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还嫌少
阮瑞斯
两个婴儿一对宝
一个还嫌少千错万错不得了
错把婴儿抱命运有时很奇妙
安排恰恰好两个儿子我都要
志气比天高这个构想真烦恼
都怪我自找其实一箭想三雕
不怕惹人笑谁叫你又淑又娇
贤妻良母料爱情长跑累不倒
爱你爱到老
没错!他就是孩子的父亲!同样橄榄色的皮肤,熟悉又桀骜不驯的下巴,还有那一头深黑的头发,即使从远处看,凯西也会惊叹这遗传的鬼斧神功,两人简直像极了。
艾凯西难以置信地靠在门柱上,想起姐姐那份惊人的母性直觉:
凯西,自我第一次将小杰森抱在怀里,就觉得不对劲,如果泰德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也会这么说的。我判定杰森不是我们的孩子!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杰森如何在刚生下来就被送往加护病房的吗?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当天同时也有一个灾祸,有好多受难者都被送往医院吗?那天早上,医院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我确实认为,他们从加护病房抱错婴儿给我。
杰森应该送还给他的亲生父母。答应我,凯西!帮我找到我的孩子,然后替我抚养照顾他,这样我死了也安心。
杰森酷似他生父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凯西眼看着这个情境,内心是激动地冷一阵、热一阵。凯西又狠狠地端详个仔细,就连那修长的顶端呈方形的指头、皱着眉毛、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都像极了他的父亲。才九个月大的杰森,简直就是阮瑞斯的翻版。从门廊看进去,凯西可以看到这个贵族绅士就坐在桌子后面,大声地在电话里对大凤凰城财务公司的部属下达命令。
凯西本能地闭上眼,心想姊姊苏珊的亲生儿子原来是被这对达官显贵夫妇抱走了。苏珊的孩子现在被冠上阮氏家族的姓,将来必定是阮氏家族的继承人之一。
阮瑞斯夫妇可曾像苏珊一样怀疑九个月前的那一天?他们可曾发觉怀中的婴儿没有阮氏家族所有的特征?……凯西好奇地想着。
“进来吧!艾小姐!”阮瑞斯放下听筒,一脸不耐烦地叫道。凯西进去之前,紧张地瞄了一眼熟睡中的杰森,他正安稳地躺在秘书桌旁的小娃娃车里。
站在全套核桃木镶嵌的大办公室里,五尺三寸的凯西,即使穿了几寸的高跟鞋,仍然显得娇小。令她失望的是,偌大的办公室里,竟然没有一张他妻儿的照片。除了墙上的几幅画和一盆放在书桌旁的盆栽外,整个房间的感觉是一尘不染、清爽明朗。
凯西在他桌子对面坐下。“感谢你在百忙中抽空见我,阮先生!我了解这件事情太突然了。”
“我的秘书卜太太说你有极机密的事与我谈,而且不肯对她透露。”
“我不能对她透露。”凯西立即回答,她一双坦白、碧澄的瞳孔,流露出恳求的目光。“这件事也牵涉到尊夫人,和其他人无关。”她轻柔地说。
阮瑞斯倾身向前,双手交握,恶狠狠地看着凯西。浓长的睫毛下是一对深蓝的眸子,就像杰森……阮瑞斯的一双眼睛使凯西想到火柴棒上燃烧的蓝色火焰。
“卜太太不会不问一声就替我安排约会的,艾小姐。她为你开了一个先例,你说是一个有关生死的大问题,我希望你所说的是实情。否则你以谎报的方式进入我的办公室,肯定会遭到法律纠纷。不过,我还是取消一个重要的董事会议和你见面。”
他那骄矜傲慢的态度简直令凯西停止呼吸。若不是为了大家幸福着想,她真会暴跳如雷地不顾及他那张贵族的脸面,把门一摔走出去。
“事关你的儿子,”她平静地说道。
阮瑞斯的脸突然狰狞起来,他倏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前倾,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假如你是在策划一项绑架案件的话,我警告你,我的安全人员是随时待命的,等你走出去,警铃一响,配带武器的安全警卫会立刻采取行动对付你!”
“你是偏执狂吗?”凯西吓得怔住了。她现在才想起阮氏家族的财富是绑架的最佳目标,一阵冷颤迅速地遍及全身。
“我只给你三十秒解释。”
“我想你还是坐下来比较好。”她说。
“时间快到了!”
为了不要显得自己那么不堪一击,凯西力图振作,也站起来,抓起身前的皮包说:“你简直像要雪耻复仇的王子,随时准备战斗似的,我无法跟你解释什么。”
他看了一下腕表:“你还有十秒钟,之后你就得向法官解释一切了。”从他那可怕、冷酷的表情和音调看来,凯西知道他是认真的。
面对即将解释真相的压力,凯西的紧张和焦虑到了极点。然而唯有通过眼前这个人和他的太太,才能让她抱回苏珊的儿子,这使她不得不鼓起勇气。
她深呼吸一下,说道:“我无意中得知你们有一个九个月大的儿子,他是今年二月二十四日出生在棕榈湾健康中心。而我的姊姊苏珊也在那儿同一天分娩。直到临死之前,她都相信一切都是医院当天那场混乱所造成的。当时附近的化学工厂爆炸了,伤患挤满了整个医院,也许忙中有错,在加护病房里的新生婴儿,被张冠李戴地系上错误的名牌,才会造成你们彼此错认了亲生儿的不幸。”
好长一阵沉寂,他的脸硬如坚石一般,没有任何表情。“这样吧!”他终于咕噜地说道,“我已经听完你的故事,现在我希望你请一位律师,因为你将会需要一位律师。”
“等一下!”眼看阮瑞斯按下电话内线按钮,凯西急忙叫道。本以为这离奇的事件会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他竟然叫进安全人员!
“已经太迟了,艾小姐。”
随即一阵门响,凯西看到一名携有枪械的警卫和一名警员,双手按着枪套走进屋里,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卜太太,她手上抱着蜷曲蠕动的小杰森,他正哭闹得不可收拾。
“嗯……有什么……”阮瑞斯吞吞吐吐地停下来,用手抓一抓头发,一面恶毒地看凯西一眼。不过由于太关心孩子的缘故,凯西毫不畏缩地放下皮包迳自走向杰森。
自从两个月前苏珊死后,凯西和杰森就密不可分地在一起,虽然她不是杰森的生母,但对杰森的每一分疼爱却和母爱一样强烈。把杰森留给卜太太照顾让她觉得有点罪恶感,虽然只照顾这么一会儿而已。小杰森想必是饿醒了,然后被头上晃动的陌生脸孔吓哭了。
“什么事,阮先生?”警卫问道。凯西根本没听到阮瑞斯如何回答,她的视线完全被杰森吸引住了,他精力充沛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办公室,一面伸出小手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凯西顾不得眼前紧张的气氛,脸上按捺不住地浮起一丝微笑,因为是阮瑞斯自己的宝贝儿子造成这一切混乱的。
“噢!妈妈在这儿,亲爱的,”凯西从卜太太手中接过杰森,抱入怀里,一面亲吻他濡湿的黑色卷发,一面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
事实很明显,杰森只要凯西,不要别人。他紧紧地黏靠在凯西身上。一阵母性的光荣燃烧她的全身,几乎使她步伐踉跄摇摇欲坠。就在那一刻,凯西深刻体会到她永远不会放弃杰森,她突然意识到到这里来也许是一个错误。
当初动机一片善良,凯西走进阮瑞斯的办公室,扰乱了他舒适、井然有序的生活。如果阮瑞斯认定这是一桩企图绑架勒索的案件,而想采取任何行动的话,那么他对这个从医院抱回来的儿子的爱,一定像她自己对杰森的爱一样毫无保留。她想完成姊姊临终的愿望,可是现在她了解了,她办不到——这对大家都是不公平的。
“阮先生?”她打算开口,但是一看到阮瑞斯灰白的脸,便立刻收住了口。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原先只顾着照顾杰森,现在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孩子的父亲,其他人早就告退了。
凯西猛吞了一口口水,松开杰森拉扯着她头发的小手,然后抱着他转向孩子的父亲。突然她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天哪!怎么会这么像!”
对他的遭遇,凯西感到一股悲天悯人的心情。她难以想象从呱呱坠地,就一分一秒细心哺育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将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我看到你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样。”她平静地说道。他的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到凯西身上,目光中充满了柔情。
“他叫做杰森,”凯西加上了一句。小杰森一听到有人念自己的名字,立刻转过头来,吵吵闹闹地调整姿势,好让凯西抱着,他一面把头埋入她的颈项,一面拧着她的衣服撒娇。
“我能抱他吗?”阮瑞斯的声音紧绷着,说完便伸出双臂把杰森抱了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他又大哭,不要觉得惊讶。因为他现在除了我之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杰森突然被抱离凯西的怀抱,小腿立刻猛烈地乱踢乱蹬,小小的身躯扭成一团,而且扯开嗓门放声大哭,惊动了整层办公室。但是却打扰不了这对父子之间最亲昵的一刻。
他们看起来如此完善动人,凯西的喉咙突然好像被硬块堵住似地说不出话来。
阮瑞斯高高举起伤心的儿子,不顾自己华丽昂贵的西服,任意让他在自己肩上扯呀踢呀。“你有没有带奶瓶,我来喂他?或许他就会安静下来。”
凯西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才对,她开始在卜太太拿进来的手提袋中翻寻:“在这里!”
他坚定但温柔地把杰森抱进臂弯里,并且熟练地把奶嘴塞进他的嘴巴。每一个利落熟练的动作都提醒凯西,他就是这样小心细致地抚养着苏珊的儿子,善尽父责地持续了九个月。
然而杰森并不合作,他越哭越凶,使尽全力想踢开奶瓶和他的父亲。凯西看出阮瑞斯已经开始茫然不知所措了。
“何不让我给他换尿布?”她轻声地建议,“这也许就是他哭闹的原因。”
他斜睨了她一眼,令凯西不得其解,不过显然他并不愿意把哭成泪人儿的杰森送回凯西的怀抱。当杰森又依偎着凯西时,阮瑞斯赶忙把小婴儿睡篮拿过来,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把一旁的电话挪开。令凯西觉得人生奇妙的是,她竟会在这里为杰森换尿布。
当她替孩子换干净尿布时,阮瑞斯小声地不知咕噜了什么,而且情不自禁地把杰森的右脚握在自己手里。不知什么原因,小杰森似乎也不那么烦躁了,事实上他顺服了一些,无疑地,因为他获得足够的注意力了。这种极端的转变便成为小杰森少年时代一个极重要的特性。
凯西对杰森的右脚很感好奇,他的第三、第四趾是连起来的,这是苏珊和泰德两家族都不曾有的特征。阮瑞斯似乎对这种现象也很有兴趣。
“他是我的宝贝儿子!”他义正辞严地宣布,然后发出极度欢愉的赞叹,眼中亦放出无比的荣耀。
“我们或许应该把两个小孩送去医院验血型。”
“我们会的,”他喃喃地应道,“但是事实就在眼前。”他抓住杰森的手,把他从桌上拉起,试试他的力量有多大。杰森双手握拳,使劲抬起上半身从桌上坐起来。阮瑞斯高兴地呵呵大笑,小孩也觉得好奇新鲜,父子两人玩在一起了。
由于屋子里有点凉,凯西从手提袋中找出婴儿睡袍给孩子穿上。“我来给他穿!”阮瑞斯说,语气中有明显的占有意味,他熟练地给小孩套上小白袍,打点完毕,阮瑞斯将杰森从篮子里抱出来,高举在自己肩膀上,还一边拨弄杰森的头发。凯西注意到即使连父子俩的头发的分线,都在同一边。
不用说,这父子俩早忘了凯西的存在,阮瑞斯抱着杰森走到窗边,繁华的凤凰城就匍匐在他们脚下。他不管说什么,都是只说给儿子听的,凯西明白阮瑞斯已经把杰森当成天之骄子般地宠爱着。
现在,加上阮瑞斯的太太,这世上有三个人成为杰森的至亲最爱,突然间,事情变得更错综复杂了。凯西本能地了解杰森的父亲不会放弃任何属于他的东西,所以这件事要和解的话,恐怕要大家拟出各自的休假时间表,因为凯西也不打算失去杰森,她实在太爱他了。
“阮先生,我今天还得搭机赶回去,你认为我们今天早上会见夫人,并且告诉她事情发生的经过可以吗?我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外甥,而且想在和杰森一起回旧金山之前,有和外甥相处的机会。”
“旧金山?”他立刻转身,满脸狐疑地看着凯西。
“杰森和我住在那里。”
或许是她的声音吸引了杰森的注意,这时杰森又开始哭闹着要凯西。阮瑞斯心疼地抱着孩子哄着!孩子却只想挣脱父亲的怀抱。这孩子从一生下就有意志倔强的表现。这时凯西知道他为什么哭闹了。
“他该吃奶了,需要冲奶粉。”一句温柔的提醒迫使阮瑞斯将杰森交还给凯西,从他的每一个动作中,凯西都可以看出阮瑞斯的内心没有一分钟想放弃这个新发现的儿子。
凯西不怪他,眼前的情景如此动人,她担心自己随时会涕泗纵横,泪流不止。杰森温暖的小身体躺在她怀里,凯西抱着他,感到无比地安慰。她坐在阮瑞斯为她准备的皮椅上,深情地看着杰森的两只小手紧抱着奶瓶,用力吸吮着。
事实上,杰森从上星期起就一直想用杯子喝奶。但是凯西的小儿科医生说,旅途中用奶瓶哺乳可以增加孩子的安全感。杰森喝得啧啧作响,凯西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同时她也感觉到阮瑞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俩。
“我太太和我在孩子出世后不久离婚、了,”他突然开口说话,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她把孩子的监护权给我,然后回到她洛杉矶的律师事务所去了。我的管家娜娣帮我带孩子。她和她的丈夫迈可已经在我这儿工作了几年。娜娣对孩子如慈母一般,嘉奇非常喜欢她。”
“嘉奇!”凯西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内心却被这始料未及的表白震慑住了,令她大惑不解的是阮太太竟然已经不是这个家族的人了。她仰着头,绿色的双眸盯着阮瑞斯的眼睛。“告诉我苏珊的儿子——噢!你的儿子,”她刻意修正自己的话,“他长得什么样子?我等不及要看他。”
他毫不犹豫地踏着大步走向办公桌前,按下电话内线呼叫秘书,“卜太太,请帮我取消今天所有的约会,我现在要回家,不会再回办公室来。告诉罗伯特把我的车停到后面,我们很快就下来,如果有任何紧急来电,请现在拿给我。”
当他快速处理完公务时,她感觉到他的视线停在自己棉质迷你裙下的两条腿上。她觉得有点好笑,于是强迫自己往别处看,顺便研究办公室墙上的油画。直到现在,阮瑞斯才成为她注意的焦点。
假如这些画是阮瑞斯个人品味的反映,他似乎较倾向于一位不知名画家的水彩画,这些画描绘出许多令人神往的沙漠景观,内敛中带有旺盛的活力。她或许会喜欢其中的一幅。
专注中,杰森打饱嗝的声音把她带回到现实,阮瑞斯扑哧一笑,使杰森更快活自在,凯西也高兴地笑起来。显然杰森饿得一口气把一瓶奶咕噜咕噜地喝个精光。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阮瑞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公事包和婴儿篮,示意凯西跟他一起走。
“他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当他们走过卜太太的桌前时,她向凯西赞叹地说。
“卜太太,”阮瑞斯对这位年长的女人说话时眼睛焕发出奇异的光芒,“我要你成为第一个看见我儿子——杰森的人,等我把所有事实资料收集齐全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一切,但目前,我要求你务必保密。”
“我知道!”这位仪态万方的妇人站起来,上前抚摸着杰森的嫩白脸蛋儿。“其实在凯西说出这将是生死攸关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了,虎父虎子,他简直像极你了,阮瑞斯,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相像的父子。”
阮瑞斯嘴角浮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同时目不转睛地欣赏自己的儿子。
凯西想象得出秘书小姐所能理解的是什么情况——凯西是阮瑞斯的婚外情人,而杰森即是这段情缘的结果。她正想澄清一下别人的假想,但阮瑞斯催她快出去,两人走进个人专用电梯里。
当电梯门关上后,他问道,“你是怎么到
我办公室的?”
“搭计程车。”
“你在凤凰城待多久了?”
这两人说话时,杰森的眼睛滴溜溜地来回看着。
“这一次只待了两天。”
“这一次……”他欲言又止地扬起一排浓眉。电梯到达底层,两人走出电梯,但是阮瑞斯却站在大厅中央,等待凯西的回答。
“过去两个月以来,我赶来凤凰城好几次,想办法找出苏珊所说孩子调包的真相。结果,我查出有五对夫妇当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
阮瑞斯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一间这么小的棕榈湾医院,竟然有那么多人去生产。”
“我也很惊讶,不过我还是依次拜访了每一家,每一次结果都一样。于是我开始想到,毕竟杰森是自然界罕见的意外事件之一——家族里面的奇特基因所产生的反常现象,直到我看到你,”她审视着他的眼光,不知道何以自己当初竟会认为这是一对冷若冰山的眼睛。“当秘书小姐告诉我,不知道拜访原因,你是不会见我时,我失望地几乎要掉头离去。”
他的眼睛显得特别的蓝。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好在你没走。”
她笑一笑,“你不是一个好找的人,阮先生,没有您府上的电话,四处又都是警卫。我除了作一个不速之客,没有约定就来见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近乎绝望的心情。”
“那是什么使你如此执着呢?”
“我必须承认,打从开始照顾杰森起,就一直想到他的父母。我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地找到他们,这样等我带杰森再回到旧金山,把他当自己儿子抚养时,心里就不会再有阴影。”
凯西激动地俯首亲吻孩子的面颊。“而且,我若是没见到你就离开,或许今生都会有怀疑的阴影……”
她在讲话的时候,阮瑞斯挽着她穿过大厅,走到后门,一部BMW轿车已经等候在那儿。“过来,小老虎。”他把杰森从凯西手中接过来,并且用安全带把他在座位上系好。
杰森看到周围陌生的情景,开始叫起来。
“我想我还是跟他在一起,否则你无法专心开车。”她爬到后座去,递给他最喜爱的塑胶玩具、咬牙用的橙色甜甜圈,于是杰森安静了许多,开始专心一意地啃起来。
阮瑞斯侧身坐进去,帮凯西系好安全带,他的动作使两人的脸孔只有一寸的距离。凯西很不自在地注意到他一头黝黑发亮的头发,干净利落的下巴,以及他身上清新的香味。他用的是什么牌的刮胡水?为了掩饰自己的感觉,凯西假装去调整杰森的安全带。阮瑞斯确定他们都坐好,便关上车门,折返到自己的座位上。
“谢谢你,罗伯特,”他向车库的管理员招呼一声,而后驶去。凯西看得出罗伯特对这位酷似阮瑞斯,生得一头黑发,坐在嘉奇常坐的座位上的小孩满心好奇。
尽管最初阮瑞斯保持着傲慢的态度,但是凯西发现在两者之间的冰山似乎融解了。令她欣慰的是,阮瑞斯如此严肃认真地担当起父亲的角色;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接受了一个孩子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而毫不担心会弄脏自己昂贵的西服或车座。
车子驶离了喧嚣的市中心,一路北上,开到了山麓丘陵地带。凯西看到驼背峰就在不远的地方。而她对凤凰城印象最深刻的,是街道的清洁有致,和住宅区美不胜收的庭园和草坪、鲜活亮丽的繁花及小灌木,还有游泳池里金光耀眼的蓝色池水。
这是连月以来,她第一次能优游在周围的环境里。解除婚约的伤痛,加上姊姊苏珊的死以及养育杰森……这些事情的重要性,早就超过了经营手工艺品,令她身心俱疲,记不清何时有过片刻的闲适。
然而欢愉总是短暂的。正当凯西低头翻找另一个玩具时,从后视镜中,她看见一双眯成缝的眼睛正在打量她。假如自卫的表情和绷紧的脸色能够说明任何事的话,那么阮瑞斯现在的心情一定纠缠着某种不愉快的情结。她不明白,才不久以前,气氛还那么的融洽与愉快。
一种莫名的伤害浮现心头,凯西靠在皮椅上,闭起眼睛。心平静下来,她猜想阮瑞斯的情绪转变,是因为他不习惯如一个好爸爸一样,每天上班前和儿子吻别,而今又面对另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时手足无措,心理不适应所致。
凯西再一次设法揣测他的内心感受,但却渺茫不可及。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只听过一件彼此婴儿错换的案子,心想这种人间的不幸也不过是亿万分之一吧?!
现在凯西再把思维和关心转回到杰森身上。可是越靠近阮瑞斯的住所,她就愈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嘉奇。同时她也揣测何以阮瑞斯的婚姻如昙花一现,结束得这么快,他的妻子怎会如此狠心抛下初生不久的孩子,离家到另一州,追求个人的事业生涯?
凯西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车子早下了高速公路,转向一条私人的乡间小道。沿途是一片天然沙漠的景致,蜿蜒曲折,高大的仙人掌错落其间,他们一路来到一座西南方风格的宅院,看来就像是沙漠中的奇景一般。
宅院似乎是两层楼的建筑,屋外全是用白色的石砖雕砌而成,色泽暗淡的树木修剪得整齐有致。替阮瑞斯设计这栋建筑物的建筑师,不但成功地反映出附近地理景观的特性,也同时掌握了这位男主人性格的精明,一丝不苟,又带有戏剧化的线条,高耸狭长的门窗,以及林木沉静幽雅的美妙,交织组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满意的效果。
阮瑞斯把车子开到房子旁边的入口,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清澈晶亮的游泳池。两侧柔软无瑕的绿色草坪和池水相映成趣,如同深海里的岩穴般湛蓝深奥。
惊羡于眼前柔和自然与建筑的伟大杰作,凯西看得目瞪口呆,才几分钟,他们就已从市中心的银行王国退隐到这个世外桃源。凯西一直住在旧金山,和寡母及姊姊在电报山庄上的一栋维多利亚式公寓房子底层住着。至于父亲的模样,则早已不复记忆,他在凯西还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凯西将杰森从座椅上抱起,阮瑞斯迎上前来协助她开门。空气中充满了沙漠的气息。凯西在这样清凉的空气里,感到特别活跃愉快,她估计最多只有华氏七十五度的气温,在十二月份的初冬是最宜人的气候了。
“我们进去吧……”不等她回答,他就搀扶着她上了阶梯,走进大厅。
杰森被凯西走在墨西哥地砖的高跟鞋声音吸引得目不暇接,不停地扭头转身,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每走几步凯西都得停下来环视四周,镂空曼妙的白色墙壁设计,以及经过漂白的木质屋顶。
他们沿着一个充满绿色及当地印第安古玩艺术的长廊走去,从窗口望出去,正是那座清亮诱人的游泳池。
“娜娣?我回来了,我带了一个人回来吃午餐,你在那儿?”阮瑞斯一边喊着,一边下楼朝庭院走去。
“嘉奇一直在帮我浇花,我不晓得你要回来吃饭,我会马上弄点吃的到餐桌上。”
他们进到一个迷人、复古式的老墨西哥院落里,庭院中青葱繁郁、百花争艳。真是让凯西眼睛一亮,但她的目光却牢牢盯住了那个在婴儿围栏里的小孩,他听到了爸爸的声音,正兴奋地又哭又叫。
这个细瘦的小孩,穿着黄色无袖的连身裤站在围栏边,这还不是杰森所熟练的动作。一双圆大、褐色的眼珠,在一头如光环围绕的浅色乱发中,显得格外明亮。他正欣喜若狂地盯着阮瑞斯。
凯西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切是那么地令人惊讶,如同将最后一块拼图完整地拼上一般。这孩子的骨架像他爸爸泰德,长相却像妈妈苏珊;眼睛形状像泰德,颜色却像苏珊,头发的发质像泰德,发色像苏珊;鼻子、脸颊像泰德,然而笑起来?……
凯西泪水盈眶,八个星期前,苏珊因为肺炎而永隔人世,而今从这个孩子的脸庞上,似乎又立刻活现出苏珊的音容笑貌。
“噢,苏珊!”她不由自主地大声啜泣起来,并且一头埋进杰森的小胸膛里。
杰森显得烦躁起来,不时地搓弄着她的头发,不一会儿,凯西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发现印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带有严厉指控、甚至轻蔑的眼光。
“怎么了?”她喃喃地问,试图抹去脸上的泪水。“最先是在车里,现在又在这里,为什么你老是以那种眼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