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午后街头,触目所及都是断垣残壁。柏油路被重型武装车压得坑坑巴巴,两旁的建筑已经倒塌了,只剩下左侧的一栋小楼房还勉强撑住四面墙。
关城带着一小组人,隐身在其中。
这座烽火下的孤城位于非洲北部,由于政治局势动荡不安,日前反叛军还劫掠了几处重要粮区,使得国内的饥荒问题更加严重了。
本来反叛军是受到全国饥民拥护的,他们被视为「义勇之军」。可是随着时局演变,其中几股激进势力开始四处流窜,屠杀异教徒,变成地方上的祸害。
于是,关城和他的人,被无力阻止的政府聘来解决问题。
「噗哧。」手下阿汤躲在对街的一处废墟后面,向他打pass。
长久合作的默契,让关城和他的手下只凭几个简单的眼神和手势,就能互相沟通。
他收到讯息,朝身后的两个小队长示意,两人各领一队正规军,迅速无声地从墙壁缺口散出去,就定位。
关城拿起无线电,低声嘱咐藏在制高点的兄弟:「卫,准备好了吗?」
「OK。」
部署妥当。
关城拿起遥控器,按下去……
轰隆隆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破一声追着一声!一栋半垮的危楼完全倒坍,压在旁边的平房上,平房再塌向旁边的砖瓦屋,砖瓦屋再逼倒旁边的泥土墙。
爆破以骨牌效应一路压过去,直接袭向叛军首脑的藏身之处。
「该死!#$&*#@#……」
「快退、快退!」
「啊——」
所有惨叫全连成一长串叽哩咕噜,反叛军从土墩后面被逼到路中央,再气急败坏地寻找掩护。
「阿汤,动手!」关城低喝。
哒哒哒哒哒——
几个埋伏点同时发出攻击。逢卫从高处找寻人群中的叛军首脑,阿汤瞄准像蟑螂一样四处乱钻的小卒子,替兄弟减轻负担,另外两队政府军也分别从他们的埋伏之处开火。
经过两个月的伏击才好不容易把首脑逼出来,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
砰砰砰砰!哒哒哒哒——
两方人马在断垣残壁间合奏出激烈的交战曲。
咻,一颗子弹堪堪从关城额角扫过。
「该死!」他火速退回掩体后。
「好险、好险。你的脸虽然丑,我们不介意多看几年。」百忙中,和他守同一阵线的法国人老尚还有时间低笑。
关城的回应是送一拐子过去。
他当然不丑!非但不丑,在女人的眼中,他的魅力是不折不扣的阳刚。
他的五官粗犷如石雕,肩臂上的肌肉仿佛比花岗岩坚硬。一八二的身高,配上强壮的体魄,动作却是小鸟一样的轻悄。走在黑夜里,即使他已经摸近敌人的身畔,敌人仍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一头三分短发本来只是为了便利而理,却为他抢眼的外形平添了剽悍刚猛的力量。
他的眼中闪着狩猎者的野性机警,但是落在女人身上时,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全身发软。
可惜,这头猛兽早早遇上它的驯兽师,教人如何能不发出一声思慕的叹息呢?
「卫,那个带头的呢?」关城透过无线电询问。
「刚才还瞄见他四处钻来钻去,现下不见了。」兄弟遗憾地回报。
「慢着,我看到他了。」关城心神一凛。叛军首脑正躲在他对面的一处坍墙后。
万籁俱寂中,一阵莫名其妙的铃声突然唱起来,滴滴、滴滴、滴滴——
一串子弹马上对着这个来源扫过来。
「天杀的!是谁这个时候还忘了关手机?」关城转身怒吼。
「咳咳,那好象是你自己的机子,老大。」对面的阿汤善良提醒。
对了,他差点忘记。
「老尚,你上来顶着。」关城迅速换手,从迷彩裤口袋里掏出卫星手机。
这支手机造价不凡,全球限量五十支,知道号码的人用一只手就数得完,而这几根手指头有个集合名词,叫「家人」。
无论人在哪个角落,关城永远确保他的家人随时可以联络上他,即使是为了再微不足道的琐事。
砰砰、砰!街头再度响起零星的枪声。
「告诉大德,把他们的狙击手撂倒,不然我们近不了他们的身。」关城按下手机通话键,「喂?我是关城。」
「爸爸,你在做什么?会不会很忙?」一声娇唤甜蜜蜜地捎过来。
女儿打来的,他一颗心登时化了。
「小宝贝蛋,妳怎么还不去睡觉呢?」关城把耳机挂好,拿了枪再回到原位,开始搜寻狙击手可能的所在地点。
「现在是早上八点,我早就起床了,都没有赖床哦!」关月向爸爸邀功。
「真的吗?小月好乖。」左边那座半倒的建筑物!他向对街的阿汤比了一比。狙击手就藏在那里!
阿汤点点头,把pass打向潜伏在暗巷中的大德。
「爸爸,弟弟昨天又撕我的簿子!我好不容易才把作业写完,就被他撕掉了。我好讨厌他,我们不要弟弟好不好?」
小儿子关风刚满四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
「弟弟已经是我们家的小朋友了,怎么可以不要他呢?」他用唇语无声地交代老尚:叫大德带一队人马从下一条街绕过去,我们前后包夹他们。
哒哒哒哒哒哒——叛军之中,不知道哪个白痴等得心浮气躁,拿起机枪又是一阵无目标的扫射。
「你们天杀的能不能安静一点?这里有人正在讲电话!」关城捂着麦克风大吼。
呃,要求敌人安静而耐心的等你聊完天会不会太过分了?老尚拚命憋住笑。
「爸爸,你那里怎么这么吵?害人家耳朵痛痛的。」
他可以想象女儿正嘟着小嘴抱怨的俏模样。「乖,爸爸正在看录影带,妳等一下哦!爸爸去把电视关小声一点。」
关城切下手机的保留键。
喔哦!这下子有人要倒大楣了。老尚替对方默哀。
哒哒哒哒哒哒——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还在四处乱开枪。
关城脸色冷峻,从藏身处游出来,穿梭于各个障碍物之问,无声接近对方的所在地。
转瞬间,他已经摸到那只菜鸟身后,对方还傻傻地盯着街心。
等他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微风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颈骨已经断成两截。
关城悄无声息地再摸回原位。
有时候,老尚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大。如果让他自己独来独往,说不定杀伤力比领导四个组员出征更强。
「小月,爸爸已经把电视转小声了。妳刚才说,弟弟为什么撕妳簿子?」敢震痛他心肝宝贝的耳朵?找死!
「他要拿我的作业簿画图,我不给他画,他就抢我的簿子,后来我们拉拉拉,他就把人家的簿子扯破了。」女儿吸吸鼻子,一副好委屈、好可怜的样子。
「妈咪没有骂弟弟吗?」他迅速检查手边的装备,弹匣还剩三个,步枪及手枪各一枝。
「有啊,不过妈咪也跟我说,弟弟还小不懂事,我是姊姊,要多多让他。」
「妈咪说得没错,妳要听她的话。」再给我两个弹匣,他向老尚示意,老尚立刻拋过去。
「可是明明是弟弟先动手的,我讨厌他!爸爸,你快点回来啦!弟弟比较听你的话。」女儿不依地闹他。
「乖,爸爸再过一个月就回去了。」讯号传回来,大德部署的人马已经就定位。他向阿汤点了个头。
「还要一个月啊?」女儿的声音里充满失望。
「家里有事要爸爸赶回去吗?」关城的注意力马上被拉回来。
「我们学校下下个星期要办运动会,我们一年级会跳很漂亮的大会舞哦!爸爸,你要不要回来看?」
「下下星期?」他的复述不小心从对讲机传出去。
下下星期?身后的老尚瞪大眼睛。
下下星期?对面的阿汤探出头来。
下下星期?制高点的逢卫和两条街外的大德一起低吼。
剎那间,无线电路热闹非凡,所有人抢着在同一时间发表意见。
「老大,别闹了,我们一个月之内收拾得了其他残党就该偷笑了,你还想两个星期就收工回家!」
「就算今天先把叛军首脑收拾掉,接下来还有首都那几支势力要剪除。」
「更何况边界那里还有几股——」
「闭嘴!」他阻止了吱吱喳喳的那群麻雀。
突然间,一声娇柔多情的浅唤荡进他的心坎里。
「城,是我。」
「晶晶?」噢……他按着胸口,缠绵难舍地回应。
晶晶!完了、完了!几个组员悲惨地抱住脑袋,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命运。
「城,我知道你很忙,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能赶回来就尽量赶,若是真的来不及,那也没关系的。」
全世界的战火都消失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只接收得到这串柔媚入骨的音符。
「下下星期是吗?没问题,我一定赶到。」他温柔许诺。
呜,其他四个组员欲哭无泪。早就知道了!只要老婆上场,即使剩一口气,关城爬都会爬回她身边。
「那我不打扰你了。」娇妻顿了一顿,轻声叹息。「城,快点回来,我好想你。」
噢……
「我也是。」关城紧紧握住有她声音传出的那一头。
两只爱情鸟把肉麻本色发挥到极致之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收线了。
「下下个星期,你在开玩笑吗?还是你准备打到一半,跳出来喊中场暂停,回家享受一下天伦,再回来继续打?」
「更何况我们下个月还得开拔到……」
叽——无线电发出高频率的尖叫,成功地让所有人住嘴。
「你们也听到了,老婆和女儿要我在两个星期之后回家。」
「可是……」
「承诺就是承诺,所以我建议你们,开工吧!」他愉快地宣布。
另一连串烽火,于焉展开。
???
计程车在宁静的社区前停了下来,男人会完钞,拎着一个简便的旅行袋跨下车,仆仆风尘掩不去他的勃勃英气。
四月末的夜风含着湿意,以及一股淡淡的热气。柏油路面留着几摊水漥,显见傍晚时分已经落过春雨。某户人家的昙花正尽情吐露芳香。
「宁静园社区」位于台北市郊,以独门独栋的花园洋房为主,他的家便是其中一栋双层小楼。
晚上十一点,小鬼头八成都睡了。
男人提着旅行袋,大步进入家门。
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墙上的时钟发出稳定的运转声。蛋糕和花草茶的香气,交织成一股属于家的气息。
他随手把旅行袋一放,直接踩上二楼。
主卧室的大灯还亮着,中央那张大床无声向他呼唤,他满足地深呼吸一下,深深品味这怡人温馨的氛围。
浴室里响着水声,他突然邪邪地挑开唇角,把夹克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再迅速剥除所有衣物。
一个莹白窈窕的裸躯正站在莲蓬头底下,享受热水的洗礼。水珠顺着肩膀、裸背、纤腰淌下,滑过世界上最美丽的线条。
他无声潜进,然后,猛地将娇躯崁进自己的胸前。
「啊!」巫晶媚惊声娇呼,火速地转过身。「关城!你这个坏蛋!」
「嗯,妳好香。」他的鼻子在她颈项间努着。
「吓我一跳,可恶。」她娇嗔道。
沉厚的笑声在他胸膛内轰隆作响。「我可是爱死了这个迎接我回家的礼物。」
「讨厌。你全身都是汗,先冲冲水。」
「妳帮我洗。」他腻着她撒娇。
她好气又好笑,只得拿起沐浴乳,开始帮他擦洗。对一个禁欲两个多月的男人而言,这种全身摩挲的动作,绝对不可能不擦枪走火。
「你站好,不要一直挤我。」她红嫣着俏颜,推了推越赖越过分的大个子。
「好好好,我自己站好。」他捧起她的俏臀,沙哑低语。「我连妳的份一起站,妳环着我的腰。」
「城……」感觉到他的亢奋,她轻喘一声。
「脚圈上来。」他轻声催促。
她娇吟了一声,无助地任他捧起自己的身子,然后,以一个狂野的动作将两副身躯结合成一体。
热水喷洒在他的背上,再溅到她的脸上。浴室里的热气,抑或是他过于猛烈的侵袭,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城,轻一点……」她有些承受不住。
他通常是一个体贴的爱人,会先考虑到她的需要。但是久别重逢的第一夜,他总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要得特别狂野,也特别多。
浴室的第一次很快得到宣泄。她软软瘫在丈夫怀中,随即感到他的再度振奋。
他向来是个欲望强烈的男人,她呻吟一声,让他把自己抱出去,战场从浴间移往卧室的大床。
「等一下,先把身体擦干——」话才说到一半,她已经被扔到床上去。
他低沉大笑,不给她逃开的机会,马上将她压进褥垫里,开始搔痒大战。
「啊!住手……讨厌!好嘛,我投降!」她大笑,拚命想闪躲那双无所不在的魔掌。
「妳以为投降可以了事吗?」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气氛又热了起来。
两副身体互相贴着彼此,性感摩挲,他的心偎着她的心,她的肤触着他的肤,呼出的气息缠绵成一气。
她的及肩长发披散在寝褥间,眼神如梦如幻,映成玫瑰红的娇态。
关城望着心爱的女人,仍然难以相信,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一儿一女。
唔,当然,让她未满三十岁就变成两个小孩的妈,大女儿还已经七岁了,实在是他的错。天知道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了,可是有些事情仍然难以阻挡。
他一不小心就弄出两条人命来,罪过、罪过。
「嗯……」长茧的手指抚过她的蓓蕾,她轻声娇吟,胸口浮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晶晶,我的晶晶……」
他侵入她,投入另一波翻腾的爱火里。
他是何德何能娶到她呢?
若说是前有余荫,他绝对是列祖列宗最后一个想保佑的对象。
他承认自己从小就是问题儿童,长大变成问题少年,再大一点变成问题成人,将来老了,八成也会变成问题老人。
相较于从小领奖状当饭吃的哥哥,他的逃学史起于幼稚园,之后就不曾停过。
聚众打架是他的嗜好,飚车是他的运动,泡美眉跑汽车旅馆是主要的休闲,连枪械弹药他都年纪轻轻就练出一身好本事。最后连一辈子奉公守法的校长老爸都决定他受够了,这个小儿子从此放牛吃草。
「噢!」巫晶媚的玉颈被他咬了一口,她嗔怨地反击。
可是他皮厚骨粗,咬都咬不下去,他还当是蚊子叮呢!
「坏人。」她改咬他的鼻尖,却被他吻住。
冲着老爸的关说,当年他勉强混上一间烂高中,然而,普通人上课的时间,他跟着那些黑道大哥「出国旅游」,不是到香港谈地盘,就是到美国华人区争势力。
其实他从未加入任何帮派,他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他想知道那些黑道老大都在干些什么,所以就跟着四处去玩玩看看,正巧他的身手矫捷,性格机警,个性又爽朗痛快,所以大哥们都很喜欢他。
也因为他向来自行其是,从未投靠过任何一边,几位大哥反而对他更欣赏,念着要收他当接班人。可惜当老大有太多规矩要守,太多小弟要照顾,不符合他独来独往的性格。年少的关城两手一摊,撂下一句「没兴趣」,然后继续过他周游列国的逍遥生活。
许多人都以为,不受拘束的他和好宝宝的关河一定是水火不容。奇怪的是,关河反而是唯一一个看出他本质的人。
他从来不是「学坏了」,只是体内有股停不下来的冲劲,让他必须随时往外跑。
「不准把麻烦带回家,不准搞毒品,其他随你去。」关河对弟弟只有这个要求。
「了解。」
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有时他会觉得:关河替他圆循规蹈矩的这个部分,他则帮关河过冒险犯难的那种人生。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摸我的肩膀和脖子?」巫晶媚尽管害羞,仍然止不住好奇。
「因为妳这一带的皮肤像丝一样,妳怎么会这么好摸呢?」他懒洋洋地移动大腿,摩擦她股间的敏感部位。
「你……色狼……不要这样。」她受不住地轻吟。
「不要怎样?」他在她耳畔低笑。「这样?」
然后又占有她。
他生命中的转捩点,发生在十九岁那年。
当时梅竹帮的老大要到洛杉矶谈判,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同意了。
结果,飞机落地的四个小时之内,梅竹帮老大在他眼前被人干掉。
「×,那个小鬼跑哪儿去了?」
「追,别留活口!」
所有人马转瞬间被歼灭,只留他一个。他独自在污秽的街道里逃命,利用夜色来掩蔽自己。
他不想死在异国!死在一条发臭的黑巷里!
猛不期然,一道温热的身躯和他撞成一团。他直觉将那个人扣住,往背后甩去,跑不到两步,一枝黑溜溜的枪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然对住他的鼻端。
「接住!」身后有人大喊。
他不及细想,反手接住对方拋来的物事,旋身瞄准,扣下扳机。
啪!消音手枪只发出一声气音。鼻端前的那枝枪倒下去。
心跳声如此清晰,血流声冲刷血管,肾上腺素急遽分泌。
「找到了,他人在这里!」
「快抓住他!」身后的追兵赶到。
关城回身,啪啪啪三声,三道身影跟着倒下。
「妈的!这小子有枪!」一群喽啰紧急煞车。
「该死,枪是哪里来的?他不是空着手吗?
「回去操家伙!」追兵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上银月如勾,他喘着气,眼神亮得出奇,盯住脚边的几具躯体。
他杀人了!
「枪法不错,你常用枪?」倚在墙角的那个人呼吸很沉重,似乎受了伤。
他缓缓垂下枪,脑袋仿佛空空的,又清明无比。
「第一次。」
「生平第一次?」墙旁的人撑着起来,缓缓走到月光下。「这是你生平第一次对人开枪?」
「是。」
褐发褐眼的仁兄紧盯着他,禁不住啧啧称奇。
「小子,你很有潜力。你想不想跟着我闯一闯?」
有何不可?
这个美国人叫艾思,他们相遇时,他已经四十岁了。
艾思二十岁那年加入法国外籍兵团,役毕之后成为职业佣兵,从此开始征战的生涯。
艾思正打算培养一组新生代的职业军人,于是关城成为他的第一位门徒。
接下来四年,他像一块海绵,源源吸取艾思的每一项绝学。这位明师教会了他自由搏击,战略战术,爆破知识,以及游戏人生。
在父母这头,他就以「台湾的大学考不上,想到美国念书」为由,逍逍遥遥地出走。
另外几位新面孔陆续加入。有些人来来去去,有些人同他一样,留了下来,例如美国人阿汤,香港人逢卫,法国人老尚,和德国人大德。
他跟着艾思学会英文,跟把英文说得像土星话的小日本学会日文,跟认为法文才是世界第一语言的老尚学会法文,然后把他的母语中文也依样画葫芦贡献出去。
艾思对「佣兵」那种纯粹拿钱打仗的生活已经倦了,所以他们不再干这行。
他们称自己为「重武装服务业」,举凡劫囚、救人、弥平叛乱、政治暗杀、扫荡叛军等等,都在他们的服务范围以内。
有时候他们出去接些小CASE玩一玩,艾思并不管束他们;或者艾思失踪上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会特别过问。
他们和艾思名为师徒,实如父子。
他没有想过,艾思会这么快从他的生命中退场。
那是一场缅甸边界的巷战,发生在他们相识的第五年;全组人马中了埋伏,关城领着阿汤他们逃了出来,另一头的艾思没有。
他伤痛逾恒。
最后,他独力犯难,将那一位毒枭暗杀在情妇的床上,但是这已经换不回艾思的生命。
「现在怎么办?」
战役过后,仅余的五名成员在法国碰头,阿汤搔搔脑袋,对未来没有任何头绪。
老尚耸了耸肩,看向关城。逢卫和大德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关城跟着艾思最久,在几名年龄相当的年轻人眼中,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下一任领导者。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逢卫沉吟。
「要我回去坐办公桌,过正常生活吗?别闹了。」老尚嗤哼。
「我跟着关。」大德向来沉默寡言,但每说必中。
「好好好,正合我意!」
「就这样说定了。」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
「随便你们。」虽然他讨厌当老大,但是这些家伙各自有本事,不会带给他太大的负担。「我们休假两个月,我要回家办点事情。」
「你想做什么?」阿汤好奇道。
关城挑了挑眉。「尽孝道。」
他很善良地在旧金山黑市弄了张硕士毕业证书和建筑师执照,打算一慰老父的心意。以后出门跑任务时,也有个「去国外盖房子」的好借口。
他并不知道,在说这番话的同时,父母亲正因旅游意外而躺在加护病房里,三天之后宣告死亡。
这个遗憾,促使他日后带着那支卫星手机,确保家人永远联络得到他。
「啊……不要这样,轻一点……」他的动作太大,让她难受地蹙起柳眉。
「宝贝,对不起。」他轻吻她紧闭的眼睫,却停不住占有她的动作。
他生命中的第二个转捩点,就是遇见她。
黑市掮客和他约在「假期饭店」碰头,他一踏进饭店大厅,就看见她。
「啊诺——」两位日本欧巴桑对着一名独坐的少女说话。
看见的第一眼,他的视线就完全离不开她。
她看起来好年轻、好稚荏,就像一尊白晰的洋娃娃,肤光如玉,黑泉似的长发披泄在背后,两排长睫毛搧呀搧的,颊畔挂着一抹醉人的红晕,正怯怯回应着那两位日本妇人。
他一直不知道她为何吸引住他,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他唯一的解释就是:或许他的潜意识里向往着平凡安稳的生活,尤其艾思去世的那阵子,正好是他情绪的紊乱期,她的出现,便代表着一份安宁和温馨。
当时他直直走到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巫晶媚应付完两位日本妇人,冷不防一道影子遮去她的光线。
那是一双好锐利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仿佛想扑上来将她吞噬。
黑眸的主人极为高大威猛,那件夹克没能掩去他迫人的体格。
「哇它西哇——」一串流利的日语从他口中流泄而出,他的眼仍然紧盯着她不放。
巫晶媚左右顾盼,开始流露出无助之色。为什么今天连着两批日本人来向她问路呢?她长得像日本人吗?
「I……I an sorry. I don't understand.」
鹰眼男子挑了挑眉,改用韩文说话。
「I an sorry.」她无助得想哭了。
「妳是哪里人?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中国,台湾?」他立刻用英文询问。
「台湾。」她怯怯地说。
「真巧,我也是台湾人。」男人漾出开朗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想回应他的热情。
她加深的羞涩,让关城深深沉醉了。
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得到一个女人。
他不惜推开所有工作,追到台湾来,出尽百宝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在明白她保守的天性之后,邪恶地将她拐上床,完全占有她的人和心。
在她满二十岁那年,他成功地让她冠上他的姓;在新婚周年,让她生下第一个孩子。
「啊,啊,城……」
他的律动加速,如狂风骤雨侵袭着她,巫晶媚难耐地摇晃着娇颜,愉悦又痛苦地承受他的强势。
「别怕,我在这里……」他剧烈喘息。
八年多的婚姻,虽然他有一半的时间出国工作,然而,每一次的聚首都甜腻得醉死人。
「啊——」极致的一刻来临了,她细声娇吟。
他全身抽搐,悬在她身上重重颤抖。
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这几年的甜蜜婚姻更让他深信,他的配偶栏里,合该填上「巫晶媚」这三个字。
跟她绑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