厩。
前头喜宴尚未散去,众宾客正酒酣耳热之际,今儿个大喜的一双新人不在王府新房里好好度过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却是到后院马康“幽会”去了。
“上来。”新郎馆已换下大红喜袍,常服外头罩着鸦色大蹩,他跨骑在骏骑背上,微倾上身朝他的新妇探出一手。
霍婉清一笑,将柔萸放进他掌心中。
十五岁及笄时他送给她的马儿取名绯云,就圈养在马康里,以往他带她到郊外跑马皆是各乘一骑,今晚瞧来是想与她共乘。
她一下子就被拽上马背,跨坐在他身前,鸦色大髦立时将她掩实,两人身躯密密相贴。
待她坐稳,他口中低沉一喝,黑骑骤然冲出马廐,撇下两婢子,撇下府兵侍卫,撇下满府贺客,他带她驰过京中大街,许是年关时候,一片凛冽中犹嗅得到酒香与蒸糕的软甜香气。
霍婉清不知她家的爷是如何安排的,原本到点就该关上的城门此刻开了一道,他连停下来递个通行令牌都不必,黑骑直直冲出城门,往西郊驰去。
出了京城,野风更为冷冽,马儿呼出团团白气儿,她吐出的气息亦是团团白烟,但心口很暖,身子一阵阵发烫,因他热烫的体温直接熨着她的身背,他的气息将她团团包围。
似乎有些猜到他的目的地了——西郊二十里,湖月山庄。
果然在纵马急驰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在一座临湖而建的宅第前控下马速。
湖月山庄是毅王府的别业之一,霍婉清以往随主子爷来过四、五回,但从未久待,今晚他会带自己来此实令她有些讶异和不解。
但她没有多问,只觉得能跟他在一块儿,去哪儿都好。
湖月山庄这里亦被安排好了,他们一抵达时就有门房迎将上来照料马匹。
她被自家的爷抱下马背,再被他牵着手一路踏进。
宅子内处处点起大红灯笼,布置得十分喜庆,然后她傻傻跟着他走,被带进一间精致的暖阁中,觑见爷大袖一挥,候在里边的几名婢子尽数退下。
终于,只剩下他跟她。
傅松凛仍握着她的一手,角落的枝状烛台上燃起几根烛火,荧荧烛光穿透红纱罩,将他的脸庞染出金金红红的一层,清贵五官生出旖旎之色,瞧得她无法挪眼,心头像也被他一把攥在手里。
“夫人可觉肚饿?”他突然一问。
她下意识摇摇头。“吃过了……爷吩咐说要事先吃饱,我没让自己饿着。”头一回被他唤作“夫人”,先是微怔,跟着才有些真实感,她真的嫁他为妻了。
他扬唇笑,像在赞她听话,又问:“那渴吗?”
她也扬唇。“不渴。”
“那好。”他点点头,放开她的柔夷,道:“夫人既然不饿也不渴,那就有劳夫人伺候本王。”
霍婉清本就惯于伺候他,只是今晚毕竟不一般,此时“伺候”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就带着更深一层的意味,而她心里亦是明白,今夜的伺候绝非如往昔那般“简单”,然这是他要的,亦是她所盼。
她双颊飞红,低应一声后随即上前替他解下大髦,转身挂在衣架上。
“本王要进暖泉泡泡,夫人可愿相陪?”他在她身后淡淡问。
霍婉清气息陡乱,顿了顿才从衣架上收回手,转过身再次面对他,暗暗吞咽唾津。
“唔……清儿若无错记,暖阁的最里间是有一座引了温泉水注入的浴池,爷若想进泉池里泡泡,妾身能伺候好的。”
傅松凛单眉挑了挑,那眼神竟流露出几分邪性。“来。”他又一次朝她伸手,等待她的自投罗网。
霍婉清没有迟滞地握住他的大手,被他领着穿过最里间那道门。
门后是一处宽敞浴间,用白玉石砌成的四方浴池足可容纳十人左右,浴池一角的石雕獣首张着口,口中徐徐落下泉水,声清悦耳,满满的温泉池白烟氤氤,乍见下犹若一步入幻境。
两人此际无言,霍婉清则自觉地开始为他宽衣卸冠。
……
霍婉清她不是不要洞房,也绝非矫情,而是一切过程跟上一世相较简直霄壤之别,她临了会怕也无可厚非。
后半段“被压着打”,最后是怎么活过来她压根不记得,只知事后口干舌燥,喉咙都叫喊疼了,还是爷倒来温水喂着她喝,见她喝急了呛得直咳,更把她横抱在怀轻轻拍抚,而她竟然搂着他哭了。
她想起自己曾为求子嗣而逼迫蔺容熙。
那时候他悬在她身上,表情是那样厌恶,紧闭双目、紧抿双唇只想尽快完事,她虽知蔺容熙厌恶的并非她这个人,而是事情本身,但那一刻仍让她感到自己原来是被讨厌的,是夹在众人之间最可悲的存在。
所有的不堪都在此刻这个男人怀里得到救赎。
她的爷视她若珍宝,绕了那么远的路,她终于走到他身边,成为彼此的唯一。
这一边,傅松凛不知她内心起伏,以为是自己把她“欺负”惨了,连忙哄着——
“还很疼是不是?本王是想节制的,但不知如何节制,以往总归……没人陪我练手,所以只晓得横冲直撞,夫人多担待些,往后咱们没事就多练练,总能如鱼得水、琴瑟和鸣。”
他摸摸她的巧耳,轻顺她的发丝。
霍婉清搂着他笑了。
她抬头看他时,颊上犹挂着泪。“爷……爷没经验,竟还问到宫里的老嬷嬷那边去了,什么……劈破莲蓬,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的,还快狠准呢,你当是打仗吗?兵贵神速?”
见她脸红红笑开,傅松凛也笑了。
他气性高、心胸开阔,不怕被说没经验,还哼哼两声颇具傲气道:“本王没经验又如何?如今不是有了吗?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本王向来学得快,能举一反三,倒是王妃身子骨似乎娇弱了些,得禁得起本王折腾才好,把话撂在这儿了,你家的爷可没打算要什么侧妃,就折腾你一个。”觉悟吧!
霍婉清听得心口直颤,五指与他的指轻轻交缠,泪未干、笑不止、害羞着,她低低应了温存片刻,傅松凛知她并未睡去,不禁重拾问题,轻沉问道:“清儿还疼着吗?”
她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如今已作真正夫妻,她家爷“好不好用、堪不堪用”只有她知道,总得提供一下“心得感想”作为参考,她遂小小声老实回答——
“不全然是疼,是又痹又麻……爷的……虽然撤出来了,可、可那感觉还在,双腿明明合着,却觉有些合不起来似的。”
听她这么说,他又起动静,气息瞬间粗重。
他喉结动了动,暗中吞咽唾液,道:“听宫中的老嬷嬷说,完事后将身子浸在热水中缓一下会舒服许多,尤其是女子初经人事,骨盆被生生挤开,身子还是要暖些让气血畅行,肌理筋骨才易回复。”低头亲亲她的眉心,笑得宛若三春降临,温柔虔诚——
“清儿进暖泉池泡一泡吧,你在池里歇会儿,本王陪你,可好?”
“嗯。”她垂下粉颈,将柔若无骨般的身子托付出去,由着他将她抱进里边的大浴间,双双回到暖泉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