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璃般的月色像一张大网,把避风塘罩成一片月光海。粼粼的海水,像一尾尾漏网的鱼般,从月网中逸出,闪烁的细浪,波动着人们的心。
商无忆雇了一艘小艇,将船开到食物艇边,和殷咏宁在微凉的海风中吃著「艇仔粥”,热烫的粥暖呼着两人的掌心。
“我很久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商无忆捧着盛着粥的汤碗,出身富豪名门世家的他,几乎不曾吃过这种大众化的平价食物。他侧过脸,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殷咏宁,唇畔绽开一抹温暖而优雅的笑容。
“你吃得这么快,不怕烫着吗?”
“我在法国住了五年,几乎都快忘记热粥的味道了。”
殷咏宁吃完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心满意足地叹息道:“大家都说法国是美食的天堂,可是我在法国五年,连作梦都想着台湾的清粥小菜、烧饼油条。”
她抬起头来,向着商无忆漾开一抹笑。
“我来香港这几天,最开心的就是可以天天吃到各式烧卖和煲仔汤。我最喜欢去大排档吃东西,感觉好像回到了台湾的路边摊。”
商无忆望着她甜美可人的笑容,心中一动,弥漫在他心底的温暖让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脸,轻吻她光洁的额角。
殷咏宁心中狂跳,烧躁了耳根子,脸上像开了一朵桃花般,灼灼燃起一片艳红。
小艇缓缓开出拥挤的塘口,一圈圈的涟漪在海面上散开,笼罩在月光下的海水呈现两种颜色,近处是琉璃青,远处是土耳其蓝,天空闪烁的恒星在浩渺无边的海洋上发着光。
殷咏宁倚着船舷,凝视商无忆映着粼粼水光的高贵侧脸,水波荡漾,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柔柔荡漾……
是这般海风醉人的夜,温暖了心与心的疏离──这是她认识商无忆以来,感觉和他最接近的一夜。
“你知道吗?以前的人相信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心爱的人。”
她伸手入水,双手合掌,掬满了盈掌的海水,像一洼小小的水池,辉映着天上的星光,送到商无忆眼前。
“我相信你母亲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你的幸福,你的命运──也许你会觉得这种传说太无稽、太孩子气,可是我还是要送你这样的星光。”她蜜绵温柔的声音就像冰糖糯米藕,融化了他的心。
“我也想告诉你,爱就像是白天里的星星,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是我们都知道它确实存在着──只要你用心感受,一定能够发现到它的存在!”
她将掬满海水的双手摊开在商无忆面前,水,渐渐从她指缝间流逝,在她掌心中的海水漏光之前,他确实看到了银璃般的满天星光。
商无忆怔忡地望着她柔皙粉红的掌心,一种满溢的温暖和感动,再度流过他的心口。
他抬起眼来望着殷咏宁,明月映着她的脸,酿成了她两颊浅浅醺醉般的笑意,也映出了她眼中毫不保留、毫不畏怯的情愫。
她从不掩饰喜欢他的情感──因为喜欢他,所以她不顾一切地靠近他,给他温暖;也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她眼中的神情总是悬荡在欢喜与悲伤之间,浮沉在期待与害怕受伤害之间,如此勇敢却又如此脆弱。
他感觉到自己是被她如此真心诚意、无私无求的喜欢着。这份美好温暖的感觉,甚至可以支撑他走过生命中的冰原。
这女孩,是上天恩赐给他的救赎──她怀着满腔的爱意及温柔,来给他光芒和温暖,拯救他的灵魂不致永远沉沦于冰冷黑暗的地狱底层。
他感到眼眶微微湿润了,不自禁地用大手合住她的双手,将她的柔荑包拢在他的掌心之中。
一种奇特的、令人震撼的温暖电流,从彼此的掌中传过,流递全身,两人同时一震,都感受到了心灵上的那种撼动和激荡。
“自从我母亲死后,我再没试着去爱一个人──因为不爱,就不会失去,不会受伤害。”他紧拢着殷咏宁的双手,眼神迷离幽深,缥缈空洞。
“所有人都说我没有心,不懂得爱──但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永远去爱另一个人,因为人心是如此善变,爱情到头来终究会从我们手中失去,背弃我们。”
他唇边扯起一抹轻淡的笑,笑意即没有到达他的眼睛,神色肃冷得令她心悸。
“我父亲娶过三任妻子,三任妻子都为他带来难以估算的商业利益,也各为他生了一个小孩,三个小孩年龄相近,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在第一任妻子生下我大哥后,立即离婚娶了我那有英国贵族血统的母亲,可是同时间又在外面养了一个情妇,生下了我的异母妹妹。”
他瞳中燃起讥诮而深刻的光,像冰焰。
“由于我一出生便被内定为商家的继承人,所以我自幼便被送往英国接受继承人教育,而我母亲一直陪伴着我住在英国。那十年中,我父亲的情妇公然住进商家大宅,以商家女主人的身分出入香港各大政商名流场合──而当我母亲死后,我父亲立即将情妇扶正,给了她名副其实的商家女主人身分。”
他注视着殷咏宁,微微冷笑,神色寒冽。
“你知道吗?在有钱人的世界中,婚姻只不过是权势利益,身分地位的结合,而爱情更是展示财富权势的象征。”他眼中亮着讥讽的光芒。“有钱人养情妇,除了贪恋美色外,更重要的是展现自己的经济实力和手腕。所以香港的商界名人、公子哥儿特别喜欢追求女明星,包养女明星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财富权势所换来的男欢女爱,是金钱权力与性爱的游戏。有谁会真正相信“爱”这个东西?”
“你也是这样吗?”殷咏宁望着他碧暗幽邃的眸,轻声问:“你也认为爱情只是展示财富权势的象征,是金钱权力与性爱的游戏吗?”
在远方灯塔的回光闪烁中,商无忆碧蓝的眸光转为全然的黑暗。
“我不相信爱情,也不玩爱情游戏。在我的生命中,只有恒忆集团才是最真实也是最重要的──我自幼所受的教育都是为了接掌恒忆财团做准备,而我也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只为着恒忆集团活下去。”
他回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种长夜漫漫之后的孤独、疲累和寂寞。
殷咏宁屏息,仿佛看见了他内心世界里那片荒烟蔓草的枯索景象──这个人,不论是容貌、家世、教养、丰采气质都完美得无懈可击。他看似拥有世人所称羡的一切,却又似乎一无所有,因为他是这般孤独地悬宕在寂寞的绝崖之上。
他虽然站在世界的顶端,却不曾拥有过爱情,也不曾有过幸福。
“对我来说──人生,爱与不爱,都是一阵烟、一场梦。到头来什么都捉不住、留不住,什么都是空的。”
商无忆将她的手心贴到自己颊上,柔柔摩挲。温烫的气息从她手心传过来,从他脸上往寂冷的心头蔓沿,暖暖的,似乎就待在他心口不走了。
“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无心无情,我也不曾爱过任何人,但是现在的我却想赌一赌──赌自己有没有心,赌自己还能不能爱?”
他俯下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碧邃如千浔之海般的眼,深深地望进了她的心里去。“你,愿意陪我赌吗?”
“赌什么?”殷咏宁晕眩地问。他高挺如刀雕的鼻就抵着她的鼻尖,呼出的热气缭绕在她脸上,她呼吸促乱,一颗心绞绞紧张起来,脑中鼻端盘旋着的,尽是他身上迷魅而神秘的男性气息。
“赌──人生之中,有没有爱情;赌──我能不能爱上你。”
他低沉如大提琴般的慵懒嗓音宛如深夜翩然而至的魅惑,在黑夜的潮水声中,呈现一种诱惑般的波动氛围,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的心随之颤抖。
“我……我不明白,这要怎么赌呢?”她颤声问,深深呼吸,想平复狂乱激烈的心跳,吐纳间却尽是吸入了他性感魅惑的气息,这样的气息交缠,几乎跟接吻一样亲匿醉人,她神智飘飘然恍惚了。
“我会试着敞开心去爱你──我们以一个月为限,如果你能让我爱上你,便算是你赢了,我会给你我的一生!”
商无忆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轻柔地,用鼻尖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用脸颊偎着她的颊,耳鬓厮磨着。
“如果你不能让我爱上你,便算是你输了,换你给我你的一生!”
他光洁的面孔和微现的胡渣厮磨着她柔嫩的面颊,殷咏宁微微喘息,胸中涌起一种柔软与粗粝的轻微不适与懊热,仿佛某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燥热情欲正狂乱地想从灵魂深处挣脱出来。
“这样子赌法──怎么算都是我输。”她微喘,玫瑰般的嫣红色彩醺上了她的脸颊。她勉强从晕眩混沌的神智中挤出一丝清明,似真若假地埋怨抗议着这场赌局的不公平。
“是你输,可是我也没赢。”商无忆轻笑,温热的唇轻缓而诱惑地落在她额上、眼睫、鼻尖,在她脸上拂吻着火热的气息,骚乱着她敏锐的感官知觉。
“我们之间,不管谁输谁赢,同样必须付出一生。”
“一生?一生太漫长了──我从没想过可以要你的一生。”
殷咏宁微微抖栗,仰起脸,承受着他如烙印般的轻吻。一种亲匿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她偎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神秘性感的男性气息和肌肤的温度,一种深沉的感动突然涌上心来,深得令她想掉眼泪。
她从未想过可以和商无忆有如此亲近的一刻,他就像颗最遥不可及的耀眼星子,一直高挂在天空之上,冷冽而疏离──而现在,这颗星子却从高悬的夜空落下,落在她的眼前、身畔、心上。
“你下的赌注这么大,为什么会想要拿一生来赌呢?”
“一个赌徒在面临最大的赌局时,往往会放手一搏,因为通常不是全赢,便是赔尽。”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角,温柔叹息着。
“我用我整个一生孤注一掷,赌我能不能爱上你──因为你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打动我,让我有特殊感觉的女人。如果我不能爱上你,我想我这一生,就再也不能爱上任何人了。”
他的唇,就在她的唇边,这欲吻未吻的距离让人有着更进一步的期待和紧张,殷咏宁只觉心跳狂遽,脑中眩起天旋地转,仿佛被人带着转圈跳舞一般,不停不停地旋转,有一种晕眩般的快乐。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会选上我作为赌注的对象呢?”
她迷乱地问,其实心中并不真正希冀答案,整个人陷落在迷醉的氛围中,仿佛一跤跌进了一个酩酊而又销魂的神奇世界中。
“或许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感觉很舒服、很宁静。”望着殷咏宁,他眼中涌动一种如幻如惑的缠绵温柔。
“也或许是因为你毫无保留的告白打动了我──当你说在人海之中,唯一想遇见的人就是我时,我确实被你感动了。”
他轻撩起殷咏宁的发丝,这女孩,令他怦然心动──他不明白心中对她那种纷杂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愫,只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试着要敞开心扉,试着想去爱一个人,想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心情,和生命中的一切。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像置身在深渊之中,孤绝地被囚禁了许多年,在渊底找不到出口──而殷咏宁的出现,却让他第一次觉得他可以从这孤寂的深渊中走出来。
“你知道吗?当我们抬头仰望星空时,眼中也会倒映出星光──当你眼中只有我时,我眼中也只会看到你的身影。”
他叹息着,烫人的唇终于落到她的唇上。
他缠绵而辗转地在她唇上轻吻,她的唇,沁凉又温甜,轻轻软软嫩嫩的,好像入口即化。
他舔吻着她青苹果般的唇,诱哄开了她柔美的唇瓣,探出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将自己的气息恣意地熨入她馨甜甘美的唇舌之间。
温暖绵密的感觉烫热她的唇,他的气息就像一股焚炽的风,从她唇齿的缝隙间钻进身体,带来一股温热焰流,这初次的吻竟是如此惊心动魄。殷咏宁脑中轰然,神智迷乱,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无法呼吸、无法喘气了。
船在浪潮中微微摇晃,两颗在暗夜里贴近相属的心也在微波里晃荡,恋爱的幼苗,悄悄地洇泳过心海,落在心床里生了根发了芽。
海月深深,两人相依相吻的身影隐没在星夜下,只有此起彼落的海潮声,点缀着静寂的夜……
※ ※ ※
环忆地产大厦
商云媛倚靠着金色玻璃帷幕,注视着闇黑的夜色,心中也是一片深不见光的晦暗与寒冷。
桌上凌乱散落着雪花般的照片。照片中一对相依的男女身影,刺痛了她的眼。
“向来冷冽无情的商无忆这次看来是动了真心啦──我跟踪他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他用这么温柔的表情对待一个女人,更遑论是倾吐他从不为人知的心事。”
寂静的室内,一道如暗影般的身影发出沉沉的笑声。
“眼看着自己恋慕多年的哥哥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你心中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吧,需不需要我提供温暖的胸膛给你安慰啊?”
商云媛回头,恶狠狠地瞪视着那坐在真皮沙发椅内、大剌剌跷着二郎腿,狂野不羁又微带落拓气息的英俊男子。
“冷风豪,你给我闭嘴。”她咬牙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落魄的私家侦探,这几年如果不是我赏你一口饭吃,你那间破征信社维持得下去吗?你凭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不入流的话?不怕我撤回委托,让你连最后一口饭也没得吃吗?”
尖锐的口哨声在室内响起,冷风豪击掌,脸上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轻佻模样。
“唷,小母虎发威了,还有模有样,挺有架势的嘛。”
他站起身来,走到商云媛面前,突然眯起的眼睛流露出平常不易见的锐利和气势,压迫得商云媛几乎无法呼吸。
“商大小姐,请你搞清楚一件事,我冷风豪从不受人威胁,你想撤回委托,成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去哪里再找到一个像我这么厉害能干的侦探?”
他微微的笑中尽是自信和志得意满。
“商无忆是你们商家的宝,他周遭的防卫戒备几乎是严密到滴水难入的地步,连最厉害的狗仔记者也别想近他的身,就算是拍到照片也马上会被他身边的保镳发现,毁掉所有底片。”
他拿起散落桌上的照片,像玩扑克牌般在手中拍打着。
“你别看他和殷咏宁好像悠悠哉哉地在逛大街、游船河,旁若无人的大玩恋爱游戏,在他周遭五百公尺内可是潜伏着至少八个以上的保全人员在守卫着他的安全──除了我,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跟踪商无忆长达五年,拍下他的一举一动而不被发现?”
他斜睨着商云媛,笑道:“你们这些富豪名流,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和千金小姐,说起来也真是悲哀,家里堆着金山银山,却随时随地都怕被绑架,请了一堆保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就连谈个恋爱亲个嘴,都有十几只眼睛盯着看,这样的人生,过得还有什么趣味?”
他眼中亮着淡淡的讥嘲意味。“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心思也真令人难以理解──像你,长年花大钱监控异母哥哥的一举一动,只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恋兄癖,结果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你哥哥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大谈恋爱?而你的感情却一辈子也见不得光,永远别想有得到回报的一天,因为你恋慕的人是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他摇头,啧啧道:“对你这种行为,我只能说是钱太多没地方花,加上小女孩式的恋兄情结作祟,所以砸钱拍下哥哥的一举一动,每天对着他的照片来满足自己变态式的感情投射。”
商云媛咬牙看着他,像是内心最深层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一般恼怒,她凶狠狠地盯视着冷风豪,却迎上了他漫不经心的戏谑笑容。
她喷着怒火的艳媚眸子突然扬起一抹笑意,那笑,寒得令人心悸。
“冷风豪,我承认你是个出色的私家侦探,可你知道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话太多了。”她抢走冷风豪手中的照片,转身走到窗前,凝视着闇沈的夜色,眼中也是一片阴沈。
“我不跟你废话,有个忙我要你帮,我只要你一句话──肯还是不肯?”
“你叫我帮我就帮,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做人太没个性?”冷风豪把自己抛回沙发椅上,舒舒服服地高跷起二郎腿晃动着。
“而且商大小姐,你可能要先学学如何求人帮忙的口吻和身段,这么颐指气使的,你真当自己指挥得动谁?我又不靠恒忆财团吃饭,大不了你把这期的酬劳开出支票来,我拿钱走人。咱们呢,从此一拍两散。”
商云媛抑下满腔怒气,雪白的娇颜满是冷厉的阴郁森寒。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我们言归正传。我知道你做私家侦探多年,认识的人三教九流,黑白道上都有你的朋友。”她尖锐的声音里有种决绝般的凄寒与阴冷。“我要你帮我找一个最顶尖的职业杀手!”
“职业杀手?”冷风豪一惊,几乎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地望着商云媛。“你在开玩笑吧?”
望着商云媛毫无笑意的认真神色,冷风豪这才察觉到事态严重,他收起嘻皮笑脸的痞子样,摇着食指,正经而严肃八百的道。
“商大小姐,你当自己在演八点档的豪门恩怨啊?说找职业杀手就找职业杀手,说的比演的还容易──你要知道这可是谋杀耶。你有钱,玩得起这种生死攸关的儿戏,我可只是个善良无辜的小老百姓,恕我不奉陪你玩这出洒狗血又骇人听闻的肥皂剧。”
“你真当我是在开玩笑、玩儿戏吗?”商云媛脸上是一片苍茫与空白,表情完全抽离,只有紧握的粉拳细细颤抖着,泄漏了她心头的汹涌。
“你不帮我找也行,我自己找──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砸钱,我还怕找不到人为我卖命吗?”
她沉抑声息。寒霜般的话语像冰珠子似地,从她紧咬的牙关迸出来。
长年来的绝望苦恋与酸楚已经沉淀得太深太深,变成一种不知该如何抒发的情绪,她的压抑与克制已经被迫到了一个临界点,而殷咏宁的出现,让她埋藏多年的痛苦整个崩溃了。
“我知道这一辈子我永远得不到无忆二哥,可是我得不到的,我也绝不让别人得到,我宁可和无忆二哥一起毁了,也绝不让别的女人得到他!”
如恶魔诅咒般的冷凉话语飘散在空气中,有着玉石俱焚般的绝望与凄寒。
商云媛将自己隐入室内的暗影之中,迷离的夜色带着保护的色彩,掩去了她脸上被黑暗蚕食,彻底绝望的神情。
她空洞的眼凝视着窗外的夜空,满天的星光仿佛也丢下她,落在迢远的银河里冷望着她。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遗弃了这整个世界,也被这整个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