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采乔恣意地走在大街上,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位于三星镇上李老板的欠资收了回来,其实他并非想以此回府向范天生邀功,而是开心经由自己才能的认可,可早些对范老爷提出与范莲的亲事。
他要的是凭自己的能力来说服老爷子成全,所以近些月来他不仅勤学理帐技巧,私下还翻出十来年不曾碰过的四书五经在夜里独自钻研。他不禁暗骂自己,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勤学些,就不用让老娘成天骂着玩了,更不用现在半夜三更不睡觉。还拚着老命背着一些他以为这一生永远不会用到的绕舌词语。
不过他并不觉得累,反倒恰然自得,因为他有自信,自己与莲儿的好日子不会太远了,况且他也不能再让她在这种没有保障的情况下继续提心吊胆度日。
“公子、公子……”
走过市集,他突闻一名小贩叫唤着他。
于是冉采乔停下步伐,走向那位面带笑容且有些面熟的小贩,“你叫我有事吗?”
“这位公于您还真健忘,真把小的给忘了。”小贩扯开一记笑容。
“你是……”
“还记得那块令牌吗?上回有一位姑娘不是向小的买了一块送给您吗?”小贩提醒他。
“哦,我想起来了,怎么?还有另一块令牌要卖?”冉来乔撇开嘴冷笑,直觉判断这贩子肯定又在招揽生意了。
这不就是市集贩子的花招吗?往往揪住了一个熟客就不放,目的就是希望能有第二回甚至更多回的交易。
“不、不、不,”小贩咧开大嘴,“公子,上回我说过,小的卖东西只卖有缘人,绝不勉强的。只是刚刚见过公子路过,突然想问问那块令牌您使用的如何了?”
他一脸认真的说,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模样可让冉采乔觉得很荒谬。
“够了,买你那块东西不过是看在我们小姐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那玩意是天神令牌吗?得了吧。”冉采乔指了指在一旁地上玩耍的小孩童。“骗骗他们可以,要骗我——回去再修练个几年吧。”
说着他转身要走,却突闻小贩在他身后吟了几句奇怪的词儿。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玄天有书。登录命数,千载姻缘,已谋慎密;孰窥玄妙,孰知真谛,唯有天元,机掌天意;天上人间,知所其知,无穷无尽,皆在此中。”
“你念的那是啥玩意儿?”冉采乔本可不予理会,就当他在发疯,但不知为何在乍听的刹那,心头居然会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公子,虽然经过轮回与重生,我想您应该没有彻底忘了为何走此人间一道才是吧?”小贩闲适地开口,眸子一黯,注视他的目光有丝异样的光影。
“你……”冉采乔眯起双眼,瞳底轻掠一道惊奇。
仿佛有这么一工夫,某些暗藏脑海里镜花水月、风起云迁的过往又窜上心头,形成一道道朦胧又无法忽略的影像。
“在玉皇身边有三位祈家神君,你可有印象?”小贩又问。
冉采乔照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行了,老兄,是不是没生意,一个人无聊得慌,所以找小弟说书?你找错对象,我没空,失陪了。”
他才回身,小贩面容一整,又颂道:“仙界五花,灵气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误攀其墙,误诱花蔷;花灵灭杳,五郎束脚……”
冉采乔神色一凛,眉头倏然打了个死结。这几句话居然揪得他的胸好痛啊!但好半晌他仍理不出个所以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贩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思后想了许久,他依旧确定除了中秋夜那一面,以往绝对没见过这个人,不得已他只好轻叹一声,佯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疾行而去。
小贩凝视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嘴角不禁咧开一抹笑,喃喃自语道:“采花郎啊,你凡间的劫数将尽,但考验却正要开始,好自为之吧。”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近来您好象都没什么胃口。”
春儿一进范莲的房间,便看见早膳仍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她摇头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身子哪吃得消。”
“我……我不饿。”范续低头避开春儿关怀的脸色。
“不饿!?您已好几天这么了?莫非……莫非生病了?”春儿紧张地胡乱猜测。
“没……我哪有——呕……”突地一阵反胃的感觉袭上胸口,范莲忍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瞧您,还说没有,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正当春儿要转身奔出房间,却被范莲猛地扯住衣袖,急唤道:“不许去!我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不能让我静一静?”
春儿征忡住了。小姐这几年来可从没这么对她大声说过话呀,今天是怎么了?是有厘不清的心事吗?
范莲看着春儿那副百思不解的模样,懊恼地坐进椅中,低声说:“对不起,春儿,我……”
“小姐有什么话想对春儿说吗?”她蹙眉轻问。
范莲摇着头,面带牵强的笑意,“我真的设事,只想一个人静,想些事情而已。
“又在想小乔子?算了吧,他前往洛县收帐,一去就是十来天,还真会闲逛呢。我说小姐,忘了他吧。您知道吗?五位夫人直在老爷面前说您和他的坏话,老爷本防她们的私心,就要将您许配给张家少爷了。”
她本不想说,但见小姐这么执迷不悔,实在是于心不忍哪,说了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呀!
范莲身子刹那间仿似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她震惊又惶然地看着春儿,久久才挤出声音,
“你……你说什么?”
“老爷受了夫人们的鼓吹,她们说您年龄也不小了,是该为您主张终身大事的时候。”
“那我爹就这么同意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老爷想了想也说了,他是因为生意忙,把你的婚姻大事给忘了,于是就嘱咐五位夫人帮你注意点。”春地摇头道。“正巧前两天张家派媒婆来提亲,五位夫人认为对方还不错,有家产也有事业,便替老爷决定了。”
“怎么可以这样?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我爹知道吗?”范莲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她的紧张与无助又有谁明白?_
小乔子呢?他远在洛县,她该如何向他求救?
“老爷也不在府中。听说下个月初才会回来,小姐,您若不愿意、一定得在老爷决定前告诉他啊!”说着,春儿便走向檀木柜伸手打开,“我想老爷那么疼爱您,您若不喜欢,他不会勉强的。”
范莲深吐了口气,“但愿如此。”就在她抬首的刹那却惊见春儿翻动柜子,惊吓得连忙喊道:“你在做什么!?”
“最近天气变了,春儿是想帮您把衣裳换一下……”她被范莲的一声重喊吓住了。
“不用……”
太迟了,春儿已将放在柜中的床褥拿出,还笑着说:“真是的,这床褥我可找了好久,原来在这里。”
她抖开一瞧,蓦然被上头几点怵目的暗红色血渍震住了,而范莲只是颓然的坐在床畔,神情中尽是说不出的青涩与苦楚。
她该怎么向春儿解释呢?
天哪!为何要让所有的乱事全挤在一块?
室内的空气仿似凝滞不动了,直到一只飞鸟从屋外掠过,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扰乱了静止宁谧的空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春儿才开口,她愁苦着脸,着实为范莲心疼。“是小乔子干的?”
“他说会娶我,我愿意等他。”范莲淡淡地叹道。
“您就是这样!上次说要给他时间,这次又说要等他,您到底要给他多少时间?等他到几时?”春儿激愤地吼叫着。“如果您有了身孕,那该怎么办……”她突地住了口,直望着范莲那张愈垂愈低的脸庞,“这阵子您一直食欲不佳,难道是……”
“春儿,别再说了。”范莲闭上眼,已无心去理会这些扰人的问题。
“这怎能不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春儿挥挥手,立刻下定主意,“等小乔子回来您一定要他向老爷说亲去。”
“我……”
“您不敢说,就交给我去说。”春儿端起托盘,软化语调说:“有了身孕怎能不吃东西,我去灶房为您换些清淡的点心。”
“春儿……”范莲快步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此情此义又怎是谢谢两字可说的,对春儿她除了感激还有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