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数学在补习班门口遇到王韵伶,本想躲一躲,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她发现。因为躲不掉,只好跟她一起定上二楼,结果在楼梯口看见一个女学生满脸泪痕的从作文班教室跑出来,又冲下楼去。
“咦!那个同学怎么了?”李数学望著女学生飞奔而去的身影担心的说。
“哎,一定又是我们那位伟大的苏情文老师在发威了。”王韵伶冷笑的说。
“什么意思?”
“一定是‘四次犯满毕业’,被赶出来了。”
“什么是‘四次犯满毕业’?”
“李老师,你真的都下知道吗?苏情文可是我们补习班里出了名的‘有个性’老师啊。如果有人跷课四次,她就不准那个人再进她的教室,就算是班主任说情也没用。”
“真的吗?她这么特别!”李数学在心里笑,这真的很像苏情文的风格。
“我最看不惯她这种人了,自以为有班主任当靠山,就为所欲为,根本不把其他老师看在眼里,对学生又是打骂教育,哼,现在竟然还有人在用古早那套‘填鸭式’教育,真是太离谱了!更离谱的是,那些家长竟然都支持她。”
“那王老师认为应该要怎么做比较好呢?”李数学反问。
“当然是要用‘爱的教育’啊。”王韵伶大言不惭的说,“我都是用爱的教育来对待学生的。要对他们有爱心和耐心,还要对他们嘘寒问暖,多倾听他们的心事,有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带人要带心,这样才对嘛!可不能像苏老师那样,总是要一些‘暴力’手段……”
李数学对王韵伶在苏情文背后胡乱批评很下以为然,他皱著眉头说:
“王老师,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教学原则,既然家长都支持苏老师,那就表示她的方法有一定的优点和成效在,所以,我们不应该在背后批评她,你说是不是?”
“我——”王韵伶被李数学抢白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对害她被责备的苏情文的反感又加深了好几层。
接著,他们又看到一个男学生从作文班教室走出来,站在门边罚站。
“李老师,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把学生赶出教室,又体罚学生,你认为这种方式真的是对的吗?”
“呃……”这会,李数学真的答不上来了,他也很疑惑苏情文怎么会这么严格,毕竟,这里只是补习班,并不是学校。
王韵伶看到李数学困惑的表情,开心的挑了挑眉,又乘胜追击说:
“你知道,现在罚站的那个学生是谁吗?他叫做杜耀祖,是大荣集团副总裁的二公子,大公子杜光宗前不久也‘四次犯满毕业’了。”
“你的意思是说,跷课的学生真的不能再来上课了?”
“那当然喽,班主任还得把已经收到的学费按比例退还呢。”
“班主任真的同意她这么做?”
“可不是吗!班主任很喜欢她,所以她要订什么规定,他一概没意见。唉,谁叫人家是‘名师’嘛,这么重要的‘摇钱树’,当然要细心呵护了。”
“王老师,你这么说好像有些过分了吧?”李数学对王韵伶尖酸刻薄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李老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其他老师啊。”王韵伶很不高兴的反驳。
“算了,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对不起,我先走了。”李数学顾不得礼貌,迈开大步离开,不想再听王韵伶批评苏情文了。
“李老师——”王韵伶气得直跺脚,把李数学冷漠弃她而去的帐全算到苏情文头上,另外,她还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苏情文,不然怎么一直帮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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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心莲到办公室找苏情文;她们昨天已经约好了,今天下课后,要一起去逛街买东西。
“李老师,请问你有看到情文吗?”鲁心莲问。
“之前她一直在这里改作文,可是,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匆匆忙忙跑出去了。”李数学回答。
“电话?谁打来的?”
“不清楚,好像听到她称呼对方杜太太……”
“杜太太!”喔!鲁心莲气愤的低吼一声,喃喃自语:“一定是杜光宗那个臭小子又闯祸了。”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李数学被鲁心莲夸张的反应给弄糊涂了。
“李老师,你才刚来不久,所以不知道。情文这个人啊,真是出了名的‘有个性’但是,也是出了名的‘管家婆’!每次学生一有事,她就像支点燃的冲天炮一样,咻的飞得不见人影,把我们这些朋友全给忘得一干二净,事后在来磕头道歉,真是气人!我每次都劝她,我们只是补习班老师,不需要像学校老师那样紧盯著学生,可是,她就是不听。”
“我有耳闻她好像对学生很严格。听说晓课四次就不能再来上课了,对学生也是用打骂教育,真的是这样吗?”
“你一定是听王韵伶那个狐狸精说的吧?!”鲁心莲很生气的反问。
“啊?”听她这么形容王韵伶,李数学忍不住笑了出来。
“除了她,没有人会在背后这样诬陷情文的。这可恶的女人,就是看不得情文比她优秀、比她受欢迎,真是莫名其妙!”鲁心莲气呼呼的为苏情文辩护。
“那……”李数学急切的想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
“晴文对学生严格,是希望他们来这里真的能学到东西,所以规定如果要请假,一定要请父母亲‘亲自’打电话给她,否则就算旷课。至于旷课四次就不能再来上课,那只是当期不能来,下一期还是可以再报名啊。”
“那……让学生在教室外面罚站是……”李数学又问。
“情文从来不会叫学生罚站,只有让杜耀祖一个人在教室外面站著,那是因为孩子的父亲……你应该也知道吧,就是大荣集团的副总裁,他求好心切,非要把孩子送来情文的班上补习不可。虽然情文一开始就跟他解释过,这孩子的程度已经很高,不必再来补习了,可是……唉,所以,是杜耀祖自己要求情文让他在教室外面‘透气’的。其实,他都挂著耳机在听英文、背英文呢。”
“原来是这样。”李数学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大相信王韵伶说的话,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断章取义”的诬蠛苏情文。
“现在你明白了吧,以后,听王韵伶那个女人说话,请打三折!”
李数学微微一笑,在心里说:不只打三拆,而是他再也不相信王韵伶了。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鲁心莲一把抓起话筒,是苏情文。
“你皮在痒了是不是引竟敢连续爽约两次!”鲁心莲拿著电话大吼。
李数学在一旁听著,觉得有趣极了。俗话说“物以类聚”,还真是有道理。这两个好朋友都是同一个类型——说起话来大剌黥的,骂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到底要说几遍你才会懂啊!而且,昨天晚上已经陪到大半夜了,今天干嘛又跑去多管闲事?!”鲁心莲继续吼。
什么;:昨天晚上?李数学心中一惊!难道,苏情文不是去赴方至奇的约?而是去探望学生了?
“知道了,快点回来啦!”鲁心莲气得用力挂断电话。
“怎么样?”李数学问。
“没错!她又去看杜光宗了。”鲁心莲无奈的叹气。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李数学又问。
“昨晚下了课,我们本来说好要去逛街的,没想到杜太太打电话来,情文只好丢下我匆匆赶去。她早上打电话给我,说她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家。”
“……”糟了!李数学在心里自责。昨晚,他错怪苏情文了,他一直以为她是和方至奇去约会,才会那么晚回来。
“李老师,你怎么了?”鲁心莲敲敲李数学的桌面。
“啊?喔,我只是在想……这两兄弟怎么差这么多。”李数学尴尬的回神。
“就是说啊,弟弟是很优秀的,可是这哥哥嘛……唉,我给他的评语,就只有这个字啦。”
“有这么糟吗?”李数学被鲁心莲的评语给逗笑了。
“只是一个‘糟’字了得啊。”鲁心莲频频摇头。
“那……苏老师过去能帮上什么忙呢?”
“很好!李老师,你问到重点了。杜光宗这孩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每次打了架,就要找情文去,如果情文不去,他就死不跟对方道歉。”
“什么引这么说,他是故意的……”
“我跟情文也这么想。其实,情文也很苦恼,虽然她每次都说再也不要管了,可是,只要杜太太一通电话,再发动眼泪攻势,她就没辙了。”
“这个学生会这么做是因为……喜欢苏老师吗?”李数学突然担心起来。
“错!我觉得他是故意要整情文的。因为他连续跷课四次,情文把他扫地出门,又打电话给他父亲,听说他回家之后,被狠狠揍了一顿,所以我猜,他一定是对情文怀恨在心,才会这样找麻烦。”
“他这样到处打架,他父亲都不管吗?”
“杜副总裁根本就不知道。杜光宗是长子又是长孙,母亲和祖母都疼得不得了,每一次闯祸都被及时压下来。所以,情文一直为她把杜光宗‘跷课’的事直接告诉杜副总裁而耿耿于怀,才会对那个孩子特别包容,不然的话,依她的个性,早就把他给踢到外太空去了。”
“说的也是。可是,杜光宗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偏差,难道,除了姑息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也不知道。”鲁心莲双手一摊,“到底要怎么了结呢?这只能问我们伟大的苏情文老师了。”
改完考卷,李数学正准备起身离开办公室,一个女学生在门口探头探脑。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李数学问。
“我……想找苏情文老师。”女学生怯怯的说。
“苏老师这节没课,已经先离开了。”
“喔,谢谢老师。”女学生看起来好失望。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找苏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叫乔英,因为我妹妹乔欣肚子很痛,所以,想请苏老师陪我们回家……”
“你们是作文班的学生吗?”
“不是。我们是英文班。”
“那怎么下请班上的老师帮忙呢?”
“我有问王老师,可是她说不顺路……”
“王老师是王韵伶老师吗?”
“是……谢谢老师。”乔英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李数学叫住她,“我可以帮忙吗?要不要先去看医生?”
“老师,这个……不用看医生……”乔英吞吞吐吐。
李数学想了一下,明白为什么下用看医生了,于是,他打电话叫了计程车,五分钟之后,就陪著两姊妹一起回家去了。
“你们不是作文班的学生,怎么会去找苏老师呢?”在车上,李数学问。
“因为上个月也发生过一次同样的情况,王老师说不顺路,叫我们去找班主任,可是他不在,刚好苏老师经过那里,她就问我们有什么事,然后就打点话叫计程车,还陪我们回家,因为我们不敢自己搭计程车。”乔英说。
“那,你们的家人呢?”李数学又问。
“爸爸在外地工作,妈妈在公司加班,只有婆婆一个人在家。”乔欣回答。
经过这件事,李数学又更加了解苏情文的古道热肠了;同时,也再一次看清王韵伶的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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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情文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李数学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睡著了,身上还盖著—张摊开的报纸。
望著熟睡中的他,她想了五秒钟,还是决定按下按钮,干脆把他吵醒好了,这样他才能回房间去睡。
果然,李数学立刻就被电动铁卷门的声响给惊醒了。
“嗯……你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在客厅睡著了?”她取笑他,“如果在你的脸上挂上一副老花眼镜,看起来就像‘躺著睡不著、坐著拚命睡’的老先生。”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然后伸伸懒腰,另外,他很高兴的发现,她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今天很累吗?第一次看你在客厅睡著了。”她问。
“还好啦。不过,帮你跑了一趟公差倒是真的。”李数学靠在藤椅上,半眯著眼睛,对著她佣懒一笑。
他的样子让苏情文的心莫名震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的丈夫不肯独自先睡,体贴的在等待夜归的妻子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苏情文觉得一阵羞赧,她咬了咬唇,慌乱的说:“对不起,我先上楼了……晚安……”
“你不想知道我帮你跑了什么公差吗?”李数学叫住她,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怎么可以才说两句话就道晚安了。
“是……什么事?”苏情文苦笑一下,她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
“英文班的两姊妹又来找你了。”
“乔英和乔欣?你送她们回家了?有见到乔婆婆吗?”
“有啊,她还一直要塞计程车费给我呢。”
“结果,你是不是没收,却带著萝卜干回来了?”
“对。难道你也……”
“是啊,上次因为我不肯收车钱,乔婆婆就送我一袋萝卜干,是她自己晒的,非常好吃。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所以在客厅等我?”
“这两天……你是在躲我吗?”他不正面回答,绕著弯反问她。
原来,他们已经两天没碰面了。虽然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近在咫尺,但是大家的作息时间不大一样,如果又有人刻意避开,见不到面也是很正常的事。
“……”苏情文低著头,没说话。
“整理冰箱那件事,我想向你道歉,你是对的。”
“不,”她打断他,“那的确是我的错,我应该先问过你再整理的。”
“不生气了吧?”他笑。
“早就忘了!”她也笑,“对这种芝麻小事,我的火气一向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除非啊……”
“除非什么?”
“除非是伤到我的自尊心,或是下实的毁谤,才会让我耿耿于怀。好了,谢谢你等我,时间很晚了,快去睡吧。”
“你很累吗?如果不是很累,可不可以跟我聊一聊?”
难得现在气氛这么融洽,他希望她不要那么快上楼去,他想跟她多说说话,如果错过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再也不想夜夜只听著她的脚步声入睡。
“还有事吗?”她微笑望著他。
“呃,我是想说……那个……”望著她甜美的笑容,他的脑筋突然一片空白。奇怪,刚才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为什么全忘了?
“糟糕,‘老先生症状’又出现了!”她打趣著说。
“喂,快醒来!”李数学敲敲自己的头。
“……”苏情文被他那突兀的举动给逗得噗哧一笑。
“有这么好笑吗?”他搔搔头发。
“嗯!”她边笑边说:“瞌睡虫都被你赶跑了。”
“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漂亮。”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结果,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欢乐气氛又变得拘谨起来。
苏情文惊讶的望了李数学一眼,尴尬得不知该把脸转向哪里。
李数学看著她羞赧的神情:心中掠过一阵骚动,他柔声的说:“其实这几天,我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
“我的事?”她很讶异。
李数学于是把从鲁心莲和学生那里听到的事都告诉她,另外,对王韵伶的刻意扭曲事实,觉得很气愤,也很替她不平。
苏情文很高兴李数学终于认清王韵伶的真面目,但是,对于自己的教学原则,却不愿多做辩解,只淡淡的说:
“我一向认为,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人要给什么评价,就不必太在意了。”
“可是……”
“别担心,我行得正、坐得直,才不怕别人说呢。我在补习班已经快三年了,都是用同样的方式在教学,结果,学生人数一期比一期多,如果真的有问题,我还能撑那么久吗?”
“说的也是。看来,是我太多虑了。”
“无论如何,都谢谢你的关心。”
“哇!你突然这么客气,我觉得好不习惯。”他开玩笑的说。
“对耶!”她眨眨眼睛,“我们还是要吵一点架比较自然喔。”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