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姊姊住的厢房,没人!
爱逛的花园小径,没人!
惨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小卫像只无头苍蝇,在戚府里东奔西窜,怎么就是找不着裘暖。刚才在戚卫然书房外偷听到的谈话实在太震惊,她实在很担心裘暖。
突然,她念头一转,脚步转往马厩,果然看见裘暖正准备要牵她的驴子。
「等等、等等!」小卫急喊着冲上前拉住她。「暖姊姊,妳要做什么?妳别冲动呀──」
「我想出去走走。」她淡淡说道。
「不行,妳不能走。」死命摇头,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她料想暖姊姊一走就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我也该回家去看看了。」轻轻地,想拨开她的手。
「妳家烧了,妳要回去看什么?」小手抓得更紧了。
「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妳当然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她执拗道。「妳是我朋友,我允许妳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我打算住到今天就好。」
「不可以,妳不可以只住到今天。」她耍赖皮。
「小卫,妳别这样──」
「暖姊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妳千万别放在心上,妳要对二哥有信心呀!」小卫急切道。她知道裘暖肯定是非常在意那些话。「二哥他从以前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他不会轻易接受皇上安排的。」
「其实这样也不错,妳二哥本来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挑选最好的给他当妻子,这真是太好了──」她坚强微笑着。
小卫更加担心了。
听到这样的事还笑得出来,若非她不爱二哥,就是太爱二哥。瞧裘暖去意坚决,那当真是很爱二哥了。
「暖姊姊,妳别走嘛,拜托……」小卫改采哀兵政策,像个要挽留离家出走母亲的小孩一般,死命要留住她。
「妳以后可以来市集找我,我还是会在那里摆摊的。」裘暖将驴子从马棚内拉出,小卫紧张地紧紧抱住她、赖定她。
「妳如果要走,那我跟妳一起回去。」她就是要赖定她。
看着小卫说什么都执意要留下她,令她既感动又难过,禁不住鼻间一酸,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别说傻话了,妳还要留下来照顾赤颜和她娘呢,她也是妳朋友呀。」裘暖轻声提醒她,努力忍住泪水。
「那妳就别走嘛,妳家烧光了,妳回去要住哪里?」
「我可以住隔壁王大婶的家。」
「骗人,妳家邻居明明也烧了。」
话一出,裘暖豆大的泪珠立即滚落面颊。
「哎呀呀,暖姊姊妳别哭呀,都怪小卫说错话了。」小卫猛打自己嘴巴。
裘暖一哭,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不敢再死赖着抱她了。
「跟妳没关系,又不是妳的错……」裘暖哽咽道,擦去泪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大哭出来。「小卫,麻烦妳代我向妳二哥说一声,谢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要走了。」
语毕,她牵着驴子就要离开,小卫一路跟着她走出戚府。
「暖姊姊,妳还是自己去跟二哥说,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骑上驴背,努力对小卫挤出一抹笑容。
「等我安顿好了,我再来看妳和赤颜。」
「好,妳一定要来哦。」小卫挥挥手,依依不舍地看着裘暖越骑越远,直到消失在大街上,才连忙转身跑回府里。
*
裘暖骑着驴子准备出城,穿过中央大街,还未到城门口,即被大街上满满的人群给挡住了去路。她跳下驴背,改牵着驴子步行而过。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大日子,大街上竟然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群。
「你们在看什么?」裘暖跟着引颈张望,除了满满的人,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是看新科状元呀!」
「已经放榜了吗?」
「是呀,前三名还是皇上亲自殿试决定的呢──啊,来了来了!」
热闹的敲锣打鼓声由远而近,人群开始骚动,裘暖被卡在人群中进退两难,不得不跟着一起凑热闹。
披着彩衣的高大骏马载着刚出炉的新科状元出现,人群惊叹连连,是个年轻人!
裘暖举目望去,新科状元郎玉树临风的身影,似乎有点熟悉──啊!
书铺的柳老板?
真是他耶!
他也去参加科举了?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竟然还高中状元!
裘暖一扫低落心情,跟着人群亢奋起来,忍不住兴奋跟旁人分享喜悦。
「喂喂,我认识他耶,他是我朋友!他是我朋友耶!」
「是妳朋友呀?那可恭喜恭喜了!」路人热情恭贺。
「他平常最爱喝我做的凉水哦。」她与有荣焉。
等等,不对,现在不是在这里瞎开心的时候!
既然已经放榜了,那……爹爹呢?
「抱歉,借过、借过!」她拉了驴死命往前挤。
她得赶快赶回家才行!万一爹爹回家见不着她,又看见家烧光了,不急死才怪,更重要的是──她要赶快回家安慰爹爹才行。
花了快一个时辰,费了好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挤到城门口,顺利出了城,她赶着驴子一路急奔回家。
远远地,西村口附近同样也是挤满了大批的人。
怎么回事?
「抱歉,借过、借过!」她跳下驴背,牵着驴子又开始一路挤。
人群忙着各自看热闹,没人理她、没人愿意让路。裘暖急坏了,又被挤得动弹不得,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却怎么都无法再接近半步。
「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她急问。
「看新科探花呀!」
探花?是谁?
远远地,在烧毁的家门口前,她瞧见了爹爹的身影,他正被一群穿着官服的士兵团团围拢着──
「爹?!」她扯开嗓高喊。「爹爹──爹爹──」
「ㄚ暖?!」裘任老爹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
吵杂的人群蓦地安静下来,全部的人都望向她,甚至自动朝两侧退开,自行在她面前开出一条路。
「爹爹──」她冲上前,看见裘任老爹一身陌生的装扮。「爹爹,您……」
「ㄚ暖,爹爹考上了!」裘任老爹抱住女儿,开心大哭起来。
「真的?!」裘暖又惊又喜。新科探花郎竟是她爹?!
天啊,她会哭到眼睛瞎掉!
她抱住老爹爹,早已泪流满面。「太好了,爹爹,恭喜您衣锦还乡了!」
父女俩相拥狂哭,惹得围观的邻人都频频拭泪,原本骚动的气氛忽然变得感伤起来。
「爹,别哭了,咱们进屋再说。」裘暖擦去眼泪,拉着裘任老爹一转身,猛地面对一堆焦黑,这才想起火灾的事。「呵,瞧我哭糊涂了,屋子已经烧掉了……」
说着,她忍不住又掉下泪。
「我刚才也是在找咱们的屋子,找了老半天,真是吓死爹了──」裘任老爹拍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安慰道:「别哭、别哭,人没事就好。」
闻言,她哭得更凶了,抽噎连连。
「爹爹……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把家照顾好……」
「没关系,这样正好,我们马上就可以有大屋住了。」裘任老爹也跟着又哭了,这可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要让他女儿住大屋,嫁好郎。
两人再度上演一段父女相拥对泣的戏码,围观众人亦是看得感动万分,没人愿意散去。
「ㄚ暖啊,如今爹爹如愿考上了,关于妳和爹爹的约定……」
「不用了……」她抹着泪,哽咽道:「戚二爷的亲笔题字我已经有了,爹爹您不必再帮我索取了……」
「妳见过戚二爷本人了?」
她点头。
「既然要到了妳梦寐以求的亲笔题字,妳应该要很开心的,怎么……」
「我是很开心啊……」可是眼泪却仍流个不停。
裘任老爹抹去泪,神情认真看着她,察觉向来活泼无忧的女儿似有心事。「妳可还记得妳说过,等爹一旦考上功名,妳就答应嫁人这件事──」
「我不答应!」
强势的拒绝突兀地从人群里爆了出来,父女俩同时转头循声望去,赫然见到身着官袍的戚卫然正穿过人群而来。
「她不嫁别人,她只能嫁给我。」戚卫然坚决道。
他才刚准备要进宫,小卫便匆忙跑来告诉他,裘暖已经伤心离开。他恼急了,想都没想就追来了,途中还因为被人潮团团围住而急得发火。
「戚二爷何来此言?」裘任问道,不免好奇戚卫然的出现,和急欲订下裘暖的行为。
「因为我已经跟她求过亲了。」
围观众人骚动,议论纷纷。
「求亲?」裘任看了裘暖一眼,由她默认的反应,大概也猜得出两人之间必定是有发生过什么。他抚过白须,笑了。「戚二爷您好快的手脚呀,该不会是因为听说我这新科探花郎家中有女初长成,您就急着先来下订吧?」
戚卫然态度坚定果决。「我想娶ㄚ暖,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就是她,而我喜欢她。」
「您叫她ㄚ暖?」裘任眸光一亮,望向已经烧红脸的女儿。「妳允他叫妳ㄚ暖?」
「那、那是因为……」
「这些日子,ㄚ暖都住在戚府里,而且我也已经请叶子媒婆说媒了。」戚卫然诚意说道:「过几日,我会再正式登门提亲,请求您将女儿嫁给我。」
裘任微笑,眼底有欣赏。「实话一句,我个人是很欣赏戚二爷您,但……很抱歉,您慢了一步,我已经为我女儿许婚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裘暖大喊,最是吃惊。「爹您什么时候帮我许婚了?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只是想给妳一个惊喜嘛。」裘老爹无辜道。
「是惊吓吧!」裘暖轻声抗议。
戚卫然当着众人的面,大胆牵起裘暖的手,真心宣告:「不管您是将她许给谁,都请您向对方收回,任何外人强加而来的婚约我们都不会要,我和ㄚ暖彼此喜爱对方,我会向您证明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听着戚卫然一番肺腑之言,裘任老爹再度老泪纵横,笑着哭了。
「爹,您哭什么呀……」
「妳自己还不是在哭……」
「都是您先哭,才惹我哭的……」
果然是父女,一样爱哭。
裘暖泪眼婆娑。虽然皇上要赐婚,他还是追她而来,坚定表明情意,怎能不令她感动呵?
戚卫然嘴角微扬,情不自禁揽她入怀,宣示意味十足。
「戚二爷好样的!咱们支持您!」
人群里有人出声吆喝,戚卫然笑开,挥手致意,感谢支持。
「裘老爹,您就将女儿嫁给他吧!」
「是啊是啊,别拆散小俩口嘛!」
「你们现在可是门当户对哪!」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句,已全面倒向戚卫然,成为他的求亲护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