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已是黄昏,冰娘愉快地哼著云南小调,清脆的歌声回荡在美丽的暮色中。
从军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深思。
他们经过了水池,冰娘回过头正想问他为何不养些中看又中吃的鱼儿,这才瞥见他俨然的神色。
「你怎么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虽然她明白他在问什么,却依旧选择装傻。
「我们明天不会去拜访婶娘,更不可能留在那里吃她拿手的羊肉大火锅。」他顿了一顿,蹙著眉心,「我甚至不知道她会烧饭。」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她随手摘起一瓣绿叶,拈在指尖把玩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舔了舔乾涩的唇,终於迎视他的眸光,「为了你。」
「我?」从军的神色古怪,忍不住低吼,「你见鬼的是为了我,我一点都听不懂!」
「你需要家人。」她温柔地道。
「你就是我的家人。」他咬牙切齿的说,「还有将军府中的每一个人,我的每一个部下,都是我的家人,我并不缺少家人。」
她凝视著他,「可是你需要跟你的婶娘、堂弟和好,毕竟他们才是与你有血脉之亲的亲人。」
那是他心底深处的一个缺口和伤痛,可是再怎么逃避也没有用,只是选择用厚厚的痂封锁住,却没能彻底治愈伤口……她从他凝视晋深时的眸光就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想要拥有血浓於水的手足亲情。
晋深更需要他,需要一个正直可靠且英明的男性楷模来学习,也需要一个年长有智慧的兄长来教导他该如何面对生命中的风风雨雨,教他如何从一个青涩不安的男孩长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我没有和他们交恶。」他撇开头望著远处的晚霞暮色。
「但是你也没有跟他们亲近。」她指出。
他眸中闪过一抹冰冷的防备,「你不明白。」
「相公,我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它并没有击倒你,反而让你变成一个顶天立地、正直有为的男子汉,既然你已经走过那重重的磨难,为什么不把胸怀放开,原谅他们呢?」
「如果我没有原谅他们的话,今天他们一家子不可能还完好无缺地活在世上。」他眼中的冰冷蔓延开来,语气中的冷漠无情不禁让她瑟缩了下。
「由此可知你是一个善良且雍容大度的好人,但是你的理智和道德感原谅他们,并不表示你打从心底真正地谅解了他们。」她真的很希望他能打开心中的结。
「谅解?」从军眯起眼睛,坚硬的面具终於有一丝崩溃,「你可曾尝过父母双亡後,寄人篱下却被视若敝屣的滋味?」
她呆住了,「相公……」
「你可曾尝过举目无亲,希望你最後的家人能够对你伸出手,给你一丝丝的关怀和温暖,换来的却是鄙视唾弃和排挤?」他渐渐握紧拳头。
冰娘死命地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失控地哭了出来。
老天,她多么希望当时自己能够陪在他身边!
「你可曾尝过睡在柴房里,望著窗外冷冷的月光,内心有多么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为什么不跟随著父母的脚步死去?」他嗓音暗瘂地低吼著,目光充满了痛楚,「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直到心底最後一丝希望的灰烬冷却消失,最後你终於明白,世界上就剩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其他人统统都是陌生的脸孔和冷漠的影子。」
她终於控制不住落下泪来,透过泪雾迷蒙,他脸上的伤心和绝望却异样地清晰。「相公,那都已经过去了,何况你还有皇上,而且现在你还有我啊!」
「没错,就在我几乎放弃自己的时候,皇上救了我,并且给予我最大的温暖和关怀。」从军语气坚定地道:「我被接进宫後,皇后待我如亲生子,还有奏越太子和公主,以及现在被封为一等公和文宰相的千岁与辛闻……是他们给了我亲情和深刻的友谊,让我没有被自私卑劣的叔父一家毁掉!」
她的眸光漾著深深的温柔。她好想见见他们,见见这些在他最脆弱、最悲伤的时候,拯救他於水火之中,给予他最需要的爱与关怀的人们……
她要跪下来深深地向他们致谢,谢谢他们为她保全了世上最值得爱的男人。
她的男人,心上最最深爱的人。
「相公,虽然上天给你诸多的磨难,却还是让你拥有众多的关爱和亲情。」她柔柔地道,「反观你叔父、婶娘和晋深呢?他们很可悲也很可怜,不懂得世间情为何物,不懂得何谓仁慈与人性……可是你看他们最後得到了什么?一个残破不全的家,一直到现在,还无法脱离自惭内疚心虚的阴影。」
「若有,那也是他们应得的。」从军冷冷地道。
「我们都不是圣人,我们都会做错事,就当作他们一时做错了事,可如今已经悔改了……原谅一个人比憎恨一个人更好,你就原谅他们吧。」
「我没有不原谅他们。」他淡然的说,转身迳自往玄楼方向走去,「我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你先回房里休息吧。」
「相公……」她急声唤道。
「还有,我明天一整天都会在兵部忙。」抛下话後,从军高大的身影旋即消失在暮色沉沉中。
冰娘呆站在原地,一丝掩不住的惆怅和失落悄悄爬上心头。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可是换作是她,真能够一笑抿恩仇吗?
「我这样……做错了吗?」她低低自问。
她真的不愿意见到他继续活在过去的仇恨和阴影中,虽然他已经很了不起,几乎已经是以德报怨了。
但解开心头的那重枷锁不为别人,而是为他自己。
「不,我不能放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化解这段恩怨,让他们重拾亲情与和睦。」
虽然这显然是项艰钜的任务,天知道她得花上多少年的时间?
而且她眼前的麻烦也不少,也还等著她一一解决呢。
冰娘突然觉得一阵发冷,原来天色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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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冰娘兴匆匆地跑到玄楼,却发现从军早早就出府上朝去了。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不能气馁。
从军是个生性仁慈宽厚的男人,他需要的只是独自一人静下来好好把事情想清楚,
她会给他时间的。
冰娘揣著一颗心,在将军府里从早晨等到中午,从午后等到黄昏,眼见他真的不回来了,她不禁失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她昨日已与晋深定下晚饭之约,就算从军不去,也阻挡不了她去的决心。
而且她也要亲眼看看,世家二房此刻的情况。
如果他的婶娘依旧劣根性难改的话,或许她可以放弃一部分,只要说服从军和晋深两堂兄弟恢复情谊就好。
因为她可以看得出这两兄弟眼中的希冀和渴望,虽然他们俩死不承认。
「敏敏,你有空吗?陪我到一个地方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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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敏敏的咕哝和不满的脸色,冰娘还是来到一栋曾经辉煌过,如今却显得沉旧斑驳的宅邸。
它甚至比漫天的黑夜还要死气沉沉。
就像年久失修的古坟……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若说当年世二夫人曾经残忍地对一个孩子极尽伤害之能事,那么居住在这毫无希望和未来的古墓里,也足以惩罚她了。
宅邸大门前,努力压抑著兴奋与期待的晋深,与一名高姚瘦削却显得衰老的老妇人正引颈等待著,在看到她的身影出现时,他们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强烈的喜悦和释然。
她真的来了。
但当他们看到她身後并没有从军的踪影时,失望又在瞬间爬上了眼底。
「婶娘你好,我是从军的未婚妻子,我叫冰娘。」她对一脸紧张的老妇人绽开一朵笑容。
敏敏在她身後生闷气暗嘀咕,但她假装没听见。
老妇人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艳精明,但是岁月和多年来的内疚在她脸上刻划出明显的苍老痕迹,此刻的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充满防备,紧张和不安的老人家。
老妇人有些惊异,结结巴巴地道:「呃……夫人不用多礼,里、里面已经备好了饭,夫人请进……请进。」
晋深强自镇定地望著她,语气却是脆弱忐忑,「堂兄……他不来吗?」
「他临时有急事。」她眼也不眨地撒著谎,笑意晏晏。
「噢。」晋深看来失望极了。
「我来也一样。」她温柔地看著面前这对仓皇畏缩的母子,心底止不住的叹息。
如果从军来看过他们一眼,只要看一眼,他就会明白放下仇恨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但是打开自己,也是打开他们身上背负多年的沉重枷锁。
老妇人吞了吞口水,焦急地扭绞著枯乾的双手,「请……请进。」
冰娘友善地挽起她的手,「婶娘,别客气,咱们一道进去吧。」
「夫人……」敏敏在她背後惊喘一声,像是怕她沾惹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也一起进来。」她对敏敏抛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什么都别说。」
「啧。」敏敏一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古老的宅邸处处都是陈旧与荒凉,仅有的两名婢女看起来也很少见生人,在看到她莲步款款来到时,更是一副巴不得跑去躲起来的模样,不难想像这古墓里一点希望和朝气都没有。
晋深怎么受得了呢?他今年才十七,正是青春要开始,要追求自己大好人生的时候。
难怪他宁愿做出放荡不羁的模样,还跟那票公子哥儿鬼混,也许是想要证明自己虽然住在古墓里,但还是活著的事实吧。
他们在简陋却擦拭得洁净的大厅里用餐,四周微微泛黄的墙壁和沉檀木架上空荡荡的景象,令冰娘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这些年来,我们把能卖的古董和字画都卖了……」老妇人低低呢喃,勉强维持著最後的一丝自尊。「你知道的,我们总是得活下去。」
「虽然我们不配。」晋深苦涩地道。
冰娘心底掀起了丝丝的酸楚,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欺负过当年弱小无依的相公,她应该要恨她,可是此刻她所看见的悲惨景象,却让她怎么也狠不下心去恨。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老天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惩罚。
「据我所知,将军应该每个月都有让人拿家用费来。」
「我们……不能再拿他的钱。」老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羞惭地低语,「那些钱我都没动,我等著有一天他来,然後当面还给他……可是他一直没有来,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赎我这一身的深重罪孽。」
桌上的火锅噗噗噗地滚烫翻腾著,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它。
冰娘轻轻地道:「婶娘,当我知道你和叔父当年是怎么对待将军时,我真的非常非常痛恨你们……我承认,我甚至有想过要替将军出一口气,可是後来我发现复仇并非最好的报复方法,如果能够化解这段仇恨,远比重重惩罚和伤害任何人更有意义,尤其当我知道其实将军还是很在乎你们的时候。」
老妇人的眼中终於出现了一丝火苗,激动的热雾迅速冲进了眼底,「你……你是说那孩子并不恨我?」
「他或许没有那么快忘掉仇恨,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忘掉你们是他的亲人。」她希望自己猜得没错。
她的相公是这世上最正直仁慈的人,他有一颗温暖和柔软的心,只不过是被重重的盔甲和保护壳包住了。
老妇人看起来不再那么槁木死灰,「他……他肯原谅我吗?当年我刚嫁入世家,我满心只想著不该让一个小毛头拿走世家大部分的财产,那并不公平……尤其我夫君一直跟我保证,他兄嫂遗留下来的财产非常庞大,除了从军以外,我们是最有资格得到世家财产的人……我不知道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同意了虐待从军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老妇人低低啜泣了起来。她的悲伤和自责是那么样地真实,就连原本敌意满满的敏敏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同情。
「我出世後不久,爹就去世了,娘一直活在自责和阴影里,她不断告诉我她过去做过什么……」晋深沙哑地接口,僵硬羞愧地道:「我听得越多,越觉得我们一家人都是混蛋,我们欠了堂哥太多太多,可是我们却没有办法补偿他……」
「幸亏有你。」老妇人拾起头,泪痕斑斑地道:「晋深跟我提过你,他说大将军……非常的喜爱你,而且你很与众不同,或许你可以让他不再那么抑郁,让他快乐起来……昨天他急急地冲回来告诉我,你和大将军将来我们这里用餐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冰娘觉得老妇人对她的感激实在太过了,她连连摇头,惭愧地道:「婶娘,其实我很没有用,今天晚上我就没有办法说服他一道来。」
糟糕!
她话一说出口,这才发现自己说溜嘴了。
果不其然,老妇人和晋深看起来深受打击的样子。
她急急地解释,「呃,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不来,而是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公事非常重要……吃饭的约定可以往後挪一挪的。」
这对母子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怀疑,不是很相信她的安抚之词。
「是真的。」她乾笑著。「你们想,如果将军不是已经释怀了,他怎么会同意我来你们这儿呢?」
老妇人和晋深的神情看起来安心多了,甚至还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
敏敏轻咳了一声。
冰娘挺直背脊,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敏敏出面扯後腿。
从军没有反对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她真的会来,否则只怕用绑的,他也会硬把她绑在紫楼里。
「所以……」她故作愉快地道:「我们现在可以吃火锅了吗?闻起来真香啊。」
老妇人啊了一声,殷切地布著菜,「对对,该吃饭了,你一定饿了……来,尝尝看我熬的汤头,看看合不合胃口?」
「一定合。」她露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我爱死了羊肉大火锅。」
晋深近乎崇拜地望著她,清秀的脸庞激动得像是恨不得一把抱住她,拚命跟她道谢。
她的到来让他们的生命重新有了春天和希望……
老妇人殷勤热情的眸光瞥向一旁站著的敏敏,「哎呀,还有这位小姑娘,也坐下来一道吃吧。」
敏敏有点别扭,迟疑了一下,目光望向冰娘。
冰娘的笑容里充满了鼓励,「坐下来吧,我们千万不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老旧的宅邸里今夜有灯光,有炭火香,还有浓浓的温暖和轻快的笑语。
冰娘解除了封锁在世二府邸的魔咒和枷锁,只是不知道能否顺利解除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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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你真的去了那里?」
一声咆哮如雷般震得趴在软绵绵床上的冰娘不由得捂住了双耳。
「噢,外头打雷了吗?」她努力从床上挣扎爬起来,放开双手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可酸疼的四肢和肌肉随即又让她哀叫著倒回床上。
她昨晚待在婶娘家直到近三更,跟婶娘讲了一个又一个发生在云南的老笑话,甚至还跟晋深玩了一会儿的跳房子,虽然他坚持自己已经十七岁,不玩这种幼稚小孩玩的游戏,但事实证明小色狼果然还很小,他可是玩疯了。
唉,待在将军府里吃吃喝喝睡睡这么久,她的骨头有些受不了这突然的激烈运动,现在她只要每动一寸就惨叫一声。
「焦——冰——娘!」随著怒吼声进来的是他许久不见的凶恶面孔。
冰娘眨眨眼睛,懒洋洋地唤道:「相公,你的眉头又打结了。」
他一顿,随即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得好好跟我解释一下,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晚?」她马上装傻,天真地眨著大眼睛,「怎么啦?我怎么都听不懂相公在说什么?唉,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才睡醒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儿个怎么没有上朝去?」
他阴郁地沉下脸,「皇上知道我即将成亲,下旨要我在家里待婚,直到我们成完亲并度完婚假後。」
冰娘恍然大悟,明明很高兴,但还是假装同情地道:「这样啊,难怪你今天早上心情不太好。」
从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转移注意力,重新咆哮道:「我的心情不好是因为你——」
「又不是我要皇上放你假的。」她无辜极了。
「你!」他狠狠地瞪著她,「你心知肚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唉。」她伸展著酸疼的肩臂和腰肢,「你吃过饭了没有?我连梳洗都还没呢。」
「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他一个字一个字道。
啊,失败啦?
她讪讪地笑著,「相公,你放轻松点,我可不希望在举行婚礼前就被你失手掐死,这样皇上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要掐死你……至少现在还没。」他的声音比寒冰还冷。
「好吧、好吧,你到底是要现在掐死我,还是要等我梳洗完、吃饱饭後才要下手?」她慢条斯理的问他。
从军一怔,怒气冲冲地抛下一句话:「吃过饭,到玄楼见我。」
然後他就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冰娘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吧,这就是热心助人的下场。」
不过,她不会後悔也不会放弃的,现在他或许会气她,但是以後他会感谢她的。
敏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但在雕花梳妆架上有一盆清澈的水,冰娘慢条斯理地起床梳洗,慢慢踱出卧房来到花厅,果不其然,桌上放著热热的饭菜。
鸡丝粥和几道爽口小菜引得她胃口大开,但是才刚举箸,她想到相公待会儿就要「开堂军审」,满肚子的馋虫顿时惊逃四散。
但她还是需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面对接下来的「酷刑」。
冰娘慢慢地蹭到玄楼门口,她不必直接面对面就可以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强大怒火,这坚固的玄楼双柱都快要烧起来了呢。
「相公。」她已经准备好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你该死的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从军真的很气很气,否则不会忘形大吼大叫。
冰娘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你听我解释……」
「你只要乖乖地坐在家里等著当我的新娘子,这样就够了,其他的你不该、不用也不能自作主张。」他紧紧盯著她,满眼威胁,「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她实在不是要跟自己的小命过下去,但……
「不清楚。」她眨眨眼,差点被他那锐利如冰箭的目光钉在墙上。「你没有说为什么我不能自作主张,何况那算哪门子自作主张?我只是在维系亲人之间的感情。」
「我跟他们没有什么亲人的感情。」他冷冰冰地道,「也不需要你来维系。」
「你这么说就伤感情了,你没有看过她懊悔的眼神……」她反驳。
「现在连你也站在他们那一边了?」他的眼底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和狼狈,「是不是?」
她心口一痛,闭上了想辩解的嘴,莲步轻移地来到他身边,仰望著他,目光充满了深深的爱意与怜惜。
「傻瓜,我是你的娘子,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她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里,脸颊偎近他坚硬温暖的胸膛。
从军蓦地一颤,浑身如刺猬般的伤痛和激动出奇地平缓了下来,声音沙哑,还夹杂著一丝他绝不会承认的脆弱。
「我以为你也要抛下我。」他轻舒长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我不能没有你,我也受不了你站在我的敌人那头。」
敌人……他总算肯正视面对自己的心情了。
「相公,我不会抛下你的,虽然你是头固执的死硬派猩猩,但你也是个最温柔、最善良、最有正义感的好男人。」她攀著他,踮高脚尖轻轻啄了他的下巴一记,笑意嫣然,「而且……我很爱很爱你呢。」
从军震住了,为她主动献上的甜蜜轻吻和深刻动人的告白。
「你……你说……」他看起来像是呆掉了。
「我爱你。」她甜甜地,娇羞地道:「还不只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多到你没有办法想像的地步。」
「可是……」他看起来像是快晕过去,更像是感动到无法自拔。「我以为你很气我……我非但把我们过去的事都忘了,还总是对你大吼大叫……」
「没关系,过去的事不用想起来。」她深深地凝望著他,真心地道:「只要未来不要把我忘记,就够了。」
「我怎会忘记你?怎舍得忘记你?」他的黑眸里有隐隐泪光,深情而动人,「在你好不容易进入我生命後?」
冰娘深受撼动地痴望著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铁血耿直的大男人竟然会吐露出如此教人永生难忘的告白。
「这是不是表示……」她狂喜的泪雾在眼眶里打转,想笑又怯然,「你也有一丝丝的爱我呢?」
「傻瓜。」他低低喘了一口气,爱怜地抚摸著她的唇瓣,强烈的渴望与悸动在他血液里奔流。「如果我没有爱上你的话,怎么会落得既想狠狠打你屁股却又舍不得的地步?」
「相公……」她的欢叹还未消失,唇瓣已经被他紧紧攫住。
绿波风动樱桃痴,娇羞初见时,春光近,俗事远,芳心两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