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泽。”舜兰声音微弱的低唤。
“唔?”他当她真是累了,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只是个可怜人。”
“你说谁?”
“漆华,你……别太狠心待她。”
“你何必提她?!”他反厉的说。
“她真的很可怜……”她跟自己一样,被所有人利用,大王、王后、歌泽,连自己这会儿也要利用她帮助歌泽,一个假的女帝,威胁不了她心爱男人的将来,却可以助他取得民心,掌握天下。这样的人还不算可怜吗?
“公主虽然性情高傲了点,但她的心已经向着你,以后她只能靠你了,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帮她就帮帮她,别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当她死后,大王与王后应该会为了私利,让漆华永远取代她的地位,不会揭开那个秘密,她只求歌泽若得知她的死讯后,在查无死困的情况下,最后能够善待漆华,与漆华一起完成他想成就的大业,这样她便算牺牲得有价值了。
“别再提她了,咱们说好,这个月只有我与你,没有她!”他将心思放在她过轻的体重上。她到底瘦了多少?他实在心疼不已。
舜兰兴叹。罢了,漆华未来的命运她管不了,自己有的也仅剩宝贵的此刻,歌泽说的对,不该浪费的。
她将脸贴在他背上,轻轻阐上疲累的眼。他的后背给予她的,恰似他的温柔,刚毅、不屈,却温暖安全,以及……无法回头,注定只能永远背向着她……
泪无声地泊、个而下。
热热的水气渗入他的后背肌肤,似乎也窜进了他的心、他的眼,让他心眼跟着碎了……
“你回来了。”屋里,胡葛看到她后,暗叹了口气后,“这是倒数第二帖药了,你的体力会越来越虚弱,没事的话别老往外跑,自己会更不舒服。”
“嗯。”舜兰没多说什么,很快的喝下药,让胡御医好去向漆华复命。
不知是药效,还是她今晚上玩得太累了,忽地,她脚一软,连忙扶住桌沿,要不然怕不就跌到地上去了。
“胡御医让你喝下的是什么?”歌泽的声音忽地出现在她身后。
她吓了一大跳,迅速转过头,“你不是回客殿了?”
两人回王宫后,未免多生事端,她坚持自己走回住处,怎么这会儿还教他看见胡御医给药让她喝的事?
“我舍不得与你分开,想瞧你睡着才走。胡御医!”
“那是王后瞧我近来瘦弱体虚,命胡御医每日送药来帮我进补的。”她力持镇定的解释。
“原来是王后吩咐的补药。”可是他瞧那御医的神情戚然,不免起了疑心。在面对舜兰时,他却仍不动声色,轻浅一笑,在她屋里随意坐下了。
“你不回去休息吗?”她见他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甜笑的问。
他温柔的凝嚼着她,“我等你睡了之后再走。”
她的心快速跳起,脸上露出浅浅的红晕,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就只剩这会儿了,漆华知道他们有见面要怎样都随便她了。此刻,她只想让歌泽多陪伴自己一会。
舜兰飞快的脱去鞋袜爬上床,他过来为她拨好被子,双眸含笑的坐在床边看着他。
两人静静的对望着,心是在一块的,但,对未来的感伤却更重。
歌泽下定决心,三年内一定回来接她。可是他没说出口,他不想让善良心慈的她,猜想到三年后自己就会“解决”掉漆华。
一个时辰后,桌上的蜡烛燃尽,房里陷入一片漆黑,再不想走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万般不舍的朝熟睡的她额上吻了吻,接着是她的唇。这唇有些冰凉,他刻意贴了一会,帮她喂暖些才退开。
他终于咬牙直起身,转头要走--
“歌泽。”床上的舜兰声音很低很低的唤住他。
“你还没睡着?”他诘异的立即转回身。
“别走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羞怯的声音却教他的身子一震。“你……”
“我想要你吻我一晚……”她羞羞弱弱的声音继续传来,尽管非常小声,他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一惊。不是没想过在立她为后前就先拥有她,但未来变数太大,自己又将迎娶别人,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她,未免太卑鄙、太自私,所以他没这么做,也阻止自己这样想,可是,她现在却说,要他留下来。
这女人、这女人……他胸口涨满激动,喉咙发紧的问:“你不后悔吗?”
“不……我希望你这么做,透过你的拥抱,我这一生才是完整的。”
她本想就这样放他走的,可是他方才贴在唇上的吻,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教她恋恋不舍。
待明日一到,他就是漆华的丈夫,而她会变成一缕幽魂,人鬼殊途,她再也无法拥抱他。他是她的一生,既是如此,这一生她就要个彻底,什么也不想错过,她想得到他的拥抱,哪怕是剎那,就是永恒。
歌泽轻颤的回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庞靠近自己,温柔的摩掌着。
“我爱你,我发誓今生绝不负你!”他硬声说。
“我……我信你。”
他吻上她的唇,那样的温柔热切,那样的难分难舍,而她,也完全不保留的献上自己。
分离在即,浓烈的情感只能在对方身上汲取得到,一阵颤栗窜过她全身,甚至忘了如何呼吸,如何思考……在她灵魂最深处,只想为他颤抖,只想为他飞翔,只为他,一切只愿为他……
歌泽缓缓拉下她的绸衣,他完全明白,在水绿色抹胸之下,是从未被人亲密接触过的娇躯,而这将属于他,不只今夜,往后不久的将来,每一日、每一夜,他都要真真实实的拥抱她、爱她,完完整整的!
覆上自己,今夜,他彻底将她淹没在难以割舍的情欲里……
天际湛蓝,晴空万里,那男人大婚的好日子,连老天爷都帮忙。
宫内处处有迎亲的乐曲声传出,虽喜气悦耳,却也缥缈,至少,在舜兰听来总显得那么不真切。
望着屋子里,桌上、床头、窗台、地上,到处都是一盆盆的忍冬,在遍地花海里一片淡香中,她取下围住乌黑发丝的玉环,让长发舒适的披散于背上,手上捏着一张纸签,嘴唇始终浅浅地扬着。
纸签是歌泽清晨离开时留下的,他说来不及送给她凤冠花,忍冬先暂替,日后他会再献上凤冠花,那花一样会塞满她的屋子,教她幸福一生一世。
幸福她现在就很幸福了,真的,只可惜不能再面对面亲口告诉他了。
“舜兰姑娘。”胡葛来了,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你来了。”她黑眼轻轻闭上,再睁眼时,脸上已又带笑。
“该喝药了。”他哭丧着脸说。
“嗯。”她黑亮的瞳眸里干净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前头很热闹吧?”她淡淡的问起。
他同情的看着她,“公主出嫁,当然极为欢乐,你……如果想去瞧瞧热闹,我可以等你一会,稍后再喝没关系的。”
她轻摇了头。她与歌泽说好了,不去见他娶别人的,再说她也不想站在那里,凌迟他,凌迟自己。
金色阳光透过窗摄照在她披散的长发上,益发耀眼,此刻的她,像是完全透明了,无瑕得宛如仙界降生的仙女,胡葛瞧得眼都眩花了。
“汤药给我吧!”舜兰微笑的接过那药碗,仰头喝下了,再将空碗交给他。
她看到胡御医走时默默拭泪的背影,忍不住开口跟他说:“谢谢……你不知道其实你帮了我多大一个忙呢……太好了,这样,他就能得到天下了吧……就能了吧……”
但她太虚弱,声音太小,胡葛根本没听见,早就走远了。
舜兰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到连掉泪的力气都没了。她深吸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床铺上。
床头边全是忍冬,忍冬香气淡雅迷人,她闻了闻,再闻了闻,心里没有一点将死的恐惧,她只想着,自个这辈子最难忘的是什么?他送的黄莺?他绘的凤冠花?抑或是现在这满屋子的忍冬……
摘下一片忍冬叶,她合进口里,这是他全心全意的爱,她尝到了。
有点苦,有点甘甜,还有点酸……
“歌泽,你要记住,我用生命爱着你,看你成就大业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唯一可以献给你的东西。所以,尽情的去实现你的美梦吧,努力张开你的双臂去拥抱天下,我不再是你的阻碍,这天下一定是你的,一定是你的……”
她热切灼亮的眼缓缓阁上,两汪蓄积在眼中已久的泪水,终于由眼角滑落。
歌泽,我爱你……
一身喜气红衣锦袍的歌泽,面无表情的正与漆华同步走向大王殿,他俩拜完堂后,依大宓国习俗,前去宗庙祭祖,这会儿回来要对大宓王做临行前的拜别。
蓦地,歌泽的心骤然起了一阵剧痛,痛得他脚步一滞,冷汗滴落。漆华没有察觉,依旧脚步不停的往前行。
“王子!”就在他们要走上殿前台阶时,张白石青白着脸现身了。他一早就被主子派去调查一事,查清楚后,自个大为震惊不说,自知兹事体大,不敢先压下不报,也不管场合时机是否适宜,赶紧凑到主子身边,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歌泽整个人呆在当场,全身的血液像流光了,僵凝、失温,几乎快不能呼吸。
前方的漆华已高他几个台阶,她似乎是发觉他没有跟上,却只是不疾不徐地转身,朝他回眸望去的那一眼,笑容竟是无比的灿烂歹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