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什么烂天气……」
天上一颗大太阳,闷烤着流金镇,金柏全咒骂当头的毒辣烈日,转身走进阴凉的小巷道里,咬进手中棒冰上的最后一口冰后,将手里的小木棒随手一丢,抬高黝黑的手臂抹去额上豆大的汗水,而他身上的汗衫早就被汗水浸得可以拧出水来了。
穿过小巷道,再度曝身烈日下,又抹了把汗,一抬头,拖鞋啪啪声戛然而止。
黎笑娴的家门口停了辆闪闪发亮的黑色轿车,那辆车将早就不大的街道占去了一大半,司机聪明的坐在车子里吹冷气。
阿桐伯骑着有点历史的野狼,小心翼翼的从轿车旁的小缝穿过来,鲜少到过大城市的他打量黑色轿车的眼里有着惊异。
「阿全,发生什么事了?黎家欠人家钱呀?」阿桐伯停在他身边,询问的同时还不断频频回顾黎家前的轿车。
想起前两天被黎家夫妻轰出家门的男人,金柏全突然倒抽口冷气。
「欠你的大头鬼啦!」他拔腿就向前跑。
「阿全呀!死小子,要坐大车带我一起去啦!」
他现在哪有这闲工夫理会他呀!金柏全将阿桐伯的呼喊声拋在脑后,气喘吁吁的冲进黎家大门,看见黎家客厅里坐了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西装笔挺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汗湿得像刚从池塘里捞起的他瞧。
罗倚曼这位黎家女主人坐在沙发里嗯嗯哼哼的垂着泪,而黎家的男主人黎叔谋则双眉紧蹙的坐在沙发里,他极具分量的身材与威严同样慑人。
「黎伯伯……」他困难的吞咽着口水。
事情不妙,看黎妈妈哭成这样……
罗倚曼哭得更伤心了,而黎叔谋则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沉重的叹了口大气。
西装笔挺的男人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这还是金柏全头一次见到面对黎叔谋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更夸张的是,他曾被黎伯伯给丢出去一次,没想到他还敢来,而且不可思议的进了黎家大门!
他会大剌刺的坐在黎家客厅的原因只有一个……
金柏全的心跳急速了起来,踩着沉甸甸的脚步往黎笑娴的房间走去。
黎笑娴房门没关,她的脚上仍一如往常的套着双滑轮鞋,悠哉悠哉的在自己简单宽阔的房间里滑来滑去,将取来的东西丢进地上摊开的行李箱里。
她的悠哉一下子将金柏全推进了地狱里头。他最恐惧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不会吧……妳真的要跟外面那个男人到大都市去?」他的声音虚弱微颤,平常的吊儿郎当全消失了。
要是让他那班哥儿们与爱慕他的女孩子瞧见他现在这副虚软无力的鸟样,肯定会笑到在地上打滚并尿失禁。
黎笑娴疾速朝他滑去,在哈哈大笑声中给了他一个大拥抱。
她拉开他,一双漾着灵活波光的大眼睛瞧着他,神秘兴奋的点点头后,又滑了开去。
「董异麒说,只要我答应到董家住满一年,董家就会在镇上兴建一座室内的游乐滑冰场,和一座滑板专业场地,届时等我满十八岁,爷爷还会赠送一百辆越野脚踏车,二十辆哈雷摩托车,八台积架还有奔驰,外加一部豪华游览车,以及提供五千双直排轮给我们呢!」她的话就跟她脚下的移动一样流畅快速,毫不间断。
「没想到我那十几年来都不闻不问的祖父居然会那么大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算了,我也不在意,只要一想到不久的将来,我们流金镇上即将有世界级的游乐场,就够让我兴奋得吃不下、睡不着了!」她开心的在原地转了五圈。
对她来说,溜冰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轮鞋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除了睡觉。
从五岁开始,轮鞋就与她的生命密不可分,可惜她的流金小镇偏僻又贫穷,不是黄土路就是石子路,唯一一条柏油路还是坑坑巴巴的。
流金镇上的上地很多,却因没钱而留着长草荒废,现在有了愿意出钱规划兴建的大财主,她怎么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不过,很显然的,金柏全与她对这件事情的观感,有着天差地别。
「妳就因为这样要离开居住了十四年的故乡,丢下妳的爸爸、妈妈及我们这些好朋友,跟外面那个男人到大都市去享受?」不!他不要!死都不要!他不要笑娴离开他!她明明知道她走的话,他会死的呀!
「你在说什么呀?等你大学毕业,就可以跟我爸妈到都市来看我呀。」她一点也不将他的眼泪鼻涕放在心上。
「我还要两年才毕业耶!两年内妳都不回来了吗?」为什么她能做到如此的冷血无情?
「不知道,爷爷应该会让我回来才是。」黎笑娴心不在焉的答道。
该带的全都放进行李箱后,她蹲下身子,拉上拉炼,将哭哭啼啼的金柏全招了过来。
「帮我拉出去。」她率先滑出房间。
金柏全抹去眼泪,将行李箱往外拉。他是俗辣,若他在她面前还有一丁点气魄,就该将手中背叛者的行囊,毫不犹豫的丢进屋外的小池塘里。
黎笑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松滑动。
「你放心好了,到都市后,我会挑个最美丽的充气娃娃给你,那里的百货公司什么都有。」
「谁要那狗屁充气娃娃!我又不是色魔,我都比妳高了!」
「才高十公分而已呀,而且就算你再怎么高,也还是只大我三岁呀,不要跟我客气啦。」再说他也是上大学后才长得比她高的,这种一夕之间的事怎么可以跟十几年来都「比她矮」拿来相提并论!
她的话让金柏全突然感到恼怒,用力将行李箱往客厅的地板上一甩,跳到一旁,愤怒的咆哮。
「去去去!妳要去就快点去,去了就不要回来!祝妳在大城市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吼完后,他疾奔出黎家,就算跑远了还是能听见他不甘心的咆吼声。
看着同样用着怪怨目光斥责她不孝的母亲,黎笑娴傻笑的抓抓及肩的长发。
「爸妈,欢迎你们有空到董家玩。」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受了委屈就回来,爸爸拚了流金镇镇长不做也不会为了镇上发展而让自己的女儿被虐待。」黎叔谋双颊横肉上的小眼睛凌厉的瞟向董异麒,是威吓也是警告。
罗倚曼则是将面纸盒抱在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乖女儿不要去……妈又不希罕什么游乐场……再说,董家的人都是说话不算话、无情无义的人,妳去那里一定会被欺负的啦……呜……」
女儿一向独立,她管不动她,唯一寄望的丈夫也留不住她,她这当母亲的除了不舍与流泪,还能做什么呢?
想当年,笑娴的亲生爸爸死时,董家将刚守寡的她与三岁的笑娴赶出来时的嘴脸仍历历在目,若不是回到家乡后,叔谋对她仍然痴情如往昔,真心诚意的接纳,她们母女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
笑娴也记得这些往事的,她不明白,为何女儿仍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兴高采烈的要到董家去?就真的只为了镇上的发展?为了董家承诺的那座游乐场?哼,董家的承诺都是不可信的!
「可是妈,我希罕呀,」黎笑娴又是一脸兴奋,对母亲的泪眼婆娑完全视而不见。「那可是我盼望了十几年的游乐溜冰场耶!再说,董家的合约书不是被你们锁到保险箱里面了吗?」她亲眼看见爸爸珍而重之的将那本合约锁进里头的。
董异麒站起身来。
他一起身,顿时让人明白董家为何会派他出马了。
他高瘦斯文,一张俊脸干净白皙,直挺的鼻梁上挂了副无边眼镜,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八,但却予人稳重成熟的印象,他身上散发出绝对的自信,彷佛事情一落在他手里,就算要的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搞定。
不过这趟说服之行,倒是让他颇有滑铁卢之感。
本来他以为可以轻松搞定的,毕竟他提出的条件对这个萧条的小镇来说助益匪浅,没想到他第一次被黎太太赶出去,第二次被黎先生赶出去,所幸第三趟来开门的是黎笑娴,他才顺利的踏进黎家大门。
不过,这已经让他在这件事上浪费的时间超乎预期。
走到门口招招手,躲在车子里吹冷气的司机马上下车跑过来。
「将孙小姐的行李拿上车。」他威而不严的命令道。
司机小陈迅速的将沉重巨大的行李箱给拉出了黎家大门。
董异麒转向黎氏夫妇。
「你们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他保证,随后又低声补了句,「于公于私。」
他闭了闭眼,那道飞起又重重跌落的身影又再次在他眼前重现。
没错,于公于私,他都有照顾好董瑞昌女儿的责任。
于公于私四个字似乎带了某种负面特质,激起了罗倚曼所有的新仇旧恨!她愤懑的起身走向他,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五指清晰的红印立刻浮现在董异麒的左脸颊上,他梳得整齐的发丝也落了几绺下来,垂在额前。
黎叔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黎笑娴则迅速滑过去挡在董异麒身前。
「妈,妳这是做什么呀?!」她拉住母亲的手,免得她又失去理性。
「看到他,我就一肚子火!当初要不是他,我们一家人现在还是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妳爸也不至于因为救他而被车撞死!要不是他,我们母女俩更不会被羞辱到那种地步!他夺走了妳爸爸还不够,现在连妳都要从我身边抢走!」
罗倚曼惊惶失措的抓住女儿的手。
「笑娴,以前那些事妳可不能忘记!妳不能忘记妳爷爷他是怎么把我们母女俩赶出来的,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妳爸爸不会死得那么惨……别去好不好?妳去的话,叫妈妈怎么办……」她又悲从中来的嘤嘤啜泣起来。
「妈!」黎笑娴轻推了下母亲,努力给她使眼色。她身后的黎爸爸脸色已经接近铁青了。
等到罗倚曼停止哭泣,了解女儿挤眉弄眼的目的后,已经太晚了,黎叔谋已经气炸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身上的肥肉气得一抖一抖的。
「我就知道妳一直不满意我!嫌我穷,没给妳们母女俩过好日子是不是?」他愤怒的张牙舞爪,然后又悲伤的眼泛泪光。「我知道我没用,但我对妳跟笑娴的疼爱可是发自内心的呀……想不到妳还是忘不了前夫,我到底算什么……」
他捂着脸,悲愤沮丧至极的跌坐回椅子里。
罗倚曼连忙奔到他身边,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去,情绪变化之大,识时务之快,无人能及。
「老公,人家没有那个意思,你何必想那么多呢?」她低声下气的吸着鼻子。
该死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罗倚曼在心里暗骂。都是那个浑小子害的!要不是他,她怎么会犯这种大忌,忘了叔谋的存在还放肆露骨的缅怀先夫,唉……
当她吴侬软语、嗲声嗲气的安抚黎叔谋时,黎笑娴已经趁机将董异麒拉出了黎家,坐上艳阳下的黑头轿车,呼啸而去。
看着住了十二年的小乡镇不住从车窗外向后退,一股淡淡的离愁也在一向爽朗的黎笑娴心头蔓延开来。
她侧首瞧向望着窗外的董异麒。
他坐在她的右手边,她可以轻易的看见他左脸颊上的红痕。
「你要是听我的话,每年来探望我跟我妈几次,今天你就不会挨打了。」她觉得有点愧疚。
她看得出妈妈那一巴掌完全没有留情,他又是个好看的白面书生,那红印肯定会转成淤青,留在他的脸上好几天。
董异麒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细长的黑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我得工作,而且我不怪妳妈给我这一巴掌,这是应该的,她喜欢的话还可以多来几掌,只要她高兴。」他盯着她的脚下。「都已经进车里了,妳的轮鞋可以脱下了吧?这脚踏垫是我最喜欢的一套。」
「除非你要我晕死过去,否则要我脱不是不可能的。」她摊摊手。
「妳真的病得不轻。」他也不坚持。
当年黎笑娴的爸爸被车子撞飞起来,重重的落在当年才三岁的她脚边,父亲鲜红的血围住了她的白色小皮鞋。
从那之后,她就不穿白色的鞋子,整天躺在床上,两年内没有下过床,只因她一落地便昏厥。
直到五岁那年,他寄了双铁豹新生产的轮鞋给她,从此之后,她便迷上此道,醒着睡着都要穿著它,这也是阻止她双脚落地便晕倒的唯一方法。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她目睹父亲死亡所留下的后遗症,无药可医治的心灵创伤,促使轮鞋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只有轮鞋才能让她逃离满是鲜血的地面。
她会病得这么厉害,他得负完全的责任。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黎笑娴不在意的耸耸肩。
以前的事,她老早就接受并放下了,只是对双脚毫无阻隔的接触地面仍感到恐惧,加上穿著轮鞋她很自在,也就不想改变了,完全不干他的事。
「看来你在铁豹鞋业混得不错。」铁豹鞋业是董家的事业主体,设计制造的运动鞋、溜冰鞋、轮鞋系列行销全球。
董家靠这赚了不少钱,她应该将五千双轮鞋改成一万双才对,当成礼物送人也行,真是失算!
「还好。」董异麒淡淡回答,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
「应该是很好,否则也不会忙得没时间回我的信。」黎笑娴埋怨了起来。
从懂得ㄅㄆㄇ后,她就开始写信给他了,一开始是用注音,接着注音、国字混着用,接着全部是国字,每星期一至三封,从没间断过,字也愈写愈漂亮,但他始终没有回过信,只会不断的在每个月的六号寄钱给她们母女俩,直到现在。
妈妈相信那是死去的爸爸庇护她们所以从天而降的钱,只有她知道,那是他寄来的。
「我是很忙。」他望向车窗外。
「那你常偷偷跑来看我们,是忙里偷闲?」她偷瞧他的反应。
董异麒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她。他不明白她那双澄澈清亮的眼眸里,为什么没有恨?有的却是不应该存在的信任与仰慕?
「我只是想看妳们过得好不好,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应该做的事。」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跟妈妈过得很好,这些我都有写在信里,你都没看吗?」若他真的没看,那她会很伤心的。
「我说过我很忙了。」
他冷漠的语气让黎笑娴气得真想朝他发红的脸颊上,再狠捏一把,加重他的伤势!
眼珠一转,她换了个话题。
「爷爷突然找我回去是为了什么?妈妈再婚后,我们就没有他的消息过,他该不会要死了吧?」她一直怀疑着这个可能性。
「董公身体好得很。」他没好气的回答。
「那是为什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开了一堆超级好的条件,只为了让一个不闻不问了十四年的孙女儿回家认祖归宗呀!」除非他要死了,想见她这无缘的孙女儿最后一面。
「他是有目的没错。」
哟!突然坦白起来了。
「什么目的?」她顺水推舟的问道。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又挪移到她身上,表情正经得很,不苟言笑。
「他打算给妳一年的时间,让妳跟我培养感情,等妳满十八岁就立刻让我们结婚。」
黎笑娴眨眨眼,半晌后才听明白他说的话。
「结婚?我们两个?!」天呀!她好象背后长出了翅膀,正陶陶然的往天空上飞去……
「妳很高兴?」董异麒眉间挤出一小道皱折。
他以为她的反应该是无法置信,并且火冒三丈才是,现在她脸上那梦幻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当然--」突然想到件事,黎笑娴的梦幻神情瞬间消失不见,换上担忧的表情。「可是你不是我叔叔吗?我们还可以结婚?」这样不就成了乱伦什么的?
董异麒用一副见鬼子的错愕表情盯着她。
「谁告诉妳,我是妳叔叔的呀?!」
「爸爸还没死之前,叫我要叫你叔叔,我都还记得,而且你也姓董,不就是我的叔叔?」
他松了口气,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
「我不是妳叔叔,只是刚好也姓董,被董公重用而已。」
「真的?」她兴奋的抓住他的手,随后又恍然大悟的右手握拳击在摊开的左手上。「难怪你不回我的信,我都寄到董家去,你根本就收不到嘛!」枉费她投入多年的感情在那些信上,结果却是寄错了地址!
「妳没寄错,我是住在董家,妳写的信我全收到了。」而且还收得很愉快!他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
「你住董家?」黎笑烂又胡涂了起来。「为什么?」
「我父亲曾是董家的管家,我住董家是很正常的事。」父亲退休后,为了公事方便,他还是住在董家。
「原来如此……」她松了口气。「那我们还是可以结婚的。」
「妳想跟我……为什么?」他突然说不出来那两个字,而她的反应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黎笑娴眼珠子绕了又绕,转了又转,还是想不出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不用写信,方便多了。」她耸耸肩。「爷爷为什么要我们两个结婚?」爷爷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好?
她的回答真是让董异麒不知该做何反应。因为不想写信所以结婚?她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他要让我名正言顺的入主铁豹,而妳是他的孙女,这样妳懂了吗?」若她还是不懂,他也不觉得讶异。
黎笑娴忽然流露出怜悯的眼神,令他一头雾水。
她当然懂,她怎么会不懂?董家人无情又冷血,他虽然也姓董,但毕竟还是管家的儿子,董家的人当然不可能让他在公司吃香喝辣、呼风唤雨呀,就算他能力高强也一样,所以爷爷只能用这方法来保全他,就算牺牲她也无所谓。
不过他老人家想错了!一定想不到这反而正中她下怀,她早就非常期待跟他在一起了,爷爷此举反而帮了她一把哩。
她郑重严肃的执起他的手。
「我懂,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八千里外的人都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真诚。
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眼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愉悦的随着车上收音机哼唱的女孩,董异麒笑了笑。
有她加入,一向冰冷安静的董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