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才第一天她就出糗了。
贝儿一整个下午都苦着张脸,打从用过午膳后,她的蛾眉就没舒展开过。
“你怎么了?”齐任驹不解的问。吃饭前还好好的,怎么吃过饭后脸色就变得这么差?“东西不好吃吗?”
贝儿摇摇头。
“肚子还疼吗?”他关心地看着她。
她又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一直苦着张脸,一点笑容也没有?”该不会是嫌他无趣,所以脸才愈拉愈长吧?
“我……”贝儿紧张地绞着小手,随着回家的时间愈来愈近,她就愈紧张。“我今天出的糗……”
“噢。”齐任驹松了口气,“不碍事,没人会记得它的。”才怪!起码他就忘不了。
“可是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姊姊,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知道了……”准会剥她的筋、抽她的骨,丢到油锅里炸。
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齐任驹突然觉得好笑。
她不烦恼公婆会不会对她的印象不好,反而烦恼回家后会不会被爹娘修理。
“你笑什么?”
“不会有人把这事说出去的。”他笃定的说,然后拍了两下手,远处立刻有人飞奔而来,恭敬的等他下令。
他低声朝那人说了几句,那人应答了声立即离开。
“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今天午膳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贝儿怔怔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差人办事的气势是这度威严,更没想到从他口中说出的承诺,竟教她放了心。
单看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知道他要求的办事效率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走,我带你去逛逛。”一只温暖的大手覆握住她的小手。
贝儿讶异地抬起脸蛋。
齐任驹不理会她讶异的眼神,牵着她的小手走进一个园子。
“你一直都待在京城吗?”贝儿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找话说。
由他掌中传来的温度让她的俏脸红得一塌胡涂。
她的心热呼呼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正由心中向全身蔓延。
齐任驹点点头,“没错。”
爹因为公务繁忙,经常把娘丢在府里,在娘的连连抗议下,爹只好“告老”还乡,陪着娘回杭州颐养天年。
结果害得他一个人得扛下两个人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贝儿无法不意识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无法不意识几度抬眼时好像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异样的光芒……
她羞红的脸蛋比满山红遍的枫叶还要醉人。
尤其她由原先的坦荡注视到一见到他的眼神便慌乱的低下头,让齐任驹了然地抿唇轻笑,知道他的身影已进驻她的心中,知道两人对彼此都起了异样的感受。
“今天……”她很想抬眼看他,却又不太敢。“下午不是还要学习礼仪吗?”
“不用。”他的妻子不需要学习什么宫廷礼仪,见着了皇上不见得必须下跪,随手抓两把茶叶泡茶,皇上也照喝不误。
“不用?”她终于抬起脸蛋看他。
“今天下午休息如何?”他神秘一笑,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的妻子他会亲自教导,入宫觐见皇上时,须牢记的种种规矩不劳任何人费心。
“那明天呢?”她渴望的问。明天是不是也能休息?
他低笑一声,“明天当然要来。”否则他就见不到她了。
如果让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再也不需要学习任何礼仪,那在成亲前,他岂不是没有再和她独处的机会了。
“宝儿。”从他口中唤出的名字让她心头一震。
他缓缓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第一次来到武府,宝儿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凡家仆走经之处,充满北方腔调的吆喝、应答声,让偌大的府邸感觉好不热闹。
武浩天不喜欢应酬,但是来自各方的贺礼堆得满厅都是。送回去,会得罪对方,收下来又不知该往哪儿摆,让负责接待事宜的总管柳伯从早忙到晚。
“收下来啊!”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轻柔的嗓音让柳伯忙着挪东挪西、吆喝下人的身形突然顿住,不禁再多看了眼前这个小子一眼。
“干嘛要收下?”柳伯虎眼一瞪。他几时需要一个下人来指挥了?
“身在官场,繁文褥节总免不了,既然要当官,就不能嫌麻烦。”
说得有理。“收下了,可是要欠人人情的。”柳伯弯下腰,打量着眼前半男不女的小子。
“今儿个对方送来了,咱们收下,明儿个对方发帖子来,咱们也不忘回礼。有来有往才能热络感情嘛!”
“嗯。”柳伯赞赏地点了下脑袋。“你几岁了?”
“十六。”宝儿老实的答道。
“十六?”柳伯瞪大双眼。
在他们家乡,十六岁的男孩都长得比树还高了。
“去去去!”柳伯推着她往厨房的方向去。“那儿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啊。”这孩子八成是吃少了,才会这副弱不禁风的体格。
宝儿被他赶了出来,没多久又听到来自身后的吆喝声。她好笑地摇了摇小脑袋,红唇难掩笑意的往前走。
“轻点、轻点!别把这只玉麒麟打碎了,碎了就拿你的命来赔!”柳伯猛地爆出一阵咒骂。
“小心!小心!”一个老仆叮咛着新来的仆人。“将军最爱古玩和字画,这些都是老爷留下来的传家宝,你们可都得仔细点。”
“完了!”宝儿闻言一怔。一个对奇石古玩、字画有兴趣的男人……贝儿的日子惨了!
其实张罗婚事的各项所需,根本不需要宝儿操心,她也懒得关心,倒是仆人间的对话,让她对武浩天起了好奇心。
“你们家将军还懂得欣赏字画?”她叫住一个人随口问道。
“何止懂!”那人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模样。“将军还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最擅长雕刻,曾亲自刻一块‘福禄寿喜’献给皇上祝寿,让他老人家龙颜大悦,直夸好!咦,你打哪儿来的?”那人瞄了她几眼,“还不快去干活儿!”
做下人打扮的宝儿,被人赶来赶去。武家的人嫌她没几两肉、做不了啥粗活,要她到一边凉快去。沈家的人知道这个下人打扮的小个子可是他们家的千金小姐,做不得粗活,也劝她到一边去。
她无聊的东晃西逛,不小心晃到了书房,当场被跟在后头的武浩天拎了起来。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谁准你闯到书房里来的?”他沉声怒喝。
“放手!”她快不能呼吸了,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待她?
“说!”他家的奴仆都知道书房是他的私人禁地,不得擅闯。
“放手!”宝儿涨红了俏脸直要武浩天放手。
他突然手一松,宝儿没站稳地跌到地上,痛得差点破口大骂。
但对方比她更气势骇人的双手环胸,站在她的面前,等着她说话。
单看那两只大脚,就让她无法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一大堆骂人的话自动吞回肚里。
“我不喜欢人鬼鬼祟祟的。”武浩天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书房里有不少军事机密,也是不允许任何人擅闯的原因。
“你这个粗野没有教养的男人!”宝儿火大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看清楚她的容颜,武浩天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哪有人是这样对待客人的?用拎的?然后再把客人丢到地上吗?”
“我以为你只是个丫环。”他一眼就识破她的伪装。
“什么丫环?我是个……呃……”宝儿突然住口,赶紧瞄了瞄自己。她明明是做小厮的打扮啊!
“呃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饶富兴味的问道。
宝儿骇了一大跳,猛地退后,直觉知道他已识破她的女扮男装。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武浩天往前跨了一步。能再见到她的感觉真好。
“好……好奇。”他的气势凌人、高大的身躯骇人、英俊的脸庞摄人,害得她连说话都会发抖。
好奇?他扬起了神秘的笑容。“原来你对穿男装这么感兴趣。”
“没错。”这个粗野的男人!
“等一等!”他拉住她欲跑的身子。
她挣扎着想快快离开他。
“你有没有摔疼哪了?”
“没有!快放手!”她又不认识他,他还对她毛手毛脚的。
“我看看。”他攫住她的下巴定住她的身子,深怕她真摔到哪里了。
“你快放手!”宝儿大吼一声,小嘴随即被他的大掌捂住,整个人被他带往书房里。
这个男人真的很混帐!
拆穿了她的性别,还很混帐地把她拖到书房里。宝儿生气地猛力挣扎着。
“快放手!”她两手被他抓着,让她暴跳如雷。“我要告诉你们将军,叫他把你大卸八块!”
“你不认识他?”武浩天佯装讶异地挑高眉。
“我当然认识!”宝儿火大地吼回去。
“那你认不认识我?”他很想笑。
“我干嘛要认识你?”她吼得像只气急败坏的小母鸡。
“啧!你真凶!”事实上,他从没见她温柔过。“不认识我,你又如何向‘你的’将军告状呢?”
她的将军?她终于听出他话里的蹊跷。
“你是谁?”
武浩天扬起唇角,由腰间取出皇上敕封的“镇疆大将军”的令牌,好玩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看起来像只斗败了的小狗。
“啊?!”她张大了小嘴和眼睛。
“啊?!”他学她挺逗的模样,随即大笑出声。
“你……你……”做梦也没想到武浩天长得这么俊帅,与贝儿形容的冷酷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很凶是不是?”他看起来本来就不太好亲近。
你也知道你很凶!她很赞同地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与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单看一个人的外表,是没有办法评断一个人的,贝儿。”他将她拉了回来,箍在身前,让她定定地望着他。
“你认识我?”她更讶异了。他怎么认识贝儿的?
“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你你你……你很早以前就认识我?”贝儿怎么不知道?
“你做的坏事比做的好事多。”他点着她的俏鼻,笑着将他所看到唯一一件好事说出来。
那日她出手救一个遭人欺负的小乞丐,当时他人在景福楼上,原本打算出手相救,却听见一名小厮嚷道:“贝儿小姐,老爷来了!”吓得她立即落荒而逃。
结果人没救成,反而让小乞丐又遭人痛扁一顿,最后还是他派人出面制止,狠狠地修理那帮人一顿,才算把她的善事完成。
听他这么一说,她眼睛瞪得圆圆的,那个人是她没错。她经常用“贝儿”的名字在外头做出一些“行侠仗义”的事。就像贝儿也经常用“宝儿”的名字,在外头做出一些损人利己、令人汗颜的窝囊事。
“你当时就认识我了?”阿弥陀佛,还好那时她是“贝儿”。
“嗯,在当时就‘已经’认识你了。”他的脸慢慢凑近她。
看到他愈凑愈近的脸,她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紧张得立即找话说,想把突来的暧昧气氛打散。
她还来不及开口,他已低首印上她的唇,随即将舌伸入她口里,与她的唇舌相交缠。
宝儿瞠大眼,惊愕地望着俯在眼前的俊脸,忘了反应、忘了推拒。
“贝儿!”他低声轻唤,轻柔地吐露他的爱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心折于你的美丽。”
宝儿想说话,却又被他吻住。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你爹提亲。”他边说边吻她。“又担心他看不上我这个武将,我丢不起这个脸。你可知道那一阵子,我有多难熬!”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她能体会吗?
终于他止住了吻,眼睛仍舍不得离开她的红唇。
宝儿张口欲言,却在他骇人的炽热眼光下欲言又止。
这太突然了!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忘了他吐露爱意的对象是贝儿。
她捂着胸口,难以承受怦怦乱跳的心脏。
他盯着她,忍不住又覆上那令他销魂的红唇。
“唔!”不行!宝儿强悍地抗拒。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不是贝儿,不是他成亲的对象!
“不!”她眼神强硬地抗拒他的侵犯。
我不是贝儿!这句话差点冲出她的喉咙。
他眼神疑惑地望着她烧红的脸蛋,心想她八成是害羞。好笑地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惊慌望进眼底。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教导她。“男人爱女人……”他再度望进她惊慌的眼中,微微一笑。“这只是最初的开始。”
一个吻不算什么,更亲密的还在后头。
宝儿倒抽了一口气,瞧他露骨的眼光,就教她的心脏快受不了地跳出胸口。她再怎么不懂人事,也知道他暧昧的话语,隐藏着强烈的“闺房蜜语”。
她受不了地大喊:“我要回家!”她头昏脑胀,快要没办法喘气了。
“你不喜欢我?”看着她的抗拒神色,他的心明显地受伤。
她点点头,在看到他明显的受伤神色后,又赶紧摇摇头。
宝儿已经紧张得不知该找什么藉口好赶快脱身。
她又摇头又点头,把他弄得胡里胡涂。
“你讨厌我?”他捏着把冷汗问道。
宝儿立即摇头,让他陡地放了心,正想接下去问,她却挣脱他。
她飞快地离他远远的,警告他不得再上前。
“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我对你没好感,也不会有好感!”他又不是她的丈夫,她干嘛对他有好感?
“可是……”武浩天瞪大了眼,满满的自信心消失无踪。“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啊!你对我没好感,岂不是害你痛苦一辈子?”他筒直欲哭无泪。
“还不至于。”宝儿抬高了下巴说。反正嫁你的人是贝儿又不是我,到时候谁会痛苦一辈子还不知道。
她的那一句“还不至于”让他放了心,大概他刚才对她太不客气了,所以才会赌气地严惩他。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向她陪不是。
“贝儿。”他陪着她绕着桌子,“别把我当瘟神看嘛!”怎么他走一步,她就退一步?绕桌子那么多圈,还不嫌累?
“你最好离我远点!”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他堵在门口的方向,让她无法出去。
“我是你丈夫啊!”他们就快成亲了,她竟然还教他离远点,岂有此理!
突然他一把攫住她,在她惊吓尖叫出声前,立即覆住她的唇,成功地堵住她的抗议。
这一回他放肆地予取予求,娴熟的技巧,对付一个生嫩的小丫头绰绰有余。他成功地点燃她从未被人撩拨过的火种,唇舌所到之处引起她的战栗,让她惊骇得手脚发软。
“别说话……”
她才要说话,她的唇立即又被他占领。
“你太唆了!”他警告道,手悄悄移往她的襟口。
“嘘……”他在她的唇边轻啄,吻得她的全身发软,无力招架。“一个字一吻!”他警告道,发觉用唇对付她的坏脾气,还挺管用的。
她美好的气息让他迷醉,唇舌也忍不住自玉颈往下游移。
“嗄?!”宝儿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圆双眼,随即失声惊吼地把他推开。
他竟然吻住她的胸……她快晕倒了!
武浩天得意的笑声不绝于耳,看着她七手八脚地拉拢衣襟,他笑得更放肆。
“你太过分了!”拉好衣服的同时,她不忘痛斥。
他双手环胸,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甘心受骂。
“你……你……”宝儿本想这么一走了之,又很不甘心地折了回来,拿起书架上的书就往他的头上丢。
他头一偏,书咻地一声飞了过去,掉在地上。
“你……你……”她愤恨地跺着脚,生平头一次吃了大败仗。
“等等!”他叫住她,努力憋住差点冲出喉的笑意。“明天我等你。”
“做你的大头梦!”她飞快地拉开书房的门,火烧屁股般的冲了出去。
“去西湖泛舟,别忘了啊!”他的声音在她身后紧跟着她。
“去你的大头鬼!”她回头朝他大吼。用词一向文雅的她,头一次口出秽言。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愤怒过!
“贝儿小姐!”阿兴看见她像辆疾驰的马车笔直地冲往大门,赶紧拦住她。
“走开!”宝儿火大地推开阿兴,他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
“哎哟!”阿兴痛呼一声,“快拦住她,否则咱们又得用跑的!”
阿财立即一脸慌张地冲了出去,却已来不及,只能看着气呼呼的宝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阿兴扶着腰蹒跚地走到门口,望着空中飞扬的尘埃。
“是谁得罪了贝儿小姐?”唉!真的得用走的回去了。
阿财也一脸的莫名其妙,两人一脸衰相的彼此对望。
他们不知道今儿个女扮男装,直吵着要来偷瞧未婚夫长相的贝儿,实际上是宝儿。
“都是你!”阿兴责怪阿财,“手脚太慢了,才会让她跑了。”
上一回丢下他们,害他们用跑的是宝儿;这一回丢下他们,害他们又要用走的回去的是贝儿。
为何老天爷要这样捉弄人呢?
“长得像也就罢了,怎么连性子也一模一样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