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渭城的街道一样的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今日流传在渭城最大的消息,莫过于七年前的一桩冤案获得洗刷。
主谋策划诬陷他人的闻人玉裘已被摘下乌纱帽,蹲在大牢中等候判决,可惜另一名共犯闻人少保,早就在五年前便因病身亡,否则有他们父子好受的。而闻人玉裘的妻子 也在受不了旁人的目光与批评言语,黯然离开渭城,远避他乡。
渭城百姓大多数都吃过闻人少保的苦头,在闻人少保死去的前些年,简直是变本加厉危害乡里,百姓苦于他的父亲是地方父母官,根本是有苦难诉,只能暗暗吞下,背地 里咒他、骂他,幸好后来闻人少保得病死亡,不然不晓得他还要危害乡里多久。
据他们所听闻到的消息是,当年逼得王家闺女羞愤上吊的人其实是闻人少保,他的目的在于嫁祸给闻人少阁,所以人证是家丁福来,物证则是官差栽赃,反正他爹是父母 官,怎么判、如何判,谁能多说一句?
这事是经过后来上面的官员调查,福来吐实才查出来的,终于还给闻人少阁一个清白。
有人说闻人玉裘父子谋得闻人少阁的全部家产犹不甘心,还派押解闻人少阁的狱卒在半途中将闻人少阁杀害,幸好闻人少阁在危急的时刻遇上贵人,对方不但救了他一命 ,并且还传授他经商之道,使他在短短几年间变得富可敌国。
现下闻人少阁风风光光回到渭城,也收回了当年被闻人玉裘父子夺走的家财,重新整修过大宅住进。
只是结局仍是有遗憾的,闻人少阁的父亲和妹妹都被害死,听说连护主的家仆也一起摔下山沟死去,可怜哪!
街头巷尾人人讨论著最新消息,开心庆祝恶人的报应终于来到。
一群人锦上添花般带着礼物上门恭贺,急着要和闻人少阁攀关系,若能攀上闻人少阁,以后一定受用不尽,所有人陪着笑和总管招呼着,就是不见闻人少阁出现。
只听闻总管说闻人少阁在处理要事,不便接见贵客,所有人也不敢勉强,打过招呼后便离去,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到了下午一名来客的拜访,让忙了一天的卜总管讶异的挑挑眉,不过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有礼接待着。
“呵!呵!在下樊松柏,特地前来拜访闻人贤侄,不知他人现下在是不在?”樊松柏厚着脸皮,带着厚礼上门,所抱持的目的与其他人无异。
“久仰樊老爷大名,请上坐,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正忙着处理一些要事,恐怕是无法出来见您,还请樊老爷见谅。”关于自家主子和其他人的恩恩怨怨,他是再清楚 不过,这樊松柏的大名自是没忘。
“呵,呵,没关系,让他忙去,我只是来看看他而已。”樊松柏喝着丫环奉上的上好碧螺春笑道。
卜总管淡笑着站在一旁接待樊松柏。
“唉!其实七年前我就知道少阁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是丧尽天良的恶徒,可惜却受到奸人陷害,幸好少阁贤侄他福大命大……”樊松柏开始拉拉杂杂说了一串话。
这些话卜总管听了一整天,双耳几乎都要长茧了,每个登门拜访的人都说着同一套话。怎地每个人都知道主子是遭人陷害,却没人出面?卜总管觉得他们的行为实在可笑 得紧。
樊松柏说了好长一串话,最后喝了口茶歇息一会儿,才又续道:“就是我那女儿不好,她贪慕虚荣,有她这样的女儿,实在是我这个做爹的教导无方。”
话题扯来扯去,终于扯到樊蝶衣身上。
卜总管不动声色听着他谈论女儿的不是,他心底亦是不认同樊蝶衣这女子,她蛇蝎心肠,就算是貌如天仙,一样令人鄙夷。
“不知闻人夫人现下如何。”闻人少保死了,闻人玉裘入狱,就是不曾听闻有关樊蝶衣的下落,主子也没派人打探,他倒是很想知道这女人有啥下场。
“她啊,早在闻人少保死去时,就被婆家赶出门,住到山上的白云庵,长年吃斋念佛,我也不晓得她现下变得如何。”说穿了,他对蝶衣这个女儿是漠不关心。
其实他这个做爹的也很苦,女儿嫁给闻人少保,闻人少保死后,外头的人说的话可难听了,说什么凡是沾上她的男人一律不会有好下场;先是闻人少阁,后是闻人少保, 只要与她有关的男人都得死,吓得他连接女儿回家的念头都没有。
他是她爹啊!如果她真如外传命中带煞,那下一个遭殃的人岂不就是他?所以他由着她去,永伴青灯也好,省得找他麻烦。
“哦?闻人夫人难道没生下半个子女?”在山上吃斋念佛?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没啊,所以才会被赶出闻人家。”命中带煞加上无法生育,这样的女人试问还有谁敢要!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行,是以樊松柏没打过将她再嫁的主意。
卜总管佯装同情道:“真是可怜。”这样也好,她曾经对不起主子,是该吃点苦头。
“谁教她讨不了丈夫和公婆的欢心,怨不得人啊!”樊松柏不住摇头叹气,想起闻人夫人曾咒骂蝶衣命中带煞,煞死了闻人少保,他就头痛。
听起来樊蝶衣嫁给闻人少保似乎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卜总管暗暗记下这项讯息,或许主子会想知道。
“唉!反正我就由着她去了,她是生是死全与我无关。卜总管,并不是我这个做爹的太无情,而是她让我太失望了,你瞧,这少阁贤侄如此优秀,不过是一时遭人陷害, 她就可以马上见风转舵,实在是有愧于我平日对她的教诲。唉!可惜不能从头开始,否 则她今日该是少阁的妻子,也犯不着枯坐在白云庵成日面对佛祖菩萨,这一切都是命啊 !”
是啊!全都是命,当年他算错了,如果他能坚持将蝶衣嫁给闻人少阁,今日他可就威风了。
从头听到尾的卜总管,倒觉得他们父女俩是半斤八两,樊松柏用不着哭诉家门不幸 。
他又听着樊松柏扯了一堆,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整个人累得很;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摆明了不见客,不然现在累坏的人便是主子了。
他喝口茶提振下精神,然后就到书房去向主子报告今日有哪些人上门,说了哪些无关紧要的话,最重要的是千万别漏了樊松柏。
卜总管在书房里认真的报告着,坐在另一头的闻人少阁则凝望著书墙,似乎没听见他所说的话,兀自陷人沉思当中。
好不容易卜总管才将樊松柏带来的消息全部转述完毕,当然,关于樊蝶衣的部分, 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与想法。
闻人少阁不带任何表情的听完,大掌把玩着案桌上的纸镇,曾经爱笑的黑眸不再闪烁着迷人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情、冷血。
闻人玉裘父子及樊蝶衣带给他很大的教训,教他了解人的无情,当他有情时,对方不一定待他有情,反而会趁他不备时,由背后狠狠捅他一刀,他用生命和鲜血去学习, 而今他的成功,或许也该感谢他们的无情。
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爷,听起来樊蝶衣过得很不好,哼!她也付出了背叛您的代价。”这样的女人着实令人不屑。
“不够,还不够。”闻人少阁轻叹摇首,觉得那样对她还算太便宜了她,他曾经受过的苦痛,他要狠狠的在她身上讨回。
“爷的意思是?”卜总管不明白。
“你刚才说樊松柏不理会她了,是吗?”
“是的,他压根儿不希望有过这个女儿。”独生女啊!说放弃就放弃,樊松柏够无情的。
“到白云庵去把她带来。”他淡淡的下达命令。
卜总管瞪大眼,怀疑自己有无听错。“什么?!”将樊蝶衣带来?!不会吧?!
他扬着冷酷的笑容道:“我要她。”
“爷,您要想清楚啊!她曾经背叛您,您怎能娶她为妻?她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啊 !”卜总管吓坏了,勇敢进言。
“谁说我要娶她!要她和娶她是两码子事。”他已经想出好法子来惩罚她的背叛,他会折磨她,一如他所受过的折磨。
“是,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到白云庵将她接下来;但,如果她不肯呢?”樊蝶衣应该不会傻的以为老爷还是爱着她的吧?
“她会。”不知为何,他就是这般肯定,知道她定会下山来到闻人居和他见面。
卜总管见他说的如此有信心,也就不再怀疑,总之他派人上山接人,若接不到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等待是磨人心的,闻人少阁没去绌数他等了多久,仿佛石化般直挺挺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明媚的庭园景致,应是熟悉,却觉陌生,是离家太久了?抑或是家里在被侵占时 经过变更?
就他所知,樊蝶衣和闻人少保婚后曾住过这里,他觉得十分可笑,樊蝶衣怎会想住进来!她又是抱持着何种心态住在这里?可曾有过一丝丝歉疚?
他幻想着各种可能性,得不到答案,因为唯一能告诉他答案的人还没出现。
他告诉卜总管她会来,是说的信心满满,实则不然,毕竟她没有理由再出现的不是吗?她不笨,应当知道他派人找她绝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可能再傻傻的送上门任他羞辱 ?
心底是这样想,可他却仍在等,等答案的出现。
当天色已晚,他依旧维持原先的姿势动也不动;这些年在商场上已将他磨出一身耐性,即使再晚,他都会等下去。
叩?叩!寂静的外头传来敲门声。
“爷,人已经自白云庵带回。”卜总管在书房外轻喊道。
之前就已听闻过樊蝶衣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她美得惊人,柔弱的外表教人看不出她的心思是那样歹毒;但他早听闻她的事迹,是以无法对她产生好感。
僵硬的健壮身躯轻微一颤,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让她进来。”
“是。”卜总管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扉,请一身素缟的樊蝶衣入内,嘴上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索性什么都不说。
樊蝶衣对没有好脸色的卜总管微微颔首,莲步轻移进入书房;她人一踏人书房,门扉便让卜总管给紧紧阖上。
她凝望著闻人少阁的背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真的还活在世间!当少阁派人到白云庵说要见她时,她无法置信;曾经她以为他死了,接着,又告诉自己他没死,不断的欺骗自己,他终会出现,终会回到渭城。
但当他真的回来时,她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好想看看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所以她没有任何反对,就跟他派来的人来到闻人居。
这里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而自进门后经她细细观察,她也发现他定是功成名就,否则怎能拿得回府邸?怎么请得起那么多仆佣服侍?他的成功令她欣喜。
时隔七年,再见面的第一句话该和他说什么?说她想他?说她一直都深爱着他?说她守在白云庵痴痴的等他归来?
一时间她想不出要同他说什么,只能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眶中悄悄的漾着水气 。
“见到我死而复生,想必你一定很惊讶。”闻人少阁猛然旋身讥笑道。
他半眯着眼看她,清丽依旧,美丽如昔,但清瘦许多,一身素缟使她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惜这一切全都是她所堆砌出来的假象,真实的她邪恶的令人作呕 。
在他看她的同时,樊蝶衣也看着他。他变得和七年前大不相同,变得沧桑,两鬓甚至微白;曾经黑得诱人的眼眸不带任何情感,潜藏在里头的冷意教她全身发寒,是经历 过太多的事使他改变了吗?
她慌张的寻找记忆里的他,一样俊美的脸孔,一样的深深牵引着她的灵魂,可他已 判若两人。
他挑了挑眉。“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那一身素缟看得他不是很高兴,她这是在为闻人少保守丧?看不出他们夫妻间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你……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不会以这样的表情跟她说话,从前他待她一直都是很温柔、很温柔的。
“人都是会改变的,如果说我的变化太大,那你岂不就是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你有啥资格说我?”既然她已出现,他也不再站立于窗前,迳自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盯 着她看,想看出她脸上有无一丝丝心虚或愧疚。
她对他的话不知该如何反驳,那是七年前她所给他的假象,其实她一点都没有变,她好想、好想告诉他,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瞧你一身素缟,是为了替闻人少保守丧?还是想弥补你以前所犯下的罪恶?你吃斋念佛是因为臭心不安吗?呵!你居然还会有臭心!真是议人感到惊奇。”薄唇吐出的 每一句、每一字务求达到伤害她的标准。
“不是的,少阁,你听我说。”她想解释,身穿白衣不是为了闻人少保,是为了闻人玉杰与少舞。当年少阁无法克尽人子之道,所以她代他为闻人玉杰守丧,会吃斋念佛 是想将功德回向给他、少舞和闻人玉杰。
她知道这样是贪求,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要的是他们能好好的过,不管是在人世间抑或是黄泉,所以每天她都为他们三人各诵一百零八次的佛经,自她嫁给闻人少保后 从未改变过。
而且在闻人少保死后被赶出闻人家,她连想都没多想便直接住到白云庵,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今日,她才又回到红尘中。
“你还想说什么?说你这不是为闻人少保做的!说你其实是爱着我的!哼!我一句话都不会信,你还有脸说吗?”他压根儿不信她的无辜。在他心底,她是帮助闻人少保 迫害他们一家的黑手,闻人少保该死!她同样该死!
“我的的确确是爱着你的。”不管他信是不信,她都要说。
“你的爱令我作呕。”他不屑要。
“少阁……”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他厉声喝止,不想听她再亲亲匿匿唤他的名字。
她受伤害的噙着泪,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不论她怎么说,看来他是都不会相信她,她该如何是好!
“既然你这般讨厌我,为何还要派人找我来?”她好想知道,这是不是表示他对她还存有一丝情意?
“你之所以会来,该不会以为我是心念旧情,才派人找你来的吧?哈!你错了,我要你来是要你看看我已功成名就,不再是能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毛头小子;我要你来 是要回报你从前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父亲的死、少舞的死,她都要负责。
她哑着声问:“你要报仇?”
“没错!在你跟着我的人来时,早该料想到的,不是吗?”他嘲笑她的愚蠢。
“是啊!我早该猜到的。”原来她错的离谱,他对她早就无一丝情感,要的只是复仇。
她难受的想哭却又想笑,是她疯了不成?不,她只是太开心能再见到他安然无恙, 威风的坐在她面前,这就是她要的,不是吗?
他要复仇也好,不复仇也罢,总而言之,在她还能待在他身边时,她就会留下,直到他不要她为止;这样的想法很卑微,可她就是爱着他,控制不了自己,想和他多多靠 近。
“没有我的允许,你是出不了闻人居的大门。”简言之,短期内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
“我不会走。”在他没有赶她走之前,她是不会主动离开的。
她的话令他侧目,他狐疑的看着她,想看出她是否又想使什么诡计,不然她没有自愿留下的理由;他看了她许久,许久,以各种角度去揣测她的心思,但见她一脸无辜, 仿佛没有策划任何诡计。
表面愈是无辜,实际上愈是可疑,他如此不断地警惕自己。
“我不会再傻的由你耍着玩。”不管她如何出招,他有自信能够应付。
“我从来没有那个意思。”如何让他懂她的心?她的心一直都很单纯的爱着他的。
“说谎!你这个骗子!”无论她说什么,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他命令自己别去理会她特意装出来的无辜脸孔,想想在他入狱时,她马上投向闻人少保的怀抱,这样的女人 说出来的话岂有可信度?
“请你相信我,七年前……”她急着想再解释。
“住嘴!我不想听!七年前我信了你,结果呢?我落得怎样的下场!家破人亡,虽然责任在于闻人少保身上,但你一样脱不了干系。我真后悔认识你,当初我不该上那小 山丘。”只要没见过她,相信现下他的家仍旧是完整的,父亲、少舞依然会活的好好。
他后悔认识她了,可她却未曾后悔。“你非得说这么伤人的话吗?”对于他的指责 ,她甚至是无法反驳,因为她明白闻人少保为何会如此迫害少阁一家,当年少阁也是为 了救她,才会使闻人少保受伤。
她是该为从前所发生的悲剧负责,他说的没错,她脱不了干系,一切全都是她惹出来的。
“哼!这样的话伤人!你会受伤!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年你在大牢里跟我说过的话?那才叫真正的伤人。”他恨恨的提醒她。
樊蝶衣痛苦的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不用他提醒,她一天都不敢忘她在大牢里对他说过话,他痛苦,她又何尝不痛苦?
见她流泪,他气恼的大吼。“不要跟我扮可怜!”现下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想装可怜、扮无辜给谁看?
她被他吼的吓了一跳,未曾被他如此凶过,令她惊得止住奔流的泪水,睁开水灿灿的眼眸望着他。
“下午你父亲来过,对卜总管说了一堆你的不是,我想他是专程上门来巴结,而且他对你这个女儿似乎也很不以为意,不管你的死活,我想为人儿女做到像你这样,的确 是很失败。不过由此也可看出,你们的确是父女,一模一样惹人厌恶,还好当初我没娶 你为妻。”他不断的说着伤她的话语,将曾受过的苦痛全数加诸在她身上。
樊蝶衣静静的站着听他说,没有回半句话。
呵,她早该知道父亲是个聪明的商人,该如何做,父亲老早就盘算好;早在她被闻人家视为眼中钉时,父亲就不要她了。
会难过吗?不,她已经看开了,不再让自己去想。
她的不言不语又惹得他更加生气,她这样子会令他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她,而她自始至终都是最可怜、最无辜的受害者,可他知道她不是。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他咆哮瞪她。
“当我想说的时候,你不想听;当我不想说的时候,你偏要听,你究竟要我说什么?”她被他弄糊涂了,还是他要她亲口认罪,方能甘心?
他被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狠狠的掐死她。这女人!是上天派来责罚他的,但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让老天爷这样费尽心思责罚他?
他拚命的告诉自己忍下这口气。在商场上多年,他早已磨出超人的耐性,没有任何人、事、物能难得倒他,他是主宰这场游戏的人,没道理让她牵着鼻子走,不是吗?
忍!忍!忍!
抬眼一瞧,又见她那不知悔改的模样,他当下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他要杀了她!
他豁然自椅子上跳起,以最快速的速度来到她面前,大掌抓起她,眼见就要掐上她纤细的颈子,彻底毁了她,他快意的笑了。
就在她尚不及反应时,他却是狠狠抓着她,贪婪的薄唇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上樱唇。
长翘的眼睫颤抖着,她被狂猛的吻住,惊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以为他会冲过来骂她或是揍她,毕竟她之前挨过太多的拳头,没想到不是,他竟是吻了她。
这个吻让人察觉不到半丝柔情,它是粗暴饥渴的,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在她没有给予任何反应时,他以舌撬开她的小贝齿,从中攫取芬芳,彻彻底底占有。原是带 着惩罚意味的深吻,到了后来则是让两人意乱情迷,深陷于这吻当中无法自拔。
这个吻持续了良久、良久,直到蝶衣喘不过气来,瘫软在他怀中时,闻人少阁才像大梦初醒般猛地松开了她,有些狼狈的避开她。
失去依靠的樊蝶衣软软跪坐在地上,犹不知发生何事,一张小嘴被吻得红滟滟,教人瞧了忍不住想将她再次拥进怀中彻底怜爱。
该死!闻人少阁低咒着。
他是着了魔吗?明明是要掐死她,结果竟吻了她,他……他简直是得了失心疯!早已千次、万次告诉自己这女人碰不得,为何还要碰她?
该死!该死!该死的他!该死的樊蝶衣!
他不停地低咒着,也命令自己别去看她,免得又失去曾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背过她,无情地说道:“你走吧!卜总管应该已为你安排好一切,我暂时不想再见到你。”事实上他的气息紊乱得很。
樊蝶衣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他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令她内心感到苦涩无比,可也没有任何反抗,依着他的话,缓缓起身拉开门扉去找卜总管,门扉拉开,不意外的发 现卜总管就在外头等她。
卜总管不高兴的看着她红肿的朱唇,无须言语,他已明白方才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也不多话,生疏有礼的领她离开书房。
樊蝶衣一走,闻人少阁便将自己锁在书房内大发脾气,气自己,也气樊蝶衣。
为何要吻她?他不断的问自己,始终都找不出答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