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Crazy Devil”始终没有再动作,没有电话、没有鲜花、没有骚扰,这让海蓝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在那家伙以前写给她的信上,她可以从字里行间嗅出此人的狂烈躁性,甚至是宁可玉石俱焚的偏激极端。
所以当这位疯狂Fans没有再出现时,她是真心地松了口气,并且暗暗祈祷他已经有了新的疯狂目标。
像是去迷六合彩、去迷韩星、去迷流星雨、去迷什么都可以,只求他别再喜欢她了,这种喜欢她承受不起。
而在这一个月里,她那位在爱情上太晚开窍的哥哥,仍旧留在旧金山为他的未来幸福打拚。
想来也是,她那未来大嫂素以刁钻难搞闻名,想要搞定她没那么容易。
确定了海扬暂时不会那么快回来,海蓝听从大家的好心建议,轮流邀请几位单身居住于外的女助理回家共住。
找人共住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她意外地交到了两个朋友。
企画部的杜雪妮,公关部的林霏霏,都是因为陪住才和她熟络了起来。
这两位都是在实际接触过后才知道,这位老板妹妹兼公司红牌乐团唱将之一,与她们同龄的女孩儿,其实并非如她们先前所以为的高不可攀、骄傲难处,她只是不太懂得如何放下身段去与人相处,也几乎可以算是刻意地,在与人泾渭分明。
就连她们在和海蓝处熟了后,不论是外出用餐或是买菜回来,若非由海蓝出钱就是由三人均摊,她很怕欠人,怕得要死。
“海蓝,你不要这样子好吗?”
就好比是现在,三个女人开开心心地到夜市吃甜不辣,她却硬要将二十块的零钱塞给先付钱的杜雪妮,让杜雪妮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上一回你请我吃法国大餐时我毫不客气,开开心心扫得干净,现在你却连二十块钱的甜不辣钱都不肯让我出?喂!这样推来推去的真的很难看耶!”尤其好歹她还是个有知名度的艺人。
虽说此时的海蓝一张素颜加上拖鞋,且还戴上了副老小姐专用的玳瑁眼镜,但若因为推钱而被Fans或是狗仔认出,那可是会很尴尬的好吗?
“我不管!你不拿我就不吃。”
不管杜雪妮怎么说,海蓝非得看见对方将钱收下,她才肯动手吃东西。
“算了啦,雪妮。”林霏霏出声打圆场,“你就由著她吧,她这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那天连吃了我一根香蕉都还要跟我算帐呢。”边说边喝汤,她已在两人争执间灌下了两碗甜不辣汤。
“怪胎!”无可奈何之下,杜雪妮边咕哝边把钱收下,却忍不住斜睐海蓝一眼,“Angel,你这毛病是打小就有吗?”
“毛病?”海蓝对她的说法不表认同,伸手推了推眼镜,“不喜欢占人家便宜就是有毛病吗?”
“海大小姐!”这回换成是同样没好气的林霏霏开口,“你的做法早已超出占便宜的范围,那根本叫做见外到了极点,好咩?”
海蓝无所谓的耸肩,“没办法,我就是怕欠人。”
“那么对你男朋友呢?你也跟他分得这么清楚吗?”杜雪妮不得不好奇了。
海蓝没出声,低头藉著暍汤避过这个问题,没想要去澄清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男朋友了。
回国后她约了赵台生见面,两人在和平理性的气氛下协议分手。
赵台生在刚开始听见她的话时是震愕不信,甚至还想要试图挽回,最后仍被她的坚决给打败了,交往多年,他在她面前从没赢过,因为她不爱他,所以他压根就不可能有胜算。
当他终于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时,她却能从他颓丧的神情里嗅出一点点解脱,想来他心中早已预知了这个结果,只是始终不肯让自己去面对而已。
因为在两人刚开始交往时他其实就很清楚,她并不是为了爱而选择了他的。
想到这里,海蓝不禁生愧,刚刚还口口声声强调著绝不欠人呢!
她却欠了赵台生太多,但她无力去还,而为了不想再继续欠他,所以她选择放他自由。
其实,她倒不是打小起就这么害怕欠人的,而是在……
她眼神一暗,却不许自己再去逃避过往,没错,她承认,其实是在和关岳结束了后她才变成这样的。
她吃他的,任由他付出,享用他对她的好,却在最后赔上一颗收不回的心。
这样的买卖太不划算,她不干,无论如何都不干了。
继甜不辣之后三个女人又往下吃了不少摊子,终于吃饱暍足后,她们才愿意打道回府。
在陆续坐进杜雪妮的芥末色小March车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直皱眉打量照后镜的林霏霏终于忍不住吭声了。
“嘿!是我多心还是怎么样?这几天我好像常会看见那辆车,瞧到没?就是那辆黑色休旅车在我们周围出现……”
“后知后觉!”杜雪妮边哼气边将车开上路,眼神却没向后瞟,“我早就知道了。”
林霏霏吃惊的望著她,“那你还能表现得一脸没事?”
“当然没事,那又不是陌生人……”杜雪妮向后微侧过头,睇了眼坐在后座的海蓝,“那是关岳的车。”
“是他?真的是他吗?”
林霏霏满脸好奇加上兴奋,眼看著整个人几乎都要伸出车窗外,就为了想要更加确定。
“乖乖,关岳干嘛要跟著我们?”
“绝对是他没错!去年公司尾牙时我曾经搭过他的车,他那种四轮传动都市游侠型的车款,在台北市里可不多见,至于他为什么要跟著我们呢?嗯嗯,你该问的是海蓝吧?”
“海蓝!海蓝!”
年纪最小,却最爱看帅哥美女配成对的林霏霏,兴奋得又调了方向,这回是往后转,甚至还索性将身子转过来、跪贴著椅背,笑盯著海蓝。
“之前不是听说你们拍音乐MV时气坏了郦大导,所以才会被老板罚一起出国的吗?难道就是这个样子,在那段时间里让你们天雷勾动了地火……”
“最近天气不错,想看打雷有点困难。”海蓝漠声打断她,脸上没有表情,“霏霏,你想太多了,我和那个男人除了公事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才不信呢!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他才不会这样暗中跟随保护你,又不过来打声招呼,你知道关岳在公司里的女人缘有多好,可他又多么有原则,不随便给人机会的吗?”
“不会吧,霏霏!”杜雪妮偏头送去骇笑,“听起来你好像曾经向他告白过?”
“我是呀!”林霏霏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关岳或许不是我们这圈子里最帅的,却是最MAN、最有男人味的,稳重如山,再加上他又没有女朋友,怎么能够不予人幻想呢?只可惜呀……”
林霏霏摇头,一半赞叹,一半惋惜。
“那是个柳下惠,连点暧昧空间都不肯多施舍给我们这些小女生,毫不考虑就摇头,你又能怎么办?原先我还和阿咪、董董她们在猜,猜他是不是不爱女人而爱男人呢,却没想到……”
林霏霏看著海蓝,目光满是艳羡。
“他竟然还是有例外的耶。海蓝,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之前老爱和你斗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会不会是因为听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所以他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力?而现在见你可能有麻烦,他又捱不住了。”
注意力?谢谢!他已经给的够多,只可惜她却之不恭。
至于柳下惠?
哼!这男人是标准的惦惦吃三碗公的人,小妹妹,别被骗了!真正的大野狼,是不会在脸上写字的,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表面佯装无事,却在暗地里三劈四劈甚至五六劈,劈到你搞不清楚的劈腿男。
海蓝索性闭上眼,任由林霏霏自说自话到口水用干,却发现她似乎没完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车子好像已经出现一阵了,像是从公司派给我们的保全离开了后就有了耶,嗯,真是叫人感动,远远守护、用心深刻……”
“够了!霏霏!”
海蓝终于受不了,她张开眼,且毫不掩饰里头的冰风暴。
“我不想再听到这个男人,不论他是受托而来还是真的担心伙伴,他要做什么我管不著,但我可以管的是,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了。”
海蓝的瞬间翻脸让还不曾见识过她这一面的林霏霏小小地吐了舌,转身乖乖的坐回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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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矫情作态,海蓝是真心的不想再和那男人有所交集。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因为他们毕竟是工作上的伙伴。
“樱舞千年情”专辑虽在他们出国时缺少宣传,但CD依旧卖得红不让,这使得最在意市场动态的唱片公司,立刻作出了乘胜追击的决定。
他们陆续推出第二波、第三波强打,接著推出了改版精选集,再为“TopA”举办“走入人群、典尖为您!”由北到南一共九场的签唱会。
海蓝虽然对于唱片公司将专辑改版上市,再赚一票的手法不太认同,也对于这样的签唱会兴趣不大,但为了不让公司难做,她还是乖乖地按著决策跑场,直至眼前这最后一场签唱会。
在想到公司已同意在这场签唱会后放她几天假,海蓝绽出了真心的微笑。
她喜欢唱歌,也很开心有这么多人欣赏并支持她,所以她捺著性子,一张CD接著一张CD的签,甚至偶尔中间会穿插几张海报,或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她签名,她也都低头照办了。
气氛很High,其中还出现了不少熟面孔,都是打从他们的第一场签唱会就出现到这最后一场的,显见都是狂热喜欢著“TopA”的忠实Fans,在看到这些忠实Fans后,海蓝心情大好。
而现在,在轮到一个比一般女孩身段还高,且肩膀较宽蓄著削薄短发、穿著制服的中学女生朝她递上海报请她签名,甚至对她流露出痴迷笑容时,海蓝并未多想,只是例行性地微笑开口。
“你叫什么?希望我怎么签?”
听见海蓝这么问,中学女生笑容顿失,瞬间转为愤怒。
“可恶!这一定是他们的错误!他们给你吃了孟婆汤了,是吗?否则你怎么会忘了我呢?我是‘Crazy Devil’呀!爱你的‘Crazy Devil’呀?不行!我若再不有动作,你会忘了我了!一点一滴全都忘记!”
一边怒吼一边动作,中学女生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她赶在位于海蓝身后的保全们来得及动作前,从袖口摸出一把锐利的美工小刀,倾身越过签名桌,一手将海蓝揪向前,一手猛力地将小刀对准她的胸口,疯狂刺入。
“就非得要这样,你才会记得我是吗?是吗?My Dear Angel!”
在海蓝的闭眼尖叫声中,银亮小刀毫不犹豫地继续挺进,海蓝甚至听见尖刀扎入肉时,带出的皮开肉裂波响声及脸上一热,感受到了血花四溅。
但怪的是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张开了眼后,她才知道难怪她不会感觉到疼,因为有人代她承接下那柄小刀,是关岳,他伸出右掌为她捱下那刀。
签唱会时他就坐在她一旁,不过两人从头到尾没交谈过一句,甚至连眼神交会都尽量避免。
却在那威胁她安危的可怕人物出现后,他毫不考虑地用自己的手,为她挡去灾难,为她承受痛苦。
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再对她好?
她真的不想再欠他!也不想再和他有所纠葛了呀!
还有,他没感觉的吗?
要不他的脸色怎能够依旧平静无波,连皱下眉头都没有?
眼见关岳被刺,现场一阵大乱,保全们急急奔过来,到处都是此起彼落的不信尖叫及瞠目骇泣。
海蓝心情复杂,惶惑不安地被吓出了眼泪,却见手掌上还插著刀的关岳,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冷冷扯掉了“Crazy Devil”还钳捉著海蓝不放的手,对于自己的伤视若无睹,一心只是在意著她的安危。
保全们终于冲了过来,几个人一起架开那伤了人却仍无侮意的疯狂家伙。
救护车很快来到,关岳被Asa等人护送上了救护车,Asa摒退其他关心的人,只喊了海蓝一起上车。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论过往两人有多么的不对盘,海蓝会是最关心关岳伤势的人。
救护车飞飙出人群,而那刺耳不绝的鸣笛声更显得车内过于安静。
关岳听从随车护理人员的建议,躺在担架上任由护理人员先简单地为他止血。
“你还好吧?”Asa在旁关心地问。
即便伤口看来血肉模糊,关岳却若无其事地回了Asa一句,“人家关羽刮骨疗毒时都还能够面无表情的看书,我也姓关,总不好让先人太失了面子吧?”
Asa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还会说笑话,嗯,既然你还能有精神说笑话,是不是该先帮忙安抚一下?”他边说边用眼角睐了眼海蓝的方向。
感觉到了Asa的视线,海蓝怔仲的回神,尴尬地用手抹了抹脸,好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声落泪。
他被刺、他受疼,而那哭泣不止兼心疼不舍的人反而是她?
关岳没瞥向海蓝,只是对著Asa淡淡扯唇微笑。
“我想安抚就不必了,咱们的Angel是很坚强的,她只是在乍然间无法承受自己竟然也是‘祸水’之一的事实罢了,再过一会儿她就没事了。”
没理会关岳的嘻笑调侃以及意图转移Asa注意力的努力,海蓝拾首望著关岳,美眸里满是伤心及困惑。
“为什么?”
她透过哭湿的眼睛看著他,他却没迎视她的眼神,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的?你就坐在我旁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难不成我能眼睁睁看著你受伤?”
“可是我对你……”始终不曾友善。
“别再想了,Angel!”关岳打断她的诂,闭上眼睛,终于肯让疲意及痛楚袭上知觉。“今天若换了是其他的女人坐在我旁边,这一刀,我依旧会去顶的!”
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她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想要减低她的罪恶感,或只是想藉此重申两人之间的毫无关系,可她就是无法因他的话而感到释怀,甚至更难过了。
海蓝别过脸将视线投往车外,不愿再让人看见她的泪眼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