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
熟悉的沉稳嗓音在树下响起,夏儿吓了一跳,差一点重心不不稳摔下树。
“你回来了?”她惊道,反射性挪动身体,但随即又发现自己的脸颊还湿湿的,于是她停止下树动作,将脸高高扬起,朝向天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自认躲藏得很好。
“阿福说看到你在这里爬树——”萨康两手交叉胸前,抬头仰望着她。“你到底在上面做什么?”
“思考事情。”她转向另一方,不肯面对他说话,她知道萨康向来不喜欢看见她哭。
“下来。”
“等我想清楚了就会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执意反抗他的命令,萨康不可置信地挑高了眉。
“下来。”他又沉声命令了一次。
她固执地摇头,仍高昂着下巴——说什么她都不会现在下去,她还必须把一些事情想清楚。
她僵峙着,萨康也未再出声,现场只闻阵阵鸟啭轻啼;半晌,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去之际,一阵衣服摩擦的细小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心一惊,连忙一转头,夏儿惊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爬上树的萨康。
“你……你要干么?”她慌了。
“你不肯下去,我只好上来了。”萨康说道,准备攀跨向她坐着的横枝。
“你别过来……”她叫道,一副他像是轻薄之徒似地。“你太重了,这树干支撑不了我们的重量的……”
像是回应她的话,就在萨康硬在她身边坐下时,树干发出一声“吱嘎——”
“你快下去,我是说真的,这树干会断……”她推他。
萨康仍是不动如山。“除非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说过了——思考事情。”她偏过头。
“思考什么事?”萨康扳回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
她哭过了?为什么?他感觉心里一阵缩紧,扣住她的下巴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痛……”夏儿挣扎了下,想拉开他的手。
“你说过有事一定会告诉我的。”他皱起眉,粗糙的拇指改为轻抚她的下唇,他不喜欢她有事闷在心里。“你到底在‘思考’
什么事?”他执意问道。
是啊,她是曾经答应过他,有事一定会告诉他的,但是……夏儿犹豫了半晌,才细嚅道:“有关……你娶妾……的事……”
“什么?”他惊愕道,不确定他所听到的。
她深呼吸,郑重地重述一遍。“我在想该如何写信给敏格姊姊……询问有关你娶妾的事……”
“你该死的想这个做什么?”他吼道。
“未雨绸缪。”她红着眼,悲凄地点着头。“我必须要有……心理准备。”
“不需要这种心理准备!”他翻翻白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担心起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打算娶妾。
“可是我说过要成为好妻子的,但我仍然不是。”她沮丧地指出事实。
“谁说的?”他粗声道,一把搂住她的肩。
“我不会煮饭,不会缝衣服,又不够细心……”
“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做这些事情——”他试图安慰她。“而且你一直是个公主,记得吗?不会做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了,理当要会打点一切……”
萨康叹口气。“如果你太能干,崔嬷嬷她们岂不就没事做了?她会觉得很无聊的,你忍心吗?”
说得也有道理!夏儿心里稍稍好过了些,但随即她又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
“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怀孕……”
“这很重要吗?”奇怪,他不记得他有给过她这方面的压力啊!
“当然重要,我已经嫁给你第六年了,早该为你生下子嗣的……”
见她一脸难过兮兮,萨康开始觉得有些想笑,她竟然把他不在的前五年也算进去?真是天才!
“有什么关系,再努力就行了。”他凑近她的耳际,偷取一个吻。
“如果多一个人一起努力,也许真的可以快些……”
“别胡说八道了。”他板起脸,不明白她何以执意认为他会娶妾。
“可是梦娴真的很好,每个人见到她都会喜欢她的……”
听到提到梦娴,萨康终于有些明白——原来他迟钝的小妻子也会开始在意别的女人了,难怪她从刚才就一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以为我会娶梦娴?”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他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吃醋呢!想当初她还曾经“大方”地替瑞初拿那条她以为是他送给瑞初的手绢。
“她感觉很完美。”她整颗心沉甸甸的。
“这倒是实话。”
“瞧,连你都这么说。”她绝望地说道。
“但人总要有些小缺点比较她。”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算是肯定了她。“而且——你是个认真学习的妻子。”
虽然她不清楚这是否是对她的一种称赞,但她感觉心头暖暖的——
“真的?你真这么认为?”她有些感动道。
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萨康神情暧昧地亲吻她的耳垂,贴着她轻声道:“你在‘某些方面’确实很认真。”
而他喜欢她的认真!
一股燥热自脖子向两颊窜烧,夏儿面红耳赤地将脸埋进他的肩膀,大胆地低语道:“如果你不娶梦娴,我保证今后一定更认真学习……做一个好妻子。”
闻言,萨康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我——拭目以待。”他轻啄了下她的红唇。
“这表示……你不娶梦娴了?”她语带期待。
“我从来没说要娶她,都是你自己在‘未雨绸缪’。”他轻点她的鼻尖,道。“而且,我‘绝对’不可能娶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丈夫是我以前身边最得力的副将。”萨康搂着她,目光变得深远。“但在四年前的一场攻城战役城战役中,他不幸战死,而我答应他要照顾他们母子俩的生活,所以才会在府里安插她一份工作——”他掉头看着夏儿,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地说道:“不过,如果她的存在让你不快乐,那么我可以另外替她找个地方安插工作……”
“不……不用。”夏儿侧身抱住他,连忙说道。“让她继续在府里工作,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她们了。”
“你确定?”他知道她有一颗单纯善良的心。
“嗯。”用力点头,她很高兴萨康在乎她心里的感受。“谢谢你。”
“这种事有什么好道谢的?”
“谢谢你不娶梦娴,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会被你赶回琉球去……”
“谁说我会把你送回琉球的?”他不悦,眉毛微蹙。
“我只是担心——”
萨康紧紧地环住她,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上,沉声道:“没发生的事用不着担心。”
曾经,他视这个妻子为包袱?
他想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在乎她的原因了!她能轻易牵动他的每一丝感觉。
“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纳喇’这个姓。”夏儿贴着他,突然开口道。
“怎么突然提这个?”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她。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你告诉我你姓纳喇,当时我就决定要喜欢这个姓氏了。”她兴言采烈道。“前几天我向崔嬷嬷学说满语时,曾经问她‘纳喇’在满语是代表什么意思,结果她叫我亲自来问你。”
“你学满语做什么?”他惊讶道。
“可以和你沟通啊!”夏儿现在无比骄傲的笑靥,一副待待被夸赞的样子。
“我们现在不能沟通吗?”
也对哦!她愣了下,接着说道:“可是这样可以让我感觉更亲近你——”
“原来你觉得我们还不够亲近。”他扬起嘴角,开始倾身啃咬她的耳朵。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儿笑道,想推开他。“到底纳喇代表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萨康低喃道,炙热的唇沿着她耳朵的线滑向她娇嫩的粉颊。“这个意思……”
语毕,他的唇柔情地覆上了她的。
☆ ☆ ☆
“没想到现在连你也喜欢一起‘登高望远’了。”
赫律带笑的挪揄突兀地窜入树上正在亲近的两人耳中,萨康放开夏儿,一脸不耐地盯着树下好整以暇的两个人,夏儿则是羞得不敢抬起头来——
天啊,赫牛和蓦格勒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们来多久了?”萨康粗气道,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足够看到一场精彩好戏。”赫律两手交叉胸前,贼笑道。
根据替他们开门的家仆的说法,萨康正和他的小妻子一起爬树,他原本不信,如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萨康耸耸肩,若无其事地一把抱住夏儿。
“你……要做什么?”夏儿吓了一跳。
“下去招呼客人。”萨康淡笑道,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即抱着她直接俐落地轻跃下树。
夏儿惊呼,为稳住自己,急忙搭上他的肩。
“看样子,你现在已经舍不得把她让给别人了吧?”蓦格勒也上前调侃。
萨康只是占有性地搂着她,微笑不答。
“什么意思?”夏儿疑惑地眨眼。“你想把我让给别人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赫律不怕死地说道。“萨康那家伙当年还打算把新郎的位子让给蓦格呢!”
“闭嘴。”
“是真的吗?”她有些受伤。
萨康揽着她,双眼狠瞪向唯恐天下不乱的赫牛贝勒,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了不哭,这两个人是特地来搞破坏的吗?
心肠较软的蓦格勒一见夏儿难过不安的表情,忍不住打圆场,补充道:“别当真,别当真,他那时喝醉了,喝醉了……”
“可是人家不是说‘酒后吐真言’吗?”赫律跟着说道。
“但也有说‘若听小人言’,吃亏在眼前。”蓦格勒不甘示弱。
“有这句话吗?”他只听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夏儿困惑地看着来回斗嘴的两人,已经有些被搞糊涂了。“你们……不要为了这事吵架……”
赫律和蓦格勒不约而同地住嘴。
“你们两人大老远从北京跑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揭我疮疤?”萨康道。
赫律和蓦格同时颇有深意地瞄了眼夏儿,接着赫昏便笑了开来。“当然不是——我们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反应不够快的蓦格勒表情怪异地盯向赫律,他们什么时候有好消息来着,他们来找萨康明明就是为了……“这家伙终于‘恶有恶报’了。”赫律拍拍蓦格的肩说道。
“什么恶有恶报?”萨康不降。
“还记得他当年的陷害吗?现在终于也轮到他头上了……”
倏地,蓦格勒明白赫律即将要讲的事情,遂连忙胀红着脸阻上道:“那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萨康迟早会知道的,早点让他‘高兴’一下有什么关系。”赫律有些幸灾乐祸。
“到底什么事?”这下连夏儿都起了高度的兴趣。
“他被指婚了。”赫律扬声道。“日前皇上终于决定由蓦格勒迎娶前来和亲的暹罗公主。”
“暹罗公主?”萨康挑高眉毛说道。
“娶就娶,搞不好我也能娶个如花美眷。”蓦格勒颇为“豁达”。
当年,他因为喜欢一名女子,“为求自保”只好“陷害”萨康娶夏儿,结果得到的“报应”是——不但自己亦被调去南方协助平乱,甚至心仪的那名女子也在一年后另嫁他人。
没想到兜了一圈,事隔多年之后他也还跑不掉和亲的命运,只不过娶的对象从琉球公主换成了暹罗公主。
唉,一样遍远的国家。
“这都是命啊!”赫律语带同情地说道,但仍掩不住他眼角的笑意。
“你这家伙!小心迟早也栽在女人手里。”蓦格勒轻哼道。
“公主——”小召气喘吁吁地叫道,从园子彼端跑了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事?”夏儿问道。
“还说呢,你不声不响地突然不见,害我和予雾姊姊……啊——”话才说到一半,小召突然失声怪叫道:“是……是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像见鬼般地指着赫律,不可置信。
“好久不见了,小召姑娘——”赫律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还是这样的有精神。”
“谢谢,没看到你我会更有精神。”小召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转身牵起夏儿的手。“公主,予雾姊姊还在到处找你呢……”
夏儿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实在不应该因为一时的情绪就突然跑掉——
“萨康,那我先去把番薯种完,再来找你们。”
“嗯,别太累了。”他轻拭她额上的汗水。
夏儿笑了笑,就在小召像逃命般地拉带下,跑着离开。
“看来你引以为傲的笑容并没有对她起作用,她好像很讨厌你。”蓦格勒终于逮到赫律的“致命伤”了。
“无妨,来日方长嘛!”赫律又是一抹笑。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出来这里的真正自的了吧!”萨康两手交叉胸前,神情整个肃然了起来,这两个人从刚才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赫律蓦地收起笑,道:“果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
“你们两人会这样风尘仆仆赶来南方,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蓦格勒娶暹罗公主的事吧……”萨康眼神一凛,道:“说吧,现在夏儿不在。”
“既然如此,我们就直话直说了。”赫律颔首道。“最近许多商船在海上遭到劫掠的事情,伙应该也知道吧!”
“嗯,我收到消息了,这阵子也是为了这件事在忙。”萨康说道,他目前正忙着加强海防。“我打算一切确定之后,再完整呈报皇上。”
“皇上已经知道了!”蓦格勒叹口气,道:“而且——目前朝中正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么严重?”不只是单纯的商船被劫击事件吗?
“因为根据一些生还的商人所言,袭击他们的人是日本人……”蓦格勒顿住,小心地打量着萨康的反应。
“然后?”萨康问道,他并不觉得遭日本人袭击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自前朝开始,就一直不断有倭寇侵扰事件发生。
“但是——听说那些‘日本船’里有琉球人。”赫律接着说道。
闻言,萨康终于有了些吃惊的反应。“是合谋,还是遭胁迫?”
“很可能是合谋,因为根据商人的说法,那些琉球人为日本人做事——”
蓦格勒点头,跟着补充道:“而且传闻更不止于此,听说琉球早被日本人所控制了,但是他们却刻意隐瞒这一点,依然继续向我朝进贡,藉此得到大量的赏赐——”
“那么,皇上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如何?”
“目前并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朝中倒是出现了一些主张要‘处罚’琉球的意见——”蓦格勒又顿了下,才道:“其中有人认为应该……遣回琉球公主……”
“什么?”萨康吼道。“要送回夏儿?”
“皇上还在思考这项提议,过一阵子就会有所裁示,我们怕到时消息传来为时已晚,所以才特地赶来先通知你……喂,你要去哪?”赫律抓住一脸盛怒的萨康。
“当然是赶回京城!”萨康执意道。
“伙想做什么?”蓦格勒和赫律紧跟萨康的脚步。
“朝中那些人凭什么决定夏儿的去留?”萨康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自己的妻子该待在哪里,应该由我来决定。”
☆ ☆ ☆
“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回京城呢?”
夏儿慌乱地看着萨康备马准备启程,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快就回来。”萨康将简单的行囊捆上鞍。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夏儿泪眼汪汪,不想又和萨康分开,就像当年一样。
当着众人的面搂住她,萨康感到一阵心软,他几乎有股冲动想带她一起上路……但——他不能让她回去变成“箭靶”。
“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萨康柔声道,伸手抚去她颊上的泪水。
该死的,当初既然把夏儿塞到他手中,他就绝不允许有人可以随意将她自他手中夺走,任何人都不行。
“你真的很快就回来?”
“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来。”他保证道,搂了搂她,随即转身上马。
夏儿吸吸鼻子,依依不舍地看着萨康向她微笑,接着策马离去的身影。
“别担心,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崔嬷嬷上前安慰道;唉,爷还真是狠心,竟然舍得下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
“对了,梦娴姊姊呢?”夏儿突然四下张望,她想也许梦娴会知道萨康他为什么要突然回京城。
“她今天没来府里。”崔嬷嬷说道。
“没来?”她愣了愣,像想到什么似地又问:“知不知道她住哪儿?”
少福晋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找她聊聊天……”
“聊天?”崔嬷嬷狐疑地看着夏儿,心想她不是听到府里的什么传闻,想找梦娴私下“解决”吧!“如果少福晋真急着找她,我可以带你去……”
“不用麻烦了,她只要告诉我如何走,我自己去就行了。”夏儿说道,崔嬷嬷已经够忙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劳烦她。
“这怎么行……”
“没关系,有小召和予雾姊姊陪我就行了。”
拗不过夏儿的坚持,崔嬷嬷只好仔仔细细地将路径告知马夫,并画了张地图给夏儿。
半个时辰之后,夏儿即带着小召和予雾驱车来到梦娴位于城郊的住处——那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木造小屋,屋前种有花卉和蔬菜,感觉安静而闲适。
“少福晋?”正在屋前打水的梦娴一看到夏儿,不由得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今天没去府里,所以我来找你了。”夏儿笑道,开心地环视着小小的花园菜圃。“怎么没看到正儿?”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个爱吃鸡腿的小子了。
“他生病了,正在屋里头睡觉呢!”梦娴请她们到屋里去坐。
“生病了?”一进屋,夏儿立刻看到正在熟睡的小男孩。“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但还没空去拿药呢!”梦娴为三人各倒了杯水。
“我们帮你去拿好了。”予雾率先说道,她感觉得出公主似乎有话想问梦娴。
“这怎么好意思?”梦娴说道。
“予雾姊姊,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没事,就当作是散散步也好,你告诉我该去哪里拿药?”予雾接过药单,并努力地记熟梦娴所说的话,接着便拉着小召匆匆走出小屋。
“你一个人还要照顾孩子,实在很辛苦。”夏儿叹了口气。
“习惯就好了。”梦娴嫣然一笑,隔着方桌在夏儿面前坐了下来。“少福晋不是有事找我?”
夏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萨康今天突然急着去京城,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梦娴摇头。
“唉,连你都不知道……”夏儿难掩失望。
看了夏儿的反应,梦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事儿——少福晋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怎么会来问我呢?”
夏儿耸耸肩。“感觉上萨康好像比较会把这种事告诉你。”
“少福晋怎么会这样想呢?”
“至少你就比我清楚萨康爱吃什么……”她语中略带沮丧。
“那是因为我服侍他多年……”梦娴突然打住话,随即有些明白。“少福晋在意……府里的那些传言?”
夏儿不假思索地点头,又连忙摇头。“我本来是有一点在意的,但萨康已经都跟我说了,所以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之前是我想太多了。”
看见夏儿诚实又坦白的反应,梦娴突然明白萨康何以会对她动心的原因了。
“我丈夫生前一直是萨康的左右手,所以这些年我也就一直在这里打点将军府里的大小事情,在我眼里,与其说萨康是主人,倒不如说是像自己的弟弟。”
“弟弟?”夏儿惊觉道。“你年纪比萨康大’”
梦娴点头,略显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骗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夏儿惊讶地张大了嘴,天真的反应逗得梦娴直笑。
“娘娘……”正儿揉揉眼睛,下床走向梦娴。“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梦娴勉强止住笑,倒了杯水给他喝。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夏儿倾身摸摸小男孩的头。
“没关系。”正儿爬到梦娴的腿上,闭着眼,满足地窝在她怀里。
“他很会撒娇嘛——”夏儿说道,觉得正儿赖在梦娴怀里的模样煞是可爱。
“少福晋也挺会撒娇的,不是吗?”梦娴含笑说,搂着正儿轻晃身体。
“我……我哪有!”整张脸倏地窜红。
“能够每天写一封信,五年间从不间断,这种撒娇方式倒也是挺特别的——”
“啊,你知道?”她的脸快烧起来了,这种事从别人口中听到感觉有点奇特。
“看得出来你对他很用心——”梦娴扯动嘴角。“或者说——你很爱他?”
夏儿轻轻点头。“只是那时候萨康几乎很少回信,所以我才会完全不知道他在南方的情形,甚至是现在,有时候我都搞不清他对我的真正想法——”
“萨康那个人就是这样。”梦娴浅笑道。“我想他应该是挺在乎你的……有件事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有关你写给他的那些信。”
“信?”夏儿不解,那些信现在全被萨康收在书房里了。
“我记得有一回战况吃紧,你捎来的那些信差点被整个烧毁,后来还是萨康特地冒险抢救出来的——”
“真的?”她眼里充满感动。
“因为仔平常接到信时并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所以当时大家都以为他疯了。”梦娴据实说道,她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发现萨康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真的这么做……”夏儿心里胀满幸福感,她好高兴。
“我想他是绝对不会自己招认这种事的,所以,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梦娴朝她眨眨眼。
“嗯。”夏儿也俏皮地眨眼,她发现跟梦娴谈话十分愉快,因为她有一种恬静中带点俏皮的特质,就像和予雾姊姊相处般令人感到熟悉和亲近。
“什么秘密?我也要有秘密……”正儿揉揉双眼,来回看向夏儿和梦娴。
“以后我常常来找你和你娘娘说秘密好不好?”夏儿摸摸他的头。“而且我会带鸡腿来哦!”
“不行,鸡腿是萨康叔叔要给你吃的。”正儿摇头。
“我偷偷带给你吃,这就是秘密,好不好?”
正儿不太懂,他看看娘娘,又看看夏儿,最后笑道:“好,秘密。”
☆ ☆ ☆
在正儿生病的这些天,梦娴并没有进府工作,反而是夏儿如约定般,天天带着鸡腿往小屋跑,两人快速累积似姊妹,又似朋友般的情谊。
从梦娴这里,夏儿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刺绣,烹饪,甚至种植作物等等,都是她打定主意要在萨康回来之前恶补精进的课程……当然,还包括继续向崔嬷嬷学习满语。
萨康说过她是个认真的妻子,不是吗?
她当然得好好利用这些日子向梦娴姊姊“讨教”一番。
这天,夏儿如往常般在傍晚时从小屋回府,可才一下马车即看到崔嬷嬷正准备出门。
“少福晋,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有什么事吗?”
“有人找你。”崔嬷嬷说道,一面拉着她往屋里走。“是从琉球来的。”
“琉球?”她惊讶地和予雾,小召对望一眼,在走进大厅的刹那,同时看到之前曾到北京府里找过她的那位琉球使者,只是他一身汉人装扮。
“公主。”对方打揖行礼,道:“属下前去北京城,才得知公主已经迁调来此。”
“看你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事吗?”
“圣上病危,想见公主最后一面。”对方跪答。
“怎……怎么可能?”夏儿惊道,为什么会突然病危?
“之前圣上一直不派人通传消息是怕公主担心,但后来因为情况不太乐观,所以才……”
“那现在怎么办?”
“公主请放心,属下已经备好船,今晚出发。”
“今晚?可是萨康还没有回来……”
“属下从北京一路打探公主的行踪,至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如果不即刻起程的话,恐怕会来不及……”
“可是……”夏儿为难道,她似乎不能这样突然跑回琉球……“今晚涨潮,正是回琉球的好时候啊,公主。”
夏儿有些进退两难,她转向予雾,问道:“怎么办?如果等萨康回来丙启程会不会来不及?”她十分担心父王,可是就算现在快马加鞭派人送信去北京,来回也要好多天。
“不如我们先上路,同时派人带信去通知爷,这样好不好?”小召提议道。
夏儿思索了下,点头道:“这样吧,我一个人回去,你们留下来跟萨康说明——”
“不行。”予雾和小召异口同声,她们绝对不会让夏儿一个人回琉球。
“可是时间紧迫,我怕写信会说不清楚。”
“有我在啊!”崔嬷嬷说道。“爷如果回来我会向他说明的。”
“那太好了。”小召欣悦道。“我这就进去收拾包袱。”
予雾点点头,走上前提醒夏儿。“我看你也赶紧去写封信,让人带去北京。”
“嗯,我这就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