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有这么厉害?
几日前,听了亮王对战尧修的评价之后,未央实在是很难相信这个老爱钓鱼的男人 ,竟有这么大的能耐,也终于了解为什么战尧修投靠亮王的消息一传出后,就不断有刺 客找上门来的原因。
只是从他的表面她一直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心机或是高深莫测的才能,在他的外 表下,他究竟隐藏了多少?虽然她从很早以前就怀疑过他并不是普通的文臣,可是在他 的身上,她永远都只能看到他心平气和、文弱又开朗的模样而己,而他隐藏的另一面, 她却从未见识过。
未央坐在战尧修身旁紧盯着他俊逸的侧脸。她不晓得,到底是自什么时候起,她变 得如此在乎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渐渐发觉,她时常不自觉地将他兜在 心头,在脑海里时时回想着他用那令人沉醉的嗓音对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而她更忘不 了曾被他拥抱在怀中沉睡的感觉,那种彷佛回到归属地的温馨感。对于他的每一个接触 、每一个交视她的目光,都会令她不由自主地忘却了自己,忘了她是来保护他而不是把 他当成日思夜念的对象,而逐渐陷落向他。
为什么,她就这么容易地像是他手中正钓上的鱼儿,无法动弹地被他给掳获?严格 被限制不许出门,只能在自宅小池裹钓鱼的战尧修,在未央的思绪飞漫至天外天时,试 探性地出声。
「你还在吃味吗?」
吃味?回过神来的未央反复地想着她曾对他吃过什么味,而后亮王曾说过的话,就 像是一道抹不去的阴影般,又漫天盖地的朝她盖了下来。
说真的,至今她仍一直很介意亮王说过,他曾经很爱很爱一个钟爱昙花的女人,每 每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胸口里的某种东西像是被剥夺了,那种无端端却又心痛难宁的 感觉,总束缚得她无法呼吸。
「未央?」看她一径沉默不语,战尧修伸手轻转过她的下颔,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眸 深处。
未央直视着他那明亮的眼瞳,心房因他的撩动而急速地战栗。
她愿意相信亮王的那番话只是想套她的话,而且,就算这是事实,她也不愿去面对 ,她愿做个自欺之人!她愿说服自己,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是她,而不是他曾 爱过的某个女人。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希望他这双眼瞳能够只停留在她的身上,只看 着她一人。
她轻轻挪开他的手,「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几日来怎么老是瞪着我?」为什么近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有她那双 眼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未央红着俏脸,实在是很难启齿,「那是因为......」
她总不能告诉他,他那张脸除了耐看之外,也很容易勾引她的视觉和蛊惑她吧?他 的一举一动,都好象直接踩在她的心版上,而且每一步都踩得又深又重,深深地印下了 他的印子。只要看他看久了,她不但变得贪婪也变得自私,她变得只想让他停留在她的 眼眸里。
战尧修瞅着她脸颊上的红霞,放下了手中的钓竿将身子转向她,缓缓地挨近,他的 眼神是如此的灼热,令未央忍不住地颤缩,每当他朝她欺近一段距离,她就惶惶地往后 撤一段距离,直到她撞上身后的大树,再无去路。
他将双手抵按在她的两肩旁,浓勤□馆围包拢着他们,让她无处可逃地睁大眼,看 他低首款款地在她的唇边低语。
「你......不会是爱上了我吧?」
他的话,像一阵晴空落下的响雷,直直地打在她的身上,驱散了她不明白自己近来 对他如此反常的疑惑,带领她走出十里迷雾,看清楚了她心中巳经成形的事实。
「去钓鱼......」她一手按着喘不过气来的胸口,一手推抵着他太迫亲近的胸膛, 极力忍下心中的震卷,拉着他走回池边。
「未央。」战尧修却停住了脚步,感觉她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你最近为什么都 与我寸步不离?」
她拉着他坐回池畔,拍拍脸颊振作起来,「因为亮王说你是其它两党都欲除之的目 标,倘若我离开你,随时就可能有敌人乘机杀了你。」打从亮王说过他有多么高明的能 耐之后,她根本就不敢让他落单。
「他们是想杀我没错,但你毋需这么紧张。」战尧修将钓线拋向水面,又优闲地钓 起鱼来,根本就没有她那么严重的忧患意识。
可是未央却谨慎又认真地说:「我必须照亮王的话好好保护你,不能对你的安危有 丝毫的疏失。」
「好吧。」他将手中的钓竿一扔,两手捧着她的脸蛋,「既然你这么在乎我的安危 ,那今晚就到我的房里来。」
「到你房里做什么?」
「你可以在我的床上......」他徐徐拉近她的面容,在她的贝耳上勾撩的轻舔,「 试试用另一种方法来保护我。」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未央抚着彷佛着火的耳朵,脸红心跳地朝他大叫。「你若 是要说正经的,可以去找那两个人好好谈谈。」战尧修伸手指向已暗暗伺伏了两个不远 之客的方向。
未央迅即照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她竟大意的让两名浑身杀气的人闯进府里 来。
她负气地撇着芳唇,「才刚刚说你会有危险,马上就有人来要你的命,你还叫我不 必太紧张?」
不同于其它来行刺的刺客,云掠空与段凌波落落大方地走出暗处,并肩地审视着满 脸保护欲的未央。
「恪未央?」云掠空首先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对人。
「正是。」未央将战尧修推至身后,昂首迎向云掠空探索的目光。
己经想好该怎么下手的段凌波,挨在他的耳边问:「掠空,你的火云掌能不能压制 住女娲剑?」
「应该可以。」云掠空摊开两掌,自掌心中放出了丛丛耀眼又夺目的火光,朵朵像 是云朵的火云在他的掌心间流窜着。
段凌波露出一抹残笑,徐缓地拉出伏羲剑,「好,那就由你来牵制她,由我来动手 。」
站在未央身后看着他们两人动作的战尧修,很快的就发现了这两个人会联手合攻的 原因,以及他们真正要找的目标。
「未央。」战尧修附在她的耳边警告,「他们两个......未必是来找我的。你要小 心云掠空的火云掌。」
未央听了不解地问向己经蓄势待发的云掠空,「你们要找的对象不是战尧修?」「 我们要找的是你!」回答她的火云掌立刻凌空飞来,直抵她的面前。未央在闪躲之际, 也忙着把她身后的战尧修给拖向一边,在云掠空愈来愈靠近她,施放的火云也愈来愈猛 烈时,忙不迭地扬起女娲剑抵挡。
正要乘机袭向未央的段凌波,浑身突地泛过一阵冷意。他抬首看向冷意的来源,发 现战尧修的眼瞳里所出现的肃杀眼神,彷佛要将他的身体给刺穿。
「凌波?」兀自加强攻势的云掠空,纳闷地回头叫着那个已该上场却没跟过来的段 凌波。
战尧修轻轻抬起一掌!缓慢的合握掌心。登时,像是被人刺穿心房的痛楚迅速在段 凌波的胸口蔓延开,令段凌波不禁抚按着疼痛的胸口急速喘息。
战尧修是想当着她的面捏碎他的心不成?段凌波讶异的喘息着。贞观不是说战尧修 不会出手的吗?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战尧修反而像是一点也不介意在恪未央面前露出他 的真面目?
「凌波,你还在做什------」等不到段凌波支持的云掠空,才想回首骂他为何还不 照计画动手时,千丝万缕的刺痛便在他的心房四处乱窜,几乎要把他的心给绞碎。
战尧修森冷的盯着他们两人,唇畔缓缓逸出一抹冷笑。
「这是......」云掠空抚着胸口,猛然知道疼痛的由来。
「快点住手!」段凌波赶紧收回攻击未央的念头,紧张地一把拉回云掠空在他的耳 边低语,「战尧修的脸色不对,他好象发火了。」
「他......」也觉得心中泛过丝丝冷颤的云掠空,张眼望去时,也察觉了战尧修那 噬人的眸光。
当机立断的段凌波马上扯着他的臂膀,「走!」
「可是......」
段凌波使劲地拖着他跃上屋檐,以轻功在树林里飞奔,「别管那个女人了,先走再 说,不然等战尧修真的对我们冒起火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等等,那个老头是谁?」眼尖的云掠空在欲走远之前,停站在树梢之间扯住段凌 波,眼尖地指着一个走进府内、身着黑衣的老人。
「怎么说走就走?」才想大展身手的未央,一脸茫然地看着段凌波他们消失的方向 ,无法理解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想......他们可能有别的事要办吧。」战尧修踱至她的身边,脸上又恢复了平 易近人的笑意。
未央小心地回头检视他,「你有没有受伤?」
战尧修的目光穿过她的肩头,直视着那名披着一袭黑氅的老者,而后缓缓地将未央 拉至怀里,大掌徐缓地抚上她的背脊。
一阵像是遭人以锐器划破背脊的痛感霎时攫住未央,割裂般的疼痛深刻地入侵她的 骨髓,痛得她几平昏茫失智。
「好痛......」疼痛不已的未央靠在他的胸前,伸手想抚摸背后到底是怎么了。「 抱歉,你得睡一会儿。」战尧修冷冷地在她的头上说道,并且不着痕迹的一掌袭向她的 背后,让她软倒在他的身上。
战尧修将晕过去的未央横抱至树下,抚紧她的眼睑后,再慢慢地踱至那往老者的面 前。
「原魔,你来做什么?」这个从不轻易走出修炼的山洞,也不见世人的原魔老人, 居然会在五百年之后跑来找他?
「今日我来,是要履行五百年前司马懿和我缔结的契约。」原魔老人朝他伸出枯瘦 的手掌,「当年他用他的魂魄来和我交换了两个愿望,现在,我必须来实现它们。」
战尧修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司马懿想要什么?」
「首先,他要八阵图。」
「我不会给」战尧修挑衅地朝他眨眨眼,一手按向腰间的长剑,「我想你也应该不 会蠢到想从我的身上拿。」
「你不给?」原魔老人敛紧了眉心,在不知道这五百年来他的武功精进了多少的情 况下,不敢贸然对他动手。
战尧修朝他耸耸肩,「五百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了。」
「既然如此,我只好先实现他的第二个愿望。」原魔老人并不气馁,依旧打算完成 司马懿当年委托的心愿。
「什么愿望?」
「他要得到恪未央。」原魔老人的目光尖锐地飘向树下的未央。
话起话落间,一道道几乎是毁天灭地的凌厉内力随即震向原魔老人,也将原本花木 扶疏的庭园袭毁殆尽。
没料到战尧修会如此做的原魔老人,在闪躲不及之际,硬生生地承接下这道几乎致 他于死的内力,而后频咳出血丝、按着受创的胸坎,睁亮了绿幽幽的眼瞳盯着他。
战尧修一手握着原魔剑的剑鞘,一手徐缓地拉出黑亮的长剑。
「无论司马懿与你交换了什么,也不管经过了几百年,他永远都别想完成他的心愿 。」战尧修边说边以剑尖在草地上画出八阵图其中的一个阵式,迅即将整座宅子里的人 都困锁在阵内。
「你想做什么?」原魔老人惊惶地看着只要走错一步,就可能会令他尸骨不全的阵 式。
「遇神杀神,遇魔除魔。」战尧修冷冷地凝望着他,为了我的愿望,你必须死。」 「伯约!」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的原魔老人,在眼看苗头不对时情急的大叫,「不 要忘了我拥有你的心,倘若杀了我,你我的契约就永远也解除不了,你永世都要活在失 心的痛苦中!」
战尧修不在意的耸耸肩,「我不在乎。」
「你竟然不遵守你的承诺?」原魔老人在急着想解开阵式的同时,回头对那个说话 不算话的战尧修嚷着,「你忘了?你发誓过绝不会杀我!」
战尧修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个连心都可以卖的人,你以为我会遵守什么承诺 ?」
「就算你不守信,但我们的契约还是会跟着你生生世世,不要说十世,就算是在十 世之后,一切也都不会改变。你不但永远都得不到你的心,你也将永远得不到她,只要 你活着一天,她将永远的为你而死!」眼看着庭园中异石迭起,巨大的石柱在自己身边 一根根的耸立着,原魔老人又惊又怒地提醒他。
战尧修笑着将手中的原魔剑直插在阵式中心,「用不着替我和她担心,因为我并不 打算活那么久,而我也不想再有什么生生世世,我会让我的轮回就在这一世永远的终结 ,往后,她也不会再为我而死。」
「你......」巨大的石阵在原魔剑一插入地表时,立即逼迫似地朝原魔老人靠拢, 将他压得四肢欲裂、无法喘息。
「你找错人做买卖了。」战尧修在石阵将他挤压得不能呼吸之前淡淡的提醒他,「 如果你能投胎的话,下辈子,你可要看清楚你做买卖的对象,别以为你是魔我就斗不过 你。」
伏卧在屋檐暗处的段凌波,对眼前的情景两眼瞪得有如铜钤般大。
他小声的问着身边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云掠空,「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在看见了战尧修那种模样后,脑海几乎一片空白的云掠空吶吶地 点着头。
「他们在说什么伯约和原魔?」段凌波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下面那个老人会叫战尧 修为伯约,而战尧修也叫那个老人为原魔。
「不知道......」
知道阵内还有两人在偷窥的战尧修,一手抽出原魔剑解开阵式,在石阵消失无踪, 大地又恢复原样后转过身来,以鹰集般锐利的眼眸锁住他们其中一人。
「掠空!」
一听见他的叫唤,云掠空赶紧跃下屋檐,快速地来到他的面前。
战尧修一手指着奄奄一息的原魔老人,「处理掉他,将他的心刨出来,把他那颗石 头做的心给捏碎。」
「为什么?」云掠空骇然地抬首,「他己经快死了,何必要......」他不懂,一个 老人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非要置那老人于此;还有,他在说什么石头心?
战尧修冷冷低哼,「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和我们不同,他并不是人,若不刨出 他那颗石做的心,他永远也死不了。」受了再重的伤,这个原魔老人也能复原,不然他 怎能安然地活了五百年而不死?
「他不是人?」云掠空讶愕不已的看向地上那名本来还气息孱弱的老人,居然在转 眼间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他的脸上还带着一抹邪气的笑。
「他是一只以食人魂魄和心而赖活了五百年的原魔。」战尧修边说边催促云掠空。
「你最好在他复原前赶快动手,倘若你不想让他留在世上为非作歹,就照我的话去 做。」
「我马上办。」云掠空看了眼前的异象,立即抽出掌中的火云剑转身走向原魔老人 。
「凌波。」交代完了云掠空,战尧修又朝远处的段凌波勾勾手指。
段凌波默然无语的立身站在他的面前。
战尧修瞇细了眼,浑身散放着阵阵冷意,「今日你和掠空所看见、听见的一切,不 许泄漏出半个字。」
「是。」深知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段凌波,想也不想的就点头。
「至于你们想杀的恪未央,她今儿个没办法眼你扪过招。想杀我的话尽管冲着我来 ,不许对她动手,否则下一次可别怪我将你们的心捏成粉碎。」战尧修淡淡地撂下话, 而后走至树下抱起仍不省人事的未央,动作轻柔的将她带进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处理完原魔老人的云掠空,站在段凌波的身旁,一 颗激动的心还没办法稳定下来。
段凌波冷静的问:「刚才,你看见他对那老人眼底的恨意了吗?」
「看见了。」
「不要再找战尧修和恪未央,也别管哪个皇子将会坐上皇位了。」冷汗悄悄滑下段 凌波的额际,「我们得快点查出战尧修到底是谁!」
战尧修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静睡在床榻上的未央。
自从赶走了那些不速之客后,他就一直坐守在她的身畔,动容地看着这名又来到他 生命中的女子。
他轻轻将摘取来的昙花簪妥在地的发髻上,看着她人花相映、五百年来都相同的美 丽模样,以指尖温习着她那张深深刻在他心中的面容,以唇暖暖地吻过她一如以往温润 芳香的的唇瓣。
在这命运朝他进逼、时日无多的时刻,他得牢牢的记住眼前在灯火下姿容赛仙、婷 婷长驻他心里的小女人,因为,他不会再有下一世了,他将再也不能像其它人一样,可 在生命之火燃尽时,投身至轮回里,再重新回到这十里红尘。这一次,将会是他最后与 她相遇的一世。
就连孟婆汤也无法化去他每一世所存留的记忆。在看尽了无数的春去秋来、缘起缘 灭,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她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让他在等待了无数年后好不容易才又见到 ,有时,他真想不要再接近她,不要让他那颗无法控制的心将他的爱意说出口,就让她 这样平平淡淡、无风也无雨的好好过完一世。
可是心中想见她、想爱她的庞大力量却由不得他,每回,他的渴望都催促着他去接 近她,去与她短暂的相爱一场,他多么想与她做对疑心的凡间男女,相信着永恒不变的 诺言斯守到老,但每一回,他付出的爱,总是来不及等到她的响应,她就因为原魔的咒 语而无法避免的横死在他的面前。
如果世世都注定要失去她,他还能相信什么地久天长?他还能相信什么情可动天?
他们两人,早就再也回不去,回不去那个他们从未被迫分别的久远前了!而他,也 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个为了不背叛他们的情爱,愿舍身代他一死的女子了......他还记得 ,当年司马懿在得不到她时,是多么狠心的在他面前将她举刀劈杀;他还记得,当年他 是如何痛彻心肺地搂着她的尸身,请求她再睁开双眸看他一眼,不要孤孤单单的留下他 一人......只是苍天听不见他的祈愿,没有人能够完成他的心愿,除了将心卖与原魔以 换取再见她一眼之外,他别无选择;但在后来的每一世里,他无时无刻都懊悔着他曾与 原魔做过那笔交易。
战尧修取出袖中的八卦玉,看着玉面上每一张凄悠望着他的女人,为自己每一次都 令她们死于非命的境过而深感歉疚。
他伸手一一抚过她们在玉面上的面容,「原谅我,是我的私心害了你们。」他再将 八卦玉另一面翻转过来,痛心地看着那个第一世为他而死,但脸上却依旧带着他最爱看 的笑容的女子。如果她和其它的女子一样有着那种凄然的表情就好了,她为何要笑得如 此开怀?她难道不知道是他用他的这双手,将她推进地狱裹,让她往后的生生世世都如 早凋的花朵般倾落凋萎的吗?
床上的未央动了动,睡意朦胧的抚着犹自隐隐作疼的背部,战尧修轻柔地将她倾转 过身,揭开她的衣衫,在明亮的灯火下看着那道在她美背上,五百年来都一直存在着的 刀痕。
他温热的吻纷纷落在她背上那似是刀痕的胎记,看她因不适而紧蹙的眉心缓缓地舒 展,气息又再度变得均匀规律。
战尧修轻巧的在她的身后躺下,双手密密地拥抱住她,再一次地感觉她回到他怀抱 时的每一分感觉,命令自己要永远的记住这一刻。
他埋首在她浓密的发里,颤抖的拥紧她,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向她悄悄叙说。「即使 我将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你,但请你一定要记住,在我的心底,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情人 。」
在他将昙花簪上她发间时就己醒来的未央,此刻极力忍住心中巨大的抖颤和心痛得 化不开的伤愁,依旧保持着沉稳的气息装睡,不让他知道她已将他的话全部听得一清二 楚,更不让身后的他知道,她那因他而淌流的颗颗泪珠早布满她的小脸,同时在她的心 底深处流下为他而感到心疼的泪。
只是她不懂她的泪是为何而淌流,她更不懂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 只知道,她好象被拉入了一个阴暗而又看不见未来的世界里,而在那个遥远的世界里, 有着他的存在。
夜里哭又了睡,睡了又哭的未央,极力忍下战尧修那番话语所带给她的心痛感,在 漫漫长夜里细细感觉他那宽阔怀抱所带给她的归属感,也试着去感觉他的伤心,他说那 些话的原因,以及她和他之间在五百年前有什么关联。
好不容易,她才在悸动中缓缓地入睡,但她却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梦境中辗转挣扎, 直至天色微微透亮的时分到来时,她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未央睁开双眼,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深深吐出一口气,拭去残留在她脸上的冷汗 和泪渍,而后转首寻找那个昨夜曾柔柔拥着她的战尧修,却发现他已不睡在她的身旁, 反而是睡坐在她的床边。
看着他倚靠在床榻边的睡容,未央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她,并与她保持着这种踞离 。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开覆在他前额上的发,但睡意浅浅的战尧修迅即捉住她的 手,脸上写满了防备,而在他的眼眸里,像是藏着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未央命令自己装作对昨夜的事一概不知情,决心在弄清楚事情 之前,不露出一丝异样。
战尧修看她一脸无知的模样,紧握住她的大掌立刻放开,脸色恍然一变,又像往常 一般散漫且轻佻。
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昨日你昏倒了,所以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没想到后来连 我也胡裹胡涂的睡着了。」
未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片刻间变脸的模样,不禁在心底纳闷他为何要撒谎,也不懂 他之前防备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她暗自伸手抚着仍是隐隐作痛的背脊,想起了那个梦境。
「我作了一个梦。」
战尧修转头看向她,「什么梦?」
「我梦见,我被一个身披战甲的老者所杀。他在我的背上狠很的砍了一刀,而有个 男人含泪抱着我的尸身,在我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我的名字。」未央边说边专注的看 着他表情的变化。
战尧修的反应只是挑挑眉峰,「很有意思的梦。」
未央定眼看着他那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心底充满了怀疑。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 这个梦真的跟他没关系?
她不死心的朝他伸出手,「给我看看那块八卦玉好吗?」她就不信,她不能从他的 身上挖出他的秘密来。
战尧修顺应她的要求自袖中取出八卦玉交给他,然后一手撑着下巴,像是睡不饱般 地频频打着呵欠。
「再告诉我一次。」未央拍着他的脸颊,一手指着在玉面上带着微笑的女子,「这 个人,是不是我?」
战尧修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她,「不是。」
「她是怎么死的?」她指着那在玉面上以及在她梦里容颜相同、都是身着战甲的女 人问。
「战死沙场。」
「其它的这些女人呢?」她翻过玉面,急急的问着他,「她们又在哪里?」「她们 也都死了。」战尧修瞥了她一眼,自她的手中抽走八卦玉将它放回衣袖里。
未央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八卦玉里除了藏有八阵图之外,它还藏了许多秘密对不 对?」
「或许吧。」战尧修站起身伸了伸懒腰,以手揉着睡僵的脖子。
「告诉我那些秘密。」未央伸手把他拖回床边,不肯让他敷衍过去,非一探谜底不 可。
战尧修咧开嘴朝她摇首,「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战尧修状似无奈地摊摊而手,「我所知道的,就只有伯约的 故事而己,而这八卦玉里头的秘密,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管她左拐右套就是套不出他的半点口风,未央不禁感到泄气,可是他昨夜在她耳 畔所说的话,又淡淡地萦绕在她的心头,令她怎么也抹不去挥不掉。她真的好想知道他 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来,更想知道,他身后藏了些什么巨大的秘密。
对于他,一股原始的力量驱策着她前进、前进至他的身边,而她更想做的是,进驻 至他的心底,而不是让他这样用取巧的方式将她隔得远远的。在经过昨夜之后,她无法 阻止那在她心底因他而滋长的情愫,也无法阻止自己自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感觉到的沉沦 感,倘若她会因他而沉沦,那么,她愿意。
「你知道亮王为何会将我的官衔命名为奔战吗?」未央盯望着他,刻意问了他一个 问题。
战尧修搔搔发,「可能是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与这官名相反,不会奔向战场。」
「可是亮王却和你说的不太一样。」未央微笑地摇首,看他的脸色在提到亮王后逐 渐变了。
「亮王他怎么说?」战尧修收拾起散漫的心情,慎重地追着她的答案。未央爱说不 说地微倘着臻首睨看他,「他说......」
「他说什么?」战尧修逐渐变得有些不耐。
「他说在未来,我会在奔向某个姓战的人的怀抱后,再度走上战场。」未央摇头晃 脑地把亮王说过的话背给他听。
战尧修的两眸瞬间睁大,「他真这么说?」
「嗯。」她点点头,「可是我又从未打过仗,我真不懂什么叫再度走上战场?」「 亮王他......」战尧修的口气变得有些不稳,「他有没有说过你上了战场后的后果?」
未央不解地看着他那凝重的神色,「他说我一旦上了战场,他和我之间的缘分就将 结束。」
战尧修力持住自己纷乱的气息,对这如将他推入地狱般的消息脑中感到一片晕眩, 巨大的不安感又重现在他的心底,像座警钟般敲击着他的心房,如同每一世他失去她时 一般。
一旦她上了战场,她和亮王之间的缘分就将结束?但亮王不是答应过他,会代替他 将她留在太极殿永保她的安全吗?为什么她若是上了战场,她就会与亮王缘尽?
战尧修身子猛然一怔,突地想清了亮王的话意。
难道说......她又将会战死沙场?
「明日你就离开这里回太极殿。」他迅速做了决定,马上变了张脸,冷清地转首告 诉她。
「什么?」未央被他突如其来的驱赶怔得一愣一愣的。
他离开床边,冷然的开口,「我不要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对 于他无情的命令,未央的心有些受伤,但她知道,他会突然这么对她说,一定有着原因 ,而那原因,必定跟她和亮王以及他有关。
她执拗地甩过头,「我不走。」不给她一个答案就要她走?办不到。
战尧修瞇细了眼,一手执起她的下颔,「我再说一次,明日就走。」
「为什么?」她挥开他的手,紧捉着他的衣衫不放,「为什么你突然要我走?」「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他像个陌生人般淡淡地与她撇清距离。
她不信地盯着他绝情的脸孔,「骗人。」
「去收拾你的行李。」战尧修抽回自己的衣衫,再度说完后就转身离开她。「我不 晓得你在发哪门子的火,也不管你是在想些什么。」未央跳下床飞快地拖住他的手臂, 「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亮王要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就得留在你的身边。没有亮王的同意 ,你休想我会离开你一步。」
「好。」战尧修冷冷的应了一声,「我去找亮王。」
未央马上横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走出房门。
战尧修不想与她在这上头争执,于是转身绕过她再朝门口前进,但她又伸开了双臂 阻去他的去路。
「未央!」被她一拦再拦的战尧修,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的火气。
看他一副比她还坚持的模样,未央有种被人拋下的感觉,那种失落到深处的疼痛啮 咬着她的心房,令她疼痛不堪,也更加坚定了她的意志。
她不再拐弯抹角的问:「你瞒了我什么?」
「没有。」战尧修冷冰冰的要求,「请你不要猜测我的心。」
「我并不想猜测你的心。」她微笑地摇首,一双美眸紧紧锁住他那张一直以来都魅 惑着她的睑庞。
战尧修怔首俯视着她,「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这么做。」她朝他嫣然一笑,突地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拉下他,在他的唇 上深深印下她的吻。
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的战尧修,思绪在她芳香的唇瓣凑了上来时,瞬间被抽光 ,理智走得老远。她的吻,勾撩起他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令他忍不住想要奋力掬取,但 就在他想伸出双手将她拥进怀里时,每每刺痛着他心神的回忆,又飘然潜进他的脑海里 。她那每次在他面前死去时的容颜,叉再一次清清楚楚浮现在他的脑中,让他紧缩着心 房,不得不推开她。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以为你究竟在做什么?」
小脸上映着两朵红霞的未央,坦然的迎视他的目光,也正视着她心底呼唤着她这么 做的欲望,一手亭亭的指着他的心房,让他清清楚楚的听见。
「我要得到你的心。」她要得到这个令她泪流的男人,她要得到这个令她夜夜千肠 百转的男人,她要得到这个对她似是有情却无情的男人。
「什么?」战尧修作梦也想不到她会这么说。
未央干脆说得更加明确,「我在说,我想得到你的爱。」
为了她的话,战尧修几乎喘不过气,庞大的喜悦和恐惧同时将他的胸口束紧,任再 强大的理智,也无法熄灭他体内那如火般四处蔓延的情绪。可是她的话却同时也像把利 刃,切乱了他的世界,将一切变得零零散散,难以收拾齐全。
「你太高估你的魅力了,之前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你还当真以为我对你有意?」他 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冷而陌生,「这辈子,我绝不会为任何人而心动,我建议你趁早死了 这条心。」
未央不慌不忙地在他身后说着:「我不会让你踏出这宅子一步,如果你硬是要去找 亮王,我不知道我会对你或对我自己做出什么来。」
「你威胁我?」他没想到她居然为了她的坚持,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
战尧修几乎将掌心紧掐出血丝,在她的威胁下!他被她困住了脚步,不知该走或是 不走。
「战尧修。」未央伸手抚着他的唇,铿锵有力的告诉他,「你可以躲我,也可以不 接受我。但我告诉你,在没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