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一望无际的大江上,只见大大小小的船只优游。
不过,原本风和日丽的天候似乎说变就变。阵阵大风突起,扰乱了江上航行的船只。稍小的船忙著应付突如其来的风浪,至于大船显然较不受影响。幸好,这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才没半刻钟,原来掀著大浪的狂风渐渐止息,而顺著江下的大小船这才又恢复平稳地继续往前行驶。
就在一艘商旅并用的大船,只见甲板上各武各样的船客在风浪稍平后,便赶忙由拥挤的船舱出来抢占好位置。
不过,这甲板上也有几名不管刚才的风浪多高都没躲进舱里的客人,所以此刻他们根本就不必跟其他人抢──
那是两名带刀带剑的汉子、一名相貌苍白冷淡的儒生,和一个微微黝黑却剑眉朗目、俊美异常的灰衣年轻男子。
两名汉子和儒生的视线一直望向船外,而那俊美男子却只对就在他几步外的儒生感兴趣。
他直盯著那儒生打量,没想到那儒生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旁人目光地半点姿势都没变。
就是这种镇定和简直没知觉的反应,反而引发那俊美男子的兴趣与怀疑。所以就算此刻甲板上已闹烘烘得满是人,他的眼睛还是放在那儒生身上。
总算没多久,那儒生终于有所反应了。不过他的反应不是对他,而是……
一名出现在舱门口、正往甲板移动的人影。
俊美男子的视线跟著他迅速转过去,随即准确地抓住令他注意的目标。
那是一名被家丁和丫鬟护卫在中央、芳华玉貌的秀丽女子。由她的衣著和举止明显可见,这是名出身不凡的千金人家小姐。
俊美男子回过头,清楚地捕捉到那儒生眼中一种又爱又恨却又挣扎不已的复杂神情。
他的黑眸突然眯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原本像块木头的儒生,冷淡的表情忽然更冷了,而他那双让他起疑的眼睛,也燃起了两簇他更不陌生的怒火……
“……请这位公子自重!”一声高扬的愤慨音从甲板那一个角落传出。
不少人马上好奇地转头向那声音几乎盖过船上嘈杂的方向看去。而由他们这个角度看得更清楚──看来那位秀丽姑娘的端雅不俗已为她惹来麻烦了。
只见在那位姑娘的前面,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依恃著他们的身高和体格优势,就这样大刺刺地堵住她的去向,而他们的主子,是名手中摇著丝扇、身材瘦削,相貌英俊却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他显然很满意猎中的这株清丽小花,频频调戏她,已完全不顾全船人的注目。
“本公子很有礼貌地邀请小姐进来我舱房里,我们可以好好地聊聊,这还不够自重吗?”他瞪了挡在她面前的丫鬟一眼。
就连她身旁的两名家丁也义愤填膺。“我们小姐都已经说不了,你没听到吗?”
“你们小姐只是不好意思,要是我再问一次,她一定会答应我的。”一脸横笑的年轻人自信满满。他朝旁一打手势,一名保镳立刻闪出来,并且在众人的惊骇目光中毫不迟疑抓住护著那小姐的丫鬟,同时一手掐在她脖子上。
“小姐,现在呢,你是答应不答应?”他志得意满地摇著手中丝扇,直看著已经脸色雪白的秀丽女子问。
他的行径不可不谓恶霸。可惧于他身后的三名精壮保镳,即使看到这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船上却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敢站出来英雄救美。
丫鬟半点也不敢乱动,而两个家丁才跨出一步想救人,竟也跟著马上被制住。这下,那秀丽女子的面色更是僵白了。
“我……”
“放开她们!”就在此时,怒吼声雷震般劈烧过来。
众人一歪头,就看见那两个一直待在甲板上的汉子,正以一致的大跨步走近这团风暴的出处。
而一见他们一副路见不平的态势,那原本袖里捏著某样东西的儒生,立时决定静观其变──若不是因为身侧不远处一直有双紧攫他不放的视线,他早就出手了。
该死!那无赖怎会在这里!
从一上船,“他”一直想对他视而不见的,可是那真的很难!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令人心惊胆战。“他”必须提高十二万分精神防备著他,就怕又被他看出破绽。
以前……“他”从未担心过有人能看破“他”的伪装,可是两个月前的那次教训,却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易容术稍失了信心。
不过,此刻可不是失神的好时机。
这时,只见那两名带刀佩剑的汉子已经停在这群人前面。
“小子!没听到老子们说的话吗?放开!”左边青衫、一脸凶恶的汉子又一记暴吼。
“小子被吓坏了,我来砍正好!”右边黑衣汉子直接行动,一把刀已经招呼上去。
四旁的众人响起一阵惊呼。
不过更令大家错愕的是,黑衣汉子的大刀才要砍上那年轻人,就见他马上抱住头求饶。
“大伯、二伯饶命啊!下次不敢啦!”年轻人嘴里的称呼可教众人一阵傻眼。
黑衣汉子的刀仍举在年轻人头顶上,另一名青衫汉子的大嗓门已经轰得他眼冒金星。
“免崽子!要是我们一直不出声,你还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刚才的气势威风这时已荡然无存,在两位长辈的“关爱”下,他早成了温驯的小白兔。
“大伯,您不是也看出来吗?我只不过是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而已!二伯,您也知道我不是坏孩子嘛!放下放下……这个刀您拿著一定很辛苦!”他谄笑著,末了一边流著冷汗,一边朝他二伯比了比头顶上的刀。
而这一个情势的剧烈转变,令得船上原来紧张的气氛一松。就连四旁一直在挣扎要不要挺身救美的众人,这下全成了看热闹的观众。
至于原本被保镳押著的丫鬟和家丁,早就在两名汉子杀过来之时被松开。三人立刻回到他们小姐的身边,又是保持戒心、又是同时感到有趣地和其他人一样看著事情意外的发展。
黑衣汉子慢条斯理地收起刀,外加一声冷哼就足以吓得年轻人的肌肉再抖两下。而他称为“大伯”的青衫汉子则瞪了他一眼,再把视线调向那饱受惊吓的姑娘。
“这位姑娘,非常抱歉,让你受惊了。都是这小兔崽子太混蛋……他奶奶的!你还不赶快跟人家道歉!”他毫不客气赏了他一记爆栗。
年轻人吃痛地摸著头,一边朝她努力挤出充满诚意的笑脸。
“小姐,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这船上有没有真正见义勇为的大丈夫而已,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船上满是孬种……”他瞟了整船突然一个个一脸羞愧的众人一眼,不过他的视线在船旁那俊美男人的脸上停留得最久。而在把目光移回来时,他还朝他不满地一蹙眉,似是因为没勾出他的同情心而满心不甘──当然他的“孬种”也是拐弯抹角地针对他啦!“为了弥补我对小姐的歉意,请小姐收下这支扇吧!”他递出他一直拿在手中摇著的素面丝扇。
而那秀丽女子受惊的心早已恢复。瞧见原本令她厌恶的年轻人乍地仿佛卸去面具变为一脸诚挚笑意的人,她之前就算再怎么对他讨厌,这时也讨厌不起来了。更何况他的理由倒是新奇得紧……
“小女子接受公子的道歉。不过我想此扇必是公子的珍贵之物,请公子收回。”她蕙质兰心婉拒了他的赠礼。
年轻人可不想被吼到变聋、也个想头顶少块皮,所以他硬是把扇子塞给她。
“为了我的性命著想,我就拜托小姐勉为其难地收下吧!”简直像在丢烫手山芋似。
“小姐别客气,这小子再怎么想开玩笑也不该把无辜的人拖下水。以后你要是遇到困难,就拿著这把扇到‘天扇门’去,要这小子替你做牛做马都行!”黑衣汉子斯文的脸上可没有斯文的表情,他狞笑地看向他亲爱的侄子。
而黑衣汉子口中“天扇门”的名号一出,一船人除了那俊美男子和一直静坐未动的儒生外,其他可说是一致的满脸茫然。
就连被硬塞下扇子的秀丽女子也完全没听过天扇门。可因著黑衣汉子的出声、和她并不愿让年轻公子心怀愧疚,所以虽然不明白扇子背后的真正含意,不过她想了想,终于还是收下了。
“那么我就收下此扇,请公子和两位爷别再为此事介怀了。”她展现了大家闺秀的仪态万方。
年轻人立时松了口气地忙不迭对她打躬作揖,而两名汉子则突然同时对眼前秀雅温娴的姑娘兴起某个念头──他们立刻很有默契地对望一眼,也在这一眼中明白彼此正在打同一个主意。
“姑娘,伯伯叫左拥战,他叫左持彪,至于这小子就叫左飞,姑娘你呢?可以透露你的芳名、家住哪里吗?”青衣汉子左拥战首先对人家姑娘热络起来了。
而这时,见原来充满紧绷的场景转变成和乐融融的大和解场面,四周看热闹的众人知道再接下来恐怕也没啥热闹可瞧,没多久,满船的人又各自散开做自己的事去。所以此刻,这处角落再次恢复成了僻静场所。
没一会儿,年轻人的保镳就连茶水点心都端出来了。
秀丽女子并没有忸怩。
“小女子姓袁,袁孅孅,家居永昌。”她温婉微笑。
“原来是袁姑娘!”左拥战简直愈看愈满意,脸上笑容愈来愈和善。“不知道袁姑娘许了人家没?”直问。
“噗!”
正在喝茶的年轻人左飞,突然一口茶喷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了两位伯伯一眼,忽然从他们贼一样的表情中看出他们要做的事,他立刻像被鬼吓到似的跳开。
“大伯,二伯!你们别又来了!你们不会是想把人家姑娘吓死吧?不准再问下去了!我不想继续丢脸!”
他赶忙逃离这里──他可不想被这两位伯伯为他们第一百二十一个看上眼的姑娘逼著拜堂成婚。刚才他真的只是对这位姑娘开开玩笑,他又不是嫌命长,想提早终结自己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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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顾身后伯伯们的吼唤,左飞避难似的逃到甲板远远的另一头──他很干脆地直接投奔到他早就不顺眼的那人跟前。
“我说这位大哥,你真的是没血没泪哦!看见弱女子落难,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连带害我被家里这两个大人砍到差点尸骨无存,你到底是不是朋友啊?”兴师问罪的一指直指到那张俊帅到没天理的脸庞上。
而这俊美男人的反应是:对于他比到鼻端前的挑衅指头看也不看,还懒凉地清清自己的耳朵,无形利刃出鞘:“不是!对不起,这位公子,我只是这里的孬种之一而已。”
这才是真正教左飞尸骨无存。
左飞一听,立即垮下脸,抓抓头。“啊……那个啊……其实我只是要气气你,难道你还真的被我气到了?”
步浪,只是心不在焉地朝他一挥手,要他滚旁边一点──都挡到他的视线了。
呆呆地往旁边移了两步之后,左飞这才大梦初醒地循著他的视线看去。
“浪子,你在找人,是不是?要不要我也帮你找?说到找人,可是我天扇门最擅长的一样本事!”他一股热情。
是那穷酸儒生吗?
左飞确定步浪的视线钉住的目标,就是前头那一身青衣、模样一点也不引人注白的穷酸儒生没错。
步浪干嘛一直盯著他不放?难不成那穷酸惹恼了步浪?
想到曾惹恼步浪的人的下场,左飞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瞧那穷酸一副没力没种的样子,应该没有惹火他的本事吧?
左飞怀疑地看看那一直望向另一个方向的穷酸、又看看一脸兴味盎然看著他的步浪,正要向步浪问个究竟,却忽然发现一件他刚才觉得不对劲竟没注意到的事
等等!那穷酸到底在看什么?
他马上跟著穷酸的目光一转,终于察觉他在看哪里、看谁了──就是那位他刚才调戏的袁姑娘!
他忽然大叫一声。
“浪子!你竟然跟他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很天马行空的天语。
步浪却毫无错乱地接下这家伙往前跳跃好几个大步的思考。
“是啊,那么你怎么不怀疑你刚才为什么竟然没有横尸当场?”他分出点心神,好心地提醒左飞。
一怔,左飞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一记冷汗马上沿著额际滑下──对喔!如果那袁姑娘真是步浪喜欢的女人,恐怕他刚才在“调戏”她时,已经早一步就被步浪肢解,丢下江喂鱼去了……
呼!好险!
他突然很庆幸步浪没喜欢上那位袁姑娘!
“那你……干嘛一直看著那个穷酸儒生?你认识他?”拍拍胸脯,左飞不再憋住他的好奇心了。
步浪的豪迈与爽刺刺使得人们乐于与他交朋友,所以他的朋友也遍布五湖四海、更囊括三教九流。在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某个跟他喝过一次酒、偷过一件宝贝的朋友……
就连左飞他自己,也是因为两年前受不了被迫临时接掌天扇门的强大压力,逃跑到关外去时,刚好遇上到塞外挖宝、一路散财回到关前的步浪。在两人一同痛揍了一个专欺压当地百姓的地痞恶霸、再把他的财库搬空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只不过,步浪实在是很不够意思,每次一听江湖上传出他又干了哪件大事,他就特别呕──这家伙,竟然有好玩的都不找他?
他更少已经半年没有步浪的消息了,没想到今天会意外在这艘船上遇见他,所以他才想给他个见面惊喜礼嘛,谁知道步浪一点也下捧场,嗟!害他演得那么卖力说!
不知道步浪这回又要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了?──这可是他每回见到步浪必生的期待。
“你看‘他’究竟是男人或是女人?”出考题。步浪突然用下颔朝那儒生的方向抬了抬,问左飞。
左飞马上如他所料地呆楞住。双眼发直地瞪著那穷酸儒生。
“他当然是个男人!”完全没有第二个可能。“除非我瞎了眼才会认为那家伙是女人。他那个胸部、那个腰,那种身材,还有那张脸……嗯!他要是女人,我马上跳船给你看!”
“那你就等著跳船吧!”玩味地丢下一句,步浪突地起身,大步向“他”走去。
步浪一下子就来到儒生身边,并且毫不客气地靠著「他”坐下。
而原来一直将注意力同时放在那秀丽女子和步浪身上的儒生,在步浪一离开原位往“他”这儿走来时便已发现。
“他”不由全神警戒,不过表面上“他”依然看似若无其事。甚至就连步浪在身边坐下了,“他”的视线仍不曾从正受著天扇门款待的袁孅孅那儿收回。
可虽然如此,“他”仍强烈地感受到由左侧发射而来的某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和他的目光。
只是短短的这一刹,就让“他”有种想跳开的冲动,不过紧跟著步浪的开口,则是真正让“他”的情绪受到震撼的时候──
“她有值得你比看我还要目不转睛的魅力吗?乐乐姑娘!袁乐乐!”步浪尚称不解的声音响起。
一口大气顿时屏在心口,“他”仍免不了身子一下几不可察的轻颤──而“他”这几不可察的反应,却让一直注意著的步浪准确捕捉到了。他狡诈地一笑。
“他”则迅速让自己恢复冷静,慢慢偏过头,表情波纹不起地面对这此刻近在眼前、一张可恶的脸上满是贼笑的痞子。
“你在跟谁说话?这位公子?”声音喑哑而枯涩。
步浪勾视著「他”的眼中有抹玩世不恭的神采,就连“他”的表情也是。
“你!”毫不给她反驳和反应的机会,他的双手已在转瞬间完成连串动作──捉住她的手,一抹冰凉把上她的腕,接著他炫耀地扯了扯各自连接在两人手腕上的这条薄细银链。“好了!这下我就不下信你还跑得掉!”
步浪这举动不但让被锁的人一时错愕,就连跟在他身后来瞧个究竟的左飞也目瞪口呆了。
终于,“他”──袁乐乐,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在她精巧伪装易容的脸上仍有办法正确呈现出她的内心情绪。她怒上眉梢,用力要扯开拙在腕上的银链。
“步浪!你这是在做什么?”扯不掉!没想到她竟无法将这细细的银链扯离她的手腕。不但如此,她愈扯它,它的收口就愈紧,这时,细链已经快嵌陷入她的肌肤。
袁乐乐这下再也顾不得在他面前否认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只想快快摆脱这怪玩意儿,再摘下他的头当球踢。
“没什么,我只是在做一个万无一失的动作,你可以当它不存在,别在意!”步浪完全一副优闲轻松的模样。
被这样莫名其妙扣住,还叫人别在意,他当她死了吗?
袁乐乐的怒火烧得更旺。
“我不管你搞什么鬼,快把链子解开!”握紧拳头,将被细链扣住的手横在他鼻端前──她费尽最大的自制力才没顺势揍上他那张可恶的笑脸。
在她用上五成内力仍无法将这看似细脆的链子扯开、捏碎之时,她便有所顿悟地决定不再白费气力──她竟忘了步浪的所长就是专门困住人?
两个月前在无名岛的迷宫甩开他之后,她就没再让他有找到她行踪的机会,更别说在三天后,他便告辞离开无名岛──她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好运”,竟然这么快又和这一向行踪飘忽不定的“浪子”再次打照面,而且,梁子再次结下!
“把链子解开有什么问题?”步浪笑得很人畜无害。而对于晃在眼前威胁的拳头,他简直视若无睹。“只要你保证不跑,我马上就解。”既然天意教她再让他逮到,他又怎么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苏噜!
一想到她那手简直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他的口水差点要流下来了!
袁乐乐眸底翻浪汹涌,哪里知道他的意图,她就连另一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了。
“浪子,告诉我,‘他’真的是个男人!”一旁观战直到现在的左飞,实在无法从眼前这个被步浪大费周章用链子锁在一起的穷酸脸上、身上看出关于“他”是女人的破绽──
瞧瞧!“他”那一点也没女人细致的粗糙面皮、一点曲线也没有的标准男人身材、再加上“他”一开口这种沙哑的声音,就连他听了都不舒服了,步浪竟跟他打这种赌?
如果这连他身为男人都替“他”同情兼唾弃的家伙真是个女人,那这“女人”肯定是当初老天爷身处在第十九层地狱的心情下创造出来的“杰作”了!
不过……看步浪信心满满,两人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左飞的自信却忽然有些摇晃了──
不会吧?这家伙……是女人?就算这家伙会易容术,“他”也未免把自己搞得太成功了吧?
对于左飞的不可置信,步浪只横了他诡谲的一眼,至于早察觉左飞存在的袁乐乐,对他当然不陌生,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作假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也和步浪有关系。
她不由迁怒的瞪向他一眼。
被这两人商量好一样地用目光同时凌迟过来,左飞不免一阵毛骨悚然,忍不住跳开一步。
“干嘛?说你不是男人的人是浪子,这位兄弟,你要杀人找他去,不关我的事!”没想到这穷酸瞪起人来还乱恐怖一把的,他赶紧发表声明,划清界限。
袁乐乐早将目光转回步浪脸上,暂时没有心神理会左飞。
“你认为,在这艘船上有哪里可以跑?”忍住气。为了摆脱手上这怪链和他,她得忍住气。更何况她发现因为他的行径,他们已经引起周遭零星注意──而这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
“是没有哪里可以跑,不过我对你的变身术可是充满了敬畏之心……”步浪一点也不敢小觑她这项绝活。“不妥!我看还是把你绑著安全些。”想到了这层,他突然摇头。
慢慢将手放下,袁乐乐的眼光逐渐转为冷静。“步浪,看在你是我大师兄好友的关系上,我可以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除此之外,或许我也可以尊称你一声步大哥……”
“好!乖妹好!”步泪立刻回以一声豪爽。
袁乐乐的眸光瞬了一瞬。“那么你还得锁著我吗?”
步浪对她撇出了一抹迷人的朗笑,接著拍拍她的肩──不过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立时变得僵直的反应。
“行!冲著你这一声步大哥,叫我下地狱走一趟都行!不过乐乐妹子,你再叫声‘步大哥’来听听怎样?”当然知道这妮子妥协得并不情愿,步浪稍让她一下。
终于,被压下的肝火又忍不住窜升。袁乐乐一咬牙:“步浪!你够了!”
步浪陡地溢出低低的轻笑。袁乐乐不再掩饰地怒瞠。
“兔崽子!你是要我去把你‘请’过来,是吗?”那一头传来了清楚的暴喝。
左飞差点又要跳起来。迅速转头看了正向这里大步杀气腾腾定过来的大伯一眼,他立刻苦下脸。
“糟糕!大伯下会真拐了人家姑娘又要押我去拜堂吧?”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浪子!你还不快快帮我想个办法!”情急之下赶忙向步浪求救。
步浪朝他露出一口白牙,立刻不负他希望地指点了他一条明路。
“跳船怎么样?”顺便将他打赌输的债还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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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刹,就在许多人的惊呼声中,一条人影从甲板上掉下江。
很快地,有人坠江的事引起一阵哗然,整条船上立时闹烘烘忙成一团;有的呼喊船家停船、有的赶快要跟著跳下救人,不过更多的,是挤在船边看热闹的人……
“她早已经许了人家!”没和其他人一样挤在船边找看那真听话跳江的笨蛋,袁乐乐的视线盯著那在下人的保护下望著江面、一脸惊讶的袁孅孅,自言自语似的开口。
“那你还眼睁睁看著他去跳江?”步浪食指摩挲著下颔,意味深长地介面。
“既然他敢跳就代表他会泅水,死不了。”袁乐乐转睨向身边的男人。“更何况叫他跳水的人又不是我!”
步浪眉头稍稍一抬,表情突然似笑非笑了起来。“可是我记得,那小子好像是只旱鸭子……”
袁乐乐双目圆瞠。不过只一下,她的眉眼神情又恢复了满不在乎。“那好!这世上又少了一个祸害!”
“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我已经见过那小子该死十次了,他却连半次也没死成,所以这回,我相信我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的死相!”左飞那小子的运气一向好到连霉神都得靠边站,他每回都能死里逃生的怪命,恐怕就连阎王都头痛──步浪就怕他一不小心被救上船后,会让天扇门这两位被他吓到还没回魂的大人整得生不如死!
别管那小子了,眼前正事要紧──
“那位袁孅孅,跟你是什么关系?”步浪现在感兴趣的是这个。
袁孅孅?
袁?!
该不会是袁乐乐的家人吧?
袁乐乐身子立时一僵,面容却愈见淡漠。她抿紧了唇,不语。
“姊妹?”猜是她娘也未免太年轻了。
袁乐乐的眸光闪过一抹异样。步浪没错过。再连同他稍早前曾在她眼中发现的激动情绪,他不难猜测她们其中必有一段爱怨纠缠的故事。
步浪蓦地一哂。
“打个赌!赌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他成功赢回她的注意力。
袁乐乐既怀疑又警戒地看著他。
“我说对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相反的,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开出的条件诱人。
眸子转了转,她突地不发一语将仍被他拙著细链的手抬高。
步浪眼睛闪动著赞赏的笑意。二话不说,他一手托住她的腕,一手修长的五指在扣住她的银细链子上灵巧如蛇地转弄著。而就在她专注仔细的凝视下,这条让她完全没辙的链子,就这样被他三两下解开,同时那冰凉的触质迅速滑下她的腕,接著,躺在她的手心──
袁乐乐惊愕又莫名其妙地看著被他放进她手心的银链。
“这条银链叫‘千年细雪’,是我在大漠偶得的宝贝,它可以当姑娘家的饰物,不过它最大的功用你也试过了。这玩意儿刀枪不断、内力不摧,有空我再教你怎么使用它、怎么用它锁人……”步浪接收到她疑惑的眼光,自然有必要对她来个解惑。
她当然“试过”了!问题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直问,并要将手中的银链丢回给他。
步浪懒懒地靠坐向后,也不伸手接。“不怕再被我扣起来,就还我吧。”
顿了一下,袁乐乐盯著他的眼光有些挣扎。
“你要跟著那一位袁姑娘回永昌城,我猜得没错吧?”步浪突然朝她咧嘴一笑。
袁乐乐立刻明显一阵惊诧,接著忽地明白过来。
“你跟踪我?!”她只能这么想。
步浪那张充满男性魅力的英俊脸乍地出现一种发噱的表情。
“我说乐乐妹子,你步大哥我,虽然真的巴不得能这么做,不过我还没如此了得,好吗?我们这次的相逢完全是偶然,不过我更喜欢管它叫天意啦!”他的眼睛眨了眨,其中的别有所图完全不加掩饰。“反正我也正好有事要到永昌一趟,倒不
如我们结伴同行,顺便你也可以清清欠我的赌资,怎样?”
被他控制住场面,袁乐乐好一下才回过神。
“欠你的赌资?我什么时候跟你赌……”陡地住口,想起他刚才提的。
“对了!你也想起来啦!你想到我们刚才打赌的事了,我赢了,对吧?”没让她有机会反驳,步浪立刻接住她的话。
袁乐乐又恼了。“我没答应你!”
“可是你也没反对!总之,你输了!”说到耍计,这世上有谁赢得了他?“其实我的要求也不多,不过只有小小的一个……”笑得垂涎地对她晃出一根食指。
看到他脸上出现这种再熟悉不过的“饿鬼附身”表情,袁乐乐猜也猜得出他又想做什么。
“不!”没等他开口,她想也不想地泼他冷水。
扬起眉,步浪不放弃。“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我不会煮任何东西给你吃!”几次下来,她不想知道这男人的弱点都难。她偏不如他所愿。
瞧这妮子一副趾高气扬、踩到他痛处的得意样儿,他却看得心情很愉快。
难得她有这种除了对他怒目相见外的高兴表情──虽然她这易容的粗糙男人皮相仍嫌碍眼,不过看著她那双跳跃著火花的明媚眼波也舒服──就让她爽快这一下好了。
接著,换步浪笑了。
“我想,袁孅歼一定不知道你在暗中跟著她吧?”他的声音意外的轻柔。
若是知道,她又何必改变自己的容貌?──他随便想都知道。
袁乐乐立刻便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你……”她握紧拳,气愤地瞪住眼前这无赖性不改的男人。“你威胁我?”就为了吃?这男人……
爽朗地挑挑眉峰,步浪笑得很狂扬。
“是威胁没错!谁叫你的厨艺让你步大哥我作梦也惦念不忘?其实你早乖乖答应我不就好了嘛!”他轻易便挑起她眸中的火光四溅。“这一路的餐食就此麻烦你了,我的乐乐好妹子!”
她一定要把毒药下在食物里,毒──死──他!
袁乐乐在心里发下如此狠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