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嗨！」爽朗的招呼声来自简碧雯，洪月苓根本不敢讲话。
石必正站的位置，正好替洪月苓把阳光挡住，他尽量让自己正视着两位女孩，眼光却不由自主向洪月苓望过去。
「是这样的，我的那几位朋友，」他指了指场内聚在一起推来推去，朝她们微笑的两、三个大男孩。「说常常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你们，想跟你们认识认识，我说我跟你们同修通识，他们便推派我过来作代表，想请你们待会去吃东西，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他在跟她说话耶，洪月苓听得都傻了，她看着他浓密的大眉底下的炯炯瞳眸，中分的头发略微盖过耳朵，他笑得极为灿烂，她几乎迷失在天堂里面……见她不语，简碧雯抢过发言权：「好啊！」
「碧雯！」她叫了起来！
「你不答应吗？」简碧雯以一副不解的表情望着她。
「也不是啦……不，我的意思是……」她口吃起来，洪月苓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可恨，为什么会在他面前出糗嘛！气死人了！
难得他跟自己讲话，为什么她就没办法好好表现？
石必正见她没反对，趁胜追击：「那等会下课的时候，我们再过来找你们。」
「好。」仍是由简碧雯回答。
石必正转身跑回场内，跑到一半时，洪月苓看到他回过头来，朝她看了一眼，是吗？
他在看她？这脸红心跳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哇塞！」简碧雯抱着她差点跳起来。「常常来看他果然有用，学长真的注意到你了。」
「怎么会……」她腼腆的道。
「哎哟！学长距你远远时，你都躲在一旁不敢看他，现在好不容易他主动出击了，你就别再害羞了好不好？」每次看洪月苓想爱又不敢爱，她就一肚子火！
洪月苓不好说什么，径自傻笑。
「笑笑笑，只会笑，像个白痴！」简碧雯忍不住骂了起来。
「不行啊？要不然你咬我？」
「啧！真不想理你了。」
「碧雯，别这样嘛！我知道你最好了，绝不会弃我于不顾。待会我们还要跟学长去吃东西，你要陪我唷！」重点在最后一句。
简碧雯翻翻白眼，她认栽了。
而洪月苓情不自禁浮出微笑，不论她怎么压制都没用，心花朵朵开的时候，连眼角、嘴角，都无可遏抑的沾染喜气。
她的初恋到现在才出现，和别人比起来，是不是太晚了？但又何妨，只要能够觅得真心，时间的先后也不在乎了。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洪月苓好笑起自己来，她竟然已设想到未来了？
未来……能够如她所愿吗？
##########
「月苓，说话啊！」简碧雯用手肘碰了碰她。
「要说什么啦？」她低语。
「说什么都好，这难得的机会，你就要这么平白流失吗？还亏他们请我们喝茶耶！」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移师学校附近的泡沫红茶店里。唔……学生嘛！没有多少钱，就算是泡妞，也只能带到这种场合。有免费的冷气吹，有免费的音乐听，再加上泡沫红茶店特有的风格，也就成为男女学生相邀的场所了。
李昌明饶富兴味的看着洪月苓：「简碧雯，你这个同学，好象挺害羞的。」
「呵！她平常不是这样子的啦！要不是……」当下她的腰被人用力捏了一把，赶紧改口：「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要讲什么啦？大家都才刚认识而已。」她睨了洪月苓一眼，把她的手拉下。
洪月苓只能微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得体？该说什么话才能让他对她印象深刻？
尤其他的眼眸向她望来时，所有的努力全白搭了……她失去了勇气。
她看着他张开口：「昌明，你不要一直看着人家女孩子，我们约她们是来喝茶的，不是要把她们吃了，别把人家吓到了。」
「我哪有？学妹，你说我有吗？」李昌明对着洪月苓问道。
「你这样叫人家怎么回答？不要欺负学妹好不好？人家还是『国家幼苗』，禁不起你辣手摧花啦！」
「姓石的，你很过分喔！好人都是你在做，我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
洪月苓跟着他们一群人一起笑起来，她喜欢他的幽默，喜欢他的逗趣，喜欢他像白马王子似的解救她。
而他在笑的时候，眼神望了过来，她感到耳根子发热，全身好象在烧。
剎那间，像是其它人都被抽离了，这个空间，只剩下她与他，她只看得见他的笑容，听得到他的声音，她更想……得到他的人、他的心。
##########
「月苓，你的电话。」
「喔！来了。」
洪月苓放下准备明天随堂考的课本，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客厅，她拿起话筒，轻轻喂了一声，就听到简碧雯兴奋过头的声音传了过来：「月苓呀！我碧雯啦！告诉你喔，我跟电影社A了好几张票，是这个礼拜六下午的片子，要不要去看？不去的话很可惜唷！因为我已经跟石学长他们约好了，他们几个人都会去喔！」
这不是变相的胁迫她吗？
「你还需要问吗？」洪月苓有丝愠怒，又有丝窃喜。而后者显然大于前者。
「嘿嘿！那就这样子说定喽！礼拜六学校见，大家再一起去戏院。我可是牺牲准备明天考试的时间打电话给你，有没有很感动啊？」
「有、有，我感激涕零，可以吗？」
「到时我会想办法，让你跟学长坐在一起，喂！牵牛到水边，总不能强按着牛喝水吧？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她语气尽是暧昧。
「碧雯，你在胡说什么？」洪月苓感到自己的脸已经烧了起来。
「害羞了是不是？嘻嘻嘻。」简碧雯得意的笑了起来。「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准备明天的考试，就这样子了，拜拜。」
洪月苓来不及跟她说再见，简碧雯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简碧雯真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她心里想什么，简碧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还能怎么办？
能跟石必正一起出去玩的确是好事，自从在排球场接触之后，他们几个学长就三不五时邀她们出去玩，可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他们两人单独出游？
呃，她又想太多了。已经晚上了，她还在做什么白日梦？
不过……她还真期待能够和他单独出去，只有他与她，没有人打扰，欢喜因这想象而溢了出来，浮现在嘴角。
「姐姐。」洪月苓对刚从厨房出来的洪月屏叫道。
「什么事？」洪月屏将母亲削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
洪月苓张着一双求知的大眼，态度却有点神秘兮兮、小心翼翼的：「我想问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男孩子的经验啊？」
洪月屏秀眉一挑，眼露兴味。「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洪月苓并不是完全将心事隐藏住，对谁都不开口，她放胆的将害羞心事敞开，只对家人诉说，尤且是跟她同样性别的姐姐。
「我是有喜欢的人啦！可是学长不知道喜不喜欢我？姐姐，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遇到这种情形的话，你都怎么办？」初次碰到这种棘手的问题，洪月苓只好向比她年长的洪月屏讨教。她没有经验，实在不晓得该采取何种态度？
「你可以探探学长对你有没有心呀？」
「要怎么探呀？」她虚心讨教。
「想办法多找点时间跟他在一起，终究会看出来的。」洪月屏淡淡的道，把事情说的跟吃大白菜一样容易。
「那要怎么看呀？」
「这就要靠你的本事了。」洪月屏话不多，每一句都精简扼要，就像最近的她一样，没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减少了许多与家人聊天的机会，次数多得令人纳闷。
「你以为我有那么聪明？」洪月苓嘀咕着，看洪月屏又要回自己的房间，她喊道：「你又要回房间了。」
「我还有作业要写。」
「姐，等一下嘛！」
「你还想知道什么？每个人对感情的态度都不一样，就算你问我，也没有什么作用。」
「姐……」
洪月屏的房门关了起来。
「奇怪了……」洪月苓虽觉得最近洪月屏的行为有异，但目前她自身的烦恼都解决不了，又怎么有心去理会他人呢？
爱情呀！有人形容它是道比数学还难解的方程式，并不是几个X、Y、Z就可以解决的了，那么对她这学文学的人来说，岂不难上加难？
世上有幸免掉这道问题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躺在坟墓里的死人，一种是尚未出世。
算了！明天还要随堂考，恋爱学分不知道拿不拿得到？这科目过不了的话也挺麻烦的哩！她还是先解决这档事再说。
而回到房间的洪月屏对洪月苓有些欣羡，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像月苓那样可以尽情的享受青春、享受恋爱的甜美。对她来说，她已经丧失了爱与被爱的资格。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洪月屏心头一刺，不愿再去想起那件事。
然而她知道那件事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去，而她，将永远置身在阴霾之中，永不见天日……
##########
周末的日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人满为患，尤其是台北街头，从高空鸟瞰下去，人行密密麻麻，密度高得难以分解。
洪月苓和简碧雯走在一起，脚步都不能跨得太大步，当真是举步为艰。
今天是他们几个人约好去看电影的日子，人已经到戏院门口了，然而置身于高密度的人群当中，连稍稍分心都不行，一个闪神——「啊！」洪月苓轻呼一声，她差点被人撞倒。
「小心。」在她身边的石必正扶住了她。
唔……好结实的手臂，是不是常打球练出来的？他厚实的胸膛正好可以让她依靠，而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也传入她的鼻中。
洪月苓站稳之后，克制心头狂奔的小鹿，她抓着石必正的衣袖，眼神向人群中搜寻。
「糟糕，碧雯呢？还有其它的学长呢？」他们被分散了！
在人声鼎沸中，也只有她身边的石必正听到她的话，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正色的道：「小心一点，如果再被冲散就糟了！」
「喔！」
为了避免同样的状况再度发生，石必正紧紧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带到他身前，她不但贴近他的胸怀，还可以隔开和人群的高度接触。
唔……这似乎太过亲密了些！
洪月苓可以感受到他掌中传过来的温度。哇！他的手好大，一把就可以把她的手握着。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在巨大的羽翼下，可以尽情享受被呵护的幸福感，而不用有所劳心。
能够和他如此靠近，享受依赖的滋味，她梦寐以求呵……尽管理智觉得他这动作太过逾越，但对洪月苓来讲，蜜般的心情却逐渐扩散，而忘了去找人……「人太多了。」石必正嘟哝。
浸淫在他温柔之中的洪月苓听不太清楚他的抱怨，出声询问：「什么？」
石必正将头转到她的面前问道：「洪月苓，你有很想看这部片子吗？」
「还好啦！」洪月苓据实回答：「因为是碧雯说有免费的票，所以我才来的。没想到人这么多。」
「既然如此……」石必正露出一个难解的微笑，让洪月苓看了没来由地心狂跳一下。
「那我们去别的地方如何？」
「可是碧雯还有其它的学长怎么办？」要放他们鸽子吗？会不会太过分了？
「没关系，走吧！」
「学长，等一下。」她左右张望。
「不用担心，走吧！」不由她分说，石必正拉着她挤出人群。虽然觉得他这举动太过唐突，洪月苓却没有抗议。
之所以没有反对，想必是心里也有那层欲望吧？
能够跟他单独行动，她芳心不禁窃喜，一阵柔柔的春风吹过心房，沉睡的、长眠的等待，公主苏醒了……
「欢迎光临！」电子女音打着招呼，石必正带着洪月苓进了充满粉红HELLOKITTY的精品店，洪月苓忍不住叫了起来：「这里什么时候有这家店的？」
满柜满柜的没有嘴巴的粉红猫，每张脸似乎都在微笑，令人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握住，就像握在手上的幸福般的甜蜜。
「这是我哥哥开的店。」石必正看着她充满兴奋，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
「你哥哥？」洪月苓惊讶的看着他。「男生开这种店？」
「男生不能喜欢HELLOKITTY吗？」一记声音自她的身后响起，洪月苓转过头一看，见着一名粗犷的男子，年龄应该比她大个几岁，还蓄着长发绑在肩后，脸上线条分明，像刀雕似的有力，看起来满强悍的。
这样的大男人站在可爱甜蜜的HELLOKITTY店内，显得格格不入。
洪月苓尴尬的站在原地，又听石必正说：「哥，你店里的小妹呢？」
「她今天有事请假，我只好自己出来站台了。结果今天一件生意都没有谈成，这是怎么回事？」石必贤蹙着眉头，害洪月苓想笑又不敢笑。
还有什么原因，见着这样一个大男人在店里，小女生怎么敢进来啊？洪月苓有些局促的看着他，因为石必贤正饶富兴味的看着她。
「阿正，这位清秀小佳人是谁呀？」
「她是我学妹啦！」
「学妹啊？你很少带女孩子来我这，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哩！」
这句话说得洪月苓满脸通红，赶紧解释：「我……我只是学长的学妹而已，不是……他的女朋友啦！」真讨厌，为什么她一紧张，说话就会结结巴巴的？好象没见过世面，一点都不大方。
天啊！丢脸死了。她越来越讨厌自己了，她还想给石必正好印象，现在都没用了。
穿著浅蓝色的背心，配上帅气的牛仔裤，今天她还刻意的打扮过，她自信这能够展现出她的魅力，可是全都被自己破坏啦！就算她穿得再美，态度不从容，应对不大方，给人的印象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遇上他，她就没辙了。
过世面，一点都不大方。
天啊！丢脸死了。她越来越讨厌自己了，她还想给石必正好印象，现在都没用了。
穿著浅蓝色的背心，配上帅气的牛仔裤，今天她还刻意的打扮过，她自信这能够展现出她的魅力，可是全都被自己破坏啦！就算她穿得再美，态度不从容，应对不大方，给人的印象好不到哪里去。
只要遇上他，她就没辙了。
「哥，别乱说，人家还是小女孩，你看你把人家吓成这样，该给她点补偿吧？来，这个HELLOKITTY的钱包，就给她当补偿了。」石必正很顺的将架子上一个小巧的钱包放到洪月苓的手上。
「阿正，你也未免太会借花献佛了吧？我今天一件生意都没有做成，你反而要我亏本！」石必贤抗议了起来。
「既然你今天一样生意都没有，多亏一点本又不会怎么样？」石必正满脸不在乎。
「你这小子！那你礼拜天得过来，帮我代一天班。」石必贤精打细算，不肯吃亏。
「好，知道了。」
洪月苓将钱包拿到石必正的面前，不好意思的道：「不用了。」
「没关系，你就收下吧。」
「可是……」
「没关系，没关系。」石必贤说话了：「反正阿正注定要来帮我一天忙，那个钱包你就拿去吧。」
主人都开口了，洪月苓也不再推拖。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兄弟含笑的点点头，洪月苓便将可爱的钱包收了下来，心中胀满甜蜜。不是因为这是她喜欢的HELLOKITTY，而是因为是他送的。
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什么他知道她会喜欢什么？
这让她不禁揣测起来。他是真的要补偿她被吓到呢？还是别有含意？一个男孩会这么轻易送女孩子礼物吗？
不论是何种原因，她捧着钱包都有些酥麻，嘴角的微笑始终合不上。
##########
逛街、聊天，竟然可以这么自然、写意，跟在石必正的身边七、八个钟头了，她还不想回去。
原本跟他单独相处的不安、紧张，在他一遍又一遍的笑语下，也消除了。
「……走进一个穿著短衬衫、牛仔裤的女孩子，坐到讲台上，我们班那个阿雄就跑上去跟她讲：『喂！同学，这是老师的位置，麻烦你下来』。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我们全班在想怎么可能？一个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的女孩子怎么会是我们老师？一直到那个女孩子拿起点名簿之后，我们才相信她真的是我们英听老师。」石必正滔滔不绝讲着课堂上发生的事，讲到口渴了，才喝一大口珍珠奶茶。
就像是在约会一样，他们坐在有着悠扬音乐、晕黄灯光的红茶店里，气氛是够了，可惜他们角色不对。
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他们像不像是亲昵的男女朋友呢？
洪月苓注视着石必正，听着他悦耳的声音，已消除怯意的她总算恢复平常的表现，自然的和他应对：「真的啊？有那么年轻的讲师？可是我碰到的教授都是LKK的，没有遇到你讲的那个讲师。」
「更好笑的是，阿雄因为胆敢跟讲师作对，让讲师印象深刻，要他做班代。他直大呼倒霉，不过没人同情他，是他自己跟讲师杠上了。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趣？」
「你这样说，害我好想去看看你们的英听讲师喔！」
「可以呀！礼拜三我有英听课，你如果想去看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
洪月苓吓了一跳，她只不过随便说说的，他还真放在心上吗？
「呃……好。」
他们已经出来多久了？从中午十二点出发，到电影院被人群冲散，石必正带着她到处乱跑，到现在快九点了，而这期间她都跟他在一起。
她和他一起，没有旁人的纷扰……「月苓，你要回去了吗？」
「呃？」她不解的望着他。
「我看你一直在看手表，是不是急着要回去？」
「还好啦！」她把摆在桌上的手拿了下来，对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懊恼，好不容易可以跟他单独相处，怎么舍得放弃？
「也差不多快九点了，今天很可惜没有看到『永不妥协』，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再请你看电影。」
洪月苓眼睛都睁大了起来，他要请她看电影耶！这么说……她又多个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机会了？
「嗯。」她的唇边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头不由自觉的多点了几下。
「那我们走了？」
「嗯。」
洪月苓正准备站起身离开位置，却发现她的手被对面的人捉住，她微愣，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眸子，那深邃而不可知的一方宇宙……「学长？」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捉住她的手？他知不知道这样……她会意乱情迷的。
他的神色专注，别于往常嘻笑的模样，这样的他，让她紧张起来；而他如雷达似的眼神，像是要探到她的灵魂深处，她的心，在颤抖……石必正张开了口，手握得更紧了。
「月苓，跟我交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