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理脑中不断荡著小路哀伤的狂吼——
我不是你的洋娃娃!我不是!
他曾将她当作傀儡娃娃看待吗?他不认为有。那么,她那张充满伤痛又梨花带雨的脸孔又是为了什么?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微仰的面上流露的尽是悲伤与疲惫。
他是该感到悲伤,因为他多年来的心血竟抵不过外人的几句煽动;他是该觉得疲惫,因为事情走到如此,连他都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他一向充满自信,认为凡事都在掌握中,他掌握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事业,也掌握住小路的未来!直到她私自回国,打乱了一切为止。
他爱小路,所以想给她最好的未来。他安排她出国念书,甚至还帮她现画好未来的事业蓝图,结果这一切都是白费,她甚至指责他是操纵她的人。
我不是你的洋娃娃!我不是!
这个控诉再次荡于他的耳际,也再次刺痛他的心。
为什么她就不能了解他的用心良苦呢?
“我看这个会就别开了吧。”耿青云投降了。准备了一大堆资料全是白搭。他唱了半天的大鼓,结果观众只有一个人——他自己。
“为什么不开?”泓理心不在焉的问著,思绪却飘得老远。
“怎么开?”耿青云嘲弄的嫩撇嘴。“我正在报告你有多少官司要打,可能有哪些人想干掉你,结果你在干嘛?那么想见小路的话,不会立刻开车去找?台北的街道又没扭曲!”
明知道“小路”这两个字是禁忌,他还是不怕死地说出口。他怀疑泓理迟早会死于过度抑郁。
“闭嘴!”泓理果然没让他失望,立刻家被电击般地大吼。“不准提她!”说完是顺便拿起一张椅子重摔。
别人可能会被这声狂吼赫呆,但已决心置之死地而生的耿青云却一点也不害怕。总要有人做先烈点醒这个傻子,顶多他从此改名为耿觉民——就怕穆笛迎不愿接下“与妻诀别”书”。
“不提小路,你就不会想她吗?不提小路,她快奔向别人怀抱的事实就会消失吗?你老杵在这里一点动作也没有,迟早有一天会接到她的红色炸弹”泓理闻言,气得一把提起耿青云的领子,完全忘了对方是他的好友。
“你——”
“你打吧。”耿青云了解地说。一个满肚子怨愤却又不知该如何杼解的傻子,基本上是值得同情的。“你打了以后若能得到解脱,那么我鼓励你打。把你对小路的痴,对小路的怨一并打尽。但若不能的话,我劝你尽早住手,放了自己,也放了小路,这对你们俩都好。”若真能让泓理有效发泄心中的怒气,他倒不介意当个沙包。
泓理紧握的拳头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搁在空中半天无法下手。他怎么能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一个不相干的人上头?更何况这个人又是他的好友。
他松开耿青云,同时道歉。“抱歉。”这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耿青云谅解地揽住他的肩头:对他内心的挣扎深表同情。“泓理,我知道事情发展至此对你而言并不好受,但你自己也要负大部分责任,也许小路——”
“别说了。”泓里打断他的话,同时甩开他的右手。“刚才你报告到哪里了……继续。”
金主摆出付款人的架子了。耿青云只得叹口气,将地上那张可怜的椅子扶正再坐回去。
他应该庆幸泓理摔的是椅子而不是他。
“我刚刚说到你手上正有三十四件官司等著你去打。另外,传说刚被你逼到宣告破产的几家公司合资找了几个黑道杀手要杀你。你的秘书今天接到三封恐吓信,信里是满满一篇由电脑印出的血红色杀字。”那时秘书吓得尖叫连连,当事人却一副不干他事的模样。
“不错嘛。”泓理仍是满脸不在乎。“现今的犯罪手法愈来愈科技化,证明我国的产业升级做得不错。”他露出嘲讽的微笑。“就这么多?”
“你还这副死样子!”耿青云急了,他从没看过这么没神经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没有心的人还能要求他怎样?“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外头有”大票人正等著拿你的心脏去换赏金!这些黑社会的人个个杀人不眨眼,你以为你有多少颗心脏可应付随时会飞过来的子弹?”
“不多。”泓理仍是一派的无所谓“但我不相信那些人有这么神通广大。比起老方的“*黑衫军’,他们就像鸟合之众。”方殷之的名号太响亮了,台湾的黑社会中还没多少角头敢惹他。
“是哦。”耿青云真会被他气死,他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是英雄往往是死在不人流角色的手里。我劝你多看点小说、漫画。”像是轰动全日本的少女漫画由BANANA FISh,里头帅气的男主角就是死在小瘪三的手里。
泓理倒是听出兴致来了,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好友还会看漫画?光是一大堆诉讼案件就足以累垮他。
“你居然有空看漫画?不怕穆笛迎在法庭上砍死你?”听说最近穆大律师在法庭上可风光了,尤其她最喜欢的对手,恰巧就是耿青云。
“我怕什么?真金不怕火炼……”不对不对,怎么扯到那里去了。耿青云连忙拉回主题,准备苦口婆心一番。“总豆肓之,你现在是非常时期,方殷之的人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你,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些。”他很怀疑泓理有将话听进耳朵里。光看他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思绪一定又飘回小路身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唉!泓理不再好好注意自身的安全,他大概真会生“死”相许——许给某个中了头彩的瘪三。
“啰唆够了吧。”泓理指指高挂在墙壁上的钟,上面显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可不可以去吃饭了?”
“你请客就去”耿青云算盘打得精,浪费了一上午的口水多少要捞一点本回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方殷之今天开组织结构研讨大会,那些黑衫军全被调回去开会,他还千交代万交代叫他们今天别离开办公室,等开完会人马调回来。换句话说,他们今天不宜出门。
“算了吧,泓理。”他愈想愈不保险,“我们叫便当好了。”就连便当,他都怕有人下毒。
“为什么?”泓理可不打算委屈自己吃便当。
“安全呀。”耿青云嚷嚷著。“今天方老大的手下回总部开会去了,方老大交代过要我们小心点,最好别踏出办公室。”简直是噩梦啊,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善良、纯朴的好律师也要跟著演起“亡命天涯”?而且还捞不到主角可当。最可怕的是,故事的结局往往是主角逃过一劫顺便抱得美人归,而躲在主角背后的男配角却无端道流弹击毙。唉,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耿青云在心中念著,希望自己不要成为“最惨男配角”。
“放心。”泓理嘲弄的一笑。“就算是杀手,也要吃饭,没人会在中午用膳时分开枪打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不愧是干律师的,做什么事都比别人小心。
“才怪。”耿青云懒得和他争辩。“我不想拿我的命去赌运气,要冒险你自己去好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好啊。”泓理欣然同意。少了个啰唆鬼,吃起饭来也会安静些。“你就留在这儿啃你的便当好了,我要去晶华酒店吃顿好的。”说完,他当真向门口迈去。
耿青云大吃一惊,愣在原地一会儿,才提起脚步追去。他不能这么没义气地放泓理一个人冒险,顶多他捧个“青紫奖杯——最惨男配角”回来,反正帐单可以寄给泓理去付。
不过他这么一犹豫,却错过了电梯。
该死!这*可是顶楼,专属电梯只有一部,他绝对赶不上泓理。
拚了!耿青云不加细想,便往楼梯间冲去,凭著过去叱咤校园的脚力,死命的追赶正快速下降的电梯口可惜他的脚力再快,也比不上电梯。正当他头晕眼花、几近休克的到达一楼时,泓理已走出大楼门口了。
耿青云正觉得他的心脏快裂成两半,呼吸紊乱得比老牛遢厉害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情景却足以令他停止心跳。
对街有一把手枪正对准泓理的心脏!
“泓理!”耿青云大吼,脚步也跟著跨大,可惜还是追不上泓理。
心思再次飘到小路身上的泓理根本未曾察觉到潜在的危机,只是一味的沉溺于思念中,就连耿青云的大吼也差点没听到。
但他终究是听到了,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正死命往他跑来的耿青云。刹那间,他成了最佳的枪靶子。
子弹划过空气,眼看著泓理就要一命呜呼,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倒了他。这一撞使他逃过致命的一击,但手臂却难逃挂彩的命运。
“混蛋!”撞倒他的人有如火山爆发般开骂,使得原本就因造一幕而吓呆的过往行人更是害怕。“我不是吩咐过青云叫你不要踏出办公室的吗?你为什么还出门?”方殷之的巨吼声几乎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方殷之将目光调向跑得两眼晕花的可怜律师,耿青云只得大喊冤枉。
“我说了,但泓理不听。”他连忙澄清以自保,对于这个“桃园三结义”的老大畏惧得要命。谁要他排行老二,却老是让老三欺压妮?
“泓理,你——”
“拜托一下。”泓理感到由手臂上方传来的一阵灼热。“要训人麻烦待会儿,否则等你训完,我大概已经流光全身的血液。”
“Shit!”方殷之咒骂著。真他妈的,泓理还是中弹了。
“赶快送医院。”耿青云的脸白得跟纸一样,让泓理不禁怀疑中弹的人是谁。
“不必了,这只是小伤。”回家自己消毒一下就行。
“不行。”方殷之斩钉截铁的道,“即使是被子弹擦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心感染。”
枪林弹雨的日子过久了,他特别注重这类细节。
“就听你的。”
在泓理的贸协之下,他们终于将他送进医院治疗。洽疗过程中,泓理始终未吭一声,显然心思又飘得老远。
“泓理是怎么回事,怎么j副魂不附体的模样?”站在医院走廊上的方殷之挺直了背脊,犹如拳击手的体格教过往的人退避三舍。
“还不是因为小路。”想来也真可悲,原本握在手中的东西到最后却化成梦幻,也难怪泓理会想不开。
“是不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方殷之早已猜到八九分。除了那位泓理捧在手心的宝贝之外,他不认为还有其他人有这么大的魔力,可教泓理魂不守舍。
耿青云连忙点头。他差点忘了老大的“黑衫军”还做过小路的跟班一阵子。
“你别光是点头。”方殷之冷冷的将问题丢给他,提醒他身为人家“二哥”的责任。
“你不是”向鬼点子最多,拿出来用用行吗?”
就会压榨他!
耿青云不禁怨叹方殷之的偏心。结拜多年,怎么从不见他关心过他?
唉,“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这话包准是在说他。
耿青云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何不好好利用这次“意外”否则光凭泓理那种死爱面子的个性,只会折磨死周道关心他的人而已。
“交给我吧。”
希望一切尚未太迟,毕竟严履知的动作可是非常敏捷的。
事实上,严履知追求的速度真的很快,快得令小路不知所措。当他拿著百万名钻并附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时,真是教她瞠目结舌。
身陷在一大片花海中的小路实在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尤其这些花还是严履知特地向范氏夫妇订的。他显然十分了解如何打动她的芳心。
“我……”经过了近五个月的相处,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真心。
但她仍旧志不了泓理,忘不了第一个为她身心烙印的男人。
“我了解你还忘不了叶泓理。”严履知帮她把话说完。他并不急,总有一天,她会忘了叶泓理的——在他的努力之下。“但我可以等。”他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
他的决心教人感动,但小路并不认为自己忘得了泓理。毕竟她爱他爱了六年,而他们才相处了五个月。
“我们才认识五个月。”她试著说服他。她喜欢严履知,喜欢他的陪伴,但仅仅是喜欢而已。或许她太自私,利用他来打发时间,但她是真的无法接受泓理以外的男人。
是鸭子情结也好,是处女情绪也罢,反正她这辈子只认定泓理——即使泓理已不再理她。
“时间的长短并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严履知无所谓的答道。“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但仍弄不清他们追求的是什么。相反地,有的人只认识短短几分钟,却能在那短暂的一刻了解自己要的是什么。”
“就如你吗?”
严履知点头,再次将闪烁著粉红色光芒的钻石递至她眼前。“第一眼的感觉或许不是绝对正确,但我宁可相信来自心底的渴望。嫁给我吧,雅诗。我是真的希望未来的日子能够有你陪在我身边。”他诚挚的请求。
小路凝望著他严肃的眼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比较起泓理的固执和冷漠,严履知更是显得温柔。最难得的是,他有超乎常人的耐心。
他们交往近五个月,他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为何这么一个温柔体贴,时时刻刻为她著想,而且又懂得尊重她的人,她会不对他动心呢?她不禁问自己。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她不忍心立刻拒绝他。并非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而是她了解被拒绝的滋味。
严履知仍是带著笑,他了解有些事不能硬逼。
“你慢慢考虑。我先走了。”行事历上记录他四点半还有个约会,他必须先行准备。
在他离去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见来访的耿青云,两个精明的大男人目光就在空中交错,谁也不让谁。
对耿青云而言,严履知虽不是他直接的情敌,却也算是间接的障碍。要不是泓理的栽培,哪来今日含苞待放的小路供他采撷?
而对严履知来说,耿青云不是他直接的阻碍,却是间接的麻烦,因为他正巧是叶泓理的代理人,抢著跟他争小路这朵蓓蕾。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各自点头,旋即转身各忙各的。
“这些都是他的杰作?”耿青云毫无预警的出声,吓了小路一跳。他皱著眉头环视满屋的玫瑰花,一边发出不屑的哼声。
“这么多的红色,小心变色盲。”管他有没有风度,他就是看这些玫瑰不顺眼。
“耿大哥。”小路不禁莞尔。耿大哥难得快人快语,他平常说话总是再三斟酌的。
“你心动了?”耿青云不禁为泓理打抱不平。“这么几朵玫瑰就让你移情刖恋,那泓理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小路闻言不禁为之气给。她才没有移情别恋,反而是泓理一再拒绝她、不要她的。
“耿大哥,麻烦你张大眼睛看清楚,这些不是几朵玫瑰,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而且,我并没有移情刖恋,是泓理一再拒绝我的感情,我只是感到疲倦罢了。”
听见她没有移情别恋,耿青云的心情好多了。如此*来,他的任务也会顺利些。
“原谅说我的口气不佳,实在是因为我太心急了。”他请求她的谅解。“你也清楚泓理的脾气,他就是爱闹别扭,其实内心比谁都在意你。”
“我不相信。”小路很想捉住这个希望,但又怕到时会落空,她已经受够了泓理的反反覆覆。“泓理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傀儡罢了!他只希望我照著他希望的方向走去,照著他能接受的方式去爱。我太累了,不想再继续跟他耗下去”她的语气疲累。
她原本以为耿青云会了解,没想到他却一反往常的体谅,激烈的否认。
“任何人都可以这么想,唯独你没有资格如此说!”
小路不知所措的看著难得发飙的耿青云,眼中不禁升起一片迷惘。难道她错了?
“为什么我不能?就因为我曾受过他的恩惠?”他们之间仅仅是这样而已吗?
“这跟恩惠无关,而是跟泓理对你的爱有关。”耿青云放柔了话调。他可不想搞砸任务,否则老大不扒掉他一层皮才怪。
“小路,你有没有想过,泓理为什么会把你送去美国念书?”
小路点头。她当然知道,因为他想逃避彼此的吸引力。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不能体会泓理的苦心?”这两头蛮牛,拔河拔错了方向还不自知。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她最想要的就是待在他身边。
“那也不是泓理想要的,但他还是做了,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幸福,为了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沾染你的年轻,所以才忍心割弃,做出与自己心愿背道而驰的决定。一耿青云摸摸小路的头,接著说:“没有人是完美的,泓理不是,你也不是。对泓理而言,你太圣洁、太稀有,所以他才会将你捧在手心。或许你不相信,但失去了你的泓理犹如没有马达的机器,他仍在运转,却是空心。他是做错,错在太爱你、太在乎你。这份爱使得他有著圣人的决心和魔鬼的毅力。他倾注了全力来爱你,一日失去了你,便无法克制的往邪恶的那一边偏去。你知道他受伤了吗?”
“他受伤了?”小路倏地刷白了脸,她紧扣住耿青云的手臂,不敢置信。“怎么会?他怎么会受伤?”
“被子弹打伤。”小路还会紧张,表示这段感情尚能挽回,就看泓理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子弹?”她喃喃自语,无法相信泓理会有伊家。
该是让她知道事实的时候了。耿青云决定说出真相,点醒小路这朵温室里的花朵。
“过去你被泓理保护得太好,所以不知道事情的奠相。事实是,泓理有许多仇家。”恐怕泓理是太爱护小路了,而将她保护得密不通风的结果就是误解。“泓理做生意不择手段,早就结下不少梁子。自从你离开他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连带的引起更多的仇家上门。我和老大已经尽力保护他了,但终究还是难逃冷箭。”
“这些我都不知道。”小路不断地摇头,泪珠也不断地滴落。泓理为何从不告诉她?
“你不知道的原因就在于泓理的*保护欲”。”耿青云默默的递上一条手帕。惹可爱的女孩子流泪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他的保护欲太强了,强到想保护你的人生。他要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快快乐乐的生活。所以他自己吞下一大片苦涩,忍受一大堆折磨,宜到你的坚持改变了一切。”他长叹口气,“我一直怀疑,世上是否还有比泓理更懂爱的男人?他或许自私,或许占有,但那绝对是因为爱你。你父母的出现令他恐慌,因为他已习惯拥有全部的你。从某些角度来看,你的控诉并没有错,他把你当成傀儡,希望你照他的计划成长,但他从来就是无意的,因为他以为那样对你最好。”耿青云顿了顿,接著切人重点,提醒小路其实她也是帮凶之一。
“过去你一直照著他的期望行事,这更造就了他的理所当然。你过得不快乐,但你可曾告诉过他?他计划得盲目,而你却是加深地盲目的罪魁祸首。”
小路听了,泪掉得更是厉害。
真该死,怎么他又把她弄哭了?这个打开心结的任务可真艰巨哪。
“小路,你跟泓理僵持了这么久,你舍得这么轻易就放弃吗?泓理的骄傲众所皆知,而这次你又伤他伤得这么深。爱情游戏中谁先投降都不丢脸,怕的是想丢脸对方却已经不在了。”他故意语带玄机。
小路果然立刻上当,“有这么严重?”她急得泪汪汪,捉住耿青云的袖子猛摇。“他在哪家医院?”她得立刻去看他,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
成功了!耿青云真想举杯遥敬穆笛迎那恶婆娘。多亏了她,才弄得大伙鸡飞狗跳。
“马偕医院。”
医院里人潮汹涌。一向颇为健康的小路从不知道台北生病的人竟有这么多。
她匆匆忙忙的走向服务合,询问泓理的病房号码,所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出院了”。
她不禁愣住了。耿大哥不是说泓理伤得相当严重……她叹口气,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
耿大哥是“暗示”泓理伤得相当严重,从头到尾都是她在穷紧张。
她好笨啊。直到这一刻,她才了解原来自己也是自私的。
多少年来,她一直说服自己,这一切改变都是为了泓理,却没有想过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对泓理又是多么巨大的负荷呢?他希望她改变,因为他希望她能拥有美好的未来,他竭尽所能的呵护她,方法或许显得霸气,但一切皆建立于“爱”的基础上。
她不禁想起穆姊的一段话:你不一定要遵从泓理的方式去爱,你有你的思想,你的做法,你的欲望。
是啊,过去的她肓目的追随著泓理,相爱的两人因此而乱了方向,几乎背道而驰。
但未来的一切都将不同!她决心要泓理正视她的想法,正视她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当一个傀儡娃娃。
她想起自己的誓言——她一定要成为这场拔河游戏的胜利者。过去的她以为只要赢得了泓理,就等于赢得了比赛,但现在她才明了,原来真正的胜利是不但赢得对方的爱情,更要赢得对方的尊重。
叶泓理,我罗雅诗来了!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让罗雅诗与范羽路结合在一起。从现在开始,她将是一个全新的小路一个懂得争取,懂得拒绝的倔强女孩。那个曾经迷路的孩子总算又回到她的体内。
她决心不再让泓理逃避,他爱闹情绪就让他闹好了,反正恋爱中的男人都像小孩子一样——而外表成熟,内心孤独的泓理更是其中翘楚。
小路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迫不及待地想搭计程车去找泓理,以网住自己的未来。今她感到诧异的是,严履知竟然等在医院门口。他左手插在裤袋中,右手还捧著一束郁金香。
“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送给你。”他将郁金香递给小路,了然的表情早已说明他知道小路将做何决定。“生日快乐。”
小路接过花束,忍不住掉泪。扑鼻而来的淡淡花香,就像送花者的心情,充满了依依不舍。
“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为何他会送她郁金香?刚刚不是才送过她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吗?
严履知露出了解的一笑,眼中尽是哀伤。没想到他的求婚日竟也是他的失恋纪念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你重生的日子。”严履知轻轻执起她的右手,眼带遗憾的看向她的中指,犹如初见面的那一天。
“我一查希望能在这只手指上戴上这枚戒指。”他伸出原本藏在裤袋中的左手,上面躺的正是那枚粉红色的钻戒。钻戒仍首闪烁著相同绚丽的光泽,但要戴它的女主人却早已芳心刖属。“但那一天显然不会来临。”
“对不起……”她是真的觉得抱歉。他是个好人,只是相识得太晚。
“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像这样默默掉泪。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去争取什么。所以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束郁金香就是你的重生之花。”高雅而忧郁,就像她。
“对不起!”小路再次摇头,情不自禁的抱著严履知哭泣。
为什么像他如此善解人意又稳重体贴的新好男人,她就是无法爱他,偏偏非去爱泓理不可?
“别哭了。”严履知抹干她的泪珠,“到底我还是适合过行事历般的生活,不适合突如其来的爱恋。”
小路摇头,一点也不这么认为。要不是认识泓理在先,她一定会爱上他。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爱,是不用说抱歉。”严层知引用电影里的名言,这句台词忠实刻划出他此刻的心情。“更何况你无法爱我,这并不是你的错。相反地,我还要因为你带给我这一段美丽的回忆而向你道谢。”虽短暂,却已足够。
“为什么你会这么好……”好到让她觉得惭愧。
“我不是圣人。”他连忙阻止她的赞美。“但我知道强要来的爱是不会幸福的。”说完,他轻吻了她的脸颊,教小路愣了一下。
二但是第一次吻你,也是最后一次。我祝你幸福。”虽不甘心,但守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拥有全世界的耐心也是枉费。
“谢谢。”小路破涕为笑。她是何其有幸,能碰上这么棒的男人。
“去吧,叶泓理正在等你。”严履知看著她,将她娇美的脸庞深深印人脑海,这将是他最后*次这样凝望她。
小路也凝望著地,以眼神向他道珍重。她旋即转身走出医院大门,走出严履知的人生。
站在离开近五个月的大门前,小路的心情相当复杂。即使有了众人的视福,她还是不免心慌意乱。
泓理会原谅她吗?还是决定与她坚持到底?她没有答案。但她知道,答案就在里面。
她拿出钥匙打开大门,里头静悄悄的,似乎连张妈都不在家。
她原本想转身离开,却隐隐约的听见些许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看电视。
她循著声音的方向走去,结果来到了泓理的房门口。
她鼓足勇气推门进去。或许是电视的声音太大了,他并没有听见。
电视屏幕上的她笑得很甜,但眼里却带著忧郁,总是找不到定点的眼眸似乎随时随地找寻著某人。
她知道,她是在找泓理。
在美国的那五年,她没有一刻不是在寻找他、思念他。
而泓理呢?他是否也思念著她?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正跪坐在电视机前面,双手沿著闪动的画面勾勒出她的轮廓,心中的思慕不言而喻。
最后,他的唇印上电视中的她,仿佛这么做就能汲取到她的芳香。
小路感动于他的痴傻;既然这么爱她,为什么不大方说出来?
“吻电视有什么用?它又不会回吻你。”小路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轻快,她可不想还没开始打仗,就先哭成泪人儿。“既然想吻我,为什么不过来?”
泓理的反应像是被电到,他不敢置信的慢慢转身,面对著小路。
这可是他的宝贝,她回来了?
“我记得这里不是你家,罗雅诗小姐。”或许是受的伤太重,他仍然无法克制的口不择言。
小路却微笑起来。要是在过去,她一定会被他这恶意的攻击打得偏体鳞伤,但现在——
门都没有!她决心让当扒手的小路重生,扒光泓理所有感情。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走罗。”她当真转身离去。
“小路!”泓理情不自禁的喊。在她转身的刹那,他就心痛不已。
小路差点因这句久远的狂吼声而泪湿衣襟。但她知道现在尚不是感动的时候,她决心赢得这场战役,这场拔河游戏。
“你爱我吗?泓理。你爱我吗?”虽然答案早已揭晓,但她就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唯有诚实的面对彼此的感情,两颗心才能得到自由。
“我——”该死!他非得说出来不可吗?他还以为她早已经知道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深爱著小路。
“不要再闪烁其词,不要再试图逃避,只要诚诚实实的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她已经受够了他的伪装。人活得自在些不是更好吗?
泓理在她的眼中清楚地看见她的坚持。刹那间,他投降了,也解放了自己。他明白若不坦然,结果只会失去小路。
有何不可呢?在经过了五个月地狱般的生活后,也不差再将心剖开,反正他也没剩多少“心”了。
“我爱你。”他终于伸手搂住她,捧起她的脸孔,仔细的看著她年轻的容颜。这张他爱了六年的悄脸,维于又回到他身边。
“我怎能不爱你呢?我爱童年时倔强固执的你,更爱长大后美丽坚强的你。”
她好感动二颗颗泪珠不断掉落,而他,也跟著一颗颗吻掉它。
“刚才我在看你的录影带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你这么不快乐。你人虽在笑,但眼神空洞,仿佛在追寻什么。”也就在那瞬间,他才了解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终于发现了吗?”小路幽幽地叹道。“我在寻找你一直都是。可是你却不明白。”
“对”他想道歉,却被小路捂住了嘴。
“你不需要道歉,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你一直爱你,可是我却无法看清楚你的霸道底下,其实深藏著一份无私的爱。你对我的爱深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惭愧。你如此处处为我著想,而我却指控你在操纵我的人生,你能原谅我吗?”
“我能说不吗?”他一把搂住她抱上大腿,低头采取她颈间的馨香。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竟像个顽石般与她僵持了五个月。
他是傻瓜!
“我是傻瓜。”他招认。“明明深爱著你,却只会做困兽之斗。从另方面来说,你的指控并没有错。我是在操纵你,因为我怕单飞后的你会离我愈来愈远。美其名是为你架构未来,其实是想把你投在我身边。”他接著给她深深的一吻,狂炽而热烈,仿佛想吻尽五个月的思念。
“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说也奇怪,原本难以出口的表白竟一下子变得这么自然,泓理不禁和小路相视而笑。
“耿大哥说我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拔河竞赛,两个人都疲惫,但谁也舍不得放弃。”
那小子形容得还真是贴切。泓理只有点头的份。
“那……依你看,我能不能说我赢了呢?”小路俏皮地轻吐舌头,惹得泓理的眼神愈加炽烈。
他收紧圈住她的双臂,慢慢的将她拉近,同时露出一个诱惑的微笑,使得小路的心瞬间疯狂跳动起来。
“你赢了,小鬼”他将她慢慢放躺在地上,同时轻解罗衫。“我全面弃守……”
他的心又完整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