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冷天才刚走进杨悦居住的别苑,他便瞧见了正坐在水池旁的她。
着淡黄衣衫的杨悦坐在偌大的水池旁,专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不知道向冷天已慢慢走近……而向冷天在高大花丛后停住,借着花丛的遮掩,放肆的盯着她美丽的容颜。
珠儿说,杨悦年幼时被一群野孩子欺负,用石头砸破头,直流的鲜血把珠儿都给吓哭了,但杨悦却捂着头怔愣的站着,她告诉自己——
不许哭!哭也没用!
从那天起,杨悦就变了,她变得坚强,但也冷漠得教人难以靠近。至此,珠儿再也没看过她笑了。
“我真想看见你笑,不知你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一定美得教人舍不得移开眼吧!”向冷天自言自语的说,却没察觉坐在池畔的杨悦做出一个危险动作。
她突然弯身往前倾,伸长了手,想捞起池上飘浮的水芙蓉。
“小心!”向冷天一看,心都凉了半截,在他大喊着冲出花丛时,杨悦已重心不稳的栽了下去。
噗通一声,向冷天只看见水花飞溅,却不见杨悦的身影。
狂奔到池边,向冷天毫不迟疑的纵身跳下水。
他在水中泅泳着,没多久就在池底发现了杨悦。
他才刚靠近杨悦,想救起她时,面色苍白的杨悦却努力撑着将闭上的双眼,颓软的推开他。
“谁准你碰我……”杨悦的嘴一开一合的。由于在水里的关系,她说的话全化成一堆气泡,没能传到向冷天那,还害自己被水呛得无法呼吸。向冷天着急的捉住杨悦想带她浮上水面时,却发现有股力量在拉住他们,他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她的脚竟被一堆水草给缠住了。他用力扯着水草,却发现愈急,手脚愈不听使唤,而杨悦却因缺氧而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危急中,向冷天放开她,脚一蹬猛地冲出水面,他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后,再次潜入水中回到杨悦身旁。
他不假思索的立刻将嘴贴在杨悦的唇上,把口中的空气渡给她,然后沿着她的小腿往下摸索,找到那团作怪的水草后,用力扯断。
他抱着杨悦破水而出,还来不及走上池畔,就在水中检查起她的状况。
“你醒醒……”
向冷天拍着杨悦的背,让她把污水吐出来,却发现她的脸愈来愈苍白,呼吸愈来愈喘促。
“怎么了……”
向冷天硬着头皮吸出梗在她喉中的异物,吐到一旁,再次将新鲜的空气以嘴渡给她。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在轻薄她!
但是,连他都没料到这个动作最后竟成了缠绵的吻。
碰着杨悦柔嫩的唇,舌在她的嘴里游走……向冷天怀着忐忑的心情,以近乎崇拜的心,眷恋的吻着她。
他知道自己已亵渎了她,但却怎么也忍不住——此时此刻,他竟有种错觉——
她是他的了!
蓦然,杨悦轻微的颤动了下,向冷天不舍的赶紧离开她的唇,就怕她会突然醒来。
不一会,杨悦真的醒了,她睁着迷蒙的眸,虚弱的开口,“我怎么会在这?”她还有些意识不清。
“你掉进池里,我把你救上来的!”向冷天有些心虚的避开她的眼,深怕她会发现什么。
“是你救了我?”她又问。只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
向冷天才刚回答,就见杨悦怒目瞪向他。
“谁要你救我?!我有准你救我吗?”她的脾气来得又快又急。
“呃……”向冷天错愕不已,有些光火的说:“你不要我救你?难不成你想淹死!”他斥责她的不识好歹。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料到向冷天会开口驳斥她,她立刻反击回去,“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不会去找别人来救我吗?”
“但是,你等得到那时间吗?”向冷天不以为然的说,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你……你……”杨悦被他气得再次晕了过去。
“杨悦……”向冷天唤了下她,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懊恼的抱着杨悦走出花园,正想开口唤人来时,追寻不着主子的珠儿已扯着嗓子在长廊上喊着。
“小姐,你在哪儿……”珠儿走下石阶四处张望着,当她看见向冷天抱着杨悦,一身湿淋淋的出现在花园前时,她惊讶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老天!怎么弄成这样?”珠儿尖叫。
“别说这么多,先替小姐换下湿衣衫……”向冷天直接朝杨悦的闺房走去。
进了门,将杨悦放上床后,向冷天转头向珠儿说:“你替小姐换衣衫,我去请大夫……”
“嗯!”珠儿点点头,连忙催促他快去。
此时杨悦却有气无力的出声制止,她低咳着猛摇手,“我不碍事……”她逞强的想坐起来。
“小姐,你醒啦!”珠儿连忙扶起她,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担心的拧起眉。“可是,你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哩!我看还是请大夫来一趟好了!”
闻言,向冷天赞同的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站住!我说别去,你听不懂是不是?”见珠儿和向冷天不理会她的话,根本不当自己是主子,杨悦一怒,挣扎着就要下床,却身子一软的往前扑。
在珠儿的尖叫中,向冷天反应极快的旋身扶住杨悦。
他将她接回床榻,实在忍无可忍,一团无名火亘往上冲,“你到底要任性胡闹到何时?”
他气她将他的关心弃之如蔽屐;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最气的还是他自己——明知她排斥他,可是他却克制不住的想接近她……
“你……”被他这一斥,杨悦气煞的抬起手,反射性的就要挥在他脸上,但却在他面前倏地停住,两人的目光就此胶着,交会的眼被汇成一道汹涌的波涛,仿佛要将对方吞下。没来由的,在向冷天放肆且狂烈的逼视下,杨悦只觉得呼吸一窒,心头莫名的悸动,而她的手就这么僵在那,怎么都挥不下去。
见状,向冷天莫可奈何的苦笑,然后开口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不想见你这么虐待自己的身子,若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便是……”他欲言又止的看了她的侧脸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杨悦咬牙低骂了一句,“你混帐——”然后将脸埋在被褥里,赌气的不肯开口。
***
“咳……咳……”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不时传出的咳声,有好几次向冷天都忍不住想进去一探究竟。
但是,他怎能擅自闯入女孩家的闺房?他将手背于身后,烦躁的在门前踱步。
珠儿怎么还不回来?煎个药需要这么久吗?她把杨悦丢给他,人就跑了,也不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进退两难的站在这是何等尴尬啊!
向冷天在心里祈求珠儿快点出现,屋里却突然传出杨悦的呓语声。
“娘……别走……等等悦儿……娘……”高烧不退的杨悦在昏迷中呼喊着,让门外的向冷天再也顾不得一切的推门进去。
他来到杨悦的床边,试图叫醒她。
“杨悦,快醒醒,那只是一个噩梦!”向冷天不忍的想摇醒她。
被他这一喊,处于昏睡状态的杨悦竟奇异的安静下来,她翻了个身,双眼依旧紧闭,她昏昏沉沉的蠕动唇瓣“珠儿——水——”
向冷天连忙倒了杯水,重新回到床边扶起杨悦再把杯子凑进她嘴边,让她慢慢地喝下。
喝了几口后,杨悦推开杯子,表示她不喝了,接着她整个人瘫软的倚着他。
就在向冷天小心翼翼的想移开她时,她却反而将脸埋进他的肩头,她无意识的举动,让他在瞬间仿若被雷劈中似的,全身僵硬到不受控制。
“珠儿……我看见娘了……可是娘不肯等我,她不让我跟……”重新坠入噩梦中的杨悦,张惶的吃语。
而她炽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不断的传向他,害得他只能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也跟娘一样不要我了……”此刻烧糊涂的杨悦,像个担心被抛弃的孩子般的紧捉着他,她的五官痛苦的揪成一团,声音里还夹着浓浓的哭音。
至此,向冷天再也控制不了的抱住她,他心疼的抚着杨悦披散的发,“我不会不要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他真心真意的说。
听见向冷天的回答,神志昏沉的杨悦不止没发觉有异,还如释重负的喘口气,“嗯!你不能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如此单纯的一句话,听在向冷天的耳中却像突来的雷声,震得他忘了该如何反应,手中的杯子倏地掉了下去。
杯子碎裂的声音让杨悦惊醒了过来。
“你……你……怎么是你?”杨悦的震惊绝对不下于他的,她使尽力气推开他。
“珠儿去煎药了,我听见房里有声音,担心你出事,所以便自作主张的闯进来……”见到杨悦反射性的抗拒后,向冷天颓丧却不露痕迹的放开她。
杨悦用惯有的冷淡对待他,“谁准你进来的……出去!”她的每句话和每个动作都是绝对的无情。
向冷天愤恨的握着拳,一句话也没说,起身往门口走去——清醒的她教他心痛!
他用力的拉开门,却差点和捧着药汤的珠儿迎面撞上,珠儿一脸惊讶的望着他。
“向护卫,你怎么会在小姐的房里?珠儿错愕的问。
“小姐咳个不停,想喝水……”轻描淡写的解释完后,向冷天撇下珠儿,头也不回的走了,直来到空无一人的花园后,他才发泄似的一拳捶向身旁的大树。
“可恶!就因为我是个没没无名的穷小子,所以你看不上这样卑微的我,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吗?还是,我在你的眼里永远只是个奴才,配不上你?”他心痛的喃道。
这些全是事实,但是,他不甘心啊!
纵使是一时的迷恋,可他仍是全心全意的付出,怎能说停就停?他好想好好疼惜她……只是,这样是不是太奢求了?
谁能告诉他?
***
“向护卫,你别忙,我自己来就行了!”长工余老爹才刚去茅厕绕了一圈,回来时就见到向冷天卷起了衣袖,俐落的做着原本是他要做的工作——劈柴!
余老爹莫可奈何的上前,想接下劈柴的工作,没想到向冷天却要他别过来,“老爹,您在一旁坐着休息,我一会就好了!
“不行!你是来做护卫的,怎能帮我劈柴……”余老爹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伸手想抢过他手中的劈柴刀。
“老爹小心!刀子无眼,被伤到就不好了!”向冷天制止道。
“可是,这几天老是让你做东做西的,我很过意不去。”余老爹嗫嚅的道。
也不知是怎么了,向护卫这几天来都抢着帮大伙做事,虽然大家都很感激他,但却也有些替他担心——要是被老爷发现了,可能会斥责他怠忽职守,狠狠的扣他工资。
“老爹,您放心!最近我闲得发慌,才想找点事做做,不会有问题的。”向冷天有些心虚的说。
其实他会这么做,最主要是为了避开杨悦。或许是做贼心虚吧!他老觉得从她落水的那天起,她瞧他的目光开始有种教人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张惶的无法面对她。
难道她已经想起那天在水池中,他趁人之危的偷吻了她?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人生经验丰富的余老爹仿佛也从他脸上瞧出了些什么,他劈头就道:“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者有多少疑虑,总之,就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也或许你愿意告诉老爹,你在烦恼什么?”余老爹关心的道。
“我……”向冷天欲言又止,终究是开不了口。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余老爹了然的笑道:“敢情你是喜欢上哪家姑娘啦?”余老爹话才说完,向冷天已面红耳赤的。
“哈……哈……”余老爹爽朗的笑了笑,慈祥的拍拍他的肩,“有了心上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愿不顾告诉老爹是哪一家的闺女,好让老爹央人为你提亲去?”
余老爹的追问让向冷天的俊颜涨红一片,他摇着手,不知该怎么解释,突然珠儿跑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凑巧帮他解围。
“唉!我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快跟我走,小姐在等你!”珠儿拉着向冷天就走。
“小姐为什么等我?”向冷天不解的问。“你还说!这几天你跑得不见人影,要不是小姐之前生病,没力气理你,只怕你早被骂到臭头了!哪有做护卫的在主子要出门时还跑得不见踪影的?难怪小姐要生气,连我都想骂人了!”
被珠儿这一叨念,向冷天才发现她身上穿着外出服,手臂上还挂着一个竹篮。
“小姐又要去佛寺上香?”向冷天皱眉。
她病才刚好,就要出门吹风?
“好了!别问了,小姐在看咱们哪!”珠儿出声提醒,此时向冷天才发觉杨悦站在马车旁瞪着他。
不敢流露太多的情绪,向冷天慢慢的走向她。依照往例,他先伸出手让杨悦把手放在自己的掌中,然后谨慎的扶她上马车。
但是,杨悦在跨上第一阶木梯时,突然低头看他,“别让我等你,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她突来其来的话,让向冷天反射性的抬头看她。
初听时,向冷天的心漏跳一拍,恍惚间他差点以为那是她对他的请求,但抬起头后,只见她依旧是一脸冰寒,他这才明白一切只是自己自以为是!
***
上完香,出了佛寺后,杨悦将所有的家丁遣走,要他们先回杨府,然后拉着珠儿开始逛大街,而向冷天则问不吭声的跟在后头。
明知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很容易就会遇见跟杨府有仇、想借机报复她人,而她非但不害怕,还一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想归想,向冷天依然尽责的跟在两人身后,直到珠儿拉着杨悦在一个饰品摊前停了下来。
“小姐,你瞧!这支金簪上的芙蓉花做得好像哪!下头垂挂的这两条珍珠小坠,像不像清晨的雾珠,闪耀着美丽的光芒?”拿起金簪,珠儿兴奋的递给杨悦。
“嗯!”杨悦未置一言的点点头,然后毫不留恋的放回去。
“啊——你不喜欢喔!”珠儿露出不舍的表情。要不是它太贵了,她肯定会买下来。
“你觉得好看?”杨悦淡淡的问。
“对——”珠儿用力的点头,“只可惜太贵了!”她诚实的回答。
杨悦面无表情的源她一眼后,出人意料的掏出钱付帐,并拿起金簪放在珠儿的手中。
“真……真是要给我的?”珠儿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珠。
她知道小姐很疼自己的,只是从来不会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而今天她却买了个金簪给她,害她感动得都想哭了。
“你不喜欢?那我还给店家好了……”见珠儿果愣得说不出话,杨悦伸手就要拿回簪子。
“不……不要……我喜欢……非常喜欢!”珠儿语无伦次的抓着金簪不肯放。
看见她的憨样,杨悦再次做了个令人惊讶的动作。
她替珠儿插上金簪,并调整了下,然后开口道:“金簪也替你戴上了,你要是再露出那种傻蛋样,哭个不停的话,我可真会生气的!”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走。
“小姐,等等我!”珠儿胡乱的抹着泪,接着大嚷着追上去,而向冷天则若有所思的走着。
方才,在某个刹那间他仿佛见到杨悦笑了,淡淡的,教人看不真切……原来她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呵!
三人又在大街上晃了一阵子,突然杨悦想到什么似的唤过珠儿,“珠儿,绣房里的绣线快没了,你先到前面的绣坊去买线吧!”
听见杨悦的吩咐,珠儿二话不说的就往绣坊跑去,留下向冷天陪着杨悦。
当听见前方传来杂要表演的敲锣声时,杨悦好奇的走了过去,完全忘了向冷天的存在。
“要命!”向冷天低咒了一声,急忙挤进人潮里,不着痕迹的护着她,就怕她被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给碰了……
因为,他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