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晨起,楠竹因要巡视邻城各家连号店铺,一早便已出门,千金起床后觉得有些孤零零,好在鱼儿已备妥了梳洗水盆和青盐,厨下也端来了极丰盛的早饭。
梳洗过后,千金神清气爽地走向花厅,见桌上摆了一大盅鲜蟹炖大米粥,她不禁垂涎欲滴,迫不及待添了一大碗。
「鱼儿姊,你也一同坐下吃吧。」
鱼儿也知道少夫人最不重繁文耨节,笑著坐了下来同吃。
千金拿起雪白汤匙盛了一匙要送入口中,海鲜的香气扑来,她当下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
她急忙扔下汤匙,捂住了小嘴,胃里翻搅难当,险些就呕吐了出来。
鱼儿慌了,顾不得吃,忙拍抚著她的背。「少夫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大夫?」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不……不打紧,胃有点怪怪的,可能是这两天肠胃不适吧,我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瞧瞧比较好。」鱼儿满脸忧色。
「我真的没事啦。」千金反过来安慰她。
「可是……」
「你放心,我若真的不舒服,一定会找大夫诊治的。」她左顾右盼,转移话题,「啊,吃点什么好呢?这么多东西……要不吃个卷子好了。」
她捏住鼻子,把那盅鲜蟹米粥推到远处,挑了一盘桂花缠丝小面卷和一壶香片,小口小口地嚼著,胃底的翻搅作呕感总算慢慢平复了。
鱼儿看著她苍白的小脸又恢复了血色,这才放下心,也跟著动筷吃将起来。
千金吃了几盘子的小面点,突然想起一件事。「鱼儿姊,你陪我去庙里上香好不好?」
「少夫人,你是不是想到送子观音庙去拜拜,求送子娘娘早日让少爷抱儿子,老爷抱孙子呀?」鱼儿神秘兮兮的问道。
她小脸瞬间飞红了,结巴道:「不、不是啦,我……我不是要去送子观音庙,我……我不是要求那个……」
鱼儿暧昧地笑著,「我的好少夫人,这种事有什么好害臊的?老爷想抱孙子想疯了,少爷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有宝宝了。照我说呀,无论是男是女,统统都是咱们卑家的心肝宝贝……少夫人,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的脸更红了,简直跟颗熟透了的苹果没两样。「我、我当然也想为相公生小宝宝,只是……只是这种事要顺其自然吧。」
「你和少爷可以多多努力呀,晚上勤作工……」话尚未说完,鱼儿的嘴里突然被塞进一个物事。
千金想起那档子恩爱私密的事,羞得连忙拿颗包子堵住鱼儿的嘴。「吃饭、吃饭,快快吃饱了陪我去上香啦!」
那么臊人的事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说呢?
虽然与相公夜夜恩爱,有时候白天也被痴缠在芙蓉帐里半天不能下床,可是千金听见这样的话题,还是害羞得不得了。
用完饭后,千金和鱼儿坐著马车出府,往近郊的观音庙驶去。
她们没有注意到有几个小乞丐在看到卑家马车驶出府后,随即奔向对街的一间老屋前敲门。
「杜公子,我们送消息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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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十五,有许许多多香客来观音庙上香祈福,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还有小姑娘们挽著手跟女伴嘻嘻哈哈来拜拜,想必是来求观音娘娘赐下一桩好姻缘。
鱼儿搀扶著千金下车,另外两个随行丫头小福、小乐则提著描金漆红食盒和香篮,跟随在千金后头走进观音庙里。
杜秋锋动作潇洒地下马,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袭俊雅的雪白袍子,手中拿著一把泼墨折扇,不动声色地走进庙里。
观音庙前后占地甚广,逼植绿竹,清风轻拂过竹叶飒响,自有一股悠然清静绝尘的气息。
在人挤人的香客中,杜秋锋距离不远不近地紧紧跟盯著千金,直到她上完香、拜完观音菩萨,捺著性子再等她抽签、解签,看著她脸上露出无比欢欣的笑意,显然是抽中了好签。
他冷笑一声,「纵然再好的签,也抵不过冤亲债主来讨债。」
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贴身丫鬟被人挤散之际,他闪电般穿过人群,藉由人群将她推往后院的拱门。
「别挤……别挤……」千金虽然有一身蛮力,可是不好意思在佛门净地大展身手,而且这儿多半是些老婆婆或老大娘,万一不小心失手推挤坏了人也不好。
就因为这样,等到她被挤到后院时,这才发现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贼兮兮的笑著。
咦?这人好不面熟啊,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等到她对上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心里登时一惊。
「是你!」是那个有一双蛇眼的疯汉。
杜秋锋以为她上次对他落下极深刻的印象,心下一宽,得意地微笑起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千金有点害怕,这个男人若真是疯汉,那她岂不是很危险吗?她曾听爹说过疯汉咬人很痛,而且吃起骨头来卡滋卡喳的,恐怖死了。
「姑娘,你不要害怕,其实我并没有恶意。」他误以为她眼中的害怕是对陌生男人的矜持,不禁笑吟吟道:「我只是自那天在街上遇见姑娘后,深深为你的风采著迷,没想到今日有缘又在这里相见,一时忍不住就出声唤你。」
听他说话有条不紊,不太像个疯汉,可是她也很不喜欢他眼里的爱慕眼神。
真奇怪,若是相公用这种深深著迷的眼光瞅著她,她早就高兴得全身发抖了,可是被别的男人用这样的眼神一看,她却觉得浑身上下像爬满了毛毛虫,有说不出的厌恶和不舒服感。
「噢。」只是基於礼貌,她还是点点头。
不过她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好回答他。
杜秋锋却是暗暗欢喜与好笑。不过是个傻头傻脑的天真丫头,比雪容好应付多了,看来这次必定又能手到擒来。
「请问姑娘芳名贵姓,不知你家住何处?」他自然地攀谈起来,自认魅力无人能挡。
「我不是姑娘,我是夫人。」千金正色道,「而且我们非亲非故,我没有必要跟你说我的名字,再说我的名字只有亲人跟相公可以叫,旁人知道不大方便,所以我自然也不能跟你说我住何处。」
杜秋锋笑容一僵,看来他宽心得太早了,没想到这个看似蠢笨的天真丫头还挺有防备心的。
「原来姑娘已是名花有主了,真是太可惜了,在下晚了一步结识姑娘……唉,不过姑娘,你虽已有夫婿,但还是可以跟在下结为知交好友的,在下愿成为你的青衫知交,引姑娘为我的红粉知己。」
千金忍不住蹙起眉,什么你呀我呀、在上在下的说了一大堆,还想要跟她纠纠缠缠,这男子怎这么不知自重?难道他爹没教过他,不得调戏攀谈有夫之妇吗?
她记得以前住奈米大街时,第一十七号「甄花鑫米铺」的老板就是这副德行,每个上门买米的年轻媳妇都被他骚扰过,他的妻子更是为了他这坏癖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好多次,吵得鸡犬不宁邻里遭殃。
所以她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浮滑无德、爱乱攀谈的男子。
「我不要。」她小脸闪过一丝不豫。
杜秋锋有些下不了台,作梦也没想过他的美男计竟然踢到铁板。
不不不,她定然是在故作矜持,女人嘛,都是这样子的,嘴巴说不要,心里可哈得要命呢,尤其面对爱慕者总是免不了陶陶然、飘飘然,端几次架子也属平常。
他念头一转,又笑得好不灿烂诱惑,「姑娘,你真可爱。」
「你这个人好无聊,就跟你说了我不要,你不要赞美我好不好?我不喜欢听。」千金不悦道。
相公笑起来不知有多迷人好看,可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却看起来假假的,她看了就觉得眼睛痛,真想请他不要笑还好些。
「姑娘,你怎么忍心这样直接拒绝我呢?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十年修得同船渡……」他边说边伸手过去想牵她的手。
千金生气了,一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掌就使劲用力捏下去--
「啊!」但闻一声惨叫,杜秋锋捧著几欲碎裂的手掌痛喊,疼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斯文优雅了。
「不要再来搭讪!」她气呼呼地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瞪著他,「我是我相公的好妻子,我公公的好媳妇,你再纠缠坏我名誉,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把人家的手骨捏得差点碎掉还叫作客气?
杜秋锋捧著剧痛的手掌,疼得嘴唇发白又气得脸色铁青。
「可恶!老子不睡了你,我杜某人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他气得跳脚,咬牙切齿的发誓。
死卑楠竹这次居然娶了个蛮力女,以为这样就可以杜绝被戴上绿帽的危险吗?哼!没门儿,这次老子照样搞得你卑家鸡飞狗跳、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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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气得不得了。
什么玩意儿,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不要脸的大色狼,真秽气!
但她气归气,离开前还去观音菩萨前再拜了好几拜,请庙祝帮她过过火、念念佛,好去除楣气。
不过下次就不要再让她看见他,见他一次扁一次!
王八蛋,臭鸡蛋,她吴千金最恨这种败类了,就像她最气恨外号「花花太岁色中恶鬼千里大嫖客」的欧修修,像那种色鬼也是个人渣,专门糟蹋姑娘家的清白,要是给她遇见,她非一家伙打得他筋折骨碎不可。
楠竹一踏入房门看见的就是气愤不休的小妻子,他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轻摸她的头笑问,「跟相公说,相公帮你出气。」
「就是……」千金本想告状,但转念想想,反正是个不重要的人,多说多气罢了。她深吸一口气,甜甜地一笑,「没有啦,也没什么事。对了,相公,你不是说要去查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舍不得你呀,所以匆匆去匆匆赶回来。」他恋恋不舍地嗅闻著她发丝的幽香,吻了一下。「下次若要到其他城去巡视,一定要把你带在身边,否则一路上心神不宁、怅然若失的,好不辛苦。」
千金听得窝心极了,紧紧环抱著他的腰道:「相公,你这样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啦?」
他失笑,轻柔地捧起她的小脸,啄了啄她甜香的唇瓣。「是,而且不只有一点点,是很多很多点,你听了有没有好开心?」
她岂止开心,根本是傻笑加喜极而泣给他看,「呜……相公……」
楠竹心底一阵暖洋洋,又是好笑又是欢喜又是怜惜,赶紧用袖子帮她擦鼻涕。「好好好,我相信你很开心,瞧!鼻涕又流出来了。」
「噢。」千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小脸又是笑又是涕泪,可是看在他眼中却宛若天仙一般宝贝可爱。
「吃过了没有?」他微笑轻问。「你这两天吃得很少,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
「也还好啦。」她尴尬地低下头,把玩著他胸前淡红玄边的衣襟,「一餐吃三大碗饭,几乎是你的两倍了,这还叫少呀?」
「可是跟你以往的饭量相比,实在少太多了。」楠竹越想越不对劲,满脸关怀之色,「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千金有些冲动,想跟他说自己近几天胃气不展,总是闷闷欲呕,可是转念一想,不能为相公分担事情也就罢了,像这种小事就更不应该拿来烦他,让他担心才是,於是又强忍下来,摇了摇头。
「可能是天气热的关系吧。」她随便扯了一个理由,笑咪咪的说:「对了,相公,公公几时回来呀?我挺想念他老人家的。」
公公慈蔼又逗趣,总是逗得她笑哈哈,而且他最爱吃她做的状元糕了。
「这趟江南之行是他巴望很久的,又与几个世伯知交结伴,恐怕此去不玩个三、五个月是不会罢休的。」
「这样啊。」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我也好想去江南玩,我听人说那里有杨柳丝丝碧绿,桃花点点娇红,山呀水呀都跟画画里的一样,美极了。」
楠竹宠爱地凝望著她,伸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真想去的话,下回有空我带你
去,我们在那儿也有连号的丝缎庄和古董行,爹还在瘦西湖畔买下一座园子,起名为『怡园』,非常的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哗……」她两眼梦幻,口水直流。
「哈哈哈!」他最爱看她这充满期待的天真希冀模样。「过阵子比较有闲暇,我们再到那儿悠哉地度几个月的假。」
「好!」她欢呼一声,忍不住搂紧他,「相公,你真是个大好人。」
软玉温香抱满怀,他的欲望热流瞬间苏醒了,渴望狂猛地袭上四肢百骸,楠竹倏地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卧房里走。
「相公……那个……」她轻呼,急急地抱住他的颈项,「你要做什么?」
他邪邪一笑,眼神里充满了炽热的深情与欲火,「我想听你在我身下欢悦地婉转娇吟,想听你说我不只是个大好人,想听你说……爱我。」
千金脸儿滚烫发红:心儿怦然悸跳,身子虚软了起来,胸间溢满了甜甜热热的痴醉滋味……她在心旌动摇之下,凑近他耳边轻叹--
「相公,你还不知道吗?我早已经倾尽全部,爱你爱得神魂颠倒、浑然忘我了呀!」说完,她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怎么也不敢抬起头。
「你爱我?!你真是爱我的!」楠竹一呆,随即狂喜地大笑,在这刹那间感觉到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这辈子都会爱相公,永远永远不跟你分开。」千金像个孩子般傻气却真挚坚定地在他胸前小小声地立誓,声音虽低微,字字听入他耳里却像是仙纶妙音。
他颤抖著双手将她放至榻上,目光火热专注地凝望著她的容颜,随即狂野地附上她的唇、她娇柔的身体。
「谢谢你……」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却带著无法抑止的狂喜与颤动。
谢谢她丰富充满了他枯槁的生命,谢谢她带来了温暖与明亮的爱,重新点燃了他对人性与爱情的希望。
谢谢……她竟如此深挚地爱著他。
千金没有听到他以言语回应她的告白,但她心里的失望和遗憾只有一刹那,因为随后他以行动证明了一切,并且将她带上最最激烈销魂欢愉的高潮。
他用身体深深地证明著,他也爱她。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在那极致的欢乐高潮中,千金再也控制不住地吟叫出声--
「相公……相公……」
愿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