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他们拍摄的进度严重落后,这种情况让所有人的士气都低落到了极点。因为进度落后的原因并不是人为的,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件而被耽搁影响。例如拍到一半发电机总会莫名其妙的当机却没有任何理由,道具老是诡异的消失,然后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诸如此类的不顺利让工作人员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二十几个人的队伍开始发生争执,一些鬼里鬼气的流言也慢慢传开,他们开始相信这座古堡里也许真的有某种妖魅存在。
这当然很不符合逻辑,但是该怎么解释那只该死的黑猫老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而城堡里的人却信誓旦旦的说这附近连一只猫也没有?
一大早,大家趁着工作情绪都还算高昂的时候把场景拉到附近的一个小岩洞,当地的导游说里面有一些奇怪的壁画,那应该是个不错的题材。
考古队的人安排在壁画的正下方,这正符合了考古队的意思,他们一群人很仔细的想将壁画绘制下来,回去的时候好作翔实的研究。
道具组的人在岩洞的部布置好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客厅场景,并在小茶几上放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摄影队的人也各就各位,而苏安妮则一身中古世纪贵妇人的打扮端坐在客厅的角落里。
“就位!”
“开始!”
老教授详细地研究着壁画,并开始对他的学员解释:
“这幅壁画显示了当时的生活景象,苏格兰人善于打猎,他们勇猛的民族性是出了名的。这是他们追逐猎物的情况……”
考古队的人细细考察着壁画上栩栩如生的打猎和战争的景象,完全被画上的激烈打斗所吸引。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书本,看到真正的古壁画。
镜头缓缓地带出了苏安妮,她敛眉垂跟地啜着热茶,那高贵的影像配上古老洞穴如梦似幻的游离反而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气氛。
考古队的人员缓缓移动。
“卡!”导演满意地喊停。“好极了,下一场准备。”
苏安妮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手上的茶还冒着热气。
“动作快一点啊!快把东西拆走!”导演不耐烦地大吼。
道具组的人急急忙忙上前催促:
“苏小姐。”
只见苏安妮慢慢起身,端起了茶杯和茶具。
“我来拿吧,这茶还满不错的。”
道组的人哪里管得了那壶茶,苏安妮一起来便忙着把道具拆走。别说苏安妮把茶组带走,她要是把整个地方都带走,他们也没意见。
考古队的人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壁画,对当时人类鬼斧神工的雕刻感到不可思议。
小双站在最里面,她看着跟前一幅两个男人对峙的壁画发呆——
“依莎贝--”
她愣愣地回头,苏安妮正好走到她的面前。就这么巧,她竟然会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整壶热茶连着茶杯猛然往小双身上扑去。
“啊!”
楚阳闻声过头,小双的头被那一撞猛然撞上了岩壁,而热腾腾的茶水也洒了她一身。
“老天!”他立刻冲进岩洞里。“小双,你没事吧?”
小双痛得睁不开眼睛,而苏安妮在一旁力图扶起她。
“真抱歉,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滚开!”楚阳怒不可遏地大吼。
“我又不是故意的。”苏安妮也有些惊愕。
“你不是故意的才有鬼!”
“楚阳!”
他猛力推开她,却轻柔无比地扶起小双。用着前所未见的口吻轻问:
“你没事吧?”
小双痛得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但还是强忍着挤出苦笑。
“没事--”
楚阳抱起小双,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中,笔直地走回城堡。
△△△△△△
他仔细地将药膏涂在她的手背上,那种细心的样子简直当她是什么易碎物品般小心谨慎。小双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楚阳,她不懂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从他抱着她坐上吉普车到回到古堡的这一段路上,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只不断回头看她,有时候那眼光炽热得教她无从逃避。
所有的人都被他那突如其来的脾气与举止给吓坏了。没想到一个小意外竟然会让他生这么大的气,连小双自己都觉得他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些。
“让我看看你的头。”
“我的头很好,我的头没事。”小双逞强的摇头,纵使跟前明明金星乱冒,也咬着牙否认。
“不要这么倔强。”楚阳蹙起眉,大手固定住她的头,仔细地看着她那已经肿得老高的额头,眼光阴森得有些骇人。
“我真的没事。”小双低低地说道:“只是一点小擦伤,不碍事的。”
“万一有脑震荡怎么办?”楚阳几乎是带着怒气说道: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都有好几十公里。万一你……”
“不会的。”小双连忙微笑安慰他:“我真的没事,不会有脑震荡的。我一点也不想吐、视线也很正常,而且……”
“我刚刚真的被你吓坏了。”
小双傻傻地半张着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楚阳叹口气怜惜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真的以为你会撞死在那个地方。”
“不会吧?有这么夸张吗?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呵——”楚阳干笑两声。“我知道这很荒谬,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以为。如果你刚刚昏过去了,我想我非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殴苏安妮一顿不可。”
“啊!”小双的嘴张得更大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楚阳似乎也对自己的过度反应感到困惑,只好起身俯视她,强笑着说道。
小双被他数落得一楞一楞的,根本还来不及回口,关骆军已经站在她面前,一脸心痛地瞪着她继续说:
“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容易移情别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你够了没有!?”小双被他骂得怒从中来,忍不住跳起来与他平高大叫:“什么叫‘移情别恋’?我们什么时候恋过了?你有什么资格莫名其妙冲进来没头没脑的把我骂一顿?你是我的谁啊?”
“我是谁!?”关骆军一口气闷在胸口,整张脸转成铁青。“钟小双!你这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谁都知道……”
“没有什么谁都知道。我从来没爱上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
关骆军定在当场,被伤害的神情清清楚楚的写在他的脸上。就算有人给了他一巴掌,他的脸色也不会比现在更难看。
小双被他的神情给吓住了。他们一向打闹惯了,关骆军也被她骂惯了,但却从来没看过他这种伤心欲绝的神情。
她地焦急地看着他,试图解释自己的意思。
“骆军——”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关骆军心痛地摇头低语:
“我承认楚阳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也可以理解你被他吸引的事实,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你竟然会为了他而把我们之间的一切一笔抹灭。你……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骆军,你别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关骆军难受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地握住拳头,死命地看着她,好像想借此把她看个清清楚楚似的。
小双无言,反正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那又何必多费唇舌?
她叹口气坐回床上,其实事情这样也好,省得他继续误会下去。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会伤害关骆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骆军早已经是她生活中的一环。她希望他快乐,她从来没想过要这样伤害他。
“你无话可说了?”关骆军似哭似笑地看着她。“你承认这些指控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既然你已经认定我是那样的人,那我又何必多作解释?”小双无奈地低下头。
关骆军的拳头紧得几乎可以折断自己的手指。
他缓缓后退,咬紧了牙关,然后在她看到他所落下的第一滴泪水之前转身冲了出去。
“骆军——”小双难受地垂下头,心里好难过。
△△△△△△
楚阳一个人走在古堡外面,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而无心工作,索性连导演都随随便便取了几个镜头便宜布提早收工。
工作人员远远地躲开他,那眼神有掩不住的疑惑,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会突然失去控制?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楚阳叹口气走到花园里的小凉亭坐了下来,想着昨天晚上他在这里对小双所说的故事。这是他很久以前到法国旅行时听来的,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好几座科洛司朗古堡,等到他得知苏格兰也有一座科洛司朗古堡之后他便一直想到这个地方看看。
因为那依莎贝的故事跟科洛司朗古堡对他而言一直有股神秘的吸引力,深深地吸引着他。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但是昨晚在这里他把故事对小双全盘托出,当时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告诉她这个故事。
他叹口气低下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见到钟小双就整个人都失去控制。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想听到她、想靠近她,这一切发生得那么快,让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便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知道在这样下去他会亲手毁掉这件广告案的,这是他绝不能允许的事。可是他该如何避免?
钟小双就在他的身边,他只要一张开眼睛便无法自主的想看看她,即使看一眼也好。那种无法控制的冲动是前所未有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钟小双不算是个美女,真要算起来她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个清秀佳人,但是他就是抗拒不了她。或许是因为看过太多的庸脂俗粉,遇到过太多商场上高人一等的女强人,到头来小双那新脱俗的气质反而轻易地征服了他的心。
而且速度之快犹如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小鬼头到底有什么地方好?竟然会让你对她那么着迷?为什么你宁可坐在这里对她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死鬼的鬼话,却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楚阳猛然抬起头,苏安妮点着一支烟倚在凉亭后方的柱子上,哀怨的表情有如弃妇般,继而对他咆哮:
“我真不明白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吗?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你总是对我弃如敝屣对她爱护有加?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她?”
楚阳一句话也不说,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该让他对苏安妮坦白。
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讨厌一个人当然更不需要理由。
苏安妮深吸一口气,哀怨地回头看他。
“楚阳,如果你不能爱我,至少要让我死心。”
“我不爱你这样你可以死心了吗?”楚阳淡淡地说完起身。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我不会死心的!”苏安妮被他的话刺激得全身发抖。
她扔下手中的烟,对着他的背影大吼。
“我永远不会死心的!楚阳!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的东西一定会到手。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定要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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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工作天是可想而知的极其尴尬,所有的人全小心翼翼的避免触怒楚阳和苏安妮。好像因祸得福般,因为没人敢随便开玩笑、没人敢粗心大意,大家都一丝不苟的工作,原本落后的进度很快的追赶上了,在苏格兰科洛司朗堡两个星期之后,他们终于把这个部分如期杀青。
但是这几天也是小双这辈子最难过的日子。
楚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远远地避开她,尽管他的视线还是紧紧地跟随她的身边,但是与她明显保持距离。关骆军对她更好不了哪里去,他老是摆出一副她欠了他两百万的表情,连话也不跟她说。
她觉得自己完全被孤立在这群人之外。楚阳不理她、关骆军怨恨她、苏安妮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其他人也不太敢靠近她,她好像突然成了瘟神恶鬼似的谁也不愿意靠近。想到接下来还有三个星期要过她便觉得无比的痛苦,委屈得想痛哭、想逃避。
“若葳,我想回去。”
在电话线路另一端的钟若葳急急地问:
“怎么啦?你是不是哭了?”
小双忍住泪水,如果她现在哭,一定会吓坏若葳的。她猛力吸吸鼻子。
“若葳,我们明天上会搭飞往香港的飞机,到了香港之后我会买飞往台湾的机票,届时你可不可以到机场来接我?”
若葳无奈地叹口气:
“当然可以,小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说也说不清楚,等我回到台湾再跟你说好不好?”
“你们什么时候会到香港?干脆我到香港去接你好不好?我们还可以在香港玩两天。”
小双闻言,鼻头不免一酸,若葳的体贴让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若葳——”
“怎么啦?怎么又哭了?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嘛。”
“我没哭--”小双咬住下唇忍住泣音:“明天要出发之前我再打电话告诉你飞机到达的时间,就这样了,拜拜。”
“小双……”
在还没真的痛哭失声之前她急急挂上了电话,之后她的泪水放肆倾泻而出。
为什么她要那么无聊来参加这个活动?如果她没有来,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不曾发生。现在所有的人都高高兴兴的准备参加今天上古堡主人替他们开的欢送宴会,却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角落里痛苦流涕。
小双愈想愈委屈,索性将头埋进自己的腿上哭个痛快。
“依莎贝--”
那声音又来了,小双错愕地抬起头。
“依莎贝--”
声音是从她身边的阶梯上传来的。
她起身抬头往上看,那长长的楼梯是老管家曾经带他们走过的地方,但是上面只有几间上了锁的房间,据老管家说那是过去主人和女主人的主卧室,已经有许多年没人使用,也因为有纪念价值所以上了锁,不方便开放参观。
既然已经好多年没人使用了,那会是谁躲在上面跟她开玩笑?
“依莎贝——”
“我不是依莎贝,在上面的是谁啊?”小双鼓起勇气问。
“依莎贝——上来啊依莎贝——”
那声音好凄楚。
小双的理智告诉她不要上去,她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是拔腿就跑,但是莫名的好奇心不断地催促着她--上去吧!
要是真有什么鬼魅想伤害她,那他们有太多机会,更何况那声音对她似乎没有恶意。
“依莎贝--”
小双深吸一口气,大睁着眼睛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去。
“依莎贝——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那声音痛楚地低语着,引诱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想看看那声音的主人。
长长的阶梯像是走不完似的,楼上阴暗得几乎看不见四周,但是她的腿似乎自己知道路似的,缓缓地前进,长廊尽头有盏将熄的油灯一明一灭地闪动着光芒。
“依莎贝——”
小双被催眠似的走到了走廊尽头,推开那重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