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琉阳就醒了,其实她已醒来好一阵子却不敢动弹,她看着晨光由暗转明,碎花似的泼洒在她身上,以及那不客气地横在她胸膛上的手臂,
她轻手轻脚怕吵醒对方,她得起来了……
当她试图将那搁在她胸膛上的霸手移开时,却听见含糊的声音响起,“天亮了吗!”睡在她身旁的蔷丝声音朦胧地问,眼睛还是阖上的,“今儿天亮得好快。”
“蔷丝,”琉阳柔声遭,“你昨晚和我说了一夜的话,肯定还想睡,再歇歇吧!”
“不行了!”蔷丝翻起身,打了个不太秀气的呵欠,“睡觉是晚上的事情,怎么可以浪费在白天的晨光里?都怪你,蜂着三年没见面,一夜的时间哪够咱们叙旧?”
不由分说,蔷丝硬是缠着琉阳不放,连至井边盥洗时也不肯稍离,琉阳不出声,心底叹气着愿天光,时间不多了,她……
老实说,对于秦聿的警语,她和大师兄都没法全然相信,可也都没胆真试试如果没有他的“治疗”,她会不会真的肠穿肚烂而死,所以这样的“治疗”方式虽有些惊心动魄,两人却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尤其在深心底,她是每日期盼着的!
“对了,蕾丝!”琉阳试着转移她注意力,“你昨晚梦呓时老叨念着‘死小五’三个宇,有特别意义吗?·
洗脸的动作乍止,蔷丝将净脸的丝帕蒙住了脸庞,除了一双大眼睛,琉阳瞻不着她藏在帕里的脸。
“我……”蔷丝难得结巴,“你肯定我喊的是‘死小五’而不是老不死、死老头或死财们吗?·
“若只喊一回还有可能听错,”琉阳轻弹好友额头,“可你喊了好几回,且表情丰富,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咯略颤笑,好几回把我惊醒,要说我听错可真难!”
“是……吗?”蔷丝将脸上濡了水的丝帕揪得更紧,她用力援揉着恍若想搓下一层脸皮,“唉!你知道我成天和我老爹赶那些该死的东西上路,难免,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有所梦?”琉阳笑瞠着双眼,“你有病呀?你爹赶上路的那些‘货物’全是没温度、冷冰冰的死尸,你有啥好梦的,还是你和依姣师兄染上了同样的病症,都有恋尸癖?”
“我没有!”蕾丝依旧压着丝帕不肯松手,可由里头传出的咯咯笑声已经恢复了正常,“牧琉阳成日流连在人家墓穴里,那才叫货真价实的恋尸癖!”
就这样,两个女娃开始在井水边互相泼水玩了起来。
“蔷丝!·
井旁屋子里敞开的窗牖伺,支着下巴看热闹的男人半天终于出了声音,“时候不早丁,你不回去煮饭不怕饿着二师叔?”
“四肢不勤,饿死活该!”嘴上如是说,蔷丝却已停下了玩乐的动作,她笑吟吟地对着窗里男人打了招呼,“星野师兄早!”回过身她趁着玩伴发愣脸红间再拨去一掌子的水,“暂且饶过你,账先记上!”
“咱们两姐妹……”琉阳闷着声轻哼,“还需记账吗?”
“亲姐妹明算账!”蔷丝果真是日神的孩子,晨起时的朦胧与昏顿早不复踪影,灿星瞳眸纯亮得叫人有些不敢逼视,她哼了声抹去身上湿渍,“先回去伺候老爹,他今儿要下山进城办事,待会儿再来找你,昨儿回来太晚没带你去见玉簪婆婆,这几年里,她整日叨念着琉阳丫头。”
蹦蹦跳跳的身影伴着声音如风散去,阳光般的女孩离开了两人的枧线。
“进来吧!外头有风,你身上都是水,当心风寒。”
牧星野说得漫不经心,语气中却是浓浓的关切,他向来当她是个孩子,一个需要照拂的孩子。
琉阳听话地进了房,牧星野阖上窗,井水旁这一弄伺正是牧星野的房间,也是她三年前每天夜里死缠着他不肯回自己房间的地方,这间房里,触目净是她和他的回忆。
琉阳环顾四周柔柔地笑起,“三年了,这屋里还是一点也没变嘛!”
“没什么可变的,”他耸耸肩,“东西用惯了有感情,换了反而不顺手。”
“东西如此……”她低软着嗓音在屋里踱了圈,像自问着,“故人呢?”
牧星野愣了愣没答腔。
“这对泥娃娃你还留着?!”
琉阳惊喜地踮高脚尖,想取下师兄架上一对泥塑小人儿,那一年她九岁,玉簪婆婆教她捏泥人儿,她喜滋滋地捏了对小人儿,男的手持长剑,女的拿着萧管,两人笑吟吟对视着,瞧模样,正是她和大师兄,当年大家都说她手巧,捏得栩栩如生,有模有样,师父还央着要她也帮他捏一个,却不知她在泥人儿里贯注了多少心思…”。
“放着都忘了,没想到扔……”牧星野长手一伸越过了琉阳,想帮她取下泥娃娃,“上头净是灰尘……”
乍然惊觉师兄贴近,琉阳一个心慌顿失重心地向后一跌,冷不防让牧星野收紧了双臂自后方抱个满怀。
琉阳不敢动弹,原想急急辩清自己绝非有意投怀送抱,却在嗅着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气息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牧垦野身子一僵,原想伸手推开师妹的,却在嗅着她甜软软熟悉香气时神志顿起迷乱。
半晌后,他终于抬高双手,却不是将她推离,而是用力将她环紧,他自后方将头埋入她如云青丝里,认真地嗅闻着那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性气息。
“该死的!”牧星野诅咒的噪音含着苦楚,“我该拿你怎么办?我不该、也不能碰你的,可……”他的手毫不理会心底残存的意志力,缓缓漫游在她柔美而纯然女性的曲线上,“为何我却全然失控地对你上了瘾……”
琉阳不敢回身亦无活动弹,半天才挤出了声音。
“大师兄!我爱你!”
当她总算哑着嗓音将这句原本她以为今生永远无缘出口的告白说出时,她放松地吁了口长气,“不论你能对我好多久,或想要怎么对我,我都无怨无悔。”
闻言,他神情震慑,眸子沉下,因为她炽情而无悔的嗓音。
他松开怀抱退后一步再一步,那神情活像方才抱着的是个含有剧毒的刺芒。
“大师兄……”她转回身子流下了成串泪水,“自从你将我带出墓穴后,我的生命早已不属于自个儿的了,它只隶属于一个叫牧星野的男人!”
她的声音哽咽,“我可以不当你的小师妹、可以不当牧琉阳,我一心一意就只想当你的女人!”
“你曾告诉过我,”她微微暗哑着嗓音,眼神幽缈悲伤,“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只要属于我们的星星还挂在上头,那么,阎王怎么也收不了,又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途,不是旁人所能插手改变的,可我的星于却不同,我那颗星星原在这世上都没人在乎我、没人要我时便已坠落,是你帮我捡起来,再重新挂入夜幕里的,我的生命早已只属于你了,求求你,别再拒绝我,别……”她流着泪水,“别不要我!”
她的泪水满是楚楚动人的神韵,压迫得他无法言语,不能思考。
“如果你对我的感觉真的纯粹只是兄妹之情,吻我只为延续我的命,那么,”她抿紧唇,神色坚定,“求求你别再管我了,去过你渴望的生活吧!你若再对我施惠,那么,我只会像小时候一样死黏着你,纠缠着你不放!”
“你总以为是我搅乱了你的生命,事实上,却始终是你在牵动着我的生命!”
她推开呆愣的他意欲寓去,他却不许,不再多想地用力将她向后压靠在墙上,他双手撑在墙上,围住姓两旁的去路,低头寻她的唇。
“不要!”她挣扎着,心头又羞又怒,她不要他的怜悯,不要他的责任感,她只要他的爱。
她将头一偏避开他的探近,他热烫的唇烙在她脸庞上,延烧到她耳际,热热的鼻息引她全身起颤,她却还兀自与他和自己顽抗,她使劲用力想推开他压抵着的热腾身躯,他却丝毫文风不动。
他只手钳制她的妄动,另一只手则用力扳紧她的下巴,倾下身轻柔柔地吻住了她噙满伤心的唇。
“闭上眼睛!”
她耳畔响起他霸道而微带蛮横的嗓音,她原无意听从的,却不由自主地乖乖闭上了眼睛。
当她看不见他的,他似乎较能自在地由着心底的渴望漫游在两人之间,他的舌侵入她口中,勾惑着她的小舌,先是试探一触,继之柔柔吸吮着她的甜蜜,两人的舌纠缠着,像极两人密不可分的命途。
她不能没有他,事实上,他也是的。
他不想再骗自己了!
她对他的意义早巳不是那个他救回来的小生命,也不仅是他的小师妹了。
她是牧琉阳,是那个让他全心渴慕的女子!
两人气息交缠终至环环相扣,潜入彼此身躯,棺至心底最深处,融成感官一处神秘而永不可磨灭的记忆……
即始全身如遭火焚;她依旧无悔,她全心全意只想熔化在他怀里,宁可化身为他体内的一个器官、一处肌理,甚至一次呼吸。
“琉阳!你在哪里?”
是蔷丝!
琉阳在牧星野怀中猛然一颤,心头大乱,他却浑然不在意地笑着吻去了她将窜出的尖叫声。
“没事的!”他伸手抚平她的云鬓,额心抵着额心,心疼地睇着她的慌乱,“没事的,”他再次覆述,将她冰冷的小手送至他唇边,眼中是坚定而深情的光芒,“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我。”他倾身在她唇上再次烙了吻,像是为自己的承诺封上印记,然后柔柔地帮她拭去了他留下的痕迹。
“蔷丝!”接着他偏过头向外头喊,“你要的人在我这里。”
“琉阳!”旋风奔入的蔷丝压根未觉屋里暖昧的氛围,她自牧且野手中拉过琉阳柔荑,却乍然尖叫起,“好烫!你的手好烫!”继之她将掌心搁至琉阳额头,再一声尖叫逸出,“你的额头也是,你发烧了!糟糕,是方才被我泼水受寒的吗?”
看着好友真挚的关怀呵护,琉阳挤不出声音,心底是杂乱的思绪与歉章,她爱师兄爱得天昏地暗,连蔷丝都不曾顾及,可说到底,蔷丝才是他的未婚妻,才是那真正可以理直气壮吻他的女人呀!
“没事的,蔷丝!”牧星野好整以暇地帮师妹解围,“我正在教师妹一门气功,她是运气过度,不是发烧。”
“是吗?这么神奇,”蔷丝语气中难掩佩叹,“瞧她的唇嫣红得这么漂亮,玫瑰花瓣似的,星野师兄,下次也要教我唷!”她笑吟吟地擒住琉阳的手,“没事就好,走,咱们上太师父那里去。”
琉阳被蔷丝扯跑着恍若乘风的纸鸢,牧星野笑了笑跟在两人后头。
三人来到不死居,甫进屋却让那砸乱了一地的石屑给惊慑了住。
“怎么回事?“蔷丝惊叫,“是三个婆婆吵架吗?”
“不可能!”牧星野蹲身探查,“每回太师父闭关就是她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争夺目标不在,眼前有何可吵?况且!”他拾起地上残屑蹙眉,“施掌之人功力匪夷所思,才能将一个好端端的石椅击成了粉屑,想来三位婆婆都没有这种本事。”
琉阳心头起了忐忑,半天才挤出声音,“太师父还在团关吗?”
牧星野点头,“是的,三年前开始,太师父闭关密室己由不死居迁至了鬼墓山巅一处洞穴里,现今他修练的武学多以其气运转为主,需要完全的安静。”
“糟糕!”蔷丝大惊失色,“如果仇家故意挑准了这时节上门来寻隙,婆婆们可要挡不住的。”
“不可能。”牧星野摇摇头,“死财门,深居僻壤,不仅人口难寻,就算误打误擅进了闸口,可后头还有太师父设置的层层关卡,除了咱们自己人,谁也进不来,除非……”他面色巨变,瞬间将震惊的眸子转投向身旁的师妹。
他双臂纵场擒紧琉阳手臂,“难道是秦聿?是你?!莫怪他口口声声说是在帮你?难道这就是他帮你的交换条件?进鬼墓山?”
琉阳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她在他眼底看见了耀恶。
“你疯了!星野师兄!”蔷丝插入两人之间,施尽全力想扳开牧星野捉着琉阳的手,却徒劳无功,“唉呀呀,”她急得直跺脚,“你不快去救人还在这节骨眼为难琉阳?不管是哪只大老鼠窜人咱们不死居,又和琉阳有何干系?”
“最好无关!”牧星野用力扔下琉阳,冰冷嗓音随着急掠身形在两个女孩眼前遁去。
“真奇怪!”蔷丝感到不解,“星野师兄今儿个是怎么回事?疯狗似的,从小到大从没见过他发怒失控的、算了,别想了,琉阳,咱们也快去瞧瞧吧!”蔷丝捉紧了犹呆着身躯的琉阳向外纵奔,嘴里嘟嘟嚷嚷,“这么巧,偏偏爹也不在……”
琉阳听不见蔷丝的声音,心头只一再盘旋着大师兄曾说过的话——
你若当真犯下大错,我会原谅你却不会原谅自己。
她咬咬唇,心头一片茫然。
他虽说过她做错事不会罚她,可失去他的爱比原不原谅更令人心悸。
蔷丝和琉阳奔至山崩,那儿站了几个人,除了目瞳着焰的牧星野外,还有身上已挂了彩的春萝婆婆和梅棠婆婆。
由两个婆婆身上的魔魔血痕,显见她们的拿手绝活对来人丝毫没有影响。
他们前方不远处是不会武功的玉簪婆婆,这会儿她的身子正被个白发老人自后方钳制立于山头,山风拂掠着众人神经绷紧的脸庞,白发者叟正是当日掘了地道帮牧星野两人脱困的秦聿。
果如牧星野所料,秦聿当日是有求而往的,他向琉阳提出了条件,只要她说出入鬼墓山的途径与避过机关的办法,他就有法子帮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
事前她并不知道他要用的是嗜情虫蛊的办法,也不知道他竟是要来为难玉譬婆婆,那个自小最疼爱她的婆婆。
可就算真的知道了,琉阳面色死白,她依旧不能肯定她是否还是会为了得到他而出卖一切?
包括她的灵魂!
大师兄的眸光又冰又寒,迥然不同于不久前吻她时的炽热,他甚至连眼角都不屑于瞥向她。
那么,到末了,她终究还是失去了他吗?
“秦老头!”
出声骂人的是向来躁性的海棠婆婆,听来几个老人家都是几十年的旧识了,“你这个老不死的蛮子,年轻时就始终纠缠着我玉譬妹妹不放,这十几年来不见你这厮,还当你是死了心或已然升天做神仙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了念头。”
“弄清楚点,叫老不死的人可不是我!至于升天做神仙……”秦聿嘿嘿笑,却又掩不住一脸柔情,“只要我玉譬表妹肯陪我,上天下地府我都奉陪。”
原来玉譬婆婆竟是秦老儿的表妹!琉阳眸子一黯,难怪那天在地道里他会说自古以来师兄妹相恋,表兄妹相恋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难怪,他虽说是在利用琉阳,却也是真心想帮她的。
春萝婆婆身上虽受了伤,却仍一派气定神闲,“秦老儿,大家伙儿都七八十岁即将入土伸腿的人了,还在这边争情夺爱,不怕惹后辈笑话吗?你今年该七十七了吧,玉譬也七十了,有必要硬将她拴在身边伴你这最后一程吗?”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不只今生最后一程,我连她来世都预订了!”秦聿恨恨然道,“当年玉譬表妹原已与我先订了亲的,若非老不死那厮硬生生夹人其间,今日能与她共偕自首的人是我,而非那叫老不死的恶贼!”
“而他,”秦聿冷哼,“坐拥三人之福,哪比得上我对玉譬表妹的痴情一片!”
“表哥!”轻柔嗓音来自秦聿前方,玉簪婆婆轻声—叹,“没错,我们确曾订过亲,你为了我终身未娶,我对你也始终有愧疚,但我的心却从不曾属于过你,不论我夫君能给的是三分之一或全部,我都欣然受之,而你,又何苦执迷不悟?”
“执迷不恬也罢,你真心喜欢的不是我也罢!”秦聿发了横,“今日就算将你打晕了,我也得将你带走!”
忽然,风中传来冷冷冰语,“要带走我的人?好歹得先问过我许不许!”
那噪音似冥若幽,毛勾勾地引人寒毛竖直,秦聿知道是老不死来了,他打足精神紧环着怀中恋栈了一辈子的女人,却冷不防左颊右颊分别被一个又一个既猛又狠的耳刮子扫掠,光天化日下,秦聿像是见了鬼似的,压根还未见着对方现形,却已闷吃了两掌,既之怀中一松,原是紧环着的人儿竟已无声无患被人掳走。
鬼墓山巅,灿日下,一个拥着玉譬婆婆的瞿瘦白髯老人乍现于众人面前。
老人身形潇洒自若,神情桀惊不驯,无论在气度及风范上均是秦聿所望尘莫及的,他正是牧星野太师父老不死。
“这又是什么鬼招式?”察聿双掌抚着发疼的脸颊,虽是满心不悦不服,却也忍不住对这不死老儿的武功生起佩叹。
“幻影夺心!”老不死在另两个妻子监视的目光中放开了玉簪婆婆,衣袖轻轻一荡踱离了她几步。老实说,三个妻子里,年纪最轻、温柔贴心、却不会武功的玉簪得到了他最多的疼爱,可他向来自恃公平,且早已跟三个妻子都约法三章,绝不在另两人面前抱第三个人的,这规矩若没守住,晚上可要麻烦的,
“夺心?!”秦聿哼了声,“你就算霸着她的心又有何用?方才你们过来前,我已趁她量厥时喂她服下了嗜情虫,并灌入了我的气息,这会儿她若硬是不肯跟我走,有生之日每天这个时刻,她就得忍受虫咬肠穿,腹疼如绞的痛楚,这种痛,正常人熬不过三日,嗜情虫蛊无药可解?无法可除,她须赖我而生,仰我之气活存,否则腼穿肚烂,剧痛至死!”
闻言众人面色铁青,苗疆蛊毒之霸道劲厉虽时有所闻,但毕竟隔得遥远,没想到这种事情竟会真的发生在自己亲人身边。
好半晌,老不死冷幽幽出了声音,“玉譬脾气有多拗你是知道的,她若当真因此而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聿狂笑,“那可真是遂了我的愿,我早就想死在你手里。恨了你一辈子,若能死在你手上倒也不枉,活着得不着玉譬表妹,阴间为邻倒也是种福气!”
“你真认为这样做算是爱她?”老不死缓缓摇头,“真正的爱不是强取豪夺而是真心疼惜,你怎忍心看着她虫咬心悸的惨状?又怎忍心看她郁郁寡欢单为了活命而守着个她不爱的男人?”
“我不管!”秦聿发横道,“玉譬表妹与我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我就不信她对我真的毫无心动,是你,全是你从中作梗罢了,只要她肯跟着我,假以时日她会再度接纳我的。”
“那是不可能的!”缓缓出声的是一脸歉意的玉譬婆婆,对秦聿她有愧,但她更不愿见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为了她发生任何事情。
“表哥,对不起,我真的从不曾爱过你,生,我是夫君的人,死,也只会是他的鬼,这一生我是注定要负了你,只希望,”她幽幽一叹,“少了我这个死结存在后,你们能够和平相处。“语毕她倏然转身,毫无预警地向身后绝崖纵下!
“表妹!”秦聿吼叫得声嘶力竭,急急奔过。
“婆婆!”琉阳和蔷丝尖叫出声,蔷丝奔向玉簪婆婆纵落之巅崖,而琉阳却只能软了身子疲倒在地上。
“老不死!”春萝婆婆和海棠婆婆惊惶失措的哭音响起,因为老不死紧随玉譬婆婆纵下绝崖,众人急奔至崖边,这圻山峦尖高窜入天顶,云晦茫茫,迷幻纵寓,顾盼不得两人身影。
秦聿原也想随之纵下的,却让牧星野出手制住了,他冰寒着噪音,“即便到了地府,我太师父也不会欢迎多个恶鬼介入的。”
“为什么?”秦聿失魂落魄,颓然跌跪于地,“为什么她宁可死也不愿和我一起,死也不给我一次机会?”
“因为与其和你这工于心计的男人生活一起……”海棠婆婆边啜泣边开骂,“玉譬宁死了痛快,只是,”她对着崖下扯喉大喊,“老不死!你这死没良心的老东西,你偏心!如果你再回来,我非得拆散了你的骨头,你怎么可以只陪着玉簪妹子,撇下我们两个就这样离开?你说过,对我们不分大小,都是一样的呀!”
“相公!”春萝婆婆跪在崖边沱着泪花,“你若当真谨守你曾给的承诺,你就该带着玉譬妹子爬上绝峰,回到我们身边!你做得到的!”边哭她边拉着一心也想跟着既下崖的海棠婆婆,“别这么冲动,难道你这么不信任咱们相公?”
“就算当真上得来又如何?”牧星野沉着冰冷的眸光,“若真上得来,难道他能接受妻子得陪着别的男人以求苟活的事实!”
沉默良久的秦聿终于挤出了声音,“你们当我是什么人?我爱玉譬表妹至痴,真会让她服下没有解药的毒蛊吗?”
他狂笑着,“说嗜情虫蛊毒无药可解是秦老儿骗人的,这种蛊虫会在人体内作祟七日,虽然这七日内宿主都需赖异性濯入的气息偃住虫蛊发作时的痛楚,可七日后随着体内代谢循环就会被自然排出体外了,不过它发作时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我原以为……”
他暗哑着噪音,“我原以为只要她肯在我身边伴我七日,她就会回心转意爱上我,却没想到……”他跌跌撞撞地离开崖边,一脸嘲讽,“却投想到她宁可死都不愿跟我。哈!哈!哈!”秦聿语带癫狂,又哭又笑,“你们知道吗?她真是宁可死都不愿跟我呢!”
不多时,一个疯癫狂笑的秦聿奔离了众人视线。
牧垦野的眼眸转而扫过众人,惟独滑缺了琉阳。
在他眼底.她恍若已然隐形,不复存在了。
他绝顶聪明,自然明了她为了得到他而和秦聿做的交易。
他确实已对她动了心,可却是源起于一次交易?
那么这将是多么不堪的一场交易呀!
由秦聿的话里,两人巳知道了她的毒并非无法可解,嗜情虫蛊在她体内早已超过了七日,所以他已不需要再认她的生存负责了。
琉阳强忍心头痛楚缓缓起身,她听见崖边众人商议着如何下崖探究竟,却不敢贴近崖边,她是这一切祸事的始作俑者,她有什么面目去关心?
她对不起太师父,对不起玉簪婆婆,更对不起大师兄!
这世界似乎已无容她立足之处,她转过身,跌跌撞撞地伤心寓去。
山风狂作,并没人发现她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