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台北了。
如此匆匆,是为了躲避他吧?!
终究是失败了吗?失去的东西果然再也要不回,过往的时光再难追寻。
人生,原是如此。
想着,温泉嘴角一扯,牵开苦笑。
他独坐厅内,敛下眸,拿方才烧开的水冲过陶壶里的茶叶,然后提起陶壶,画圆洒落茶露。
盘里,栖息着两只茶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明明只有一个人,何必准备两只茶杯呢?可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拿出了一双。
也许是一个人喝茶实在太过无聊,也许他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他一起,也许只是因为,他泡的是她曾经最爱喝的茶,虽然物换星移,她早改了品味,他仍没忘了在每回品茶时也为她留上一杯。
只是习惯。习惯而已。
暮色渐浓,苍茫袭进厅内,漾开一室烟迷蒙胧。
他深深望着茶杯,良久,良久--
「泉哥哥,你在干嘛呢?」清亮活泼的声嗓忽地在门口处扬起。
他抬头,迎向孙采云青春明媚的倩影,她蹦蹦跳跳,神态开朗至极。
「妳怎么又来了?采云。」
「什么嘛。」她嘟起嘴,「你不高兴见到人家吗?人家可是一放寒假就跑来这里看你了耶。」
他眨眨眼,「怎么这么快学校就放假了?」
「你忘了吗?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当然比那些小学、国中生早放假啰。」孙采云巧笑信号,在他身畔的沙发落坐,明眸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茶具,「你又在泡茶喝了。」
「嗯,习惯了。」他淡应。
「我也要喝一杯。」说着,她伸手拿起桌上另一只盛着黄澄液体的茶杯。
「等等。」温泉抢过,「我换一杯给妳。」
「为什么?」她不解。
!……茶凉了不好喝,我再重新泡过。」他倒掉杯里的茶液,顺手收回用过的杯子,弯腰在桌下取出另外两只新的。
「你是不是有洁癖啊?泉哥哥,干嘛还特地换两个新的?」看着他的动作,孙采云忍不住好笑,「这样待会儿还要多洗两个杯子。」
「没关系,这样比较好。」
「哪里好了?」
哪里好?他嘴角一勾,似嘲非嘲。她是不会明白的,就连他自己,也未必弄得懂。重新泡过茶后,他斟给她一怀。
「又是冻顶乌龙吧?」孙采云闻闻茶香,一下就猜中了,「你啊,真是十年如一日,永远最爱这一味。」
「习惯了。」他淡淡地笑。
「又是习惯?」她扬眉,「习惯就不能改吗?」
他一震,举壶斟茶的动作一僵。
「当当!你瞧我给你带来什么?」她忽地从背包中取出一盒茶叶,献宝似地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是云南的普洱茶哦,我爸妈他们特地带回来的,我尝过了,味道很棒的,跟台湾卖的普洱完全不一样。」
他接过,「妳特地带来送给我的?」
「是啊。」她俏皮地偏过颊,甜甜地笑,「我们现在就泡来喝好不好?」一脸娇媚讨好。
他怔怔望她。
她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半带嘲弄的嗓音在他耳畔回荡,像不安分的石子,霸道地在他心湖投下几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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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台北了。
这是台北的天、台北的云、台北的夕阳、台北迷蒙苍邃的水面……
定睛望着,想起前几日触目所及的青翠莹绿,以及那温暖灿烂的阳光,莫语涵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连空气,也大大不同--东台湾的空气清新,北台湾却蕴着凉凉湿意。
尤其她今天又身处海面,湿意更宛如细雨袭面而来,瞬间沁透一身冷意。她闭了闭眸,身子一颤。
「冷吗?」坐在她身畔的男人问她。
他有着俊挺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合身好看的名牌休闲服,更强调了卓然出众的品味--于成凯,金融界的菁英、成功的男人。
莫语涵淡淡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所谓的乘风破浪?」
「妳不喜欢吗?」于成凯笑着问她,「这艘游艇可是我特地买来的呢。CIERA2859,小是小了点,可是功能一应俱全。」
是啊,内舱除了厨具、流理台、冰箱、沙发,连能容纳双人的床榻都有呢。对情侣出游,倒是方便得很。莫语涵勾了勾唇,「没想到你会驾驶游艇。」
「去年十一月才刚考到驾照的。我们一票人去学,就我一个人拿到。」他不无自豪。
而他的确有理由。不论做什么事,他总是比别人抢先一步达到目标,干劲十足,也难怪才三十多岁,便在金融界闯出一番耀眼成就。
「我这样,算达到妳设下的条件了吗?」锐眸持住她。
追女人也是一样,全力以赴。
「我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认真起来了。」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秀发。
他近乎痴迷地望着她女性化的动作,「对妳,我一向很认真。」
「我们进舱好吗?我有点冷了。」她说。有意不对他的表白置评,径自起身。
他跟进舱里,「要喝点酒吗?暖暖身子。」
「我不想喝。」酒能乱性。「给我一杯咖啡就好。」
「咖啡?」他提起咖啡壶,斟了一杯递给她,「到游艇上来喝咖啡,也只有妳这个女人才会如此杀风景了。」若有所指。
「你希望我喝酒吧?」她微微一笑,「最好喝得神智迷茫,东西南北都搞不清。」
「然后我便能趁机诱妳上床。」他笑着接口,黑眸熠照,「瞧,我连办事的地方都准备好了。」
莫语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他竟在床塌铺上粉色床罩,还洒了玫瑰花瓣。
她忍不住笑,「你以为我会喜欢这一套?」
「女人不是都爱浪漫吗?」
「太俗了。」她冷嗤,「要这么露骨的话,你干脆带我上宾馆得了。」
「嘿!妳这女人可真难讨好。」于成凯摇摇头,半真半假地抱怨,「我都为妳买游艇了,还不能表示我的诚意吗?」
「少来。」她睨他一眼,「游艇是你自己想玩的,我可没要你去考驾照。」
「可我之所以舍命预支今年的年终奖金买下它,可是为了妳。」
她不语,敛下眸,品啜咖啡。
他深深望她,「这样,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妳的幸福了吗?」
「……请说。」
「妳的幸福就是嫁给我,我就是妳的幸福。」他直截了当地说。
她莞尔,羽睫轻扬,「从没想过有人这样求婚的。」
「当然,我于成凯可不是一般男人。」他自信满满,跟着取出一枚钻戒。
钻石虽不大,镶工却很精致,款式很熟悉,似乎是她前不久才在时尚杂志上看
到的新款。「这是DAMIANI?」莫语涵扬了扬眉。
「是啊,这可是我特地到香港选的。」见她轻易便能辨别戒指来历,于成凯眸中闪过一丝赞赏。
来自意大利的名牌珠宝DAMIANI,以打造明星夫妻布莱德彼特与珍妮佛安斯顿的结婚戒指UNITY而闻名遐迩,据闻台湾近来也有多家珠宝代理商意欲引进此品牌。
「我以为你的年终奖金都败在游艇上了。」
「一枚钻戒还是买得起的。」他微笑,「要我替妳戴上吗?」说着,已执起她漂亮的玉手。
她却轻轻抽回。
于成凯俊容掠过一丝失望,「妳还要考虑吗?」
「事关终生幸福,我哪能这么轻率决定?」她淡道。
他叹口气,「好吧,我给妳时间考虑。」为了显示绅士风度,只能退让。「只不过,能不能不要考虑太久?我怕等不及。」
「你们金融界的人不是最讲究TIMING的吗?」她半嘲弄地道,「好的时机不是那么容易等到的。」
他苦笑。不愧是律师,言辞总是如此犀利。
他收回戒指。「我等妳,多久都行。」深情许诺。
她心一颤,不知怎地,胸臆忽地漫开淡淡酸涩。有些事,是等不了太久的。她很清楚。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算是好的时机?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决定。
「……要不要吃点什么?」于成凯忽问。
她定了定神,「你会煮吗?」
「当然……不会。」他笑,摊摊双手,「冰箱里有我事先叫好的外烩,只要在微波炉热一不就行了。」
「肯定是来自五星级饭店的上等料理吧。」她浅浅勾唇,似笑非笑。
「那当然。寻常料理怎能满足妳这个美食家?」
「那也不一定。前阵子才有个男人请我吃过家常大杂烩。」
「大杂烩?」于成凯不敢相信,「请妳吃这种东西?哪个男人这么没神经?」
她没回答,饮了一口咖啡。
「好吃吗?」于成凯追问,可不等她回答,便主动接口,「一定很难下咽吧?可怜啊,语涵,一定是跟客户应酬不得已吧。」他朗声笑。
不知怎地,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笑声听来剌耳。搁下咖啡杯,站起身,「我要走了。」
「这么快?」他一愣。
「明天要跟客户开会,我想回办公室整理一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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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词从约会早退后,莫语涵并没进办公室,反而来到布置得温馨静谧的芳疗中心。
「莫小姐!今天怎么忽然想来?」见她芳驾光临,娇小的芳疗师惊喜地迎上前,「刚出完庭吗?」
通常,在跟客户开完冗长的会议,或者刚结束一场诉讼时,莫语涵都会来此纡解一下沉重的身心压力,可都会事前预约,很少突如其来。
「今天周末,法官大人不会这么不解风情安排这时候出庭的。」
「那么,是刚跟客户开完会了?」
「不是,只是忽然想来而已。」她接过芳疗师递来的专属浴袍,踏进专为VIP客人准备的浴室。
「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吧?」芳疗师在室外扬声问她,「看妳好象没睡好。」
是吗?莫语涵靠近镜子,仔细审视自己--果然,一向清亮有神的眼眸是染上了微微倦意,似乎还浮漾着淡淡黑影。
是啊,她最近是没睡好,可并不是因为工作压力的缘故。
她自嘲一笑,褪下衣衫,挽起墨发,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然后裹上浴袍,躺上芳疗室内舒适的床,享受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精油按摩。
室内,缭绕着她最爱的玫瑰清香,她闭上眸,听着轻音乐,嗅着熏香,期盼自己放松神经,酣然入睡。
她真的希望能好好睡一觉,无梦,无忧。
她真的希望能忘了某些人、某些事。
她真的希望能驱逐近日来总在脑海里纠缠不去的形影。
她真的希望……
「啊!」半梦半醒间,她忽地惊呼,身子一颤。
「怎么了?」芳疗师吓了一跳。
她茫然眨眼,「我睡着了吗?」
「嗯,睡了好一会儿。」
「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芳疗师笑答,「刚刚妳的手机响过,我看妳睡得挺好的,所以没有叫醒妳。」说着,取来手机递给她。
莫语涵接过,瞥了一眼,「是办公室打来的。」她起身,蹙眉。
「礼拜六还有工作要忙?」
「天晓得什么事。」莫语涵苦笑,「律师这一行没什么休假日的。」
语毕,她立刻起身着衣,开车直奔事务所,半个小时后,便盈盈走进办公室。
柜台边,值班秘书正辛勤地对着计算机打一份文件。
「刚刚谁打电话找我?」她问。
「啊,莫律师,妳回来了。」秘书抬起头,朝她微笑,「是我打的。」
「什么事?」
「有人在等妳。」
「等我?」秀眉一扬,「谁?」
「我。」温醇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一阵惊颤,猛然回眸,望向不该出现于此的男人。
「温泉?」
他温文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再见面了吧?」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颤声问,一面往后退。
怎么回事?心跳得好快。她捧住胸口,脸颊不自禁地发烫。想起在医院里那个深夜,想起自己曾对他的百般侮辱,想起他总是温柔地忍让她的尖酸刻薄--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想见到他啊!也不敢见他……
「怎么了?」见她近乎慌乱的举动,他讶然,意欲走上前。
她连忙以一个手势止住他,「你别过来!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他默默望她,良久,才轻轻叹息。
「因为除了这里,我个知道还能到哪里找妳。我希望这位小姐告诉我妳的联络方式,她却坚持妳的私人号码不能给任何男人,因为总是有男人想骚扰妳。」说着,他无奈地瞥了柜台秘书一眼,后者对他甜甜一笑,他亦回以微笑,然后转回眸光直视莫语涵,「所以我只好请她替我CALL妳,偏偏妳又没回CALL,于是我只好继续在这里……」
他又要发挥碎碎念本领了吗?「谁、谁问你这些啊?」她截断他,「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当然是因为有要紧事了。」他无辜地眨眨眼。
「什么事?」她咬牙问,忽地发现柜台秘书正竖起耳朵在一旁聆听,连忙以眼神示意他跟她走。
直到两人被隔绝在会客室狭隘隐蔽的窄间里,她才回头望向他;而迎向她的,是永远温暖和煦的目光。
她一窒,心跳再度失了速。「到底是……什么事?」敛下眸,「你不可能是为了那件开发案来找我的吧?我说过,我已经不管那件事。」
「我知道,现在负责案子的人是凌非尘。」
「既然如此,你还来……做什么?」
「我找妳,是为了别的事。」他慢慢走近她。
「什么事?」没意会到他已然十分接近,她蓦地扬起容颜。
四束眸光在空中紧紧交缠--她的,慌张心悸;他的,深沉复杂。
倏地,一道异采掠过他的眸,他身子后倾,像逃离什么似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瞪他。
「妳最好……不要靠我太近。」他低声道,神色淡淡尴尬,「妳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她一怔,下意识提起手腕嗅了嗅。是精油的香味啊,他不喜欢吗?
看出她的迷惑,他别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太……香了,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什么?她又是一怔,寻思数秒,蓦地领悟他意思,玉颊迅速漫开好看的蔷薇色泽。
室内,一片静寂,流转着某种异样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咳了咳,哑声先打破僵凝,「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妳帮个忙。」
「我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她低应,语气不无讽刺。
「妳也许帮不了我,可是可以帮张伯。」
「张伯?」她愕然,「你是说张成?」
「是。」
「他怎么了?」
「我想妳应该知道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吧。」他深深望她。
「嗯。」她点头。
「张伯因为曾经铅中毒,到现在走路还不太方便,他最小的儿子也因为吃下过量油漆急性中毒,还有宣宣的确有发育迟缓的迹象,医生检查过后,也说应该是慢性铅中毒的影响。」他意味深刻地一顿。
她颦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伯想对油漆制造商提起告诉。」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张伯想提起告诉。」他耐心重复,「他想对油漆的制造……」
「我听到了。」她打断他,责怪地睨他,「我耳朵可没聋。」
对她的不耐,他只是好脾气地微笑,「那么妳愿意帮忙吗?」
「我们?!」她再度一惊,明眸圆睁,像瞪着某种怪物似地瞪着他。
他神情不变,依旧挂着笑,「张伯希望妳来帮他打这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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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呢?她怎么说?」电话线另一端传来张成急切的询问。
「她说我们异想天开。」温泉沉声道,「还说现在很难找到证据,证明你是在政府颁布禁令后才买进那些油漆的,就算可以,是不是那些油漆造成孩子们的生理问题,也很值得争议。」
「意思是?」
就算他们提起告诉,也没有任何胜算,何况对方还是财大势大的企业集团,还是趁早打消念头为妙。
莫语涵如是说。
可温泉却没有照搬她的说词,「她说这场官司会很不容易打。」
「那她到底肯不肯帮忙?是不是不肯帮我们?」张成焦虑地问,气息粗重。
「我想她需要时间考虑……」
「算了!我早知道那女人不可能帮我们。」张成愤慨地打断他,语气尖锐,「她根本就是双城的走狗,怎么会反过来控告双城卖的油漆有问题?而且我也请不起她这种大律师,听说他们这些人都是以分钟计价的,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
「你别激动,张伯。」温泉淡淡止住他一连串牢骚,语气虽温和,却隐隐蕴着深沉权威。
张成听出了,愕然闭嘴。
「注意到宣宣情况异常的人是语涵,也是她提出可能是因为油漆的问题,我认为她是最适合来打这场官司的人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服。温泉想,微微苦笑,「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那就……麻烦你了,阿泉。」
电话收线后,温泉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机屏幕。直过了好半晌,才收起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他总得面对。
他走出会客室,迈向那微微透出几许光线的私人办公室,轻轻一叩门扉。
「进来。」响应的嗓音沉稳、镇静。
看样子她已经整理好情绪了,不再像方才乍然见到他时那般仓皇。他涩涩想,推开门。
「你讲完电话了?」办公桌上计算机屏幕亮着,也摊开着几份文件,而坐在办公椅上的她,手握着笔,一副忙碌的模样。
「嗯。」他点头,放纵眸光流连办公室内。
端庄大方又不失女性化的装溃,十足流露她个人不凡的品味。他尤其喜欢一盆压在几上、怒放似火的红玫瑰,艳丽绝伦又难以亲近,很像她这个人。
「张伯怎么说?」她问。
「他还是希望妳来帮他打这场官司。」他好整以暇地道。
她瞪他,「是他希望还是『你』希望?」涩声强调,「我不认为他希望我当他的律师。」
不愧是律师,够敏锐。「好吧,是我希望。」他耸耸肩,在她炽烈的瞪视下仍一派轻松自在,「因为我觉得妳是最适合的人。」
「你凭什么这样以为?」一字一句自齿间迸落。
「因为妳会是最为张家着想,最一心三思替他们争取最大补偿的律师。」他温声道,湛眸紧持住她。
她呼吸一凝,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
「你、你看错人了。你不是说过吗?」她嗓音发颤,嘴角划开自嘲,「我可是个冷酷严苛的律师啊。」
「妳只是『希望』自己是。」他静静望她。
又来了!他又用这种自以为了解她的眼神看她了。她紧紧咬牙,「我没兴趣接这种打不赢的官司。」
「妳有。」
「张成根本付不起我的报酬。」她怒视他,「也许你不知道,不过我在业界要价可是不低的。」
「我知道。」星眸照熠,「不过我想,赢了这场官司对妳而言,就是最好的报酬。」
「你!」她容色一白,咬牙切齿,满腔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烦躁郁闷。
「妳肚子饿了吗?」相较于她的烦闷,他的心情好得让人想揍他一拳。「我在这边等了妳一下午,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肚子饿去吃饭啊。」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妳不陪我去吗?」他笑问。
「什么?」她一愣。
「我难得上台北来,妳这个东道主总要请个客,表示一下热忱吧?」他眨眨眼,又淘气又爽朗地,「走走走,我们去吃饭。」说着,来到办公桌旁,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
「我……我还有事要做--」她挣扎着想摆脱他。
他却不容她挣脱,星眸定定箝住她,「礼拜六晚上还留在办公室里加班,别告诉我妳是这种工作狂。」
「我就是!怎样?」她气呼呼地嘟嘴。
「那么,妳需要有个人带妳体验人生。」他微笑粲然,与眼中光芒相映成辉。
她一窒。
「你……该不会要说你就是那个人吧?」她故意撇嘴。
「我是啊。」他毫不谦虚。
她哑然。他说这话的口气,简直就跟于成凯说他是她的幸福一样。
原来男人自夸起来都是一个样,不论是自命潇洒的金融菁英,还是开朗率直的小学老师--原来都是一样。
想着,她不禁笑了,笑声宛如珠玉滚盘,隽脆动听。
「不要忘了你现在在台北,是谁的地盘啊?」她睨他,水眸盈盈,蕴着难以言喻的妩媚。
他呼吸一紧,「妳的意思是?」
「应该是由我带你体验人生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