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带她来享受开阔的景色,让她忘却烦忧,但似乎成效不彰。
公车,摇摇晃晃,穿过三重的大街小巷,往台北桥进发。
透过车窗,外面是房舍、车潮与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行色匆匆。
除此之外,车窗上还映照出他与她的身影。
颜朗樵与梁秋叶虽比邻而坐,却各有心事,不发一语。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颜朗樵担心的是,闷在她心里的心事,她始终不说出来,会闷出病。
方才他收拾行囊,告诉她他们下山的路线,要往八里的方向到渡船头,然后再搭渡轮过淡水河到淡水。但是她一听,却反应激烈,直嚷著不要去淡水,所以他们便循原路到凌云寺搭公车回台北。
他想,也许淡水是她的伤心地吧?
有些黯然无奈,佯装轻快地破坏两人间的沉默:“现在是秋天,白茫茫一片的满山芒草花一定开得很漂亮,下次,我们去阳明山走一趟,看看秋天的美丽。”
“秋天的美丽?”她细声喃喃,像想到了什么。
“是啊,秋叶,你的名字也代表著一种秋天的美丽呢。”
“才不是!”她才不配是秋天的美丽!她突然情绪激动,急急喊著:“秋天的稻禾、秋天红色的枫叶、秋天的月亮、秋天开的菊花,甚至你说的芒草花,都是属于秋天的美丽与喜悦,但唯独秋天的叶子,即将面临枯萎的生命,要如何美丽?”
对啊!她──秋叶──秋天的叶子,怎么可能拥有美丽?怎么可能拥有生命的活力?在山上的时候,她怎么忘了,居然会不自量力地妄想!
原来她对自己的名字这么不满?
他觉得,不管是还在树上黄黄红红的颜色,还是已经落在土里的枯叶──脚步踏过去会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都很美呀!尤其是秋风一扬,飘舞在空中的落叶,有一种凄凉无常的美感。而且,他很想提醒她,她说的秋天红色的枫叶,也是秋天的叶子呀!
但,她现在的情绪这么激动,他只好沉默著,等待她稍微平复。
梁秋叶则怀著内疚。她似乎是迁怒他了!
应该要做点解释……可是这样就等于向他坦承自己的心……
这样好吗?她有点害怕,好像在他面前袒胸露背……
她犹豫了好久,目光放在他车窗上的映影,才缓缓地、幽幽地开口:“颜大哥,你知道吗?嗯,我大概没跟你说过,我是家里的么女,我有一个哥哥叫秋禾,一个姊姊叫秋枫。秋天的稻禾,是农人辛苦一年的收获,那黄橙橙的一片是农人的黄金,那是秋天的喜悦、秋天的美丽。秋枫,就更不用说了,枫红片片,那艳丽的红,是诗情,是画意,是美丽的极致。而我,秋叶,就要枯萎,就要凋零萎于泥,黄的、褐的,颓废的颜色,是秋天的丑陋。”
她细细诉说她优秀兄姊的种种,颜朗樵有些明白她的自卑情结由何而来。
心疼哪!太敏感易伤的灵魂,容易自寻烦恼。
“秋叶,你误会了。”她仍看著窗外,他只好对著她的侧脸说:“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花开花谢是生命中必经的历程,当然,落叶也是一样。”
车窗上她的映影微微皱著眉头。
“秋天的叶子,的确即将枯萎,因为它完成了它的使命,但即使如此,它仍努力展现它最后的美丽与价值。一叶知秋,落叶与秋天息息相关,若说落叶最能代表秋天,可一点儿也不错。更何况,黄黄红红的秋叶替秋天上了颜色,不美吗?就连枫红也是秋天的叶子呢!灿如夏花,美如秋叶,我想,你被取名秋叶,一定是备受呵疼的。”他看到车窗上的她闭起眼睛沉思,于是又加了几句话:“话说回来,秋叶如果不好的话,难道你要叫秋月、秋菊或秋桂这些名字吗?”
啥?秋……她才不要叫那些名字呢!“颜大哥!”她懊恼地回头娇嚷。
她的情绪正低落,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跟他吐露这些心事,他居出还讲这些有的没的,开她玩笑!
看到她娇嗔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风貌,他动情地伸手拍拍她的脸颊,却让梁秋叶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颜朗樵难为情地伸回手。“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他的声音逐渐虚弱。
梁秋叶则低下头,也有些尴尬地说:“喔,呃……没关系。”
他借著耙头发的动作调整情绪,缓和尴尬的气氛,然后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你的父母疼你吗?”
疼!当然疼!爸爸妈妈很疼爱她的!
“你的哥哥姊姊会欺负你吗?”
不会!相反的,哥哥姊姊也很疼她这个妹妹,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她;她最记得小时候,哥哥牵著她到处玩,就连刚出社会,哥哥也想帮她引荐到他的公司……
“你说,你这片秋天的叶子是不是在众人手上备受呵疼呢?”
是啊,爸妈爱她,哥姊惜她……
“你身边的人都很疼爱你,偏偏就只有你自己不爱你自己……”
那她的自怜自艾、她的自暴自弃算什么?原来……原来都是她自找的?
她茫然地调转视线,却刚好对上斜前座一位阿婆看向他们的奇异眼光。
倏地,她一阵哆嗦。
是……她是丑小鸭呀!只要她待在他或兄姊身边,别人就是用这种眼光看她,她就是无法承受,所以,才会自卑的呀。
“旁人的眼光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轻忽了你们兄妹之间的情谊?”他的语气轻轻柔柔的,但──
好严重的控诉,他怎么可以……
她霍地转头瞪他,全身颤抖。
颜朗樵温煦地微微笑。“对不起,我话说得有点重,可是,你确实把旁人的眼光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也不想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可是……这其实是他心里的怨念,如果她可以少一点点对旁人的在意,她就会开朗一点,他对她的追求也会顺利一点。
是这样吗?她真的是这样吗?从小到大,因为兄姊很优秀,自然而然,旁人对她也会有相同的期待,但期待落空了,就成了奚落与鄙夷,而她就以自卑来逃避他们对她的期待落空。
这样的自卑,即使兄姊对她的好,也无法弥补。
可是,不久前,她才决定要忽略别人的目光,待在颜大哥旁边疗伤。但,这还是逃避,只是因为柯对她的伤重一些,所以她才会做下这样的选择。
这,终究只是忽略,不是面对。
看来,她这个人真的根糟糕,又懦弱又不肯面对困境。
“你不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不但亏待你自己,也亏待对你好的人,比方说你的家人……”还有我。
他他他……他这个跟家人处不好的人还敢这样教训她啊?她心里不禁埋怨道。
“我就是因为跟自己的家人处不好,所以才要你好好想一想,别为了无关紧要的其他人,而牺牲跟家人的关系。”
她瞪他,却不能反驳什么。
她的自卑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么提点她有什么用?就算她知道是自己的自怜白艾拖累自己,她又能怎么办?她就是这么懦弱呀!
“活出自己啊!葱兰平常也被当作路边的野花,不注意也不会觉得它有什么特别,可是淡雅的它就是有自己的风味。秋叶,你要走出你的阴影,这阴影不是你兄姊形成的,是你自己造出来的。”仿佛知道她心里的疑问,他总是适时提出解答。
她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做到他所说的活出自己吗?
他突然转了个话题:“秋叶,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她深深呼吸了好几下,疑惑地看向他。
“我送给你的葱兰,还有别的名字。”他神秘地一笑。
“什么名字?”平复方才反常的情绪起伏,她开始好奇起来。
“有人叫它风雨兰,也有人叫它雨百合。”他微顿。“因为它总在历经风雨之后,长得更茁壮、更茂盛。”
风雨兰?雨百合?这两个名字真好听。
可是,为什么颜大哥突然想告诉她呢?有什么含意?
“秋叶,我一直觉得你跟葱兰有同样的气质,我也相信你有跟它一样的韧性。人有过经历之后,才会成长、茁壮。我希望你能够正视你一路走来的经历,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忽视。而……”他梳理她耳际的头发,末了,将手顺势放在她肩上。“葱兰能够在雨后更茁壮,除了它自己的韧性,也靠它吸收的养分。我……”他坚定又认真地看著她。“我愿意当你的养分。”
养分?他的意思是……
“只要你愿意试著走出自己的阴影,我会在一旁陪你。”
会在一旁陪她呀……
梁秋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双手讶异地轻掩住脸。
颜大哥对她这么好,她是很难不感动的!
真的很感动很感动,但──她何德何能?
他何必对她这么好呢?她不过是个萍水相逢、路过的人……
“颜大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永远待在我身边!他心里想,但他当然不敢这么回答。“能够看到你的成长,就是对我的最大回报。”
她能成长吗?
成长是需要勇气的,像她这么自卑懦弱的人,她该怎么成长?恐怕是要辜负他这个期望了。
见她神色黯淡,他双手握住她的,似乎这样可以给她力量:“你可以的!事实上,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一直把自己困在茧中,以为自己很差劲,才会看不到自己的优点。”
她挣脱了他的手,又转头看向窗外避开他的视线。“我有什么优点?”他是说来安慰她的吧?
“你看到葱兰花谢会难过,就表示你很纤细敏感,这就是你的一项优点。”
怎么……他怎么会把这当作优点,那应该是她别扭吧?
她咬著唇。“可是我懦弱,这很无可救药吧?”
“没关系,我会扶著你,我的肩膀会让你靠。”对她,他有著无比耐心。“所以,勇敢地走出来,好吗?”
意思是说,不管在这段成长的过程中遭遇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当她的靠山?
“怎么样?快说好!”他催促著她的答案。
她真的可以走出困了自己十数年的茧吗?
试试看吧!最多也不过是摔一跤,何况他会扶著她。
心里响起这样的声音。如果她只会一味埋怨自己锁死的青春、别扭的个性,那就更应该试著努力改变,否则她的人生除了灰涩还是灰涩,永远也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她扭紧身上的衣摆。“好!我要试试看,颜大哥,你要帮我!”
“当然!我当然帮你!”他已经可以想见,他的秋叶会蜕变得更美丽。
唉!颜大哥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啊。“只是,我还很怕,你对我这么好,我回报不起。到头来,你会发现,这一切一点儿也不值得。”
他真不爱她这么否定自己。“值不值得是由我来认定,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很值得,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反倒是,我还怕我会带给你很大的压力呢。”这一直是他的隐忧;她总在两人的距离稍有进展的时候,又往后退去,带给他一次次的懊恼与无奈,同时也怀疑是否自己对她太具侵略性了,才会让她有这样的反应。
他喜欢她,那晚在雨中发现她时,更加确定了他的心意,所以他想引领她走出阴影,然后可以接受他,习惯他的存在。
但这似乎不能操之过急,她是如此脆弱不禁吓,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又会把她吓回她的壳里了。
压力吗?她摇摇头。若她真的有压力,那便是来自他对她的好。“唯一的压力,就是我刚说的,我怕回报不了你对我的好。”
“那么,我刚刚也说过,我要的回报是看到你的成长。还是说,你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回报我?”他半开著玩笑,眼神灿亮无比。
她害怕自己做不到!
她转过头看著车窗上他带笑的影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再多要一样。我要你的承诺,承诺我别再逃开,就算要逃,也跟我说一声,别再无声无息了。”说到后来,他的语气有些高扬──只要一想到那时她的退开,即使到现在他还是会心慌,像失落了一样宝贵东西般的落寞。
这个承诺,她应该可以给吧?她也需要他,需要待在他身边依赖他。这也是她不久前刚刚下的决定,她想要走出自己的阴影,她需要他的扶持。而──是上天怜悯她吧?让他也乐意如此。
“颜大哥,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轻易地逃避……逃避你。”这次,她是真心诚意地说。
“真好!”
他笑得像个孩子,不,应该说是天真无邪的天使。这会儿,这个天使正死命地揉乱她的发。
“颜大哥!”惹得她一阵娇嗔,把他的手拉下。
他真爱看她这副有生气的模样,而且──他暗暗高兴,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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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梁秋叶能早日走出阴影,颜朗樵安排她下班后在花坊里帮忙。
“多接触人,我想对你有好处。”这是他的用意。“而且,缘心坊的客人都很和蔼可亲,他们不会伤害你。”
他又说:“晚上只有我一个人,虽然外送少,可是一旦忙起来也是天翻地覆,我很需要多一个人帮忙,所以,来帮我吧!”
既然她要求他帮她,她总也得回馈些什么,他都说他需要人手了,而且保证绝不会放她一人孤单顾店,所以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慨然答应了。
颜朗樵是有私心的。他会请梁秋叶来帮忙可不全然是为了这一个理由,他当然是想多制造一点机会跟她相处。他很明白她敬他如兄长,偏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恋情感。没关系!至少日久生情,多一点机会,就多一点可能性。请她晚上来兼差,她也不会动不动就消失了。
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颜大哥,那位太太想要带些剑兰,麻烦你帮她包装一下。”那太太看起来很有气质,一直用很和蔼的态度跟她说话。也许跟陌生人相处,并不如她想像中困难。“喔,她还夸你泡的茶很好喝。”
他微微笑。“你做得很好喔,秋叶!就保持这样。接下来,就交给我。还有,我说得没错吧?这里的客人都很好,他们不会伤害你。”来这里的人都是无争的,秋叶在这里,比较容易走出自己的世界。
“颜大哥,你别只让我招待客人,我也想跟你学些东西,想多认识一些花草、知道照顾它们的方法,我还想学如何包装花束呢!”愈亲近这些花草,就愈难抑制对它们的悸动,她有些了解当初他在它们之间找到自己世界的感受。
沉浸在这个世界中,很容易便忘了外界的烦忧。
“啊!这……”他比较希望她多接触人,不过他也不忍拒绝她的期盼,何况,如果她能跟他一样,喜欢亲近花草,有共同的喜好,未尝不是好事。“好,这不急,你先等我一下,等我处理好剑兰,回头再教你。”
她像小女孩般地雀跃,回身在工作台边等待。
这头,颜朗樵忙完,送走客人后,捡了几朵花,准备介绍给梁秋叶认识,他走向工作台的她。
她看他向她走来,手里捧著花,像天使、像美神,像百花丛中被精灵簇拥的天之骄子。
她微微一笑。她喜欢这个画面。若是以前,她会欣赏,却不会相信他竟是朝她而来。
“秋叶,这是玛格丽特,或叫蓬蒿菊,有白色跟鹅黄色的品种,全年都会开花,花语是为爱情占卜。”他挑出一朵白色小菊花递给她:“哪,给你。”
她正耍接过来,刚好有人推门而来。
一个头绑马尾、身穿T恤牛仔裤的俏丽女孩。随意轻松的打扮,却仍让人眼睛一亮,她面容姣好,有著青春活力的气息。
“我就说嘛!怎么老板最近不喊累了,原来又多请了人手!”马尾女孩甜甜一笑,眼中精光却流露出不怀好意。
哇!她笑起来好美喔!甜甜的,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让她整个人更加灵动,如在枝头上跃动的轻灵鸟儿。
梁秋叶暗暗在心中赞叹,她还是对美之物没抗拒力。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颜朗樵皱著眉头问她。
“跷课!不行吗?”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喔!你真是的……”他不由得按压著太阳穴,这鬼灵精老害他头痛!
然后,他想到该为梁秋叶介绍她:“秋叶,我跟你介绍,这是缘心坊白天的伙计,骆雅桑。我跟你提过的,她在这里帮忙很久了,从高职夜间部的学生,到现在已经是夜二专了。”
“老板!”骆雅桑不满地叫道:“自我介绍的小事,我可以自己来,我还不至于会忘掉自己的名字!”睨了颜朗樵一眼,她才转头正眼看著梁秋叶,毫不掩饰她打量的眼光,而后绽放一朵微笑,如春风徐徐。“你好,我是骆雅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梁秋叶被她大刺刺的打量弄得有些不自在,尤其她又这么直接地问她姓名,更让她觉得羞窘。
但,她也好羡慕她的坦率跟魄力,要是能有她的一半就好了,至少她就不会这么扭扭捏捏。
“嗯……梁秋叶……秋天的叶子,秋叶。”半低著头,她的手指又不由自主地交缠。
“秋叶,很美的名字。”
闻言,她讶异地眨眨眼。
她也觉得她的名字美?真的吗?秋叶真的吗?不再是即将枯萎凋零的生命吗?可是,她觉得她的名字才优雅又美丽呢!雅桑……
骆雅桑好笑地看著她。“你这么害羞,怎么应付客人?来!”她用手指勾起梁秋叶的下巴。“看著我的眼睛。”
他快受不了了!“雅桑!你在干嘛?”颜朗樵一手仍捧著花,空著的一手怕开骆雅桑的毛手,然后将梁秋叶拉往他的背后,保护味意表露无遗。
梁秋叶则被骆雅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她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调戏秋叶!他瞪她──瞧她把秋叶给吓坏了!“别乱来喔,雅桑!”
骆雅桑则耸耸肩。“去!我只是想帮你带带新人,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还有理由啊!他没好气地瞪她。“不用了!秋叶是我朋友,她只是来帮忙,跟一般的员工不一样。”
不一样?她好玩地玩味著颜朗樵跟他身后像小鸡躲在母鸡背后的梁秋叶之间的气氛,骨碌碌的眼珠流转得像使坏的小恶魔。
可爱的酒窝又隐隐浮现,她倾身抽出颜朗樵手上的玛格丽特。“为爱情占卜,嗯?”她略偏著头眯眼。
为爱情占卜是玛格丽特的花语,但骆雅桑显然意有所指,存心消遣颜朗樵。
颜朗樵的耳根不由得发红发热。“你没事的话,就快点回去啦!”说他恼羞成怒也好,他可不想这样被她揶揄。真可恶!平常她怎么欺负他都没关系,就是不可以拿他跟秋叶开玩笑!
他担忧地侧过头想看梁秋叶的反应。
可是,她低著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不由得惊惶。
“好啦!好啦!反正我本来就只是想过来看看这阵子让你魂不守舍的原因,现在我已经得到答案啦!也该走啦!”突地,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旁,小小声地说:“明天下午,我会好好拷问你!”
回复原来的站姿,她又探身看著躲著的梁秋叶。“掰啦!秋叶可人儿!”边说,手又伸向梁秋叶,却被颜朗樵早一步打下。
她撇撇嘴,把手上的玛格丽特丢还给颜朗樵,才掉头离开。
呼!终于送走瘟神了!
不过,她说明天下午……唉!管它的,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现在重要的是──
“秋叶,对不起喔,雅桑那鬼灵精是怪胎,你别介意。”他歉然地说。雅桑老是不知分寸,就不知道秋叶会怎么想。
孰料,梁秋叶缓缓抬起头来,脸庞带笑。“她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真羡慕她,那么鲜明的个性。“她只是爱作弄人,但我感觉得到她没恶意,很直率、不做作,至少她不是戴著虚伪的面具。”
“这就好。”他耙耙头发。“如果她知道你对她的评价,一定会很高兴。”
梁秋叶没再说话,只噙著一抹笑,细细观察颜朗樵。
他的耳根脖子都是红的,是因为害羞吗?
嗯!颜大哥身边有这么可爱迷人的女孩,他们之间又那么熟稔,方才她还趴在他身上说话呢,这也难怪颜大哥害羞了。
梁秋叶了然地一笑。
以前她曾猜想过颜大哥女朋友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会是花坊的伙计。
不过看他们两个的互动,也不像情人……或许两人还停留在爱在心里口难开的阶段,还没有进一步的突破呢。
啊!希望雅桑刚刚看到她躲在颜大哥背后,别误会她跟颜大哥才好。
这几天,她想过很多。为什么颜大哥会对她这么好,她想应该是他秉性善良,见不得她封闭自己的青春年华,所以才竭尽所能地想引导她破茧而出。
一定是这样!
她对颜朗樵笑了一下。
但,颜朗樵却有不好的预感──
她误会了!他跟雅桑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微叹口气。算了,如果让她太早知道他的心意,会吓跑她吧。
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