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皇室便会从各地挑选上千名“善走冰”的能手入宫训练,于冬至时在北海表演,此时,只见四周均已搭起彩棚、插彩旗、悬彩灯,皇帝和后妃,以及王公、大臣都会来观赏,这种流行的冰上活动统称为“冰嬉”。
参加表演的人数大约是一千六百名,代表满清八个旗(每旗两百人),分为两队,队员背上分别插着正黄、正白、镶黄、镶白等小旗,膝部里皮护膝,脚穿装有冰刀的皮靴,冰场上各立三座插有彩旗的大门,两对队员各自排列成一路纵队,分别从门中穿过,在晶莹的冰场上形成两个云卷形的大圈,每人表演着各种不同的动作,有花样滑冰动作、杂技动作,还有军训性质的溜冰射箭等,场面蔚为奇观。
冰场上正表演着“金鸡独立”、“哪咤探海”、“鸽子翻身”、“童子拜见音”
等姿势,还有双人花样的滑冰……“双飞燕”翩翩起舞的形象。
“敏姊姊,你快看,他们好厉害……”珣梦兴奋得拍到手心都红了,“今年的花样可比去年还多、还好看。”
夙敏用微笑来响应,她们这些女眷全都只能坐在漪澜堂的外围,而在正中央被重重侍卫包围的自然是当今圣上和他的后妃,以及少数能接近的王公大臣,她的阿玛以及端王爷便是其中之一。
“哇,你看!你看!他们居然能在冰上玩起且罗汉,也不怕摔下来,真是好玩极了,敏姊姊,你说是不是?”珣梦在座位上又叫又跳,想要看个清楚,恨不得也一起下场表演,简直一刻也坐不住。
夙敏赶忙将她拉回来,“珣梦,大家都在看你了,快坐下来。”
“呵……珣梦格格总是这么活泼,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她们后面的几位格格造作的掩帕轻笑。
珣梦没好气的讽笑,“你们这几个今天怎么有空坐在这里,而不是跟着嫣玉格格的屁股后面跑?”不能怪她话说得粗鄙,而是她看到她们心里就有气,珣梦可没忘记她们曾找过夙敏的麻烦。
其中一人捂起嘴,大惊小怪的问:“什么?事情都发生十多天了,你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珣梦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什么事?”
“唉!咱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十多天前,嫣玉格格在外头正准备回礼亲王府途中,遭到一名蒙面歹徒的袭击,说也奇怪,那歹徒并不杀人,只让侍卫受了点轻伤,不过嫣玉格格就没这么好运,她的右脸颊当场被刮了一刀破了相,只怕以后再也不敢出来见人了。”那人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是呀!当时我听到这消息可真是吓死了,要换作是我,早就不想活了。”其它人也开始发表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也是,哼!嫣玉格格牢时就是太嚣张了,今天才会有这种下场。”
“她这叫做活该,是老天爷在替咱们出口气。”
“本来还以为晟恺贝勒会娶嫣玉格格,可是现在她毁了容,晟恺贝勒是绝对不会再要她了,少了个竞争者,那我不就又有希望了?”
“以晟恺贝勒的眼光,他才不会选你这胖子。”
“你说谁是胖子?”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他会选的人是我。”
“哼!凭你这货色,还早得很。”几位格格不顾形象的叫嚣对骂,一出泼妇骂街的戏码于焉展开。
听了她们的对话,夙敏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原来是打算娶嫣玉格格吗?既然这样,他又何必硬要招惹她?玩弄她的感情真那么有趣吗?
珣梦怕她又伤感起来,说:“敏姊姊,待会儿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谨德王府?
我介绍霙格格给你认识。”多交些朋友可以帮助她早点忘掉悲伤。
“霙格格?”
“嗯,霙格格是元勋大哥的妹妹,她虽然给人家的感觉有点冷傲、不易亲近,不过,只要你跟她混熟了,就会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前几天谨德王府出了点事,她受了点伤,我正打算这两天去探望她……接下来是冰上踢球表演,比较没什么看头。”她作贼似的左右张望,“在我二哥还没来逮人之前,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不然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趁其它格格吵得不可开交时,珣梦和夙敏已经双双溜出了漪澜堂。
只是命运之神仍不放过夙敏,当她瞟见身穿彩绣朝袍的晟恺在另一处入口出现,那英姿焕发的贵族气势,又令她的芳心再度狂乱起来,人也像被点了穴道般定住不动,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挪开视线,只是当她瞥见他身旁的美艳格格时,一颗心陡地沉入了谷底。
他们大概也是准备离开,那美艳格格的独占欲极强,她紧挨着他,似乎将他当做她的所有物,不容他人觊觎。
珣梦在心里咒骂几句,看情形她们也不能假装没看见,她只能悄悄握了下夙敏的手,算是给她一点小小的支持。
“七格格吉祥!”两人甩帕行礼。
七格格横睇她们一眼,连应一声都不屑,挽着晟恺的手臂要走,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移动双脚。
“你们不看表演了?”晟恺这话虽是对着珣梦说的,可是眼光却有意无意的扫向夙敏,可她只是静静的站在珣梦身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珣梦对他十分不谅解,所以说话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不也一样,不打扰两位了,敏姊姊,咱们走。”
“那天你到我府里有什么事?”他巧妙的挡在夙敏面前。
夙敏依旧不看他,轻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忘了?”晟恺挑起一眉,对她淡漠的表情感到稀奇。
她心灰意冷的低喃,“是的,我已经全都忘了。”
七格格警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晟恺哥哥,难道她也是你的女人?”
“七格格,请你不要乱说。”珣梦娇斥道。
“我乱说吗?晟恺,我要你老实说,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她终于等到他主动找上门,可不容许再有其它女人介入。
回答她的人是夙敏,“七格格,误会,我跟他没有任格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晟恺像是故意要拆她的台,一脸嘲讽的问。
“确实是没有。”他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他状似亲昵的用折扇抬起她的脸,当着七格格的面和她调情。
“你是怎么了?这么多天不见,见了面却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那天小顺子不让你见我,还在生我的气?”
夙敏视他如洪水猛兽般,立刻躲到珣梦的背后。
“我没有生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不敢看他的眼,就是怕自己又禁不起诱惑,动摇了不再见他的决心。
她这举动让晟恺有些不悦,“你就一定要离我这么远?我有那么可怕吗?”好象他身上有传染病似的。“不要不吭声,过来我这里。”
“你还要敏姊姊过去做什么?她被你伤害得还不够吗?请你不要再来找她了。”
珣梦一说完,便忿然的拉着夙敏快步离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格格恨恨的问。
晟恺眼神不豫的觑着她们的背影,“我也想弄清楚。”夙敏是第一个极力想跟他撇清关系的女人,这让他有些不太习惯,他将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还未厌倦她。
七格格妒红了双眼,“难道她也是你的女人之一?”
“我想这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吧?”他冷睇着她说。
七格格聪明的转移话题,“好嘛!不问就不问,晟恺哥哥,咱们也许久不见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你想的应该不只是‘聊聊’而已吧?”晟恺斜扬着唇,特别强调那两个字。
她矫揉造作的娇嗔,“讨厌!你知道就好,干嘛还说出来?”
“可惜我现在没心情陪你聊,改天有机会再说吧!”一个响亮的弹指,马僮火速的牵来晟恺的爱驹,他俐落的翻上马背,往马腹一踢,便将自命高贵的七格格孤伶伶的扔在原地。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丢下,七格格抡着两颗拳头暴跳如雷的大叫。
“嘉塔腊氏.晟恺,你给我回来……你竟敢这样对我,这辈子我跟你没完没了,你听到了没有?”
跶跶的马蹄声稳健的朝不远处的珣梦和夙敏接近,当她们纳闷的回过头,只见晟恺已伏下身子,长臂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夙敏揽上马背。
“敏姊姊……”珣梦大喊。
***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夙敏卯足了劲想扳开圈在腰上的巨掌,他怎么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要是传到她阿玛和额娘耳里,她又该如何解释?
为什么就在她决定要忘掉他的同时,又来扰乱她的心呢?
晟恺驱策着胯下的马儿继续前进,男性的鼻息就喷在她颈间,“等找到可以谈话的地方,我自然就会放了你。”
夙敏全身的神经倏地绷得像琴弦一样紧,喊道:“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无论她如何使劲的挣扎,都撼动不了他半分。
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要是我不放呢?”
“够了!真的够了!你还要怎么折磨我才甘心?”她的嗓音由吶喊转为沉痛的低泣,见速度没有减慢的趋势,她把心一横,两手扑上去拉扯缰绳,马儿收到了讯号,抬高前蹄发出长长的嘶鸣。
“喝!”晟恺两手忙着控制缰绳,手一松,夙敏没有坐稳,眼见就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要不是他控制得宜,只怕她就要惨死在马蹄下了。
她顾不得手腕上的擦伤,从地上爬起来就走,泪雾中她看不清前方的景物,没走两步就跌进路旁的雪堆里。
“该死!你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别才那样做很危险?”晟恺大发雷霆的怒咆,他向来擅于掩饰怒气,不过经过刚才那一惊,就算是圣人都会忍不住发火,不过气归气,他还是朝她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夙敏往后缩,“不要碰我!”
“你全身上下我不知碰过几回了,现在才说这句话,不嫌太晚了吗?”他冷冷的讽笑。
她一听,眼泪马上夺眶而出,“你走!”
“真的要我走吗?”晟恺并不把她的话当真,硬把夙敏锁在胸前,扣住她的下巴,“问问你的心吧!你真的要我走?”他认定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我……”她为之语塞,心中痛恨自己的懦弱。
晟恺微瞇着令人眩惑的双眸,呵着气道:“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承认的一天,你就永远是我的女人。”
她凄然一笑,慢吞吞的说:“你不必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哄我,我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刻意接近我,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要我,只是因为跟别人打赌,对不对?”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准是让珣梦那丫头听见我和玄祺的谈话。”他相信玄祺不是长舌的人。
他这话无疑是承认了,她惨白着脸,听见胸腔内心碎的声音。
晟恺倒也大方的坦诚,“不错,我接近你有一半是为了赌注,不过,另一半我也确实对你有兴趣,说喜欢你、要你,并不算谎言。”
“你……”夙敏愣了一下,想相信他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
他又扬起那魅惑人心的招牌笑容,“若我真的半点都不喜欢你,早在酒楼那一次得手之后,大可从此和你划清界线,何必还要下人带信给你,私下约你见面呢?”
“真的吗?”她多么希望能相信他。
晟恺温柔的磨蹈着她的鬓角,“当然。所以,为我做个好女孩,不要跟那些愚蠢的女人学,男人最讨厌他的女人无理取闹,那会使他很快厌烦的。”
她贪恋着他身上的气味,明白自己已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我以为你接近我完全是因为想赢得赌注,对我根本无意。”
“谁说的?”他大手不老实的隔着衣棠搓着她的酥胸,“难道我那几次的表现很差劲,让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夙敏听到他暧昧的暗示,整张脸都涨红了。
“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这样。”这可是在外头,虽然离漪澜堂远了点,可也不敢保证不会有人经过。
“不要怎样?嗯!”他倒是想尝试在雪地中欢爱的滋味。
她溢出一声娇喘,“呃……那你……什么时候请媒人上……门提亲?”阿玛对于和端王府联姻的事可是相当着急。
解着衣衫的大手蓦然僵住,她耳边就听见晟恺嫌恶的冷嗤。
“想不到你也跟其它女人一样,刚才那冷淡的模样全是故件姿态,想引起我的注意,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吧?”
夙敏失去了他的体热,感到阵阵寒意,吶吶的问:“难道你……从没想过要娶我?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有孕了吗?”他打断她。
她心头一惊,“我……”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那么娶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更高的权势还是地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娶来何用?看着她惊愕不解的小脸,他只是嗤哼一声,“既然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要我娶你?我已经承认你是我的女人,这样还不够吗?”
夙敏唇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要你听话,或许我会破例留你久一点。”他对一个女人的兴趣通常不会超过一个月。“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吗?”
她喉头一梗,有些恍然。
“你……所谓的喜欢只是……喜欢我的身子而已吗?”
“不然还有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的身子还挺令我着迷的。”晟恺无情的话语在夙敏的心口上狠狠的刺了一刀。
“原来……是我一直弄错意思……”她颤声的说。
是她的错,不单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他,他俩的关系竟变得这般可笑!
晟恺冷冷的俯视她,又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洒了监。“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她合上眼皮,不哭也不闹,只感觉到心已死绝。
“我全都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要是他不说,只怕自己永远不曾有从梦中醒来的一天。
他满意的颔首,以为她想通了。“你能明白最好,表演应该快结束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夙敏避开他伸出来的手,连带的锁上自己的心。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珣梦恐怕正到处在找我,我该回去找她,免得惊动了我阿玛。”她真佩服自己还能镇定的把话说完。
“随你,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晟恺袍襬一甩,接着便翻身上马,以绝然之姿扬蹄而去。
一直到马蹄声消失在远方,她才慢慢的旋过身,颊上的泪水早已滂沱。
他真的就这样拋下她走了?夙敏一个人伫立在凛冽的风雪中,麻木的心丝毫感觉不到些许寒意。
***
“敏敏,这么晚了还没睡?”福晋的深夜来访让夙敏只能打起精神应付,不让她看出异状。
“额娘也还没睡?”夙敏强颜欢笑的问。
“嗯,额娘睡不着,所以想来找你聊一聊。”烦恼了一个晚上,福晋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妥当。“敏敏,呃……今天你和你阿玛去看冰嬉表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微微一惊,“额娘怎么会这么问?”
“敏敏,如果有什么麻烦或者解决不了的事,你都不要瞒着额娘,我和你阿玛都会站在你这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为了保护女儿,她甚至可以跟对方拚么事了?”
“还不是有人故意造谣生事,说什么你和醇郡王府的晟恺贝勒走得很近,还有人亲眼目睹今天下午晟恺贝勒和你两个人言谈举止十分亲密,你阿玛听了相当震怒,也怕你被人骗了,吃了大亏,又不敢告诉咱们,所以才让额娘来问问。”福晋说。夙敏冲着她一笑,安抚的说:“额娘,女儿真的没有受什么委屈,究竟发生什……”她清咳一下,“这太荒谬了,怎么会把我和他扯在一起?”
福晋紧盯着夙敏心虚游移的变眸,“我也跟你阿玛保证过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我的女儿绝不会看那种人,不是额娘对他存有偏见;晟恺贝勒虽是皇后的义子,不过在宫里的权势倒不输给真正的阿哥,可是他的私生活糜烂,比他的阿玛醇郡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将来谁嫁给他注定是要吃苦。”
“额娘尽管放心,女儿跟他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从昨天两人分道扬镳开始,她就决定要将他的身影从心里剔除。
“没有最好,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话,非要叫你阿玛查清楚,把那个人揪出来不可。”福晋忿忿的说。
夙敏泛红眼圈,自责的说:“对不起,让阿玛和额娘担心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我跟你阿玛也商量过了,还是早点把你的婚事办一办,那些无聊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端王爷那方面当然是没问题,就连玄祺那孩子听说也已经同意这门婚事了。”
“玄祺贝勒答应了?怎么可能?”她震愕的喃道。
为什么?他明知她已非清白之身,而且失身的对象还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至友,他能完全不在意吗?
福晋笑呵呵的说:“有什么不可能?能娶到我的女儿可是他的福气。敏敏,这十二年来,你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额娘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
会吗?
嫁给玄祺贝勒,她真的就会幸福了吗?
***
尽管外头的气候恶劣,听鹂馆依旧还是高朋满座,一见贵客上门,老板还是不敢稍有怠慢的领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到这儿来喝酒呢?”姗姗来迟的晟恺抖掉披风上的雪花,交给一旁的侍从,随即摆了摆手要他退下。“自从你到军机处当差之后,咱们我恨少有机会这样坐下来聊天了,还真令人怀念。”
玄祺轻轻一哂,已为他倒了杯酒。“你足足让我等了半个时辰,我可不认为这是你想念我的表现。”
“哈……被你看穿了,临出门时被一些琐事缠身,下次我一定准时到,这杯敬你,算是赔罪好了。”晟恺畅笑着举杯致意,因为身边没有侍从,倒酒的工作只有自己来,“听说你这个‘达拉密’做得让很多人眼红,从皇上赏给你的貂褂,朝珠以示恩宠看来,那些老臣要反过来巴结你才对。”
“达拉密”是满语,也就是军机章京的意思,军机章宗除了上白天班以外,还要轮流值宿,官位虽然不大,但因身处政权中枢,经手的都是上谕、奏折等国家机要文书,因而在一般官场中颇有权势,许多官员都想透过他们打探官场信息,得到他们的关照。
玄祺微微的笑着,脸上毫无骄傲之色。“怎么连你也调侃起我来了?”
“我是在替你高兴,咱们这四个人就帮你最淡泊名利,那怎么行呢?既然大家都是多年好友,说什么也要拖你一块来蹚这浑水才够意思。”
玄祺失笑的睇睨他,“我看你是见不得别人清闲才是真的,昨天转元勋提到你奏请皇上,让纳兰骥去调查近来在京城闹得满城风雨的绑架勒赎案是吗?”
“那小子个性飘泊不定,一刻也闲不下来,皇上要封他爵位,他居然还拒绝,既然这样,就别怪我物尽其用了。”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都不会不好意“他还真是个怪人。”这么大的荣宠,换做别人早就泪流满面的跪下来磕头谢恩了,居然还有人把它往外推。
晟恺颇有同感,“纳兰骥的确与众不同,不过他办起事来倒真有两把刷子,前两天接到他要人送来的密函,这小子不仅查到那批乱党的巢穴,还混进去卧底,我想不用多久,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皇上听到这消息一定会恨高兴,听说袭击嫣玉格格的那名蒙面歹徒又现身了是不是?”晟恺的情报向来最快、最准确,问他准没错。
“嗯!是出现了,可惜晚了一步,让他给逃了。”晟恺的口气可听不出半点惋惜,因为敌人越难缠,他的兴致越高。
“可知是什么人干的?”玄祺问。
晟恺将十指搭在身前,“依我的判断,对方只是拿钱办事的江湖杀手,原本我还对嫣玉格格只破人划伤了脸十分不解,结果事情发生后不到两天,几名和我曾来往密切的女子先后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由此可断定,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喔!这么说来,那名幕后主使者可能是个女人。”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么说,因为只有女人才会嫉妒的想毁掉对方的容颜,让她不敢再出来见人。
“而且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晟恺自动加上一句。
玄祺赞同他的看法,“可有什么线索?”
“符合这条件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短时问内要一一清查也不容易,不过,我正打算设个陷阱等他自投罗网,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玄祺半开玩笑的说:“我看你还是早点抓到那名蒙面歹徒,不然以后没有女人敢接近你了。”
晟恺自负的哈哈天笑,“不怕死的大有人在,大可不必为这种小事担心。”
“喔,是这样的吗?”玄祺的脸上挂着幽秘的笑容,状似无心的切入主题。
“对了,还有件事我想亲口告诉你,阿玛帮我订了一门亲事,三个月后就是我大婚的日子,到时这杯喜酒你务必要来喝。”
“好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晟恺既意外又惊讶的往玄祺的肩膀捶了一下,“是哪一家的格格这么有福气?你还真会保密,居然连我都没听到半点风声。”他们相交十五载,彼此推心置腹,有任何事都不会隐瞒。
玄祺啜了口手中的酒,轻道:“你也认识她,她是珣梦的干姊姊,颐王府的夙敏格格。”
晟恺的表情僵了一下,笑容自脸上消失了。
“你要娶的人是她?为什么?”
“这件婚事是我阿玛提的,颐王爷夫妻也都同意了,再说珣梦也喜欢她,双方的家世也相当,这些理由就已经足够了,我大哥常年不在府里,额娘只好把抱孙子的希望放在我身上。成亲是早晚的事,而且两家亲上加亲更是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玄祺耸了耸肩,不在意的说。
晟恺纳闷的问:“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她和我的事?”这是唯一的解释。
“我当然知道她曾经是你的人,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莫非你打算娶她当你的少福晋?”玄祺嫖了他一眼。
晟恺连忙的否认,“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娶她?”按理说那些曾和他发生关系的女人要嫁给谁都与他无关,可是,为什么乍听到这消息,他的胸口会觉得闷闷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玄祺,你没有必要娶她,凭你的条件值得娶更好,更完美的女人,她不适合你。”他自认自己是就事论事,绝非吃醋。
玄祺脸上没有半丝勉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我真的很欣赏夙敏格格,她没有一般格格的骄气,她的脾气好、个性娴静,和她相处非常愉快。最重要的是,珣梦那丫头喜欢她,对于夙敏格格将成为自己二嫂的事,她可是举双手表示赞成。”
慌乱在晟恺脸上一闪而过,“她也答应了?”他还以为那天在北海谈过话后她想通了,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变了心。
“明天就要去下聘了,这还假得了吗?”玄祺在心中暗笑,想不到晟恺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你一向不在乎任何女人,我想夙敏格格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具任何意义才对。”
晟恺很快的便排除了混杂的思绪,将多余的感情逼出体外,讪笑道:“那是当然!恭喜你,大婚之日我一定会到。”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要嫁给谁他管不着,不是吗?
他的感情要由自己支配,绝不会为了女人痛苦、难过。
***
“二哥,你真的确定吗?”珣梦一脸怀疑。
“我和晟恺从小就认识,在我面前他无法伪装自己太久,他脸上任何表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确信他对夙敏格格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需要有人拉他一把。”这也是他演这场戏的原因。
珣梦两手托着下巴叹气,“那可不一定,晟恺大哥如果真的喜欢敏姊姊,他早就该上门提亲,也不用等到现在让咱们在这儿伤脑筋了。”
玄祺疼爱的揉揉她的头,“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个结,元勋有,晟恺也有;当年你还不,有些事并不清楚,其实晟恺不是自愿要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那些浪荡和风流可以说只是他的保护色,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受到伤害罢了。”
“晟恺大哥连他阿玛都不怕了,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皇上能伤害得了他。”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其它应该没有了才对。
他失笑,“傻丫头,等你再大一点就明白了。”
“人家就快十六岁,可以算是大人了。”珣梦不依的嗔道。
“是、是,你不是小丫头,是天姑娘了。”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成天嚷着自己已经长大了。
“二哥,要是晟恺大哥到最后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那该怎么办?”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玄祺缄默片刻后,露出阳光般的微笑,“婚礼还是照常举行,她将会是端王府的二少福晋,你不喜欢她当你二嫂吗?”
她蹑嗫的问:“可是,二哥你……并不是真心想娶她对不对?”
“我并不排斥娶她,何况这是阿玛的决定,他要我要谁我就娶谁。”只要阿玛高兴,他都会照办。
珣梦不知该说些什么,阿玛对二哥淡薄名利、仕途的个性颇有微词,父子俩常为此起冲突。
“二哥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去求阿玛……”
他马上阻止她的莽撞,“阿玛决定的事谁说都没用,况且我也是心甘情愿,现在就要看晟恺能不能及时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