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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第六章
作者:葆琳
   
  之后,蓝菟丝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重感冒所引发的肺炎,使她陷入严重的意识昏迷。

  “看这样子是没有办法参加毕业典礼了。”任远站在病房门外说。

  “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那孩子是那么努力的维持着全勤,而且还有特别奖。大家都等着要陪她分享这喜悦的……唉,这傻孩子,居然在半夜的大雨中待了两个小时,要不是警察先生发现,将她送回来,我们竟达她偷偷跑出去都不知道。”蓝妈妈心痛地说。“都是我不好,应该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

  “平常那孩子总是很乖巧的,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半夜离家。”蓝爸爸也向公司请假,好全程看护着心爱的女儿。

  任远听着、听着,一只拳头也跟着握得死紧。

  这整件事一定和白罡皓有关,菟丝会反常地在半夜悄悄离家,除了去找那家伙,别无其他可能。不知道那家伙对菟丝说了什么,才会使得菟丝半夜三更在倾盆大雨中,漫无目标的四处游荡。

  警察们送她回来时,说菟丝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问她她也都不说半句话,本来他们还在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就在他们打电话通知医院时,菟丝自己却突然说要回家,警方只好派人跟着她,幸好最后她平安无事的回到蓝家。  想当然耳,那一夜蓝家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团,可是不管蓝家人如何追问,菟丝就是再也不肯说一个字,当天凌晨就发高烧,真的送进了医院。

  你会为你这句话后悔一辈于!

  白罡皓的话言犹在耳,难道他对菟丝说了或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害得菟丝……任远希望事情不是像他所料想的这样,否则的话,他一定、一定会

  “菟丝恢复意识了?!”

  病房外的家属们一听到护士报的好消息,立刻进人病房内。

  “菟丝!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我是妈妈,你认得吗?”

  “我是爸爸!菟丝小宝贝,你真是把我们吓死了。”

  任远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蓝家双亲激动地对女儿又抱又摸的,而蓝菟丝虽然睁开了双眼,却带着好像还在梦中的神情,对旁人的问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急得蓝家双亲赶忙问医生,该不会是女儿还有什么地方有毛病吧?

  “她的烧退了,病情也已经稳定下来。可能是她昏睡一个礼拜,还有些意识不清吧!没关系,你们不要急,她会慢慢恢复的。”

  医生交代完这句话,就和护土小姐们一起离开了病房。

  “菟丝,你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水好吗?”蓝妈妈爱怜的摸摸女儿的头发,心疼的看着她这一个礼拜来消瘦不少的脸颊。

  “我看我们还是别太勉强菟丝了。她大病一场,最需要的是多多休息,让她睡吧!”蓝爸爸拍拍妻子的肩膀说道。

  蓝妈妈哽咽的点点头,正打算听蓝爸爸的话,不再打扰女儿时,菟丝却以茫然迷们的表情开口问道:“这是哪里……菟丝怎么在这里……班长……菟丝得去找班长……菟丝不懂……菟丝要问清楚……”

  说着说着,菟丝便要下床。

  “傻孩子,你在干什么?不能下来啊,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哎呀!”蓝妈妈惊叫着扶住几乎跌倒在地的女儿。

  “……菟丝得去……菟丝要去找班长……”

  口中哺哺地说着,菟丝企图推开母亲的手,只是大病初愈根本手脚无力的她,怎么推也推不开,突然她竟开始咬起自己的手臂,一边叫着:“坏、坏手!坏、坏脚!”  “我的天啊,快点阻止她呀!”两手抱住女儿的蓝妈妈一叫,蓝爸爸也惊慌的上前扣住女儿的双手。

  “坏、坏坏坏!”菟丝沙哑地吼着,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知道了!”任远冲到菟丝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我一定会把白罡皓带到这边来见你的,这样总可以了吧?菟丝。你就不要闹了,乖乖地在这边等,你不可以离开这里,不然就见不到白罡皓了。”

  刹那间,菟丝就像是没了电池的机器人般,完全停止所有激烈的反抗行为,她呆呆地看着任远说:“……可以见到班长?”

  “嗯,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捉到你的面前!你一定可以见到他,我保证。”

  菟丝终于安分地回到病床上,而任远一路冲出了医院,跳上自己的机车,直奔正在举行毕业典礼的S中大礼堂。

    =====

  “……再会了,我亲爱的母校,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人生的黄金岁月,我将不忘您的谆谆教诲,那将成为我人生的罗盘,令我不会迷失自我的方向.令我成长为对社会有用之人。再会了,母校,再会。”说完了毕业生致词中最赚人热泪的一段后,白罡皓深深地朝台上的贵宾们与台下的同学们一鞠躬,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司仪立刻说:“谢谢高三A班白罡皓同学的毕业生致词。接下来我们请……”

  呼!累死了。白罡皓慢慢地走下台阶,从小学、国中到高中都是毕业生代表的他,真不懂毕业致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有人会听吗?可是每一回他也都看到底下真有人拿着手帕擦眼泪。那些人该不会是因为能从学校中解脱,而高兴得哭了吧?哼。

  好热啊,该不会是礼堂的冷气忘了开吧?闷热得让人受不了,脑袋像要烧起来似的,胸中的一股烦躁感挥之不去——他走回自己班上的座位,一眼就看到当中两个明显的空位。

  任远和蓝菟丝两个人都缺席。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白罡皓脸色一暗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有关蓝菟丝的任何事了。她……那之后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在饭店门外对她说完那些绝情的话之后就掉头回家去,当时只顾着将胸中的一股窝囊气彻底发泄出来,根本没有考虑到蓝菟丝会如何。

  那一夜,在回家路上就开始下起大雨……蓝菟丝当时只穿着一套睡衣,不过她也不是白痴,应该知道要躲雨,也知道该怎么回家才对,根本毋须他担心的……讲是这么讲,不过这一个礼拜以来,偶尔脑海里还是会晃过她的影子。

  自己会不会说得太过火了些?

  其实他并不真那么讨厌她,也许他从未真心把她当成恋爱对象看待,但也不能说她没有带给自己半点乐趣。甚至可以说拜她所赐,那段日子自己还稍微从无趣乏味的学校生活中得到了些许解脱。

  你是我心灵的绿洲——这种恶心的话他是说不出来,不过她也的确当了他的开心果好一阵子。

  喷,这实在不像他白罡皓的行事作风。过去他从不会担心分手的女人会怎么样,坦白说,要是一个个去担心的话,他不满头白发才怪。就算蓝菟丝有点特别,那又如何?他和她简直就像在玩家家酒似的,他只是在扮演她眼中的白马王子,她不可能以为那种差劲的戏码会持续到永远吧?

  (不。她是认真的。即使他抱着游戏的心态,但她不是。对他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她都是那样深信不疑,仿佛是个不懂怀疑是什么的无知婴孩。)

  大概就是因为她的纯真,才会勾起自己难得的罪恶感吧?欺骗她的确易如反掌,可说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试问谁会对抢走了三岁小孩手上的糖果这件事感到高兴?岂止是高兴不起来,当看到孩童无辜的眼神时,恐怕心中所怀抱的更多是歉意吧!

  白罡皓再望一眼蓝菟丝的空位,暗暗地在心中说:蓝菟丝你可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和那个任远竟是亲戚,会遇上这一切只能说是你倒霉了。反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当是你上了一堂难得的人生经验课吧!

  砰!礼堂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直直闯人,打断了讲台上正对学长、学姐们歌功颂德的学弟演讲,越过大半个礼堂的怒吼声,让全部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罡、皓!”

  任远跨着大步走到三年A班的位置,一把揪住了白罡皓的衣襟,说道:“跟我走!”

  “喂,你在干什么,现在是什么场合你知道吗?还不快点放开白同学!”教官们见情况不对,迅速赶过来制止。

  “你是几年几班的,想干什么?”看见任远身上的制服,教官们搬出师长的权威喝道。  “少罗唆,我有事要找他,和你们无关!”然而任远一吼就拨开了几名教官的手,眼中除了白罡皓外,什么都看不见。

  “你这是什么态度,来闹事的吗?警卫,快点叫警卫!将这个闹事份子带到外头去。”教官脸红脖子粗地怒道。

  “请等一下,教官。”白罡皓大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让教官们去处置任远,但他无法不去猜想任远这举动和蓝菟丝有什么关系。

  他才不管任远的死活,不过要是事关蓝菟丝……他也多少有些责任吧?

  “任同学他大概有急事想找我,应该不是故意要找老师们的麻烦。对不起,请让我们到外头去谈一下。不好意思,惊扰大家了。”白罡皓仗着自己平日在师长面前的地位,很快地将场面摆平,朝任远一扬下巴,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麻烦你用点大脑,在毕业典礼上,所有的教官和警卫要是全都上前来,你以为光凭自己能对抗得了他们吗?还得劳动我出面。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我跟你走,走去哪里?看你怎么投胎吗?”白罡皓一开口仍不免冷嘲热讽一下。

  “那天你对菟丝说了些什么!”任远没心情和他  斗嘴,动手就要揪住他。

  可是这次却让白罡皓俐落地闪开。“你在说什  么?我怎么不太懂。”

  “少装蒜,那天菟丝一定是去找你了吧!她现在  人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睁开眼睛就说要见你,说要问你话。你最好乖乖跟我走,要不我就算打断你的腿,也要将你带到她的面前。”

  “医院?蓝菟丝怎么了?”

  “大半夜淋了两个多小时的雨,你说她会怎么样?她差一点就被你害死了,你这混帐!像你这种人渣,我巴不得将你丢进垃圾山里去!连菟丝那样善良的女孩你都忍心伤害,你还是不是人?”

  “……她……差点死了?……这……怎么会……”白罡皓万万没有想到,情况竟如此严重。

  “重感冒并发的肺炎。”任远咬牙切齿地说。“你想我会拿菟丝的命跟你开玩笑吗?走,你跟我走!”

  这一次他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揪住了没有反抗(可能还在震惊状态中)的白罡皓,跳上了计程车,前往菟丝所住的医院。

    =====

  第一次见到蓝菟丝的家人,白罡皓原先以为会遭到什么严厉的苛责,想不到蓝家的双亲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让你跑这一趟。”

  “不,哪里……我……非常抱歉。”白罡皓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到蓝家双亲疲惫的脸孔,他才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有多恶劣、一个不经意的游戏,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

  “你的事,阿远多少对我们说了一些。不过我想你愿意到这边来,至少代表你对菟丝有份友情在吧,谢谢你。”

  蓝妈妈苦笑着往下说;“菟丝现在在睡觉,等会儿她醒来了,还请你听听她要说些什么。这孩子虽然异于常人,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动,可是并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做的事、说的话都有她的道理,就请你多多包涵,答应我们为人父母的请求,请对她温柔一点,好吗?”

  白罡皓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好以沉默的点头当成回答。

  他们打开病房门,先让他进去里面等菟丝醒来,而当白罡皓看见她熟睡时憔淬的脸蛋时,不由得胸口一阵郁闷。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不对,可是她有必要将事情搞成这样吗?难道她就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就因为什么事都这么极端,才会沦落到如此狼狈不堪。

  学学他多好,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乎、努力不懈的事物,适当的念念书、适当的玩乐,未来适当的工作,适当的结婚生子,过一个不是非常突出,但也还过得去的人生,抱着这种态度,人生才不会活得太辛苦,不是吗?

  “真是一个笨蛋。”他喃喃地望着她的脸,忘我地伸出手,好苍白的脸颊,宛如一尊没有生气的腊像,她还有呼吸吗?

  指尖碰触到的脸颊柔软而有温度,白罡皓安心地垮下了肩膀,正想缩回手时,指头不小心擦过了她的唇,那因为高烧刚退的唇色反常地鲜艳,平滑的菱唇微微抿着。

  说起来……他们唯一算是亲吻的吻,也不过是嬉闹着用嘴巴喂食时,那眨眼间的小小接触而已。

  她的唇是什么滋味,他现在竟一点也说不上来。

  仔细想想,不只是她的唇,她的手温、她的味道,她一切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都是那般模糊。自己一直不当回事地和她哈啦,对她漫不经心、毫不在乎,可是她却傻毁地将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照单全收,全心信赖——

  “我这种人到底好在哪里?”  白罡皓再一次地抚摸着她的唇,出神地望着菟丝的睡脸说:“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很优秀,学业、头脑、外貌,哪一样不是万中之选?所以我有资格获得最好的一切。成绩、师长的信任、就读的学校……及女人。我有自信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我都可以把到手,爱情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肾上腺素亢奋作祟,一旦褪去再另寻新欢就是。不是最好的我都不要,不是最好的根本配不上我——”

  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白罡皓叹息地说:“不过我算是输给你了,因为你竟然能使我发现到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男人了。”

  但要是能再重新来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事会有任何不同。因为他恶劣的天性,恐怕还是无法忍受将一个患有亚斯伯格症的女朋友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吧!

  天色渐渐地暗了,不可思议地,白罡皓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转,他凝视着菟丝的睡脸,久久、久久。

  “原来发生过这样一件事。”高若垠在拿到毕业证书后,也赶到了医院。从导师口中得知菟丝住院的消息,她特别前来探望。

  任还接过高若垠顺道送来的两张毕业证书,一张是他自己的,一张是菟丝的。

  “没想到白罡皓还愿意在里面等?我还以为他又会说‘这是在浪费时间,根本没有意义’就走了。想想看,他既然可以对菟丝冷酷无情,放她一个人在雨中待了两个小时,现在又怎么会一下子就转性了呢!”高若垠往病房里面张望了一下,小声地说。

  “八成是他晓得他若走出病房一步,我就会用拳头侍候他吧!”任远一耸肩说道。

  “噢,是这样吗?我想白罡皓应该不怕你的拳头才是。听说他从小就在学防身术、空手道什么的。”

  “你要是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所以才在这儿,那就大错特错了。如果他有良心,今天菟丝就不会被害成这样。”任远冷冷地回道。

  “万—……我只是说万一,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呢?”高若垠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问道:“你可愿意重新考虑,不要再对白罡皓那样敌视?”

  “你什么时候当起他的说客来了?”任远锐利地瞪她一眼。

  高若垠知道自己碰触到的是个极危险的话题,不过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点醒这个男人,否则他一辈子也无法卸下对蓝菟丝的责任感,更别说要将目光移转到其他女性身上了。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呢?今天菟丝的事你也有责任吧?你们两个男人互相看不对眼,要意气用事、要杠在一起是你们的事,但夹在其中成为牺牲品的,不正是菟丝和菟丝的情感吗?这样菟丝太可怜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让白罡皓与菟丝自己去处理他们的情感?”

  “什么感情.那家伙根本就是在欺骗菟丝,而你却要我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吗?”任远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说这种话,我真是大失望了,高若垠,算我错把你当成朋友。”

  “你、你真是个死脑筋的不锈钢脑袋。我的苦口婆心你为什么就是不了解?好啊,不当朋友就不当朋友,你以为我稀罕当你的朋友啊?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们两人会是什么朋友!”高若垠也被他的固执态度气得口不择言了。

  两人怒目相瞪了一秒钟——哼一声,各自转过头,互不理睬对方,各据一方遥遥以对。

  笨任远、呆任远,为什么就是不懂人家的心,亏她明探暗刺他那么多次,结果他还是没有体会到她的半分情意,还糟蹋她的心意……高若垠背对他,咬着指甲,真是欲哭无泪。

  莫名其妙的女人。嫌他高攀她这个朋友,不会早说啊!没事总在人面前晃过来晃过去,以为男人的心都是铁打的,不会受到诱惑吗?女人心海底针,他真是领教到了……任远背对着她,一股窝囊气吞咽不下,真是越想越累。

  这种男人—一我受够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任远的事了!

  这种女人——我受够了!以后我再也不让高若垠插手管事了!

  病房门外两人闹僵的同时,门内也有了动静。

  菟丝嘤咛着,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时间对自己身处在陌生的地方感到些许的困惑,但侧过脸她就看到了白罡皓。“班……长?”

  “你醒了?听说你想见我?”

  在她睡着时,白罡皓心中翻涌上许多情绪,也不断地在思考该对她说些什么。抱歉?对不起?如今再回过头去说那些又有何用?将自己曾说过的话收回来,又能改变什么?

  自己真的想和蓝菟丝交往吗?在他的人生版图上,原本就没有她的位置,现在要他腾出空间来容纳她,他没有自信能有这份成熟去包容她的疾病。他一点都不了解何谓亚斯伯格症,她的单纯对他而言太过刺眼,那种盛夏般一心一意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强烈得令他无法招架。

  他无法想像一辈子都在她的夏天中度过……

  所以他决定放弃这种半调子的温柔与体贴,半调子的歉意,既然已经狠心伤害她了,他只有贯彻到底,哪怕这是一种错误。

  “你还想跟我说什么呢?我想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十分明白了,我不过是个恶劣的骗子,和你玩玩而已,我没想到你会当真。”他故意以冷冰冰的脸孔,最无情的口吻说着。

  菟丝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头说:“菟丝……想……再坐一次班长的车子……”

  白罡皓不是办不到,但他依然铁着心肠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个?真无聊,害我平白浪费时间。我看不出我还有什么必要再载你,再说,坐车都是有目的地的,你想要我送你到哪里去?你现在连离开这张床都办不到吧?”

  “菟丝……可以……”

  “你不可以。”气急败坏地,白罡皓暴躁地拍桌子说。“你行行好,放了我吧!你还想怎么样?要我跪下来跟你道歉,说很抱歉我欺骗了你?哈,我愿意陪你办家家酒一阵子,已经算够给你面子了。你就当那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就结束了,懂不懂?什么永远  在一起,那全都是骗人的,将它忘了!”

  菟丝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抖。“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说谎是不好的……是不对  的……”

  “少跟我搬出那套对不对的大道理,我不像你是  圣人、是天使,我就是坏、就是不好、就是恶劣,这样  你总该醒了吧?”白罡皓瞪着她的脸说。“你以前看  到的我是假的,现在的我才是真的。吃惊吗?难过  吗?很遗憾,这就是现实。”

  那无瑕大眼中盛满的悲伤,令白罡皓再也无法  直视,他扭过头朝门口走去,说道:“我能说的就这么  多了,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傻事,我就管不着了。再

  一股强大的撞击力,由后面袭向他。

  菟丝用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跳下床,整个人扑  向他的背,以双臂环住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谎  呢……菟丝看得到……班长的泪……另一个班长在  哭……很痛苦……菟丝一直、一直在看……所以知道那个班长是好人……班长不坏……明明不喜欢,却说喜欢菟丝……不想在一起,却一直陪着菟丝……好难过、好难过……没有人抱一抱,所以一直好冷、好冷……笑容也是好冷、好冷……菟丝全都看得到……”

  “放开我,蓝菟丝。”有心想要推的话,那双软弱无力的手,轻易就可以被推开,可是白罡皓却有种被牢牢地束缚住,动弹不得的感受。

  “不要。”菟丝直摇着头,连连说了好几声不要。“班长要带我去……带我走……坐班长的车……”

  “你到底想去哪里?”白罡皓可以感觉贴在自己背上那副温热的躯体,以及她甜甜的香气,以前不曾在乎过的一切,突然间都再敏锐不过地透过所有的感官传达过来,鲜明得令他无法不意识到蓝菟丝这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

  她的声音透过了背,传达到他的心。

  “……另一个班长在的……地方……班长一个人在哭……所以我要去……”

  环在他胸前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白罡皓急忙转过身,接住她瘫软下坠的身子,那几乎没有多少重量,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会就此消失。“蓝菟丝!蓝菟丝!”

  听到他的呼喊,门外的任远与高若垠立刻冲了进来。

  “菟丝怎么了?”

  “她好像又昏过去了,快去叫医生!”白罡皓挥开了任远的手,自己将菟丝抱到病床上,当他想放下她时,才发现菟丝的手一直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要去……去……去找班长……”

  她气若游丝地说着,即使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她依然不肯放弃。“班长……需要……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菟丝!”白罡皓握住她的手,大叫道。“振作一点,等你恢复了,我一定让你找到另一个班长,这是约束,好吗?约束是一定要遵守的,所以我跟你约好了,等你好起来,一起去找另一个班长!”

  菟丝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像是听见了他所说的话,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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