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定自己还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没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陆震涛决定晚上上醉月楼去寻欢,并且,他要带着求安一起去。
他要证实,求安并不能、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及身体。
正巧,旅居临河的恭王范长庵听闻陆震涛在临河,便遣人送来邀帖,请他晚上至醉月楼一聚。
范长庵是当今圣上的叔父,亦是圣上十分信任之人。他在朝中的人脉广阔,深得爱戴,其性豪爽,喜交江湖人士,两人便是透过临河的酒肆老板娘——鱼娘介绍认识的。
陆震涛知道范长庵对皇位其实是有着一些想望的,他平素勤政爱民,也是为了累积实力。
对于攀附权贵或是权谋之事,陆震涛是没有兴趣的,不过为了透过恭王跟朝廷做一些买卖,他还是有应酬恭王的必要。
席间,除了陆震涛、求安、范长庵,范长庵之子范志霄,还有莫羽翠所带领的几个姊妹陪席,厢房内充满欢声笑语。
一般来说,随侍的仆人是不能落坐同席的,可陆震涛让求安在一旁坐下,大家虽觉突兀疑惑,却也没意见。
毕竟陆震涛是个行事放浪不羁,甚至是我行我素之人,什么传统礼教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文钱。
席上,求安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这种场面是她不曾见识过的,尤其是在知道坐在对面的人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王范长庵时,她更觉惶惶不安。
陆震涛不过是个商人,居然能跟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同席谈笑,而她一介平民,竞因着他这层关系而能坐在这里。
她实在不明白陆震涛带她来的用意,如果他要人伺候,这儿多的是伺候他的姑娘,而且据她刚才从旁得知……他今晚打算在醉月楼留宿。
许是因为他要留下,今晚的莫羽翠笑得特别灿烂,灿烂得教她觉得刺眼。
她低着头,也因为低着头,她一直没发现范志霄的两只眼睛始终盯着她看,眼底有高度的好奇及兴趣。
突然,一块红烧肉进到她碗里——
她楞了一下,这才发现帮她夹肉的是陆震涛。她惊疑的看着他,其他人也是。
“怎么不吃?不合你胃口?”他看着她,若无其事的问。
她呆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十二爷,”这时,范志霄开口了,“主子帮下人夹菜,你可是第一人。”
陆震涛没回应他,只是唇角一勾。
“范公子有所不知。”坐在陆震涛另一侧的莫羽翠笑笑道:“十二爷对求安宠爱有加,压根儿没当他是下人。”
“噢?”范志霄笑视着求安,“倒是,这孩子看起来多逗,多讨人喜欢。”
范志霄偶尔虽会涉足醉月楼这样的地方,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的其实是年轻男子,甚至是少年。只不过他是恭王之子,这些事,大家只是私底下议论,没人真的拿到台面上来讲。
“十二爷,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女人,难道转性了?”范志霄语带轻佻。
范长庵一听,立刻沉下脸来喝斥他,“胡说什么?”
陆震涛是富甲一方的航运巨子,也是他极力想拉拢的人,对陆震涛,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可他这个儿子不知天高地厚,总是失了分寸。
气氛有点拧了,莫羽翠一把勾住陆震涛的手,将脸靠在他身上,娇媚万分地道:“范公子,十二爷还是喜欢羽翠的。”
“十二爷,小犬失礼,还请见谅。”范长庵衷心道歉。
“王爷言重了。”陆震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冷冷的瞥了范志霄一记。
迎上他冷漠略带肃杀的眼神,范志霄先是心头一颤,旋即又觉得懊恼不悦,可在父亲跟前,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抓起酒来狠狠的喝它三杯。
“对了,十二爷……”范长庵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河西干旱之事?”
“当然。”他微微颔首。
“其实本王今天邀十二爷一聚,正是为了这件事。”范长庵续道:“前年圣上派兵长征,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及财力,如今国库稍稍吃紧,突遇天灾,实在是……”
“王爷,在下明白了。”他打断了范长庵的话,“在下捐出五百两白银,开仓发粮。”
范长庵一听,藏不住极度的喜悦,“那我就先谢过十二爷了。”
“王爷言重,在下只是略尽绵力。”
筵席之后,范志霄偷偷的问了莫羽翠,“羽翠姑娘,那孩子跟十二爷究竟……”
“公子,十二爷爱的绝对是十足十的女人。”莫羽翠睇得出来他对求安极有兴趣,便语带暗示地说:“公子今晚可有意愿留宿醉月楼?”
他微怔,“你的意思是……”
“若公子留下,羽翠可以帮忙成就好事。”她深深的一笑。
“可十二爷他……”
“十二爷忙着应付我,哪来的时间跟心情去管那个小厮?”
范志霄一听,跃跃欲试,“那好,你帮个忙吧。”
“当然。”莫羽翠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求安是个姑娘,范志霄喜欢的是少年,一旦发现她是个丫头,自然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不过,肯定能吓吓那丫头……
想到求安居然能教陆震涛对她没了兴头,莫羽翠就觉得恼。此时有机会可以捉弄她、整整她,莫羽翠岂可放过这个机会。
光是想象,她就觉得兴奋极了。
陆震涛支开求安了。
她早就知道他今天来会在此地留下,因为早就知道,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带她来做什么?他认为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会觉得新奇,觉得兴奋?
哼,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在这种烟花地流连。更何况,她不是男人。
当然,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想到他去了莫羽翠的房间,正准备度过春宵,她的胸口揪得好紧。她讨厌这种感觉,也觉得有深深的罪恶感。
骆骏说过没有陆震涛征服不了的女人,难道她也落入了他的圈套?她一定是被他某些言语、举止及眼神给迷惑了吧?
他那些慷慨的善行,也许只是为了沽名钓誉,或是赎罪。
目前为止,他还是杀害她爹及夺走初胧的唯一嫌犯,她都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岂能被他迷得团团转?
杜求安啊杜求安,你怎么对得起含冤而死的父亲?
想着,她取下挂在颈子上的玉坠,捏在手心里。她不能再戴着它,它紧贴着她的心口,根本是个扰乱她的心、动摇她意志的东西。
起身,她决定离开这个房间——虽然陆震涛离开前命令她在此地等他。可是,她在道个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小哥。”一出房门,有位大娘叫住她。
“大娘,有事吗?”
“十二爷吩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他,请跟我来。”
陆震涛不是要她在这儿等吗?这会儿又要她去哪里?她虽疑惑,但不疑有他,因为陆震涛本来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人。
于是,她乖乖的跟着大娘来到一间房间前。
房里暗暗的,大娘推开门,“你进去吧。”
她楞了一下,还没回过神,大娘突然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进了房,大娘立刻关上门,她觉得不对劲,直觉想夺门而出,这时一双手自她身后抱住了她——
“啊!”她只喊了一声,一只手用力的捣住了她的嘴。
“你乖,别叫啊。”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陡地一惊,因为她认出那声音。
是范志霄?!为什么陆震涛要叫人将她带来此地?范志霄又为何会在这儿?
范志霄是恭王之子,而恭王又是当今圣上的叔父,权倾朝堂。陆震涛为了他的航运生意,要广结善缘,广交权贵,难道说……天啊!莫非陆震涛投范志霄所好,要将她送给范志霄当玩物?
想起他先前对她种种的好,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他对她好,是因为她有可用的价值?
思及至此,她的心一阵抽痛。
“放心,我会很温柔,绝不会亏待你……”范志霄利诱着求安,“伺候得我开心,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的。”
“唔!”她奋力的挣扎抵抗起来。
范志霄一急,勒住了求安的脖子。“你乖一点,别抵抗,否则休怪我伤了你。”
她痛苦、愤怒,同时也感到恐惧,“唔!唔!”她又挣又跳,可却被他攫得死紧。
他将她拖往床上,在黑暗中摸着她,粗暴又急切。
她动不了,也出不了声,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正当她几乎绝望之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端开了,门外的光线照进来,教在黑暗中的范志霄跟她都睁不开眼。
“谁……啊!”范志霄才开口,整个人突地被抓起。
他松了手,求安立刻爬起,急急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整理衣服,还没回过神,又听到砰的一声,范志霄惨叫一声,摔在地上,跌得狼狈。
她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背着光的高大身影正拎起倒在地上的范志霄——
“这一拳是替求安讨的。”
那愤怒的声音,令求安心头一紧。是陆震涛?闯进来解救她的人是陆震涛?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将她送给范志霄当玩物?
“陆震涛,你敢打本公子?!”范志霄认出陆震涛的声音,也看见了他的脸,惊恐又懊恼地说:“我可是恭王之子,当今圣上的堂兄,你敢……”
话未说完,陆震涛又结实的给了他一记重拳。
“啊!”范志霄又惨叫一声,一颗牙自他口中喷飞出来。
“这拳,是因为你让我不高兴。”陆震涛冷冷地说。
“我的鼻子、我的牙……”范志霄哀号着,“你、你竟敢……”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醉月楼的人闻声赶至,看见房间里的惨况,全吓傻在门外。
“十、十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醉月楼的管事小声疑怯的问。
陆震涛没有回应他,径自走向坐在床上的求安。
求安抬起泪汪汪的眼,惊疑、惶惑,然后又微带喜悦及庆幸的看着他。
此刻,她的心情太复杂了。他并没有为了拢络恭王而将她送给范志霄当玩物,甚至还为了她,毫不犹豫的冒着得罪恭王的险,狠狠的修理了范志霄……
而且,此时他不是应该跟莫羽翠在一起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又撇下莫羽翠了?糟了,怎么她觉得很开心?
陆震涛站在她面前,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他浓眉深锁,眉心紧皱,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也对,他刚才说了,范志霄让他不高兴。
“十……”
“你……”他打断了她,声音低沉而威严,“为什么不乖乖待在房里等着?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离开?
说!”
他最后一句“说”,教她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生气,而且气的是她。她想,他气她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但是他明明这么生气,她为何一点都不觉得惶恐害怕,反而心头暖暖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耳根一直发烫。
“要不是我在门外发现你的玉坠子,想想你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说着,摊开手心,那小鸡玉坠子就安安稳稳的躺在他掌心里。
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心口,想起在她离开那房间前早已取下玉坠,抓在手里。想必是她被推进来时,一个不小心掉在门外了。
“陆震涛,你……”方才被打得鼻血直流,牙也断了的范志霄此时不甘心的走过来。
话没说完,陆震涛又给了他一记拳头。
“啊!”他哀叫一声倒在地上,门外的醉月楼管事怕出人命,赶紧冲进来扶着他。
陆震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一拳,是你自找的。”
“十二爷,你息怒啊,这、这会出事的。”管事一脸忧心,就怕恭王之子在醉月楼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脸一沉,“把他带走,我不想看见他。”
管事闻言,立刻跟两个杂役合力将范志霄架了出去。
“说,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离开,还跑到这个房间来?”他板着脸,恼怒全写在脸上。
求安怯怯地说:“我以为是你要我来的……”
“什么?”他眉心一拧,“我?”
“有位约莫五十岁的大娘说你吩咐她带我来这儿,所以我……”
“管事!”没等她把话说完,陆震涛沉声一喝,才走出房门口的管事吓得急忙停下脚步。
陆震涛拉住她的手,回过身,走向门口,直直瞪着管事。“我要那个人。”
“这……”管事为难的看着求安,“小哥,你、你可知道那位大娘是谁?”
她摇摇头,小小声地道:“我、我不认识,不过如果再看见她,我认得出来……”
陆震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整犹如怒潮般的情绪。须臾,他目光一凝,逼视着管事,语带命令,甚至威胁。“立刻把醉月楼所有五十上下的妇人都找来。”他眼底迸出肃杀的锐芒,“今晚就是要把整个醉月楼翻个底朝天,你也得把人给我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