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残破的阴暗瓦房里,一个老妇人正躺在角落的破旧木床上咳着。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榻上辗转反侧,举目所见的破败和家徒四壁的清冷,让她难过得咳得更加严重。
举目向上望,只见一条由破旧衣裳拼缝成的长碎花布,歪斜的遮住墙的这头,勉强的隔出个起居室和窄小前厅,整间屋子里只有两张木椅和一张饭桌。
这样贫困的窘境,能维持米缸不要见底就不容易了,怎还有多余的闲钱来给她看病吃药!
只是,这孩子……想到自己孝顺的独生子,向母只能叹息。早要他别去了,他还坚持要替她请大夫,这样一来,为了沉重的诊金和药钱,她可怜的儿子不就得吃更多苦了!
当她咳得仿佛连心肝都要呕出来时,一个衣衫槛搂的年轻男子着急的由门口冲进来。
“娘——娘——您撑着些,我给您请大夫来了……”
向冷天担忧的半蹲在床榻前执着她的手。
“你这孩子……咳……娘都说别请大夫了……这病不碍事,躺躺就好,何况,你哪来多余的钱付诊费……咳……”
向母挣扎的要坐起来,却被随后进来的陈大夫给制止。
“唉!向嫂子,你快躺好……先别管诊金的事,你的病比较要紧。何况咱们好歹也邻居多年了,于情于理我都该过来看看,你就安心的让我把把脉,先别想那么多。”陈大夫说完,执起她的手专注的诊脉。
而一旁的向冷天也聚精会神的瞧着陈大夫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陈大夫放下向母的手,叮咛了几句,然后才偕同向冷天走到门外。
“冷天,你跟我回去抓副药……”陈大夫皱眉道。
这病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根治的,而且照向家现在的情况,这所费不赀的药材钱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大叔,我娘的病……”
向冷天亦步亦趋的跟在陈大夫身旁追问着。
“你娘的病全是因为操劳过度和营养不良所引起的,除了靠妥善的调养外,别无他法了!
陈大夫的话无预警的在向冷天的心湖里投入了一颗大石。
向家已快濒临断炊的窘境了,在如此拮据的情况下,他去哪变出一笔钱来给娘滋养身子?
灶下的米缸都快空了,他连买米的钱都凑不出来……但是,娘的病不能再拖了!一路上,向冷天就这么愁眉深锁的跟在陈大夫身后。
直到看见药铺的招牌,陈大夫再次停下。
“冷天,陈大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也当你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有句话不得不说……你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在米店打米一天能挣多少?当车夫替人驾车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我已经和几个街坊邻居商量过了,大伙一起凑些银两,让你上京赴考。”
“你爹生前是个武师,好歹也教了你几招功夫,你就进王城里去考个状元,这样你娘才有好日子过。”陈大夫说完,却看见向冷天犹豫的模样,他叹口气,清楚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陈大叔,你们的好意冷天感激在心,但我娘她——我若离开了,谁来照顾她?”向冷天道。
其实他爹还活着时,向家也曾有过风光的日子。
光他爹当武师走镖的薪饷,就足够让向家老小吃穿富足了,但他爹却因醉心武学研究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像疯子似的把所有的薪俸都花在收集武学谱上,宁愿倾家荡产买一本武功秘笈,也吝于在家用上多支出一分一毫。
因此,向家会落到今日的破败,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你若不趁年轻时拼一番局面,到老就来不及了!你放心,假使你真的出外闯荡,你娘就由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来轮流照顾,咱们吃啥她就吃啥,绝不会让她饿着。冻着。你不必急,回去好好想想陈大叔的话,过几天再给我答案。好啦!医馆到了,先跟我进去抓药吧!”话说完,陈大夫拉着他走了进去。
***
提着药包,向冷天心事重重的走在街上,由于满脑子都是先前陈大夫劝他的话,所以,根本无暇留意四周的状况。
此时前方的路上,却出现了两名女子,她们一路跌跌撞撞的往这头跑来,而前方那做婢女打扮的女人还边跑边扯着身后的主子……
仿佛被什么追赶似的,她们一路闪闪躲躲的通过人群,却在慌忙中与迎面而来的向冷天硬生生的撞成了一团。
混乱中,向冷天几乎是反射性的立刻抓住撞上自己的那个物体,跄退了一步,在化去那股冲撞力重新站稳后,他才有机会低头去看自己到底抱住了什么。
结果这一低头,冷不防的他的唇竟在瞬间擦过一个女人光滑的额,吓得他手一松,当场让她摔跌在地。
“姑娘我……我……”
不知该先解释自己的唐突,还是先为他害她跌倒的举动道歉,向冷天瞬间涨红了脸。
他呐呐的伸出手,想扶她起来。
“你是想害死我,还是故意找我麻烦……"
跌坐在地上的杨悦劈头就是一阵骂,她仰起脸,冷冰冰的瞪着他,眼神布满指责。
“我……我……”就在这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向冷天不由自主的颤了下。他只知道那双映有自己身影的瞳眸,幽幽深深的有如一潭湖水,埋头仿佛藏着涡流,让他莫名其妙的就被吸引了去……无法控制的,他的心竟狂跳了起来。
“姑娘……我……不是……有意……”他伸出的手僵在她面前,望着她冷然却挟着怒意的眼神,他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
“哼!”
闻言,杨悦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跟着装作没看见他停在半空中的手似的,直接转头道:“珠儿,你发什么愣,还不过来扶我!
她怒唤着自己的婢女。
她的故意漠视,教他尴尬得不知要如何反应,只能困窘的看着杨悦由地上起身,然后冷着脸偕同婢女头也不回的离开。
***
几天后的黄昏,当向冷天从市集出来,拎着一块豆腐和青菜准备返家时,却在街上被一群正在看热闹的人给挡了下来,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绕过那些人,结果,此时人潮的内圈竟传来一阵哭喊求救声。
“放手!快放开我……不要伤害我家小姐……”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地痞无赖架住的珠儿,在惊骇中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你们凭什么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你们好狠的心……见死不救不是人哪!”眼见杨悦被一个地痞流氓强掳拉至小巷里,珠儿惊惶失措的哭嚎着。
“死丫头,你还不给老子闭嘴,罗嗦个什么劲,待会咱们老大玩够了,自然就会放了那娘们!你吵不吵呀!”其中一个横眉竖脸的喽罗,反手就赏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的趴跌在地。
“你……你们……光天化日抢夺良家妇女,一定会遭到报应的……”珠儿边哭边驾着,“还有……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家伙,老天会处罚你们,教你们全不得好死……”珠儿泪眼婆娑的指责围观的人群。
“啐!你也不想想咱们被吸血杨害成了什么样——妻离子散不说,他还想再榨干所有人的血肉!看到这种人的女儿被人欺负。咱们高兴都来不及了,谁还愿意去救她——"
一个旁观的老人气愤不已的嚷道,“对!这就是报应,谁教吸血杨平日仗势压人,开赌场逼良为娼,做尽了所有丧尽天良的事,而今天这报应总算降到他女儿头上了……现下就算那贱女人当众被凌辱,咱们也绝对袖手旁观到底!”人群中有个男人激奋的附和着。
一时间,众人扬声沸沸的咒骂不绝,竟是没半个人要上前相救。
而此时在一字排开的地痞身后的暗巷里,传来了女人惊惶的叫喊声……
“滚开……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我……”一见到那涎着口水,一脸色相的狠亵男子,伸着手直往自己身上胡乱摸着,杨悦赶紧往后退。
“美人,你别逃,我会好好疼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咱们什么都好商量……”又胖又恶心的无赖朝她扑了过去,瞬间就将她压在潮湿的泥墙上,然后开始上下其手,粗暴的剥着她的衣衫。“不要碰我……走开……”挣扎中,杨悦的外衫被撕得支离破碎,惊骇失措之下,她发了疯似的咬住对方的手,让他吃痛的立刻甩开她。“臭娘们!你敢咬我,老子要宰了你……”
他伸手狠狠的就要给她一掌,就在杨悦心惊的以为自己逃不了时,那名无赖却被人从后方施以重击,跟着被踢飞到墙上,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别怕,我已经狠狠教训他们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混乱中,及时冲进来的向冷天震惊的望着狼狈的杨悦。
看见她那凌乱的衣衫和苍白的容颜,他心颤不已,心疼和心怜的情绪霎时涌了上来。
明知道于礼不合,但一见到她的身影,他发现自己就不由自主的直盯着她——而此刻她那副楚楚可怜、强忍欲泣的模样,更是狠狠的揪住了他的心。
见她不答,他心想她一定是惊吓得不轻,于是他再上前一步,声音极轻极柔的说道:“你别怕,他们都被我赶……”
“你走……你快走……我不要看到你……”
结果,向冷天话没说完,杨悦却抢先开口,她低且轻的嗓音里有种极力压抑的哽咽。
她紧抓着破损的衣衫,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垂的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来看他一眼。
“我……”面对她冰冷的反应,向冷天有些不知所措,到口的关心话语全梗在喉头,不知该怎么启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送你回去……”向冷天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他真的只是一番好意!
“你滚……我叫你滚……”杨悦倏地抬头,闪着泪光的眸愤愤的对上他的,而眼里还挟着某种倍受屈辱的难堪。
“但是……你……”他结巴的道,脸上净是怜惜之色。
他怎么就是无法放心!尤其是在她这么需要帮助的时刻。
“我叫你走,你听不懂吗……我的死活不要你管……把你的同情留给别人,我不希罕……你走……走开啊!”蓦然间,杨悦愤恨的用力咬住下唇,跟着又急又羞的对他喊出这些话。
闻言,向冷天像泄了气皮球似的转过身,只觉得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在自尊心受损的情况下,他赌气似的当真转身就走。
一步……二步……才刚跨出第三步,她那无助脆弱的模样,就立刻浮现在眼前,止住了他的脚步。
他不懂……不懂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为什么会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尤其是她那惊惧却强撑出冷硬的倔强神情,真的深深的吸引了他。
深吸了口气,向冷天决定不再和自己的心拉扯,他认命的转头走了回去。
没料到他会掉头回来的杨悦,有些诧异的抬起脸,已经充满泪雾的眼,泪水就这么掉了下来。
“你别哭……我不是有意……我不会说好听话……你千万别哭啊……”向冷天有些心慌,他不知所措的伸手想替她抹去泪水,却因惊觉唐突而急忙抽回手。
一看见他的动作,杨悦冷不防的立刻撇过头去,她胡乱的以手背拭泪,再次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容。
“我……”一对上她那冰冷却仿佛有种魔力的目光,向冷天在刹那间莫名的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跳得好快,有如擂鼓般的狂跳着!
“哼!”杨悦冷冷的瞟了眼他泛红的脸色,咬了咬唇,强迫自己装出一副冰冷高傲的模样,然后转过身,缓缓的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何,她绝不在那些欺负她的人面前流露出一丁点脆弱,绝不!
“你要去哪?”见她要走,向冷天连忙拉回思绪,急急的追上她。
巷子外聚集了一堆好事的群众,她这么狼狈的走出去,一定会成为众人说闲话的对象……他不想见到这样的情况。
“你少管我!”发现他紧跟着自己,还一直询问她的去处,杨悦厌烦的停住脚步。
“但是,我不放心……我送你!”向冷天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他不死心的再道,接着长腿一迈,转身挡在她面前。
“你送我?”杨悦一脸冰寒的仰头看他,“我要去死你也送我吗?”她美丽的履眸里瞬间冒出火花,冷凛的教他为之心颤。
不知怎的,他仿佛看见了她高傲外表下的脆弱和无助——倔强的外貌下,却藏有比任何人都还要柔软、需要被人疼的一颗心……于是,一股想要疼她、爱她的心情就这么冒了出来。
“你不会死的!”向冷天皱了下眉,为了怕她再次拒绝,更为了不让外头那些人有看热闹的机会,他干脆强行搂住她的腰,二话不说的腿一蹬,轻易的就跃上墙头,然后带着她翻过后头的矮小房舍,快速的离开。
***
避开了人潮来来往往的大街,向冷天特意找了个比较少人经过的陋巷,带着杨悦进了一间显然已无人居住的破屋。
他放下她,跟着顺手从屋内找来一张破板凳,清掉上头的灰尘后,这才招呼她坐下。
“这是我以前玩伴的家,不过他们已搬离了好多年,所以,这屋子才会这么脏乱破旧……你就暂时在这歇口气,我去通知你的家人。”向冷天仔细的瞧了下她,确定她没什么大碍后,这才准备离开。
“不!不要……”就在他才刚抬起腿要跨过门槛时,一直没吭声的杨悦却突然开口,她声音里有着些许的怒意。
“什么?”向冷天走回她面前。
“我说——只要你前脚离开这,我就跟着走!”杨悦站了起来,正色道。
“为什么?”向冷天大大的不解,“你现在这样子一个人走在外头,实在太危险了,若是再碰见那些流氓怎么办?”
杨悦仰起脸.冷凛的看了他半晌,激烈的怒火由她的瞳眸中迸射出来,“为什么?这该是我问你的吧!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杨家在这镇上坏事做尽吧!那你为何还不知死活的招惹我,你甘愿犯众怒,也不想要自己的那条命是吗?”她只当他是脑子有毛病。
“不!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坏人,不可能会去害人的!”向冷天笃定地说,神情还有些激动。
他真的不信!虽然曾听过关于杨家的种种传言,但他怎么都无法把她和杨家联想在一起——因为她的眼睛澄澈清亮,没有丝毫邪气,若说她会害人,他绝对不相信!
“我是好是坏都与你无关,从现在起你最好学着见死不救!”扬悦厌烦的拂袖,不想跟他多说废话。
她不懂!他明明就可以直接送她回家,为何偏偏要带她来这,然后才大费周章地去通知杨家。
杨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决定靠自己她朝门口走去。
“你别出去,我不想让你被说闲话!”向冷天急了。他不直接送她回杨府,就是不想让她遭受外人的指指点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其实他还藏着点私心,希望能多看她一会!
见她固执的要出去,情急之下,向冷天猛的拉住她的衣袖,而她身上的上好衣料就这么被他撕裂了一截——瞬间她洁白的手臂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杨悦震惊的护住自己的裸臂,脸颊绯红如火。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的,我很抱歉,我……”向冷天手足无措的转过身,不敢去看她那白皙的藕臂,和桃花般的艳容。
“你还说……闭嘴……”杨悦老羞成怒,只差没冲上前去挖掉他的眼珠。
“我知道……我马上去找件衣裳给你,你别走,等我回来……我立刻回来……”不敢多看她一眼,向冷天的脸涨成猪肝色,他背对着她,以怪异的姿势横着退了出去,跟着拔腿就跑。
隔了一会,他真的择了一件女人的衣衫回来,走进门时还不忘把眼睛闭上。
“衣服拿来了,你就勉强凑和着穿吧!”因为附近没有卖衣衫的店,他只好向农妇买了一件旧衫,就急忙的赶回来。
“我不要!”闭眼等了半天,角落总算传来杨悦闷闷的声音。
“你还在生我的气啊?”向冷天问,他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的,只能借由耳朵听到的声响来判断她的位置。
“哼!”杨悦重重的哼了声算是回话,接着举起脚就想往门口走去。
此时向冷天只觉得身旁有人经过,知道是她要离开了,连忙伸手往前一捞。
就在他张开眼的同时,杨悦已重心不稳的趴跌在他胸膛上,跟着一个火辣的巴掌也同时打在他脸上。
“你打我?”向冷天一脸的错愕。他什么都没做啊!
“你这无赖、不要脸的登徒子——你放手!”
被杨悦这么一骂,他总算有点清醒。他低下头一看,终于看见自己的手正搁在她的……
天哪!下一秒他如遭雷击般的连忙从她的臀上抽回手,窘迫的退了一步。
“我……我……我……”他吓住了,光一个“我”字就结结巴巴的说了三次。
“可恶!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杨悦气极败坏的就要冲出门。“可是,你衣裳还没换,不能这么出去。”向冷天固执的挡在门口,说什么都不放人。“我就偏要这么出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冰冷的投给他一瞥,就是不肯妥协。
“那我只好得罪了!”向冷天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抓过她,然后强硬的将衣衫直接套在她身上。
“不要碰我……拿开你的脏手……我绝不穿……”杨悦挣扎了起来,逼得他不得不以蛮力来压制她乱动的身躯。
折腾了半天,他总算勉强的替她穿上衣衫,而打小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的杨悦,又气又恼的伸手就想把衣衫扯下。
“别拉!”向冷天立刻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中,“你再扯,我就顺便替你把前襟盘扣给扣上,你要不要我动手?”他威胁的道。
闻言,杨悦身子一僵,快速的抽回手往后退了几步,紧紧的护着自己的胸前,恨恨的瞪着他。
她从没见过如此惹人厌的家伙,简直是可恶透顶!她冰冷和厌恶的眼神毫不遮掩的射向他,而向冷天却一点也不介意。他腼腆的迎视她的目光,未了竟还露出一个有点憨厚的笑容。
“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看你这么……狼狈的出去,如果你还是很生气,那你一就狈狠的骂我好了,不然,打我也可以……”担心她从此再也不肯理他,向冷天开始语无伦次的爬着头发,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了。
从遇见她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他就出尽糗态,做了一堆蠢事,甚至还扯破她的衣衫,一想到这,他就惴惴不安。
她一定认为他是个傻子,并在心里直骂着他吧!
“你……”纵使已怒火中烧,但面对他那诚挚憨厚的笑容,杨悦的火气霎时全发不出来,只能气结的重重哼了声,接着她掉头就走,懒得再理他。
“等等!你别一个人走,天色已经暗了,没人陪着是很危险的!”向冷天迈开大步,跟在她后面,“还有……以后别再单独出来,得多带几个家丁保护你的安全,千万别落单……”怕她以后再遇上坏人,他好心的提醒着。
闻言,杨悦突然停下脚步,冷不防的转身。“罗唆!”她佯怒的抬头,冷冰冰的逼进他。“杨府养的家丁全是不能打、只会逃的软脚虾、你让他们陪我出来?哼!只怕到时追得最快的就是那些人了!”
“那总有什么武师的……”他以为杨府总该会有这些人来护卫安全的。
“闭嘴!”至此杨悦再也受不了,她烦躁的开口低喝,“你总有地方可去吧?要滚就快,别净跟在我后头,烦死人了!”说着说着,她索性加快脚步,想甩开他烦人的叨念。
她愈走愈快,只差没拎起裙摆在街上跑起来,而深怕她会遇上危险的向冷天,最后竟然一路跟着她走回杨家……
***
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他将杨悦平安送回家时,杨老爷直拉着他说一堆话,还问东问西的打听他的家境……也不知怎么的,最后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答应杨老爷的要求,接下杨府护卫的工作。
辜且不论杨老爷给的薪俸有多优厚,这么轻易就答应一个陌生人的请求,或许是太一过于仓卒,但是,他私心理却开始有了某种期待。”
此后他可以天天瞧见扬悦,他可以有更多的借口和她亲近……满脑的遐想占据了一切,导致向冷天根本没察觉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向护卫!”驾车的家丁开口叫了声,终于拉回他游离的神志。
向冷天连忙下车,掀开车帘朝马车内说了声,“小姐,大佛寺到了!”他隐藏着恋慕的眸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正站起身的杨悦。
他多么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能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从他进人杨家的那刻起,她就再没拿正眼瞧过他一次……一思及此,他的心开始抽痛了起来。
一如往常,杨悦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伸过手任凭向冷天搀扶她下车,并在珠儿的陪伴下,静静的走过他身旁,却没发现身后的他,一脸痴傻的望着自己的手掌。
“向大哥,你在发什么呆!”不见他跟上,珠儿有些气急败坏的转身,“你别老是这样魂不守舍的,待会若误了时辰,错过了超渡法会,小姐肯定会生气的……”她粗鲁的伸手就扯住他,直追着杨悦而去。进了庙里,只见里头早已是人山人海,珠儿赶紧找了个空位把带来的供品摆上,跟着点香小心的递给杨悦。接过香,杨悦正打算替已逝的娘亲祝待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却突如其来的冲向杨悦,她眼里布满血丝,张牙舞爪的,好似想把杨悦生吞活剥。
“你做什么?”惊愕中,向冷天反应极快的用力拉过杨悦,大声的斥责,“她跟你无冤无无仇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谁说咱们无冤无仇,我被他们杨府害得家破人亡……我相公因为还不起欠吸血杨的巨额赌债,竟被断去手脚丢下河中喂鱼;我女儿还被杨府的人强拉到妓院抵债,整个家被一把火烧个精光!你告诉我,若不找她算帐,这个血海深仇我找谁去报?你滚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吸血杨的女儿,我要他们血债血还!
妇人疯狂的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利剪,狂叫的就往两人刺去。
“小心!”怕她会刺伤杨悦,向冷天连忙将杨悦的头按向自己的怀中,然后迅速的闪开。
他随即呼喝家丁制住那个疯狂的妇人。
“放开我!
杨悦出声推开他。她瞧也没瞧他一眼的就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那几欲冲向她的妇人,妇人虽被制住了,一张嘴仍咒骂个不停……而杨悦却在她发疯的嘶吼中,愣得说不出话。
“我诅咒你下地狱!诅咒你们全家全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凄厉吼声,惹来庙里其他香客的窃窃私语。
由于杨府的恶行早已传遍乡里,所以人群开始愤怒的围了上来,有人顺手就朝他们的方向扔了颗水果,突然间,所有人都起而效尤,霎时蔬果供品齐飞……
“快!围住他们!杨家人又在这撒野欺负人,大伙千万别让他们跑了……”见群情激愤,杨府家丁腿一软,各自逃命去了,而见情况混乱,向冷天只能一手抱着杨悦,一手拉着珠儿紧急的杀出重围。
出了佛寺,直至来到停在小巷子里的杨府马车时,三人总算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一停下来,向冷天立刻低头察看杨悦有无受伤,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拿掉头上的几片树叶,而此时杨悦却冷不防的抬眼对上他的。
“你说,杨府是否真会像那个女人所说的;很快就会得到报应?是不是?”不知怎么的。杨悦原本冷然的脸开始有了一抹焦急。她抓着他的袖子逼问。仿佛想从他那里听到一点安慰的话,她期盼的望着他。“我不知道……”被她这一问,向冷天着实愣了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那些人指控的都是事实,所以,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哼!”
杨悦的眼眸瞬间黯了下来,然后赌气般的迳自上了马车,再也不理他。
“杨悦,我……”
情急之下,向冷天连名带姓的喊她,心中懊恼自己的愚蠢。
“向大哥!
看他抓头跺脚、又气又恼的模样,珠儿有些担心的走上前。
“你千万别生小姐的气,她不是真心想这么对你的……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心地善良,又会体谅别人,只是后来因为老爷的关系,她走到哪都被人欺负和瞧不起,从此以后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冰冷而且难以捉摸。所以,你别理会旁人说的,小姐和老爷不一样,她是个好人。”从小和杨悦一起长大的珠儿,为了让向冷天相信她的话,她,竟忘了正事,开始说起杨悦小时候的种种。而向冷天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你们到底说够了没——”终于,杨悦不耐烦的声音由车里传出,他俩这才停止这个话题连忙上了马车。
直到回到杨府,向冷天的脑海里仍浮现着杨悦小时候的一切,久久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