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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日记 第三章
作者:楼雨晴
   
  第二话  不再有你

  分手的第一天,发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没志气的怀念他还在时的日子;

  分手的第一个月,发现他一直都在心中,

  极深刻的存在着,不曾淡去;

  分手的第二个月,会不会,其实早就后悔,

  却不敢向自已承认?因为承受不起错误的代价与痛悔?


  之三

  迷迷糊糊由睡梦中醒来,抓来床头的闹钟──

  “哇!”下一秒,梁心影火烧屁股地由床上弹跳起来,直冲浴室。

  “混蛋任牧禹!居然不叫我,要是害我迟到,你就死定──”咒骂到一半,才想起他们已经分手,就在今早凌晨三点。

  他已经没有义务叫她起床了。

  “算了,不叫就不叫,没人Morning call我一样能准时起床……”她牵强地追加补充,及时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暗暗告诉自己,明天开始一定要养成调闹钟的习惯。

  今天是例外,昨天哭得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从明天起,她一定可以重新调整规律的生活步调。

  对,就是这样!

  “妈的!头发没事留这么长干么?明天要去剪了它!”无名火气冒出头来,她烦躁地梳着,不慎扯断了数根,痛得泪都快飙出来。

  以前看任牧禹梳它,都柔顺听话得很啊,从不让她感到一丝疼痛,他还说她发质很好,所以她每次都有恃无恐地赖床,反正来不及,她一边化妆,一边会有人帮她打点一切……

  不知道在跟谁赌气,她忿忿然丢开梳子,没放稳的木梳掉到桌下,正好砸到脚背,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可恶!连梳子都要跟她作对!

  没心情理会隐隐作痛的脚踵到什么程度,整理好仪容,她跛着脚冲出家门才想起──完了,要坐几号公车啊?

  台北公车路线乱得很机车,要搞懂它跟要数清楚天上有几颗星星一样艰难。

  所以她从没打算去懂,反正任牧禹每早出现在她家的次数,和她上班的纪录成等号,相等于全年无休的免费接送司机。

  坐错一班车,又转了两班公车,好不容易终于到达公司。

  不用说,当然是迟到定了。

  丢了全勤,让她懊恼了一个上午。

  中午同事请吃饭,她没去,也不知道情绪在低落什么,就是没胃口。

  拿起电话拨了几个熟悉的按键,才惊觉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像手中抓着非地球产物似的赶紧丢开。

  他已经不是你的谁了,不会再因为你一句任性的:“没看见你,我吃不下。”

  然后就立刻飞车携来你爱吃的美食……

  胸口闷闷沉沉的,像失落了什么,错过了早、午两餐,也一点都不觉得饿。

  一整天,她过得茫然不知所云,下班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剪掉维持了七年的长发。

  雨在下班前就狂下了一个小时,今天出门太仓促,忘记再也没人送伞,回到家已经被大雨淋得狼狈。

  心不在焉的吃完一碗泡面回到房中,愣愣地发现自己手中正拿着笔,底下满满一大篇苦水,是写给任牧禹的。

  她迅速撕掉。

  都分手了,还写什么信!

  习惯真是可怕,七年来,她总是心里一有事,就很自然的提笔向他倾诉,像写日记一样,做惯了的事,一时还真难改得过来。

  收起信纸,改拿出买了许久,却一页都没填满的日记。

  不能写信,那就好好写满这本日记吧!

  日期:91年7月15号  天气:阴雨  心情指数:等同天气

  今天,是分手的第一天,过得糟透了,但绝不是因为失恋悲伤的关系,这一点,我坚决否认到底!

  我想,只是还不能适应吧!至少我是这么认定的。

  和他在一起太久,生活中很多事都与他息息相关,一下子要划分开来,生活步调全乱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对劲……

  是伤心吗?

  当然不是,这点,我第二次强烈地坚决否认。

  就像一盘混在一起的红豆、绿豆,你有办法马上分开来吗?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对不对

  唉,七年,真是一个可怕的数字呢!

  这个时候,忍不住要想,他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不太能适应生活中突然少了个人呢?

  我想会吧!毕竟我们曾经很亲密地融合彼此的生命,突然要抛舍,难免觉得若有所失。

  不可否认的,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和我在一起的这些年,情操绝对忠贞不贰,从来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天仙美女都一样。

  还有,他从没真正对我说过重话,更别提是吵架了,太多时候都是我在向他使性子。

  每回我在外头遇到不顺心的事,回到家来对他闹情绪,他也从不和我计较,现在想想,许多时候我真的满不可理喻的,亏他能忍受。

  这样的男人,我却放手让他走。

  会遗憾吗?

  绝、对、不、会!第三次极度强烈地坚决否认。

  说要分手的人是我,我遗憾个鬼啊?

  只是伤害了这么好的男人,心里觉得好内疚,我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对我的,只不过──也许他给不起我所渴望的爱情吧!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太不知足,已经有他体贴的关怀照料,一颗心却还会觉得空洞,怎么也填不满。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想起昨天,他在电话中问我:“他能给你更多我给不起的快乐吧?”

  我几乎可以听见他心碎的声音;他的心正默默地淌着血,他得忍受多少痛楚,才能说出这句话?

  那一刻,我惊觉到自己的残忍。

  我想,我一定伤他很深。心底,有种酸得发不出声音来的感觉……

  是心疼吗?

  怎么可能?我第四次……噢,好吧、好吧!我确实感到失落、伤心、遗憾,任我再怎么极度、强烈、郑重地坚决否认,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只是很努力地在压抑这些情绪罢了。

  我曾经那么认真地爱过他,心怎么可能不疼?

  但我想,这只是过渡时期,过一阵子,我就会又习惯重新过回没有他的日子了,人是习惯的动物嘛,对不?

  搁笔前,自我预祝明天会更好!

  PS分手的第一天,发现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没志气地怀念起他还在时的日子……

  收起日记,临睡前,她将闹钟调到特定的时间,决定明天起个大早,从从容容的度过一整天,就不会再觉得做什么事都不对劲了吧?

  没错,隔天是准时起床了,经过昨天的教训,也摸清了公车路线,没再迷糊地坐错车,她甚至比打扫的欧巴桑更早到公司。

  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发呆。

  吃点东西吧!早餐是一天活力的泉源呢!

  她打起精神,拿出路上顺道买来的早点,咬下一口──

  恶!这蛋饼是哪个跨世纪白痴做的?有够难吃!

  她立刻吐掉,到饮水机前装了杯水漱掉嘴巴里的油腻感。

  任牧禹知道她口味清淡,少油少盐,每天早上接她上班时,总会先做好早餐,以及一杯养颜美容的果汁。

  今天的早餐是在下公车时买的,路上找不到现榨的果汁,所以买了易开罐。

  看着咬了一口的蛋饼,以及没开封的柳橙汁,她完全失了食欲。

  这世上,不会有谁比他更抓得住她的口味,这些年,她的胃已经被他养刁了。

  其实她厨艺不见得差,只是他太笼她,凡事都替她打点好,根本用不着她费神。

  决定了!明天要自己做早餐,才不要再去光临那家跨世纪白痴开的早餐店!

  为了犒赏好几餐都没被善待的五脏庙,下班后,她去吃了顿奢侈的大餐,以为填满了空空的胃,也能同时填满空洞的脑袋。

  回到家,泡着热水澡,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到底吃了些什么。

  穿上衣服,她回房写日记。

  日期:91年7月16日  天气:下点毛毛雨  心情指数:依然很糟

  看来我昨天的期许并没奏效。今天心情仍然比照前一天的天气──乌云密布。

  我想,是因为我的胃没被善待的关系。根据医学报告指出,当一个人肚子饿的时候,血糖指数会降低,然后心情就会低落得很想杀人。

  我应该是属于这类状况。

  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会好得起来才是天方夜谭。

  原来,不只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女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现在忍不住要埋怨了:“我说任牧禹,你以前干么要对我这么好呢?在我生活中融入得太深,害我现在少了你,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好吧,没有关系,明天开始更早起,自己准备早餐,所以现在要睡美容觉去了。

  我想,我应该可以再次祝福自己,明天会更好吧?

  PS今天,是和禹分手的第二天,情绪依然低落……

  第三天,她起得很早,也做了早餐,是她要的口味,用不着再空着肚子上班了。

  今天的班上得很挫折,一大笔支票款项无法兑现,成了呆帐,上头的压力让她觉得委屈,那又不是她会计部的错,她也很努力地催款了啊,人家要赖,关她什么事?居然怪罪她办事不力。

  回到家,以往总会适时送来的问候与叮咛并没有出现。

  她想像以前一样,找个人让她抱着哭一哭;也想无理取闹地找碴一番,任性的发泄情绪……但是现在还有谁来包容她的垃圾情绪?

  找不到人说话,身边空荡荡的,电话也无声无息,连带整个房子都让她觉得死寂得吓人。

  于是她打开电视,想让周遭有点声音。

  耳边传来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关了电视,只好再回房写日记。

  第四天──

  不想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四面墙,她和同事去唱KTV,疯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挥别一伙人,站在冷冷清清的黑夜中,才想起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脾气好到大半夜、可以任人由被窝中挖起来,还是会无怨无悔出来接她的男友了……

  第五天──

  冰箱闹空城计了,洗发精也在昨天“精尽人亡”,下班后,她一口气买足了列在清单上的物品,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洗衣拖地、打理房子,累到在当天的日记上写着:任牧禹是超人!真想知道,他一个人怎么能做这么多的事???

  第六天──

  周休二日,她帮Luck洗澡,被抓伤了手背。

  中午喂东西,它也不吃,不晓得是在使什么性子,嫌弃她的手艺,还是态度不够诚恳恭敬?

  用双氧水消毒时,伤口刺麻疼痛,她用怨怼的眼神控诉角落的Luck。

  喊它也不理,想抱又不给她抱,嚣张到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心情都已经够坏了,还这样挑衅,她气得不想再理它,回房写日记,血泪控诉没心没肝的欺主恶犬。

  第七天──

  虽然不上班,依然早起,做了顿美味得让自己都无可挑剔的早餐后,她开始有信心面对这美好的一天。

  偷得浮生半日间,她去看了场电影,顺道买了张CD回家欣赏,打发了后半天的光阴。

  她满意地想,如此悠闲的一天,应该算美好了吧?

  睡前卸妆,清洁用品的泡沫跑进眼睛里,她闭着眼用水冲去刺激性的化学物,胡乱抓了毛巾擦拭,睁开眼时,愣愣地看着手中熟悉的毛巾,却不是她的……

  抬起头,目光不期然地望见置物架上成双成对的牙刷和漱口杯,胸口像被什么撞击到,迅速收起那些再也用不着的物品。

  打开衣橱,换上睡衣,最先接触到的,是耶套大一号的男性睡衣,这套同款式的情人睡袍,是她为他添购的……

  直觉望向桌面,相框内的亲密合照,是前两年与他共游鼻头角时拍的。

  她拿起相框,轻抚明亮镜面上,两人甜蜜满足的笑容,角落的Luck不知道几时靠向她,在脚边偎偎蹭蹭。

  她恍然明白它的别扭是为了什么。

  蹲下身,搂起它轻喃:“你在怀念你的男主人是吗?”原来,它和她一样……

  但是,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要自立自强,不能一直沉湎在过去啊!

  她闭了下眼,深深吸一口气,找出纸箱,收拾起与他相关的一切,牢牢封起。

  日期:91年7月21日  天气:没天良的热  心情指数:阴晴不定

  没有他的第七天……

  很好,我依然苟延残喘,活得好好的。

  可见,我不是真的非他不可嘛,哈!

  不要研究我的笑声是快乐、苦涩、讽刺,还是无意义的干笑,反正重点是,我还笑得出来!

  满一星期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一个礼拜过得好漫长?每天、每天,都有点小状况发生,好像自从少了他之后,就什么都不对劲了,让我的心情也像台北股市,一路往下跌,欲振乏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止跌回升。

  看来,我以前真的是太依赖他了,该检讨。

  我可是独立自信又美丽的时代新女性呢,这么软弱实在不像我。

  其实,不只我,Luck看起来也很怀念他,我喂的东西都不吃,记得从以前它就喜欢禹比较多,这个叛徒!

  我曾说:“对嘛,花钱的是大爷,你赎的身,它哪敢不对你狗腿?”

  他回我:“这和谁花钱有什么关系?狗没那么现实的价值观。”

  “那不然它一定是母的,花痴狗!”

  他笑笑地告诉我:“很遗憾,它是公的。”

  虽然面子上很挂不住,但事实就是事实,禹比我还要迷人、有魅力多了,Luck喜爱亲近他胜于亲近我。

  他常说:“对小动物要有爱心,你不要老是凶它。”

  有吗?

  好吧、好吧!我是没什么耐性,难怪它不黏我,看到禹却每次都开心地摇尾巴,还说它不现实,依我看,它才现实得要命。

  禹会帮他洗澡、梳美美的狗毛,还会温柔地拍抚它、陪她玩耍,而我只会在被抓伤后给它白眼、在日记里写它的坏话,难怪它会格外想念亲切和善的男主人。

  如果它知道,它的男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知道它会不会绝食抗议?

  唔……好像今天就是了。

  狗也有志节,不吃嗟来食的吗?

  唉,想太多了。今天收起了所有会让我想起他的东西,为的就是不要动不动就想起他,怎么可以让一只狗给破功?

  第七次预祝自已,明天会更好。

  PS分手的第七天,将所有属于旧情人的回忆,全部封箱深锁,希望那些混乱的思绪,也能一并尘封深埋……

  第八天──

  生理时钟很配合,准时起床,填饱了肚子,坐对了公车,顺利上了一天班,也计量好今晚回家要做什么,一切似乎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

  总觉得少了什么,找不到生活的重心,日子过得好空泛……

  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家。

  “嗨!”身后传来轻快的招呼声,她回过头。

  “邵经理。”

  “都下班了,别喊经理。”

  “毕竟还在公司。”她笑笑地回道。

  “那好吧!”邵光启无所谓的耸耸肩。“剪头发喽,看起来更俐落清爽,明亮动人。”

  “谢谢。”男人真的很厉害,留长发他可以说你飘逸柔美;剪短发也会说明亮可人。

  只除了一个例外,那个人不懂甜言蜜语,只会说:“想省洗发精啊?”

  思及此,她苦笑一声。

  “怎么了?”邵光启细细审视她脸上的表情。“最近看你都没什么精神,王主任为难你吗?”

  “和公事无关。”整个会计部,谁不知道王主任暗恋邵光启很久了,偏偏邵光启又追她追得这么明目张胆,她日子难过是可以想见的,早认命了。

  “那──是因为你那个交往七年的男朋友?”

  她轻轻一震,抿唇不说话。

  “你们──”因为太谨慎,反而不知如何措词。

  不想看他为难,她淡淡接口。“我们分手了。”

  他深深看着她。“是因为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是它的介入,挑起她对爱情的渴求;也或许是她和任牧禹之间太淡、太平凡,长久下来让她感到疲乏……地分不出来。

  “既然你们已经结束,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让我证明,我可以比他更疼你、给你更多的快乐。”

  他或许可以给她许多没尝过的快乐,但……会有人比任牧禹更疼她吗?

  “我不知道……”

  这曾经是她所向往的,那她现在究竟在迟疑什么?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毕竟我和他才刚分手……”七年的感情,不是那么经易可以放下的。

  “我明白。”她要是那种凉薄无情的人,也不值得他苦苦追求了。“那至少,我有这个荣幸可以送你回家吧?”

  这一次,她点了头。

  就由这里开始吧!也许,有了新的开始,那些纠结矛盾的情绪,就会逐渐由心中淡逝……

  于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没再议自己想起任牧禹。每次只要有一丁点危险情绪冒出头,她就赶紧打电话给邵光启,听听他的声音,阻绝不该有的情绪。

  她做得很成功。

  于是,她在分手第三十天的日记中,写下了这么一段话:明天就满一个月了,我想,我已经快要忘记他。

  隔天,同时也是七夕,中国情人节。

  中午和邵光启吃饭时,他开玩笑地说:“你最近很常找我哦,开始会想我了厚?”

  是吗,她不知道,那些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表示,她已经慢慢依赖他,就像从前对任牧禹一样?

  “打算什么时候把我扶正?妾身不明的,很委屈呢!”他像个地下情妇,说得哀怨兮兮,逗笑了她。

  “这表示,我有那个荣幸成为你的男朋友?那我可以邀请你明天共度情人节吗?”

  该不该答应?她问着自己。

  这曾是她多么向往的一个日子,今年情人节,她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

  她绝对相信,他可以让她过一个最浪漫、最有情调的情人节。

  这段日子,他对她的守候与用心,她都看得见。

  于是,她点了头。

  过去的已经过去,是该用全新的心情,去迎接全新的感情进驻。

  这天下了班,她刻意妆点自己,抹上最爱的口红颜色,换上去年情人节买下来,打算穿给任牧禹看,却被他爽了约的衣服。长及脚踝的丝质洋装,让她看起来出尘飘逸。

  由邵光启惊艳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会是今晚最美的女人,除了她,他将不会再看第二个女人一眼。

  “女为悦己者容?”他笑笑地调侃,伸出了手。

  她浅笑,将柔软小手放入他掌中。

  “你不回去一趟吗?”下了班,他就直接送她回来梳洗,并等待。

  “不。上班已经占去了属于你我的八小时,我舍不得再浪费能与你共处的一分一秒,从现在开始,一整晚你都是我的。”

  很受用的一句话,足以让人甜入心坎。

  他送了她很大一束玫瑰,数不清有几朵,几乎淹没了她。

  他们吃了一顿气氛极佳的法国大餐,他浪漫邀舞,与她在舞池中翩然共舞了一曲又一曲,最后甚至走到琴师面前,情商借了那架大纲琴,当众朗声说:“这一曲,献给我最爱的女子──梁心影小姐,祝你情人节快乐。”

  在众人朝她投来的欣羡目光中,他弹出了道道轻幽醉人的旋律,专注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

  一曲弹罢,在所有人热烈的掌声中,他走回她面前,轻问:“喜欢吗?”

  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不知道你钢琴弹得这么好。”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摊开手,掌心上赫然是一组对戒。“愿意嫁给我吗?”

  “你──”她傻住了。

  更措手不及的是,他当场单膝而跪。“在场所有的人都是见证,我将爱梁心影一生一世,将她放在心上专宠不变,请嫁给我,好吗?”

  “你──太冲动了,我们才刚交往……”全然没预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她惊吓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有谁会在交往的第一天就求婚的?又不是头壳坏掉。

  “对你而言或许短暂,但是对我来说,已经等待你太漫长的时间,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

  “是啊,小姐,看在他那么痴情的分土,你就答应嫁给他吧!”邻座的客人开口声援。

  “是啊!真心人难找,要好好把握。”不知哪来的应和声。

  “你说呢?”邵光启笑笑地挑眉。

  一人一句,说得她心慌意乱。

  “你先起来再说好不好?”不管气氛再好,她都还没做好准备,与他走到这一步。

  “那,好吧!”他有风度地笑了笑。“无所谓,我多的是时间。”

  “对不起,我──”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是我太心急了,忘了你才刚接受我。”

  这段小插曲,并没影响到往后的好心情,他们依然过了愉快美好的一夜。

  送她回家的路上,车上只有音响传来的电台广播,她脑中开始回忆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坦白说,他够温柔体贴,风度翩翩,无论是哪一个环节,都完美得无懈可击。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在归于沉寂的现在,她却只觉虚幻得好不真实。

  像是……繁华过尽后的怅然落寞。

  胸口好闷,像缺了什么,有些儿透不过气。

  也许是车上的空气太闷了,于是她要求他关了冷气,打开车窗让沁凉的夜风吹人。

  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她想,或许是不胜酒力的关系。

  “前面有家西药房,请你停一下,让我买瓶解酒液。”

  “我去帮你买。”

  “不用,我去就行了,这里停车不能停太久。”

  “那好吧!”他没坚持。

  她下了车,本来只想用三分钟的时间来回,走进西药房,柜怡人员问她要买什么牌子时,她光发呆的时间就已经超过三分钟。

  解酒液有很多牌子吗?

  她以前喝的那种非常有效,但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那一向都是任牧禹帮她准备的……

  柜台人员见她表情恍惚,主动向她介绍:“这种的应该不错,我本身不喝酒。是顾客说的。”

  “我朋友也是在这里买的,他是医生。”

  柜台人员了然地接口。“男朋友?”

  曾经是。她扯了扯唇,没应声。

  “那我怎么没印象?他长得很帅吗?”

  “很多女人喜欢他。”没印象绝对不是不出色,她又没天天喝酒,他何必三天两头跑西药房?

  “那你可要好好把握,别让他跑了哦,帅帅的男人都很心性不定……”

  “就这瓶吧!”怕再谈下去会让她无力招架,她迅速付了帐。

  回到车上,正好看到邵光启调整音响转换频道,而且态度好像……有点不自然的慌张。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换?这首歌很好听啊!”

  他抬头看她一眼,有风度地调回原频道。

  车内再一次被温柔绕肠的深情音律所环绕──

  虽然结束 也不要不甘不服

  曾有过就要满足 要真的祝福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你的笑

  记住你的好 却让痛苦更翻搅

  回忆在心里绕啊绕 我多么的想逃

  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每天都能够看到你的笑

  少了个依靠 伤心没人可以抱

  眼擦都擦不掉 你知道

  希望你知道 我是真心的祝福

  只要你过得好 快乐就好

  (词:小虫)

  “这首陪你一起老,献给全天下的有情人,也希望这位听众朋友能够听见,重新思考,认清真爱与幸福的定义,有些遗憾,错过就是一辈子了。再一次祝福这位来信听众,挚亲挚爱的女孩能够早日重回怀抱。下一封来信,是嘉义的皮卡丘,他说……”

  “你喜欢这首歌?”邵光启望着她专注聆听的侧脸。

  “嗯,歌词意境深情得很能打动人心,你不觉得吗?”

  “喔……”他没再说话。

  “怎么了?”总觉得他表情不大自在。

  “没什么,你家到了。”

  她下了车,回头轻道:“今晚,很美好。谢谢你。”

  “哦?那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咖啡作为答谢?”

  “不好吧?万一你情绪亢奋,整晚睡不着怎么办?”

  “不能喝咖啡,那给个吻别总行吧?”

  她犹豫了三秒,望向他,迟疑地点了下头。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一道气息全然陌生的怀抱。她一向闻惯的,是和她同牌子薰衣草味道的衣物香氛袋,混合了沐浴乳柠檬香的柔和气味;而现在,她闻到的是古龙水的味道……

  温热的感觉贴上了她的唇,她闭上眼,要自己努力去感受,重新体验热恋的甜蜜,却怎么也感觉不到遥远记忆中,那曾经有过的震撼与悸动……

  太陌生了,不论是嗅觉、触觉,都潜意识地排拒……

  直到冰冷的空气重新进入肺腔,她才发现自己推开了他。

  她经喘着。“很晚了……你真的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邵光启微愕,然后轻笑出。“你的服活量有待加强。”

  送走了他,进到屋里,她抵靠着门板,重重喘息。

  天晓得,那不是肺活量不足的关系,而是惊悸!

  她没感觉,她真的没感觉!!

  她人在他怀中,但是耶一刻,她脑中想着的,居然是另一个人!

  她与他,也曾激情狂热的亲吻过,也曾在这间房子里欢爱缠绵,她熟悉他的一切,没有人会比他更懂她。他的吻,总是能挑动她最深沉的情悸……

  今天,不只是情人节,同时也是他们分手满一个月的日子。

  在遗忘了一个月之后,再次无预警地猛然想起,痛人心扉。

  如今的他,还好吗?

  分手过后,不曾与他有过联系,一心只想忘却和他相关的记忆。他曾说,没空陪她过惰人节……

  现在,他又在做什么呢?

  分手足足一个月,今天才发现,他一直都在我心中,极深刻地存在着,不曾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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