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好地,一切打点妥当后,晓蓉将门锁好,钥匙扔进手袋。「好饿,你也饿了吧?」
谭隐之低头看表,该死,有个会议迟了,他浪费太多时间了。
「我请你吃火锅——」她跑去按电梯,回头笑嚷:「曹大叔的火锅最好吃了!」
他们走进电梯。
「我不能去,有事。」
「连吃饭都没时间,这么忙?对了,你是做什么的?」
电梯下降,他盯着她说:「我在贸易公司上班。」既然不打算挖角,也就没必要暴露身分。
她一脸同情地说:「真可怜,晚上还要加班?很累吧!贸易是那种做进出口买卖的吗?」
「是啊,七点要开会。」他瞎扯。望着她,淡漠的脸庞,浮现懒洋洋的笑。
「老板很凶?」
「老板很严格。」他的笑容加深,他就是老板。
「这样啊……」她难掩失望的表情,心底奢望能跟他多消磨一会儿,她对他很好奇,渴望能多了解他。可是,他要走了,他们还会见面吗?晓蓉恍惚地想——她想见面呢,想多认识他……
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她还在发呆。他转身,看她还愣在电梯里,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电梯门要关上,他伸臂挡住。
他好笑道:「还不出来?作白日梦啊!」傻瓜。
她抬头,怔望住他,蓦地脸红。「那个……会议要开很久吗?嗯,如果不是很久,我可以等你……」见他挑起一眉,她慌得挥手,急道:「反正那个火锅卖到很晚,你刚才特地等我,现在换我等你嘛!等你开完会,我再带你去吃,那间真的很好吃……」他还是无动於衷,黝暗的眸子瞅着她,晓蓉顿时口乾舌燥,掉开视线,低头嘀咕。「那个……不吃你会后悔……」
「我知道了。」他扣住她手,将她从电梯里拉出来。现在她不只脸红,还心跳如擂。他大大的手掌扎实地包覆住她的手,就这么拖着她的手走出大楼。他表现得很自然,仿佛这没什么,浑不知她心底震撼,满脑子胡思乱想。
现在是怎样?为什么牵她的手?因为喜欢她吗?他现在是答应去吃火锅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路旁汽车,另一手拿出钥匙打开车子。「那里不好停车,你要帮我看车吗?」
「好啊!」晓蓉立即答应。
她声音里的高兴太明显,他微笑了。「会议可能要开到十点,甚至更晚……」
「没关系,我等你。」
※ ※ ※
他不需要人帮忙看车,也不想吃火锅,他没跟她说,七点的会议结束后,他还要跟股东应酬。
结果呢?他让她待在车里等他,他答应跟她吃火锅,他请秘书取消和股东的约会,而且,一想到那个傻女孩在他车里等着,他就无心应付烦人的会议。
桌上有蜜豆奶,有红豆面包。这是经过便利商店时,她要他停车,特地帮他买的。
「先吃点东西垫胃。」她对他说了一句,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硬是塞给他。
会议在事务所进行,长桌对面,坐着陈律师,还有一位穿白西装的青年。
「条件都写在上面,你快签字。」说话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江劲。他代表父亲江震,请谭隐之签署放弃遗产继承的文件。
江震是台湾地产界大亨,谭隐之是他的私生子。江震从不承认有谭隐之这个儿子,还千方百计想撇清关系,江家人老是担心谭隐之将来会冒出来分江家财产,届时不只官司缠讼,还败坏江家名声。谭隐之一直是江家梦魇,好像不定时炸弹,深怕他暴露身世,媒体追逐,名誉扫地。
谭隐之翻阅文件,内文载明要他自动放弃江震名下所有产业,并保证封口,对他的身世保密。
「只要你签字——」一张支票推到谭隐之面前。「这两千万就是你的,算是我们江家对你的补偿。」金额已经从最早的五百万,提升到两千万了,这都是因为谭隐之一直不肯点头的缘故。
谭隐之将支票摺好,收进外套口袋。「跟老头谢一声。」他拿出钢笔,签字。
「肯签了?」江劲一脸轻蔑。「说来说去,都是钱的问题。」低级!
「是啊。」谭隐之微笑,合上声明书,推回去。
江劲伸手拿,谭隐之忽按住,瞅着江劲。
「放手!」江劲用力一拉,一拿到赶紧翻开——嗄?!江劲刷地脸色铁青。这谭隐之名是签了,但他嚣张地将名字签在条款上边,大大三个字毁了契约。可恶!江劲拍桌怒斥。「你什么意思?耍我们?」
看着震怒的江劲,谭隐之微笑,慢条斯理地摘下饮料瓶上的吸管,插入包装,吸了一口苏晓蓉买的蜜豆奶,真甜。
江劲火大地质问:「你说啊!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样?」可恶!谭隐之傲慢的态度彻底地激怒了他。
谭隐之搁下蜜豆奶,头也没抬地说:「我说过,老头的财产我不要。更不屑让人知道我是他儿子,对了——」他抬头望住江劲,冷冷地一笑。「过几天,老头会收到律师信,我也拟了声明书,请他签字封口,我真怕他到处跟人说我是他儿子,我生意做得这么好,怕你们沾光——」
「狗屎!」
「至於这两千万,听说这几年他身体差,留着让他买药吃吧。」谭隐之将支票取出掷到地上,起身拎公事包走出门口。
「谭隐之!」江劲咆哮。
一走出会议室,隐之敛去笑容,他走进电梯,门关上,电梯下降,他望着闪烁的灯号,十五、十四、十三……心也直往下沈。
谭隐之望住镜里的自己,好一张冷漠的脸。为了争口气,他很早就进商场打拚,长期跟生意人打交道,随时都在算计利益得失,每个决策动辄数百万交易。
他努力不懈,终於成功了,靠房地产起家的江震,这几年也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他的「信毅」跟江家旗下的卖屋机构齐名。
他成功了,可是,他又开始惧怕失败。爬上高楼,就想登天,万一稍一退步,就有一群人等着踩上来。成功的滋味,竟然是苦的?!
谭隐之鲜少休假,压力大,长期失眠,为了工作方便,他住遍国内外各大饭店。一般人购屋是想要有个家吧,但谭隐之却一直迟迟没有购屋,他觉得孤身一人,何必?!住哪都一样。
电梯门打开,谭隐之走出大楼,天空黝暗,长街霓虹闪耀。走至路旁汽车,车内小灯吐露橘色光晕,停在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前,他左手扶着车顶,隔着玻璃俯望在车里等到睡着的苏晓蓉。
车顶小灯照在她身上,谭隐之温柔了目光。
苏晓蓉侧倚着车门,头靠在窗边,左手瘫在腰旁,右手搁脑后,见她睡得像团粉泥,他微笑了。
他一时也不急着喊她开门,注意到她左脚的鞋掉了,白的脚丫踏着黑色车毡。那雪白小巧的裸足,害他呼吸一窒,胸腔发烫。
熟睡的苏晓蓉,小小软软的蜷在座椅上,他突然想将她揽入怀里亲吻,於是他眸光炽热地注视那丰满红润的嘴唇,想像着要如何品尝它,想像它的甜美柔软……该死,他发觉自己身体有了反应,立刻收敛心神,可是他移不开视线。就这么看着她躺在他的车里酣睡,他竟然会为这简单的画面而感动,为此热血沸腾,还兴起强烈想保护她的冲动……
他一向是懒於付出的啊,他自问:「谭隐之啊谭隐之,你怎么了?该不会真爱上她吧?」
他伸手,手掌摸住车门,想敲车门,想喊醒她,可是看她睡得沈,想到她忙了一下午,他便收手。唉,没心眼的家伙!在别人车里,还睡得东倒西歪。
谭隐之静静望她,他身后马路喧哗,无数车辆驰过,车灯与光影在四周变化流动,而他为个酣睡的女人定住脚步,钉住目光。
可笑、荒谬!更荒谬的是他因为舍不得唤醒她,就任她睡着耗掉他的时间。
车内,伊人翻身,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躺,不知车外有人,夜里守护,等她苏醒。
一个小时后——
「真是,干么不叫醒我?」晓蓉弯身找鞋穿上。
「我叫了。」谭隐之发动车子。
「有吗?」她没印象啊!
「叫了足足五分钟——」他瞟她一眼。「声音大得路人都来围观。」
她哇哇大嚷:「嗄?没听见啊,我没反应吗?」
「睡得像猪。」他抛下这句,车子驶上马路。馀光瞄见她抓着头,一副很懊恼似地。
「怎么?」他目光一沈,心里觉得好笑,用野性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没笑你啊!」可是眼底闪着笑意。
她蒙住脸嚷:「你别再说了,我糗死了!」她知道自己睡相恐怖,妈常说她睡觉满床乱滚,活像在梦里跟谁打架。现在被他瞧见了,呜,丢脸丢到家了。
「说真的,你的睡相实在是……」他落井下石。
「怎样?」她紧张了。
「实在很……」
「很怎样?」
他浮起一抹促狭的笑容。「我从没见女孩子睡起来这么——」
「该死,你到底要说什么?」
很可爱,她的睡相可爱极了。他瞟她一眼,没把话说出口,只是笑。
「喂,快说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不成她睡到流口水了?
「在哪?」他问。
「嗄?」
他瞥她一眼。「你说的火锅店,我饿惨了。」
见谭隐之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性感笑容,晓蓉霎时忘了先前追问的事,忙着跟他说地址,脸红心热。
※ ※ ※
苏晓蓉所谓的好吃的火锅店,竟位在某间大学附近的骑楼下。摺叠桌,塑胶椅,摆设寒酸,可能是真的很好吃,就算夜深了,客人还是很多。
「这里周末最热闹了!」晓蓉一副老马识途的模样。
谭隐之环顾四周——有高声喧哗的年轻人,有携家带眷围着火锅的一家人,还有亲昵地互相为彼此添菜的小情人……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久远的回忆袭上他的心头。谭隐之忽然想起年少时的自己,那时他也像这些年轻人,在廉价的路边摊,或寻常小店解决每日三餐。
晓蓉找个好位子招他过去。
穿GUCCI男装,拎着名牌牛皮公事包的谭隐之,一来就惹得旁人侧目。晓蓉对别人好奇的目光没感觉,旁人的议论纷纷也没入她的耳,她眼中只有谭先生。
「一锅两百,便宜吧?有虾有鱼还有梅花肉……」她热心地介绍。
谭隐之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微笑倾听。
「晓蓉~~」绑头巾穿汗衫的老板跑来招呼。「你妈怎么没来?」他追晓蓉的妈妈都两年喽!
「曹大叔,我今天跟朋友来啦!你想我妈喔,打电话给她啊!」
老板顿时面红耳赤。「乱讲咧,你朋友喔?」他的目光落到谭隐之脸上。「哗,穿西装打领带,大老板喔!」
「快点快点,我们快饿死了。」晓蓉嚷。
老板吆喝员工上汤锅,他拍胸脯对他们说:「你们尽量吃,我请客!」
晓蓉笑嘻嘻地说:「好啊,曹大叔这么上道,后天我押妈咪来吃。」
「哈哈哈!」老板胀红了脸,显然很高兴。「你说的喔,可是我每次叫她来她都不来。」
「妈咪不好意思白吃嘛~~」总不能厚脸皮的一直要老板请吧,以她们目前的经济状况,天天吃外食太花钱了。
「我又不会跟她计较,你就不能帮我说说话啊,把她押来吃。」
晓蓉挥挥手。「好啦好啦,我会跟她说。」
老板这才高高兴兴去忙了。
谭隐之笑问:「你们很熟?」
「是啊!」晓蓉帮他调酱料,敲破蛋,滤掉蛋白。「曹大叔对我们最好了,他都跟我妈的菜摊批货,每次都不讲价。」她将蛋黄滑入碟里,调好酱料,扳了筷子给他,又忙着下食材,嘴里碎碎念。「酱料的比例是……你吃不吃辣?我帮你加一点糖,可以提味……」
听着她叨叨絮絮说不休,他竟然觉得很享受。过程中,她一副很忙碌的模样,像似一刻也静不下,一边动作还一边说话。她软绵绵的嗓音和火锅沸腾的声音,融成了温暖的氛围,教他缓缓地卸去满身疲惫,谨慎的心房悄悄地软弱了。
团团蒸气上升,氤氲了两人的脸。谭隐之扯松领带,撑着右颊,贪望她被熏红的脸,像红红苹果,他好想咬一口。
锅里一滚,晓蓉忙着在他碗里添满汤料,见他没动筷,她抬眸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她看。「不是很饿?快吃啊!」
谭隐之却只是望着她笑,炽热的目光害晓蓉心跳漏了半拍。
「怎么不吃?」她困惑。「不喜欢这里吗?」
谭隐之微笑,拿起筷子,挟了一片肉到她碗里,朝她眨眨眼。「你也吃。」
她笑着瞪住碗,捧起来闻了闻,合眼赞叹。「唔~~真香!」又瞅着碗,目光闪动。「我真感动~~我好久没来吃了。」要不是刚领薪水,要不是想跟谭先生多相处一会儿,她才舍不得破费。
谭隐之莞尔,开玩笑道:「你这么感动,被吃的猪可以瞑目了。」
她眼一瞠,哈哈笑,挟起鱼丸瞪住它,搞笑地咏叹起来。「鱼丸啊鱼丸,你也可以瞑目了~~」咕,一口吞了,随即两人大笑。
她的吃相并不文雅,又快又急,像饿死鬼投胎。他瞅着不禁想,等了一晚,她饿坏了吧?又想着,她记得帮他买面包垫胃,却忘了给自己买一份。想到这儿,他心头暖,像在无垠的海洋摆荡,心情懒洋洋、很舒服。
这会儿,换他把自己的那份火锅料,一直舀到她锅里。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吃猪血糕。」将猪血糕丢入她的锅子里,她嗯嗯点头接受。随即又说:「我不吃丸子。」丸子咕咚滑入她锅内,然后是蟹棒,然后是豆腐,然后是香菇……然后,埋头吃的晓蓉抬起脸,再迟钝也发现他的心意了。
她搁下碗筷,目光闪动。「不如这样,乾脆把你那锅端过来,反正你什么都不吃。」
「是。」他笑,牵动起眼角的细纹,教她怦然心动。
「哪有可能都不吃?」她嘀咕着,注意到他眼里的笑意,她一手托着左脸,另一手拿起筷子,望着碗,拨弄碗里的菜,声音软绵绵。「嗯……我够了,你别管我,你快吃。」他微笑的眼让她明白,他是故意要让给她吃的,都怪她一副饿惨的模样。他贴心的行为,害她好感动。嗯~~更喜欢他了,她忽地放慢进食的速度。
他问:「不是嚷饿,怎么忽然吃这么慢?」刚刚不是还狼吞虎咽的?
晓蓉低着头,脸红红,含糊地道:「刚刚是因为太饿了,现在……现在我想慢慢吃,你别催我,吃太快会闹胃病的,还是吃慢点好,我们慢慢吃……」这样可以慢点离开,可以在一起久一点。
她酡红的脸、含蓄的笑,还有闪烁的眼睛,在在泄漏了她的心事。谭隐之看穿她的诡计,但他没有说穿。
「你说的对——」他搅拌火锅料,缓缓地笑道。「我们慢慢吃,吃到老板打烊。」
「嗯。」晓蓉笑意加深了。
他们吃得锅底朝天,然后又叫了酸梅汁喝,直坐到客人全散去了,老板开始刷洗锅子,才起身离开。
时间早过了午夜十二点,谭隐之载她回豪门大厦牵摩托车。一路气氛欢快,他们闲聊着。晓蓉时而低头笑,时而比手划脚。她说卖房子的趣事给他听,她说有次看错门牌,拿了客户给的钥匙,直开着别人家的门,原以为钥匙老旧才开不了,弄了半天,屋主砰地开门喝一声,当她是贼,差点扭送法办。
谭隐之大笑。「吓死他了吧?在里边一直听见有人开门。」
「我才吓死咧!」她瞠目。
她又说仲介过一间老屋,里边有面墙竟长了青苔,她觉得不可思议,她说那些青苔好美,不过客户们一见到青苔又叫又崩溃的,说什么房子很阴才长青苔。她只好把青苔一片片刮下来,移植到公司后面的杂草堆。青苔没死,还爬满石头,像条绿毯。
她骄傲的昂起下巴。「我真厉害,我救了它们,到现在还活着。」
他莞尔,摇头笑,觉得她太滥情,不过是青苔嘛,瞧她说的!听着听着他开始分心,他发现她说话时表情好生动,口气很热情。后来他简直无法专心听她说什么,她软绵绵的声音大好听,他只好不断强迫自己摒除欲念,把注意集中在前方道路。
她忽然说:「开窗好不好?晚上空气好,我们吹吹风。」
谭隐之调下车窗,风灌入,她深呼吸,伸懒腰,又打了个呵欠。该死,她的动作令他再无法漠视她柔美的胸部,性感的腰臀。
晓蓉不知他正努力地克制欲望,伸懒腰就算了,她还逸出慵懒满足的叹息。
太过分了!直到胸腔传来紧绷的感觉,谭隐之才意识到他竟然忘了呼吸。这时一道强风吹入,吹拂过她的头发,扬起的发丝轻轻打过他的脸庞。他猝然心紧,将车子驶向路旁,停住。
「怎么了?干么停车?」她转头,愣愣地看着他松开方向盘,愣愣地看着他侧过身来压住她,左手按住她右肩膀,他俯下身来……
晓蓉惊呼:「谭先生?!」还没搞清状况,他的嘴已经刷过她的唇,她有种被电到的感觉。他略略退开来,他的目光令她心潮澎湃。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眼睛闪烁,心底慌了。「你干么?谭先生……」
忽地,她失去声音——他的唇重新覆上她,封住她话语,这次和刚刚蜻蜓点水似的吻不同,他开始一种会把人吞没的吻,火热湿润而且需索,他握住她的颈背,拉她紧贴他的身体,加深了吻。
晓蓉心慌意乱,笨拙慌张。傻傻地任他亲吻,心跳大狂,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茫酥酥、头昏昏。他的舌头探入与她相触,喉咙底部响起低沈而满足的叹息。她先是惊骇然后震撼,接着投降在那醉人的感觉里,心神恍惚,再无法保持理智。
老天,他的气味那么乾净美好,他的嘴一再覆住她,从他身上和嘴内散发的热力瞬间将她淹没。太过刺激了,她的身体软弱了,她只能软软地在他嘴里叹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胃仿佛要烧起来了。
当他终於放开她,而她脸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露出微笑。
「喜欢吗?」隐之轻抚她的脸,像爱抚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他眼中热络的光芒,令她愉悦地轻头起来。
他的拇指轻抚向那因他而变得湿润艳红的唇瓣,嗓音懒洋洋地问:「要不要跟我回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相较之下,没有过任何亲密经验的苏晓蓉就显得紧张笨拙。
「你家?现在?现在?!」她还回不了神。
「今晚陪我。」他说的直接大胆。
「可是……」她犹豫着。「现在跟你回家……但是……可是……」心里冲动地想跟他走,又觉得不妥。「我觉得这样不好……已经这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还有我们刚认识,我……我……」她说的混乱,心里很挣扎,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好,我跟你回家」。
她对他着迷,方才他的亲吻,让她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她甚至好喜欢。怎么办?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懊恼着,好象他出了一道超级大难题。
他听着听着埋在她胸上,低低笑了。「你是要还是不要啊?傻瓜。」纯情的家伙。
她不否认自己对跟他的独处感到兴奋刺激,但是她完全不了解他,她该冒险吗?想到跟他回去后很可能发生的事,她就紧张犹豫挣扎,好矛盾……
最后她瞪着身前的男人,总算坚定意志地说:「不行,我妈等我回家。」
「打电话跟她说。」他倾身压着她,抚弄她的头发。
「但是我们不熟。」他们也进展得太快了吧?
「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
谭隐之热情的目光像烙铁烫着她,慵懒的嗓音充满诱惑,于是她开始口吃。「你你你知道……我也是……我也是挺喜欢你的……可是……我……」
「我想要你。」他又封住她嘴。
「别——」她叫一声,硬是推开他,颤声道:「不可以……我们认识不深,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喘息,表情迷惘。太可怕了,这男人让她没辙!他身体好烫,强健的身躯好热好热地抵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变得好虚弱,口干舌燥,莫名地在渴望着什么。他让她害怕,又让她兴奋,她混乱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谭耀文,我的名字。」他又撒谎了。
「谭、耀、文?」她问。「耀是光耀的耀?文是文章的文?」
「是。」随便,反正是假名。
「谭耀文。耀文……嗯,我记住了。」
谭隐之面色一凛。她真诚的模样,令他的欲望瞬间冷却。他离开她的身体,退回驾驶座,他叹息,又微笑,终於冷静下来。
他在干么?她绝不是随便能跟人上床的女孩,他不想认真,更没打算恋爱,这样挑逗一个单纯的女孩,太坏了。他打消念头,斜靠座椅,表情莫测高深地瞅着她。
当他终於移开,她松了口气的同时,竟又觉得空虚。晓蓉略侧了侧身,倚靠着座椅。此刻面对他,方才失控的欲望已然褪去,他们都冷静下来,望着彼此眼睛,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她打破沈默。「你在想什么?」
「很可爱。」他口气懒洋洋。
「什么很可爱?」
「其实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他回答早已被她抛得老远的问题。
她红着脸,松了一大口气。「是吗?还以为我流口水了……」
他低笑,左手去碰她柔软的脸,拨弄柔细的发,眼睛定定望着她。他很久没这么轻松,泰半时候,他跟人相处总带着戒心,往来的多是生意上的夥伴或竞争对手,他不得不时时提防着别人。此刻,望着苏晓蓉,她的单纯,令他好舒服,他克制住欲望,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手。又是摸她头发,又是碰她脸颊,甚至掐了指她柔软的耳朵。她好可爱,好软、好暖的苏晓蓉。
他不说话净是碰她,她终於忍不住出声抗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回家了?」好晚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会冲动地答应跟他走。
家?谭隐之苦笑,他没有家,为了工作方便,总是住宿在国内外各大饭店。
他目光一沈。「再陪我一会儿。」他不想这么快回去,空荡的豪华套房总是害他失眠,他贪恋跟她独处的轻松氛围。
晓蓉想了想,问:「刚刚的会议……不顺利吗?」所以他看起来好累?
他挑眉,不懂她意思。
她揣测地问:「你是不是被那个很严格的老板骂了?」
「唔……」他敷衍她。
她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其实呢,你把本分做好,老板还不满意就算了,下了班就该开开心心,还为工作的事烦恼,很傻的。」
他眼色含笑。「哦?」她才傻吧?他随便说她还真安慰起来。
她分析给他听。「唷,我跟你说,你一天有三分之一时间是卖给公司的吧,是不是?」
「是啊。」
「所以喽,为了挣钱你已经牺牲三分之一时间,好不容易休息,还惦着公事,那不等於加班了,根本没休息到嘛,那多划不来,还没有加班费哪!」
「你说的对。」他低笑。「那我该怎么办?今晚被老板骂得好惨,我很沮丧……」谭隐之捉弄她。
她瞪大眼告诉他。「既然骂都骂了,还想着干么?浪费时间!我说你该找开心的事做,忘掉不愉快的——」
「我有啊!」
「有吗?」
「所以现在和你一起啊——」
他的话教她怔住了。「这样啊……」这意思是——他现在很开心喽?!晓蓉忽然感到尴尬,又脸红了,竟傻傻地道:「嗯……谢谢。」
他大笑,揉揉她的头,长臂一伸将她揽近些,然后那条长胳臂就这么横覆在她的肩膀上了。
「我这么可怜,你就陪我久一点。」今晚他也想当个单纯的人,在她面前裸露脆弱的一面,这一面他隐藏好久了。此刻,他眼里的计量褪去,取而代之是浓浓的倦怠,是挥不去的疲倦。他坦承说道:「我真的累了。」没想到自己竟会跟个傻女孩说心事,也许是因为她的单纯吧,他也就没必要武装自己。
「你确实看来很累。」她看出他眼里的疲惫,他的嗓音听来也是。
「是啊。」他的头懒懒地挪靠在她的颈窝处,一手握着她手,眼睛闭起来。
真的很累,商场斗争的累,亲情冷淡的累,就算睡着也无法挣脱的累……
有时他甚至不敢入睡,分明累极了也睡不着。因为天亮时,那新的一天,还是有无以计数的斗争等着,有做不完的公事候着,有好多的决策待他决定。
这是成功的代价,或者他不该抱怨,然而挣得的这一切,却找不到人与他分享,也许因为没有人能分享他的荣耀,所以才更觉得累……
「好烦恼吗?你说说,我帮你想办法。老板给你出难题了吗?还是跟同事有什么问题?工作有麻烦吗?」
「嘘——」他搂紧她,脸贴着她脖子。「陪我一会儿。」今晚不要想那些烦恼的事,今晚就这样楼着温暖的身体。
她闭嘴了,傻傻地让他沈重的身体靠着她,而他的呼吸痒着她的脖子。好痒喔,她忍住想去抓的冲动。
他起伏的胸膛贴着她的心跳,车里好静,车窗外是幽暗的夜。太安静了,静到听得见他的呼息,静到她恍惚得好似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睡着了?晓蓉偏头打量他——咦?真睡着了?怎么办?要不要喊醒他?晓蓉伸手,随即又打消了念头。之前,她在他车里睡着时,他可是很有耐性地等了很久。她想了想,决定就让他睡一会儿吧。
晓蓉打量着他,从他浓黑的眉毛到挺直的鼻骨,从坚毅的嘴唇到冒着胡髭的下巴,她好奇地轻触他乱了的发,黑发刺痒着她的指尖,她的呼吸乱了,然后,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像安慰个小男孩。
谭隐之忽然动了动,她慌得赶紧住手,结果他并没有醒来,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亲密地紧贴她颈子。
他的头发痒着她的耳朵,她的心也好痒、好痒喔~~她微笑,放松下来,脸靠着他的头,踢掉鞋子,活动僵硬的脚趾。她的视线落到脚边的那双黑色皮鞋,他的脚比她大好多。因为无聊,她踩在他的鞋上,他没感觉,又用脚趾夹他的裤管,他也没感觉。噗~~她笑了,看来他睡得很熟了啊!
晓蓉望着车子顶灯,甜蜜地想着——他想追求她吧,所以才特地去豪门大厦找她,还陪她打扫房子。现在还要她留下来陪他,而且刚刚还吻了她……
他喜欢她!晓蓉肯定地想着,兀自兴奋着。
晓蓉很心动,觉得自己恋爱了,却不知道,从头到尾,谭隐之就没一句老实话。
她不知道,喜欢和爱情,在谭隐之的世界,只是偶一为之的消遣。
他只是倦了,找她游戏一会儿,而她竟一步步,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