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刚才店小二端来的热烫汤药,邵冲忍不住伸舌皱眉叫苦,真不知这药是用什么熬的,比他尝过的汤药还要苦涩百倍,好在这是最后的一碗。
不过这药倒也挺有效的,他不过才乖乖地喝了近半个月,不但胸口伤处已不再疼痛,就连体内气息也顺畅不少。
骆芷盈轻轻地由外推门而入,她一身淡紫衣衫,恍然间他还以为瞧见了天上美丽的仙子呢!
“一大早你偷溜去哪玩啦?”他佯装着不悦地询问着。
他待在这房里养了半个月的伤,也喝了半个月的苦涩汤药,每天对着这一室的冰冷,都快闷透了,她还好意思自己出门玩。
“原来我们来到虎牙山下不远的一个小城,叫欢乐城。”她眨着双眸,欢喜地说着方才探听到的事。
“喔!这地方我可来过,别看这城很小,它有个巷弄可是摆满了许多的精致物品,古玩、字画、玉石一项不缺。”他顿时想起一个好去处。
“真的?!”她惊喜的睁大双眸。
“是啊!要不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去走走?”他自告奋勇的站起身,脸上欣喜的表情比她更甚。
“好啊!”她高兴的连连点头。
果然中计。邵冲心中暗自窃喜,他再不出去走动走动,真的要闷出病来。
“不过不行啊!”握在邵冲大手里的柔荑突地缩回。只瞧她面有难色地将他推回房内。
“啥?不行!”不会吧!他好不容易才骗她出了房门,想不到脚还走没几步,又让她给拉回。
“是啊!你的伤还没好,外面这么冷,只怕你的身子禁不起风吹。”她一本正经的说着,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他伤愈尚虚的身子着想。
“我伤早就好了,况且现在外头暖阳高照,哪还会冷?”他推开窗子,指着迄逦一地的阳光道。
“呃……”反正他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就不能出门啦!
“所以说我现在可以出门了。”他再度拉起了她的小手,准备出门。
“可是……唔……”她还想再出言阻止,却让他毫无预警压下的薄唇给堵住了。
没来由的一股悸颤,彻底地摧毁了她的理智,瘫软地偎进他怀里。
虽然舍不得,但他不得不由颤栗的感受中抽身,趁她还反应不过来的同时,带着她出了门。
嘻!这招真好用,以后如果她不听话就用吻惩罚她,包管她只能乖乖地顺着自己。
哇!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邵冲贪婪地深吸口大街上的空气,鲜活的阳光映照在他的俊脸上,反射出一股活跃气息,就连他的笑里也多了股清朗。
骆芷盈有些担心地依在他精瘦的身畔,被他紧抓在手里的手,柔柔地回握着。
“我要在有生之年陪你游遍所有的好山好水,连大街小巷也不放过。”他坚定的作出承诺。
“嗯!我也是。”闻言,她微笑地轻轻回应。
他宠昵地轻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头,她回敬他一张娇俏迷人的鬼脸。
两人笑着穿过几条人来人往的街巷,来到一条人声鼎沸的巷弄,只见周遭摆满了许多从前未见的新奇物品,让骆芷盈惊喜连连。
“哇!好热闹啊!”她的注意力全让琳琅满目的东西给深深吸引住,小手一挣,立即冲入人群中观赏着一样样新奇精美的小玩意儿。
“喂!你……”邵冲眼睁睁地瞧着她由他身边溜去,想不到方才两人的浓情蜜意,竟然完全敌不过眼前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他失笑的摇摇头,跟在她身后,像个小书僮似的安静相伴。
这欢乐城果然城如其名,不算大的一个小城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人们脸上皆充满和善的笑意,呈现出繁华安乐的景象。
骆芷盈在人群里钻进钻出,前一刻才在把玩着丝绣小扇,后一刻却奔到玉器铺里欣赏精致玉雕。
看着她那张笑脸是那么地纯真灿烂,让他觉得若能这样默默的伴在她身侧,看尽她所有的一颦一笑,也就不枉此生了。
“哇!那是什么?”她突地双眸一亮,像发现宝似的拉着邵冲急朝另一头走去。
“哪里?”邵冲分不清东西南北地任她拉着走。
他们来到一处有些简陋的摊位,摊位上有几款大大小小的碎花制品,手工极其精美。
骆芷盈一瞧开心地笑得阖不拢嘴,她蹲下身去,将其上的每一样玩意一一拿在手上好奇把玩。
虽然邵冲对这些小玩意儿没啥兴致,可角落里的一对碎布娃娃却莫名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骆芷盈随后也瞧见那对只有手指般大小,不甚起眼的布娃娃。
“你瞧这对娃儿可不可爱?”她将一对布娃娃抓在手里,转头对着他直笑着。
“当然没你可爱喽!”他亲密地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头,笑容里的肯定多过嘻笑。
“没点正经。”她不好意思地啐了一口。
他无所谓的轻笑着,他实在很喜欢看到她泛着红晕的丽容,想不到两人相处了这一阵子,她还是一样面皮那么薄。
放下手中的布娃娃,她拖着他逛向别处。
“你觉得方才那对布娃儿如何?”她笑问着。
“挺精致的。咦?你怎么不买呢?”她不是很中意吗?
“有朝一日我做一对给你。”她害羞的轻轻说着。
“干脆你替我生一对白胖的儿女。”他玩笑话中有真意地道。
“你休想。”闻言,她双颊蓦地飞红,连忙别过脸去。
“生男的唤作小冲,女的唤作小盈……”他自己愈说愈乐。
“人家又没说要嫁给你。”她调皮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啊?你说什么?”明明早已将她的话听个分明,他却佯装听不清楚。
“我说……”她有些气闷的再度出声,一抬眼就瞧见了他一脸促狭,登时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从今而后我都会无时无刻地疼惜你,爱你一生一世。”他突地停下脚步,眼中轻佻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真诚的情意。
“谁要你爱我一生一世。”她娇羞地背过身去。
他将她转至自己面前,伸手将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和她晶灿的双眸相对。“那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永远爱你好吗?”无视于两人处于人潮拥挤的闹街上,他将自己满腔的爱恋道出。
她感动得偎进他怀里,久久不发一语。
软玉在怀,馨香缠绕,若不是他们身处在街头,他一定早就吻住她的唇。
踏着轻快的脚步,他们闲适的漫步着,阳光细碎地撒落在他们相拥密不可分的身上,将他们相互许诺的情意加温,深深烙印于彼此心底。
※ ※ ※ ※
骆芷盈愉快地哼着小曲,沿着客栈的木梯拾级而上,她抬眼一瞧却瞄见自己的房间门户大开,里头隐隐约约有个身影在晃动。
小偷?这个念头一起,她想也不想的冲上前去,根本忘了房里似乎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胆毛贼!”她大喊道,可人还未奔至房间门口,那人已像风似地飞身而出。
骆芷盈趁势一拦,将其堵住去路。
但见此人又闪又躲,明明蒙着脸还不肯和自己正面相对,颇感怪异。
“你到底是谁?”她身子轻轻一转又站到他的面前,这次她和他面对面了,只见那露出的两只眼睛转呀转地。
奇怪!这双眼看来很熟悉哪……
男子也不躲了,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反倒向她靠近。
“呃,你想做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眼前的可是一个男人哪!她说话的语气不似刚才那么有力了。
他愈走愈近,眼神也多了股邪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闯进我们的房间?”骆芷盈急退了几步,背脊顶上冰冷的墙上。
“小娘子,你说呢?”男子终于开了金口。
他嘻嘻一笑,毫无预警地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骆芷盈搂进怀里。
“啊!放开我。”她吓得连忙惊声大叫。
“你刚不是还追着我跑吗?现在本公子就近在眼前,你不开心吗?还是你喜欢在房里?”他邪魅地一笑,语调极为暧昧。
“我……我以为你是窃贼……”
“你当我是窃贼?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我来是忍不住想见见你,自从那日褪去了你的湿衣裳后,我对你这美人儿可是念念不忘呢。”他边说就要朝她衣带上拉去。
“不要哇!放开我……邵冲,救命啊……”骆芷盈惊骇得花容失色。
刚上楼来的邵冲一听到她的呼救声,急得冲上前来。
“你放开她。”一见有个蒙脸的白衣男子意抱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心头似有万堆火正不住地烧着。
男子一瞧见邵冲,立即放开搂着骆芷盈的手臂,转身正欲飞快走脱,怎知邵冲早就快他一步把退路阻隔。
邵冲怒不可遏的伸掌就向他劈去,男子并不还手,只是一再地闪身避让。
眼看邵冲凌厉的一掌即将逼近,男子不得已倏地白衣襟里抽出一把短剑,盼能稍稍止住他的攻势。
只见银光一闪,一股冰冷的寒气朝邵冲的面上直扑而来,他一闪,看准男子持剑的腕劈出一记手刀,短剑遂掉落在地,他再趁势扯下男子蒙面的布巾。
“你……”邵冲惊讶的瞪大双眼。
骆芷盈一瞧清男子的真面目,马上冲上前去极其亲密地将他搂住。“千寻,竟然是你,你失足这么久到底上哪了?害得我们担心死了。”
“千寻!果然是你。”原来她是女扮男装,怪不得他老是觉得男子的武功招数脂粉味太重。
“唉!还是被你们发现了。”钱千寻有些泄气的捡起地上的短剑,将它收入鞘后还给骆芷盈,“这两天我在河岸边找到的?”
她接过来,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剑是我的?”
她耸耸肩道:“前几天我听店小二说你在问这把剑。”
骆芷盈感激地看着她,“千寻,谢谢你,这把剑对我而言是很珍贵的礼物呢!”
钱千寻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都是好朋友道什么谢嘛!”
邵冲招呼她,“咱们到屋里说话。”待三人皆坐定后,他开口问:“千寻,是你救了我和芷盈吗?你当初又是为了什么要离开山寨?”
“真是说来话长……”钱千寻悲戚的低垂着头,想起自已污秽的身世以及钱万两的恶行,心情顿时沉闷。
可事情总是该有个交代的,她轻叹一口气,缓缓地将当初不告而别的原由一一说起,说到自己不清不白的身世时,不禁热泪盈眶。
在听闻了她的身世后,邵冲和骆芷盈皆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在钱万两揭发钱伯伯以前的恶行后,你无法接受才飞奔逃离,而后……或许是因为受到良心的谴责,钱伯伯才会举剑自刎,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一想到当时惊心动魄的情景,邵冲仍是感到一股骇人的颤栗。
“千寻……”骆芷盈心疼她当时所承受的惊惶,这是任谁也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伸出温暖的小手轻柔的覆在她仍在颤抖的手背,给予她迟来的慰藉。
“当时我虽然跑开了,但没多久冷静下来后,我又悄悄的回山寨一趟,这才知道我爹的事,决定下山暂时远离。一回想当时真是让她不堪回首。
“这也不能怪你,只怪上苍弄人。你放心,我们已将钱伯伯隆重殓葬了。”邵冲一叹,对于上一代的情怨纠葛感到莫大无奈。
“这我都知道,我不只一次偷偷上山,就连我哥……钱万两的恶行我都亲眼目睹,他像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毫不留情地将你们逼下崖底。”想到自己的兄长也是罪恶深重的恶徒,她更是痛彻心肺,若不是当时她恰巧回返山寨一趟,邵冲和芷盈定会无辜的命丧丧黄泉。
“这个万恶之徒,我邵冲不杀他为寨内无辜的兄弟报仇,就枉为人了。”他愤慨得怒击木桌,震得桌上的茶壶杯子弹跳一下。
“这仇当然要报。”
邵冲见她脸上显见的落寞,稍稍缓和方才略显激动的情绪,虽然对钱万两感到万分的痛恶,但看在千寻的面子上,他着实也不太好发作。
“你们别顾忌我,这也是我不想与你们相认的原因之一,怕你们会碍于我而对钱万两那叛贼手下留情。”另一个原因是她为自己的身世感到自卑。
“千寻……”骆芷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对了!经过我这几日的奔走联络,终于让我找到了邵叔叔、邵叔母以及逃散的部份山寨兄弟,邵叔叔、邵叔母应该明天就到客栈里和你们会合。我今天来就是要通知你们这件事。”她差点将这件很重要的事给忘掉,收拾起阴霾的心情,赶紧转告他们。
“真的?你联络到我爹娘和其他兄弟了?”邵冲难掩兴奋,眼瞳里闪烁着光芒,想不到千寻她竟办妥了。
骆芷盈没来由的整颗心倏地一沉,他终于可以为山寨的兄弟报仇雪恨,那她不是该为他感到开心吗?为何此刻她的心口会隐隐地感到莫名的揪痛?
“据我打听,自从钱万两叛变占山为王后,整个人变得更为暴怒无常,若有人稍不顺他意,他就毫不留情的杀戮,众人怨声载道、忿忿不平。此时攻上山去,正是时候。”
“哼!整个山寨让他搞得一团乱,恶有恶报,看来他终究会死在乱剑之下。”邵冲极为不屑的冷哼着。
“邵伯伯说,咱们里应外合之下,定能取钱万两的首极……”钱千寻的声音愈渐变小,她实在是无法想像届时会发生的情景,自己真的能眼睁睁地瞧着钱万两死在乱剑中而不动容吗?
骆芷盈默然无语的站起身,缓步踱向窗边。
“芷盈……”瞧见她愁眉不展的紧敛双眉,钱千寻也是心情杂乱。
邵冲明白骆芷盈心头的忧虑,他伸手轻拍着钱千寻的手背,让她本欲开口的话给止住。
“你在看什么?”他将双手轻放在骆芷盈纤弱的肩上,这才发觉她的整个身躯是这么的细瘦。
“没有,不知怎么了,总是觉得对这个世界还没看够。”她笑得极轻,眼光仍是停留在远方。
“芷盈……”邵冲将她的身躯扳正,和她的目光相对。“等我了结了寨里的事,我一定伴你天涯海角,笑看整个世界。”
她抬眼望着他那对炯炯有神的双眸,瞧见他眼底的强烈保证,也是她不容拒绝的坚持。
两人就这样静默无言地对望了许久,眼波的流转让他们心意相通,她像有所决定地绽放出一朵笑容,“嗯!我等你。”
他也跟着漾开笑意,无限情深地将她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记住我在等着你,千万要留着一条命回来见我。”她紧紧攀附着他的臂膀,向他索讨一个承诺。
“我会的,永生永世我也无法将你抛却。”他在她耳边低声轻喃,而后印上如火烙的一吻。
她闭上眼将这至死不渝的允诺深记在心底,两人此刻早已沉沦于彼此的情恋中,根本忘了一旁的钱千寻。
将他们深情不移的爱意瞧在眼中,钱千寻深深地感动着,带着一丝隐约的遗憾,她识趣的缓步走出房外,还给他们真正的两人世界。
“祝你们幸福了。”她对着仍忘情拥抱的两人低喃着,而后头也不回的急奔远去,谁都没有瞧见她脸颊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