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看向那赶来的华丽衣影,眼泪都快落下了。「大小姐!」
玄以怜见自己的管事嬷嬷被玄凌菲带来的丫鬟给押着,心里大怒,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发生何事?妹妹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玄凌菲看向她,清丽的眸子平静无波,淡淡的吐了句,「以下犯上。」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足以定下秦嬷嬷的罪。
玄以怜脸色极差的看了一身狼狈的秦嬷嬷,她会赶来,自然是有人通报,而她也的确让秦嬷嬷有机会便教训教训玄凌菲,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么烂的招数。
狠狠瞪了秦嬷嬷一眼,她才旋过身,软声对玄凌菲说:「二妹妹,秦嬷嬷也是心急,三妹妹失踪大半天了,整个府里都寻不着,这才会跑到你这来找,当然,也是我教导无方,她是我的管事嬷嬷,我在这代她替你赔不是,你就饶了她这次,姊姊改日再向你赔罪可好?」
她厌恶玄凌菲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好姊妹的样子,说真的她自个儿都觉得恶心。
谁知她已拉下脸面,玄凌菲却一点也不领情。
「不好。」玄凌菲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对玄小昭说:「快去快回,不然饭菜真要变冰渣子了。」
她还没用膳呢!肚子饿,脾气自然也不好,更何况她十分清楚玄以怜的真面目。
「是!」玄小昭高兴的押着秦嬷嬷,闪过玄以怜迳自离去。
玄以怜见状,脸上的笑容险些崩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那气得发抖的嗓音。「几年不见,二妹妹脾气倒是没变。」一样这么讨人厌、惹人嫌!
「你也没变。」玄凌菲笑了。一样那么假惺惺、装清高!
两姊妹眼神交锋,眼底闪着只有彼此才懂的光芒,半晌,玄以怜率先开战。
「二妹妹住的可好?皇都比不上山里空气清新、自由自在,今日见到妹妹,还是那么无拘无束,想必是自在惯了,若是妹妹感到拘束、住的不习惯,尽管说就是,姊姊定会想办法达到你的需求。」她只差没说玄凌菲是个什么礼数都不懂的野丫头了。
「住是住的惯,就是吵的很。」玄凌菲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道:「山里的空气确实清新,不像这儿乌烟瘴气,就是畜生都知道看人脸色求生存,知道成日吵闹只会提早让人给宰来吃,偏偏有些人却不懂,你要是有心,就让我耳根子清静点。」
她不是白莲花,懒得和玄以怜玩文字游戏,她就是嫌弃她的人跑来她的院子里撒野,连畜生都不如。
玄以怜的笑容不见了,几乎是咬着牙道:「玄府人口多,吵一点是正常的,妹妹过阵子就会习惯了。」
说她的人是畜生?很好!那她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真的畜生。
「成!」她没了笑容,玄凌菲倒是一反常态的笑容灿烂。「我也不介意多跑几趟松竹院,人多才热闹,你说是不?」
「你!」玄以怜差点忘了她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儿,压根没在管脸面,身为一个野丫头更不会在乎什么形象的问题。
想通这点,玄以怜这才惊觉,除了饭菜、下人这些对她而言不痛不痒的小事外,自己竟没有什么能拿捏她的地方,最后只能冷着脸说:「找三妹妹要紧,姊姊改日再来找你『叙旧』。」
「不必了,吵。」她毫不给情面的拒绝。
这一句让玄以怜再也忍不住,她不过就是客套话,玄凌菲还真当她会来?
脾气眼看就要爆发,这时却传来一道软糯的嗓音——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玄以雪看着眼前的大阵仗,讶异的问。
她这一出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玄以雪发现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吓得后退了几步,「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么?难不成是我忘了擦嘴?」她抡起袖子抹了抹刚吃完猪蹄的小嘴。
玄以怜见她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管事嬷嬷正因她而受罚,险些没上前拎起她白嫩的耳朵。「你跑去哪了?知不知道娘找你快找疯了?」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蠢猪似的妹妹?
玄以雪自小就不爱说话,常常一连好几日也不吭一声,且十分怕生,成日不是藏着就是躲着,总是让人整屋子的找,这些年下来众人也习惯了,大约能抓出她躲藏的地方,可自从今年夏初她不小心掉到池塘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变了。
她变得十分聒噪,也不似以往那般怕生,甚至常逗得母亲哈哈大笑,要不是她常失踪这一点依旧未变,玄以怜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她的亲妹妹了。
但也是这一点令人抓狂,玄府是大,可也不至于翻遍了还找不到人,偏偏玄以雪就有那本事,时常到了天黑还不见人影。自己正在学管家,事情已经够多的了,还得分心思来找玄以雪,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
「我……」玄以雪见她似乎比平时还要火大,很识时务的没顶嘴。「我躲在假山哪,一个不小心睡着了。」
玄以怜会信她才怪!恼怒的瞪她一眼,压着怒火道:「娘很担心你,你先回去吧!以后少往这儿跑,这玲珑阁如今是你二姊姊的住处,你这么乱跑会打扰到她。」
她可不想再来这找人,和玄凌菲这不懂礼数的家伙讲道理,她肯定折寿。
「二姊姊?」玄以雪一脸迷茫。她对府中的事并不关心,连家里何时多了个人都不晓得,可当她看见立在屋前的玄凌菲时,那圆润的双眸倏地瞠大。
「二姊姊!」
玄凌菲看着那有着一张圆脸,正一脸惊愕看着她的玄以雪,淡声唤,「三妹妹,请你记得你姊姊方才的话。」
不等玄以雪说话,她便直接杜绝对方的后续动作,玄以雪儿时体弱,打出生便被养在屋里,她直到离开玄府都没见过这三妹妹,也没想到这不曾见过面的三妹妹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我……」这是要她不要来找她?可是她……
「还不回去!」玄以怜催促。
玄以雪在玄府也不是一两天了,自然知道自己的嫡亲姊姊是什么样儿,听出她温柔语气里的不耐,她只好朝玄凌菲露出一抹笑,「二姊姊,我过几日再来找你玩。」
她没听懂她方才的话?玄凌菲柳眉微拧,正要拒绝,玄以雪却拎着裙摆一溜烟儿的跑了,连话都不让她说。
玄以雪找到了,玄以怜自然也没理由留在这,她还得赶去松竹院,老太君极重家规,说不准一怒之下将秦嬷嬷给赶出府,秦嬷嬷是她得用之人,她自然得去救。
临走前她恶狠狠的瞪了玄凌菲一眼。
人一瞬间全走了,玄凌菲顿时觉得世界安静了,这才心情愉悦的返回屋里,等玄小昭回来用膳。
没一会玄小昭便回来了,一脸兴奋的对她说——
「小姐!那秦嬷嬷少说一个月下不了榻,就连嘴都肿了。」
「很好,吃饭。」少了个人来吵。
对自家小姐冷淡的反应,玄小昭见怪不怪,扒了两口饭后,发现饭粒真硬成了冰渣子,嫌弃的不吃了,又说:「小姐,我刚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事—— 」
玄小昭本以为秦嬷嬷是故意上门找麻烦,没到到真是在找人,她从松竹院回来的路上,发现几个小丫头在偷懒。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玄小昭不打扰她们,打算偷偷离开,谁知竟听见了那些小丫鬟的抱怨——
「我们不去找三小姐,在这偷懒行吗?」个头较小的小丫鬟不安的说。
她身旁的丫鬟有着一脸麻脸,低声说:「找?要上哪去找?三小姐压根儿就不在府里,我有一回不小心偷看到三小姐从玲珑阁后院的狗洞溜了回来,我才知道三小姐每次失踪都是溜出府玩去了。」
小丫头听了顿时惊呼,「那你怎没去告诉夫人?」
「告诉夫人我哪还有甜头能拿?」麻脸丫头拿出了一个颇有重量的小荷包,又说:「这是三小姐给我的,除了让我替她保密外,还让我替她把风,本以为玲珑阁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发现,谁知道秦嬷嬷会带人去搜……」
麻脸丫头收了玄以雪的好处,不仅替她掩藏,还身负通风报信的功用,虽说玲珑阁现在是玄凌菲的住处,却只有几名小丫鬟,管理十分松散,她只要打声招呼便能溜到后院去给玄以雪留个讯息。
今日也是一样,偏偏麻脸丫头想着往日也没出什么事,今儿个便偷了懒,没去替三小姐把风,谁知这么巧,秦嬷嬷竟会带人到玲珑阁闹着要找人,这情况她自然是出不去了,只好等在这里。
小丫头显然没想到有这一层,有些不知所措。
麻脸丫头见状,塞了块小碎银给她。「你给我管好嘴巴,要不是你是我表妹,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事。」
看着掌心里的碎银,小丫头双眼放光,忙点头,兴奋过后又担心的说:「表姊,三小姐一个人溜出府没问题吗?我听说前两天又有个姑娘失踪了……」
皇都里人心惶惶,因为这是今年第三起失踪案了。
「别胡说!」麻脸丫头瞪了她一眼。「那些失踪的少女都在北市,北市就是些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咱们玄府附近都是高官贵族,谁敢来这掳人?再说了,三小姐是官家千金,除非那贼人嫌命不够长,才会把歪脑筋动到三小姐身上。」
「可是……」小丫头显然有些不放心。
三小姐以前确实很阴沉也不爱理人,可落水后对她们这些丫鬟的态度完全不同,不仅会嘘寒问暖,甚至会替受罚的她们求情,小丫头受过她的恩惠,真心不想她出意外。
「别可是了!」麻脸丫头摆了摆手。「走了,也该做做样子,偷懒太久等等被抓到。」说着便抓起小丫头的手,假意四处寻人去了。
玄小昭将偷听来的话转述完,才发现玄凌菲竟在发呆。「小姐,你听见没?」
「听见了。」她回过神,点头。「咱们后院有个狗洞,以后进出很方便。」
「……」玄小昭无言。
她的重点是这个吗?明明是想让小姐命人将狗洞给堵了,以免到时三小姐出事,这府里的人又将矛头指向她们,这才是重点好不好!
玄凌菲很困扰,非常困扰。
「二姊姊、二姊姊!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开门呀!」玄以雪敲着紧闭的房门,不停的喊着。
「小姐……」玄小昭很想开门,看着捂着额,一脸头疼的玄凌菲,小脸写着恳求。
「去吧。」玄凌菲知道她要不开门,门外的少女就是把门给敲破都不会走。
得到恩准,玄小昭高兴的上前开门。
「二姊姊,你瞧瞧我带了什么来。」玄以雪一进门就如同一只春燕,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停。「这是娘给我备的人参乌骨鸡汤、从天阳王朝那来的金丝燕窝,还有我一早去周家糕铺买来的水晶糕、玫瑰芙蓉饼、金丝枣和……」
见她将一盘盘精致可口的珍馐从那没见过的方盒里拿出,在桌上摆盘,玄凌菲脸色未变,倒是玄小昭双眼发亮。
「三小姐,你真是这玄府里最好的人了!」有奶就是娘,在吃了好一阵子的冷菜冷饭,玄小昭只差没将玄以雪当菩萨拜。
玄以雪笑得十分开心,一双大眼盯着玄凌菲。「二姊姊,你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想吃什么尽管说,下回我再给你带来。」
「不必了。」相较于她的热情,玄凌菲的反应倒是淡然的很。「能填肚子就好。」
玄以雪见她一贯的清冷,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有些无措的问:「二姊姊,你是不是讨厌我?」
玄凌菲睨了她一眼。她不讨厌玄以雪,但也谈不上喜欢。
这玄府里除了已逝的爹爹,她对谁都不亲,更谈不上喜欢,就连处处针对她的玄以怜她都无感了,更何况是只有一面之缘便莫名缠上她的玄以雪。
她知道玄以雪接近她一定有目的,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她就是个孤女,一穷二白、无依无靠,实在不明白她身上有什么能够让她图谋。
见她不说话,玄以雪有些落寞的敛下眼眸,可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本的朝气。
「二姊姊,等会儿锦绣阁的绣娘会来府里,你的衣裳有些少了,这事儿原本是大姊姊在处理的,可出了秦嬷嬷的事后娘很生气,便将你玲珑阁的事交给我了,我让锦绣阁的人来量尺寸,除了桃花宴需要的衣裙外,我让绣娘多替你订制四套冬衣、四套春裳,若是不够你再同我说。」
玄以怜根本没有照汤琴兰的吩咐管好玲珑阁,玄凌菲身旁至今仍只有玄小昭一个大丫鬟,依照玄府的配制,每位姑娘的屋内都该有一个管事嬷嬷、两名大丫鬟、四名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除此之外便是打扫卫生的粗使婆子。
可玄凌菲的玲珑阁除了几名粗使婆子跟小丫鬟外,偌大的屋子就只有她这个主子和玄小昭二人,玄子莫毕竟不方便住这,就跟外院的男人住在一块。
不仅如此,玄以雪接手后才得知,她们这些日子以来,用膳的配例竟和管事一样,仅只有三菜一汤,且饭菜还是冷的。她当下傻眼了,不明白玄凌菲怎么能吭也不吭,就这么过了近半个月。
对于玄以怜幼稚的手段,玄以雪实在无语,偏偏她是自己这身子的嫡亲姊姊,她总不好把事情给戳破,只能尽力弥补。
玄以怜这个亲姊姊对她并不好,但身为亲娘的汤琴兰对她却十分疼爱,为了帮汤琴兰分担,她只好将玲珑阁的事揽下,也好在玄凌非似乎不怎么在意,否则以老太君管家之严,这事传出来,玄以怜少说也要剥层皮。
「桃花宴?」玄凌菲挑起黛色的柳眉。「我说过不去。」
衣裳什么的,和吃食一样,她都没兴趣,或许是打小在山林里长大的缘故,她的物质欲望并不怎么高,更不喜去那些人多吵杂的场合。
「若是可以我也想不去……」说起这事玄以雪也挺闷的。
她是爱玩爱热闹不错,可对于那一步路当三步走,行不摇裙、笑不露齿的装逼场合,她可是敬谢不敏,她就是走活泼大方的路子,让她装淑女岂不是要她命?偏偏皇都里的适婚女子,只要没残,都得出席桃花宴。
「说我病了。」玄凌菲果断装病。她一个才刚回来的孤女,估计除了玄府内部,皇都知晓她的人根本没有,她有没有出现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二姊姊,你别逗了,只要是未婚的男女都得出席桃花宴,还有,你别忘了老太君发过话,谁病了都行,就你不行,你是非去不可。」玄以雪说这话时很是幸灾乐祸。
她这一说,玄凌菲那一贯没表情的小脸闪过一抹无奈。
她能感觉玄府的老太君对她十分的礼遇,不错,就是礼遇。
她名义上是玄学绍的女儿,玄老太君就是她的祖母,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竟对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孙女十分的客气有礼。当然,这是私下,明面上玄老太君对她与对其他孙女并无不同。
玄凌菲不笨,自然知道这是玄学绍让她带给玄老太君的信件所致,她没看过那封层层密封的信,却能猜到那封信与她的身世有关,只是她不懂,既然爹爹知道她的亲人是谁,为何还让她回玄府,不让她直接认亲?
她不明白也想不透,加上她认亲的欲望的确不强烈,索性放任不理。
一开始她是不愿回玄府的,本打算认亲后就找借口离开,可玄老太君的态度让她改变了心意。
此外在玄府无忧无虑、有吃有穿,和住在山林里并无太大的不同,唯一的麻烦便是出入不方便,可自从知道后院有个狗洞,出入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她又何必急着离开?
若是能这样过一辈子,玄凌菲并不排斥,偏偏玄老太君前几日召见了众人,拿出了桃花宴的帖子,言明玄凌菲一定要出席,不仅要出席,还得取代玄以怜坐侧席。
这命令一下,汤琴兰头一个变了脸色。
天知道她栽培了玄以怜多久,费劲心力让她在去年的桃花宴得了第三,就是为了在这一日让女儿坐上那最醒目的位置,没想到竟被横空出世的玄凌菲给夺了去……
桃花宴一直都是皇后娘娘在操办的,而所谓的侧席,也就是临近皇后娘娘身旁的座位。
那位置一共有十二席,男女各半,以往能坐上那位置的多是皇都里最为显赫的世家,要么名声极响、要么姿容才华出众。
可这几年却不同,能坐侧席者,皆得是去年得花最多之人才能入席,其余之人,别说是桃花宴了,就是连进桃花林都不允,只能在飞雁殿的外殿活动。
所谓的花,便是指桃花,受邀者皆有一枝,于宴席结束前将花投给桃花宴里各自欣赏的男女,以此选出当年桃花宴最出众的男女。
而侧席的位置顺序便是由去年桃花宴排名而定,名次愈是靠前,便能离皇后娘娘的位置愈近。
汤琴兰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玄府在今年能得到一席之位,那位置本是为了玄以怜所准备,没想到老太君一发话,她的谋算就这么打水漂了。
相较于汤琴兰的惊怒,玄以怜却是惊喜了。
若是其他时候,她肯定不会放过这能出尽风头的机会,可这一次的桃花宴是为挑太子妃来着,为了不被选上,她本就在发愁,老太君这个命令正巧解决了她的烦恼。
即便她心里也很不满,不能理解老太君为何要让玄凌菲这个容貌有残缺的丫头当主角,可她表面上却是落落大方,摆出长姊就该礼让妹妹的大度,此举把汤琴兰气得不行。
在玄府,玄老太君的话无疑就是圣旨,就是汤琴兰这个当家主母也违抗不了,这事就在玄凌菲的抗议下定了案。
因此玄以雪的话让玄凌菲闷极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
「小姐,锦绣阁的绣娘到了。」通报的是玄以雪后来替玄凌菲补上的二等丫鬟玲心。
玄凌菲喜静,除了玄小昭外不爱让人近身,所以玄以怜拿捏她丫鬟的编制,对她来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而且玄凌菲也极少指使玄小昭做事,说的直白点,咱们小昭姑娘就是适合动手动脚的「粗活儿」,与其说她是丫鬟,倒不如说她是玄凌菲的贴身女护卫,压根儿不懂得怎么伺候人,这不,主子都还没动口,她已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这里是玄府,不是山林,玄凌菲又是个极为简朴之人,常常将一头如瀑般的及腰长发束成一把便了事,这样的装扮在玲珑阁里或许无妨,但出了院子便是不雅了。
因此在玄以雪的坚持下,她送来四名二等丫鬟,专门伺候玄凌菲的妆发仪容。
「带进来。」玄以雪让人将绣娘请进来。
玲心领来一名清秀的妇人,那妇人朝两人行了个礼。「两位小姐安好,小妇人姓庄,是锦绣阁的绣娘,不知两位小姐谁要量身?」
「替我二姊姊量身。」玄以雪让出地方。
「是。」庄娘子应声,与玄凌菲进了内厅,拿出长尺替玄凌菲量身。「二小姐,请你转过身。」
玄凌菲知道这桃花宴推辞不了,只能依言转身,让庄娘子量身。
庄娘子的动作十分俐落,可不知为何总让玄凌菲感到有些不对劲,就在她纳闷之时,突然感到颈后有一丝凉意,让她下意识向旁边一闪,同时低喊。
「小昭!」
这一闪,玄凌菲总算明白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庄娘子身上没有味道。
寻常的绣娘,因为长期接触布料,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染料的气味,尤其是手指头,再者,那些新衣都会用薰香来去除布料上的气味,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怎么可能没有沾染到一丝气味?
可庄娘子的身上却干净得没有一点味道,不仅没有,方才替她量身时,玄凌菲注意到她的指尖十分细嫩,倒是虎口有着一层薄茧,一点也不像长年拿针线的绣娘,反倒像是拿着兵器的杀手。
庄娘子见一击未中,眼底闪过一抹狠绝,一个旋身,挑起佯装成长尺的软剑,打算再给她一击,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便感到背部一痛,那极大的冲力瞬间将她击倒在地。
「该死的!你是什么人?」玄小昭一听见小姐的低喊,便抄起桌上装着美食的方型餐盒砸了过去,下一刻人已到了玄凌菲跟前,一个反手制服了被她击倒在地的庄娘子。
庄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记扫腿便化解了玄小昭的压制,可就在她准备反击时,突然感到颈部一痛,接着身子一软,如同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玄凌菲站在庄娘子身后,手里拿着一支十分简单的银簪,簪子前端闪烁着一抹冷光,很显然就是制伏庄娘子的武器。
这一切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而一旁的玄以雪早吓呆了。
「为何要杀我?」玄凌菲冷声问着倒在地上的庄娘子。
她初返皇都,认识她的人压根儿就没有,更别说是得罪人了,真要说得罪了谁,也只有袁国公府,凶手其实不难猜,她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庄娘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此,更没想到她本以为是个弱女子的玄凌菲竟然如此敏锐,她明明不懂武,究竟是怎么察觉到她的杀意……
「小姐别同她罗嗦!我这就将她送官!」玄小昭很生气,她本以为带着玄凌菲躲进玄府便能平安,没想到袁国公府竟不依不饶,胆敢派杀手前来。
「想将我送官?」庄娘子笑了,随着她的笑,嘴角已流出了黑血。
本以为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料却赔上了自己的命,身为杀手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只要她死了,便死无对证。
看着地上的尸体,玄凌菲脸色末变,只淡声说:「报官吧。」
「二、二姊姊,我、我不晓得这庄娘子有问题……」玄以雪显然没想到锦绣阁派来的绣娘会有问题,吓得脸色发白。
玄凌菲见她似乎吓得不轻,于是又说了次,「没事,赶紧报官吧。」
「我、我这就去!」玄以雪早吓傻了,看着那七窍都流着黑血的庄娘子,双腿发软,这才忙往外跑去,连人都忘了叫。
玄小昭瞪了地上的庄娘子一眼,见玄凌菲走到外厅,忙跟上前抱怨。「小姐,你每次多事都会惹来麻烦,这次还是大麻烦!」
类似水榭茶肆的事件,玄小昭经历过不少次,也不知是玄凌菲自带正义命格还是怎么着,他们时不时就会遇到类似的事,不是帮死者伸张正义,便是帮无名尸身找寻回家的路,甚至还当过灵媒替死者遗孤夺家产的……
总之,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有,解决了事,感激的人有,上门找麻烦的人自然也不少,只是以往那些都是小角色,她和玄子莫好处理,可这一回玄凌菲惹上的却是国公府。
瞧瞧!对方一出手就是死士,存心要致小姐于死地,这让她怎么挡?偏偏她担心的要命,那神经比柱子还粗的某人却伸出手从桌上拿了块糕点。
「小姐!」玄小昭瞪眼。
「我饿了。」玄凌菲吃了口玄以雪带来的水晶糕。
「这情况你还吃得下?」玄小昭觉得不可思议。
她理所当然的道:「我还没用膳呢。」
玄小昭扶额,放弃和自家小姐讨论这问题,要不她非得被她那份淡然给气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