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跟着他的步伐,向幼蓝步步紧随在文少然身后进了院子里的书房,心里做好最糟糕的准备,眼看身后所有侍从都退下,这才犹犹豫豫看着前面走着的那个高大身影,低声下气的开口求饶:“今天的事儿,我是玩笑的。”
话音一落,前面疾走的男人顿一下脚步,然后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前进的步伐却缓慢了下来,不再那么急促。
看他这样不言不语,一颗心简直吊在了喉咙口,向幼蓝艰难地吸口气,快步走上前拦住了文少然,“你在生气?”
不复刚刚的笑容,面前的男人一脸冷漠,看她半晌,突然一笑,“向小姐,我知道妳是很忙的,账簿就在那边,帮我看出来问题就可以走了。”
这样的他,就连说话都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不舒服,不就是开个玩笑,做什么这样如此气极?看他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向幼蓝也是无奈,低着头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惩罚。
“嗯,还需要我帮妳把账簿搬过来吗?”咳咳两声,文少然的声音温柔了些。
“不劳尊驾。”百般求饶都不肯高抬贵手,她又何必委屈自己,既然要自己看账簿那就看账簿好了,又不是刀山火海,有什么可怕的。
气恼的走到书桌前,果然上面乱七八糟的摆放很多东西,账簿,谁知道是哪个?随意挑出一本顺眼的,向幼蓝百无聊赖的翻看着,眼睛余光扫过对面某个男人,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却坐到了外房的圆桌前,径直翻看着手里的书册,还不时停下来写点什么。
他在忙什么,这么认真?向幼蓝往外移动下木椅,仗着眼前有垂下来的纱帘做遮挡,肆无忌惮的托腮凝视眼前的男人。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当真没几次见到他忙碌的时候,说来他是青帮的二当家,而自己是向家的大小姐,虽然生意上互有往来,可更多的还是竞争,如果两人靠得太近,自己倒没什么顾忌,对他的前程就有些不利了。
所以相识的这些日子,她很少主动出现在青帮的范围之内,平日里见面也都是相约在溪边或者是他干脆潜进府里,那时的他都是全心全意陪自己玩闹说笑,倒真是很少有机会看他这样认真的模样。
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那轮廓,英挺的眉、挺直的鼻、抿着的唇,还有忙碌时皱着的眉,即便隔着帘幕重重,他的一切却好像都刻在了自己心里,不用费心思就能描画出来,清清楚楚。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啊!尤其他认真起来的模样,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平添几分肃穆,就连紧皱的眉都好看得紧,怎么能不让人沉醉呢?
就这样盯着他瞧,手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账簿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向幼蓝托腮看着,心里忍不住就愉悦起来,再描绘一遍眉梢眼角,还有那唇……
不到半个时辰,书桌前的女子就已经困倦的趴在桌子昏睡起来,即便在睡梦中,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都带着柔和的笑意。
放轻脚步走到书桌前,看着她毫无戒心趴在自己的书桌上酣睡,文少然扬唇一笑,眼底的温柔简直要溺死人,拿过自己的披风,文少然轻手轻脚给她盖上,就这样愣愣看着她许久,嘴角的笑容越发掩饰不住。
真好,即便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他的心情都能欢快得不能自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还不够多,起码没有向幼蓝付出的多,还曾懊恼自己的冷漠,可今日才发现,也许自己送给她的远比想象中更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把所有都送到她的手上,倾尽所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样幼稚,看她帮人包扎伤口,手指在别的男人手臂上流连,自己就忍不住冒酸气,连一个孩子的醋也吃,但明明被她气得不行,可瞧一眼她装出怯生生的求饶目光,心底的怒气便就瞬间消散,明知不是真的,却还相信的甘之如饴。
嫉妒,这原本该是一个和他无关的词,可现在,他嫉妒向幼蓝帮别人绑伤口时的温和笑容,嫉妒她对别的男人的一个眼神,即便那只是不经意的,自己心底的嫉妒也会疯狂的成长,让原本镇定自若的文少然变成一个呆子,变成一个傻子,一个为情所困的笨蛋男人。
可这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内心授意的吗,又怪得了谁?呵,想来这世上大多为情所困的男人都是傻子,傻得心甘情愿,傻得甘之如饴。
看看眼前这娇憨的睡颜,文少然长长地叹气。
如果有一天他能有机会带着她远走高飞,抛开那些烦恼责任,抛开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就只有她一个人陪伴自己,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而现在,他热切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一觉真正是睡得好梦方酣,睡梦中的向幼蓝一直在幸福的笑着,彷佛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情深意重,关于郎情妾意。
“醒了?”察觉到她的眼睛转动几下,文少然低声询问。
迷蒙中好似听到了心上人的声音,向幼蓝懒洋洋的蹭蹭眼前温热的身体,娇声嘟囔说道:“青玉,妳干嘛叫醒我,我梦到了他。”
“哦?”慢条斯理笑笑,文少然轻声追问:“他是谁?”
“他是……我不告诉妳。”还在迷糊中的少女娇滴滴一笑,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顿时心生爱怜。
“不告诉我,那我猜。”文少然悠哉的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看看窗外的天空,“我猜他是不是……姓文,名少然?”
“妳怎么知道?”受了惊吓猛地抬头,向幼蓝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哎呦”一声,脑袋上就多了一只手在温柔的揉捏。
不对,很不对,青玉可不会这么乖巧。
向幼蓝猛地睁开眼,就瞧见一张大大的笑脸在自己面前,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容,“我知道妳的头很硬,那也不用死命往我下巴上撞吧。”
“我……我怎么在这?”向幼蓝还有些摸不着头绪。
可看对面那人高深莫测的笑容,再仔细想想今天做了什么,这才懊恼的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过去,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除了我听到的,别的也没什么了。”文少然回答的也很认真,一本正经的模样。
可这样的答案,比没答案还糟糕。
顿时小脸皱成一团,向幼蓝叹口气,“算了,反正你也不打算真的告诉我。”
“妳本就没说,我如何告诉妳。”
“当真?”
“当真,除了说心里藏着一个人,什么都没说。”
“你……”
收拢了她伸出的手指紧握在掌心,文少然正儿八经一笑,“妳不说我也知道,所以妳可以当做自己没说过。”
“那多谢了!”向幼蓝没好气的说道。
想想今日他找自己过来的理由,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我今日睡着了,没来得及帮你看账簿,明日吧,明日我看薇儿要不要过来帮你,她精通这些东西。”
“妳现在不怕小薇儿太过靠近我了?”想起以前的糗事,文少然戏谑的笑。
“你嘲讽我。”义正言辞的瞪他一眼,向幼蓝想想当初自己的想法,也有些尴尬。
曾几何时,她甚至想过要放开文少然的手,因为在之前有段日子里,二妹向幼薇见到他之后,两人一见如故,倒比她与文少然来往的更密切一些,看着妹妹和他站在一起开怀大笑的模样,看他手把手指导薇儿的功夫,看他们并肩站在桃树下,人面桃花相映红,美好得让人心碎,她实在是不得不怀疑自己错爱了人。
所以,她总是让自己默默离开三人在一起的场合,想着成全妹妹,也成全自己喜爱的男人。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她以为自己拿得起自然放得下,可事情发展到最后确实有些难以预料,他亲口说出心爱的人是向幼蓝,从没有别人,还霸道的让她不准接近身边其他的男人。
爱实在是很自私的一件事呀,因为放不开,她甚至没有亲口问过薇儿的心意,就一意孤行的选择相信文少然的表白吐露,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确定二妹到底怎么想的,当初他们两人间亲近不是假的,那些相处的日子也不是假的,再加上这些日子薇儿的郁郁寡欢,怎么能让她不起疑心。
说起来,也正是之前文少然曾带着薇儿去外面游玩,后来又有一次,薇儿外出替爹办事,那时文少然也刚好不在卞城,那次薇儿回到家后便沉默寡言,大病一场,还常常神思恍惚,难道不是为情所困?如果是,那个男人会是谁?
身体猛地颤栗一下,向幼蓝不敢再想下去。
看她神思恍惚的模样,文少然就有不妙的感觉,一脸无奈的皱起眉,“妳不会还在怀疑我对薇儿心怀不轨吧,都多久的事了?”
蓦地沉默下来,向幼蓝勉强一笑,垂下的眉睫遮掩自己的心思,“没有。”
“我要听真话。”
长长地沉默之后,向幼蓝抬头凝视眼前的男人,“薇儿自从回家就一直闷闷不乐,有一次还问我,一直想着另外一个人是代表什么意思,还有一次,她在病中唤你的名字,一直问为什么?”
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文少然仔细的揣摩着该怎么说出这件事,“蓝儿,小薇儿是妳的妹妹,所以我也一直把她当成我的妹妹对待,别无他想。至于女儿家的心思,我真的不能说太多,毕竟这是她的事情,如果小薇儿不想对你们说,我说出来也许会伤害到她,不过我可以保证,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绝不是我,至于说问我为什么……”文少然苦笑一下,“她也许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让她喜欢那个人吧。”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虽然我不能说清楚他是谁,但是这样做是为了薇儿好,她这一次真的爱错了人,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垂着头沉思许久,向幼蓝突然抬首嫣然一笑,“我相信你!”
这样的一句话,抵得上千言万语,再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一句相信,好像就可以抵挡所有的质疑,也许,只是好像而已。
脸上重新露出笑颜,向幼蓝环着他的腰靠上去,“既然这样,那我明日就请薇儿来这边帮你看账簿,弥补我今天睡懒觉的错误。”
“妳呀,有时候聪明得可爱,有时候又笨得可爱。”挑眉一笑,文少然瞥一眼书桌上的大迭账簿,“这些东西哪里能难得到我,妳也太小瞧我了。”
“夜郎自大,那你做什么还非要我来这边看账簿?明知道我不喜欢看这些。”
“因为我太过贪心,想多看妳一眼在我身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