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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爱 第八章
作者:季蔷(季可蔷)
   

  要学会抗压,得先学会远离市场。他这么告诉她,也真的要求她确实执行。

  他带她飞离纽约。

  当苏巧韵裹着银色皮靴的玉足踏上瑞士苏黎世机场的土地时,她一颗心仍是旁惶不已,不敢相信自己真踏上了欧陆。

  她竟就这么飞来欧洲了,抛下孙逸交给她的一亿美元不管,就这么跟着他飞来欧洲。“我们来度假。”他告诉她,带着浓浓笑意。

  她却不敢置信。

  可这一切却又如此真实,她是真的在苏黎世机场,真的远离了尘嚣喧嚷的纽约,与他来到了风土人情与美国大不相同的欧洲。

  他在机场租了一辆车后,立刻带她离开苏黎世,前往疏森。

  “苏黎世是瑞士的金融中心,还太热闹,不适合度假。”他朝她迷人地微笑,“我们到琉森去,那是一座很美的小城。”

  真的好美。

  白色的宾士才刚刚转下高速公路交流道,刚刚从窗外映人琉森秀丽的湖光山色,她便立刻爱上了这座位于瑞士西北部的小城。

  火车站对面的琉森湖,新旧间杂,却融合得完美的典雅建筑,远处教堂的尖顶,以及架在蜿蜒河畔上的卡贝里桥。

  苏巧韵柔嫩的手掌贴住丰窗,怔怔凝望着窗外美不胜收的景色,惊异的脸色彷佛长不大的孩子,蕴着让人又疼惜又好笑的童真纯稚。

  “好棒、好特别的城市,怎么会有一个地方美成这样?”她赞叹着,一路从纽约到瑞士一直紧紧颦着的秀眉忽地放松了,弯着美好的弧度,与菱唇勾勒的笑意相辅相成,牵动孙逸的心魂。

  “不错吧?”他笑问她,语气彷佛还保持平静,其实一颗心已教她动人的神韵给激得摇晃不定了。

  “你从前是不是来过这里?”清柔的嗓音自她唇间迸落,虽是针对孙逸问出话语,容颜却仍舍不得偏转分毫,依旧凝定窗外美景。

  当真对他视若无睹啊。

  见她这副疑迷难抑的模样,孙逸固然喜悦她终于摆脱连日来紧锁蛾眉的重忧,却也忍不住有一点不平。

  不过是琉森的街景,就教她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他这个人存在,要等她真正在琉森住上几天,真正感受到这里的风土民情,怕不远远将他抛在脑后了。他带她来欧洲,是要她远离金融市场,可不是远离他啊。

  心底悄悄地,却清晰地泛上一股淡淡的酸涩,跟着莫名的哀怨染遍孙逸全身。

  “从前念书的时候来这里住过几天,趁着暑假来的。”

  “夏天来的。”她喃喃,丝毫没感受到他语气与寻常不同的波动,“现在是初冬,景色一定完全不同了……”

  “累了吗?回饭店时要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嗯,这里晚上一定更美……”

  “巧韵!”文不对题的呢喃令孙逸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扬嗓唤了一声。

  她却置若罔闻,依旧疑疑看着窗外,这回,索性连娇俏的鼻尖也贴上沁凉的车窗了。

  他受不了了,分出方向盘上的一只手转回她的下颔,强迫她迷离不定的眼眸面对自己。

  “什么?”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粗鲁举动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

  “我问你要不要先吃饭?”他瞪着她,再怎么克制情绪,语气仍掩不去一丝遭人忽视的淡淡苦涩。

  “啊,吃饭。”迷离的薄雾逐渐自她眼中散去,彷佛在这一刻他的影像才又真正映人她眼底,“我不饿。”她摇头。

  “真不饿?”

  “嗯。”她认真地点头,接着玉手急切地搭上他的手臂,”我们晚上能不能出来逛逛?我觉得夜晚的琉森湖一定很漂亮……”

  “是很美没错……”

  “是吧,我就知道。”她浅浅地笑,星眸点燃灿灿火苗,“所以我们一定要出来逛逛。”

  “我们会在这里待上好几天,用不着急于一时吧。”

  “不行,我想看嘛,今晚就想,你没听过贝多芬的月光曲吗?有人说那令他联想起月夜下的琉森湖……”说着,她轻轻掩落墨睫,神往的模样教人忍不住心动,“我好想看看月夜下的琉森湖是什么模样啊,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几乎要看呆那样充满神往的美丽眉眼了。

  “好嘛,孙逸,我们今晚就出来,好不好?”

  说风就是雨,她偶尔执拗起来的冲动还真教人无法招架啊。

  就算他不肯陪她出来,她怕也坚持一个人在清冷的异国冬夜里冒险吧。一念及此,孙逸只能无奈苦笑了,“好吧,就今晚。”他轻声许诺,“今晚我们出来寻找琉森湖的月色。”

  今夜,琉森无风无雨,只有一弯清森幽冷的新月。

  一弯白金色的新月,以及几点黯淡得毫不起眼的寒星。

  初冬的夜晚,虽然晴朗,寒意却是慑人的,街道上行人极少,逞论湖畔的偏远处了。

  这世上怕也只有她会在这样清寒的夜晚,坚持离开温暖的饭店,前来琉森湖畔寻找那一缕一直在心中暗暗向往的月色吧。

  怕也只有他会陪她做这等年轻人才做的疯狂事!

  孙逸暗自摇头,嘴角一扬,勾勒淡淡苦笑。而身畔与他并肩而行的佳人却浑然不觉他心底的自嘲自叹,一双璀亮多变的眸子扬起,只是凝定天边那一弯新月。新月微微掩藏在薄薄的云层后,洒落淡淡羞涩的辉芒,在深色湖面上泠泠荡漾着迷人的波涟。

  “原来这就是月光掩映下的琉森湖啊。”她轻轻赞叹着,眸子从天际一落,凝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湖面上几只姿态优美的白天鹅,芙唇荡漾的美涟,清丽得动人心。是啊,琉森湖的月色是美,可在他眼中,她这副疑疑恋恋的傻气模样更美啊。

  孙逸暗暗赞叹着,这一刻,才真正完全抛却了今晚陪她深夜出游的一丝丝不情愿。

  美眸留恋着月色,而另一对子夜般的湛眸则紧紧随视着她。

  “你喜欢吗?巧韵,喜欢琉森的夜色吗?”

  “喜欢,我好……”激动的言语尚未完全吐露,苏巧韵蓦地住口,眸光一落,瞪向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的柔荑。

  接着,眸子重新一扬,惊愕地瞪向眼前星眸含笑的男人。

  他……怎还能笑得如此若无其事?他牵了她的手啊!她有允许他这么做吗?

  她瞪着他,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即甩开他的手,并不假辞色地责备他大胆无礼的举动,可掌心传来的温暖却让她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傻傻地怔立着,任由那道温暖穿透她

  的掌心,流过她的血管,激动她一颗心失去平静的韵律。

  “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他彷佛没发现她忽然全身僵凝,凝睇她的星眸还满蕴点点笑意。手臂一拉,牵引她窈窕的身躯不由自主随着他前进,“那儿不仅可以看见整个琉森湖,远远地还可以望见琉森的旧城墙哦。”。

  “是……什么地方?”她沙哑地问着,一面跟着他前进,一面悄悄收拾着凌乱的呼吸,而一只原本被动的五手,不知怎地有了自己的主张,竟也懂得回握他了,紧紧地,与他的手掌扣锁。

  而孙逸在察觉了她悄然却明白的回握后,心一动,唇畔笑意更深。

  他握得更紧,放任自己微微粗糙的掌心与她细嫩的柔荑相互摩挲,在冰凉的空气里,悄悄交流着灼热的温暖。

  他笑着,一颗心不受控制地飞扬,而胸膛涨满某种异样情愫,让他几乎承受不住一股仰天长啸的冲动。

  他好想喊啊,好想叫啊,好想尽情发泄出满腔的慷慨激昂。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长到这么大,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心神激动,从来不曾有这种彷佛胸膛里充塞着满满的甜蜜,只要再多一点点,就足以引爆他全身的奇妙感觉。

  这跟他从前在市场上呼风唤雨、创造领先所有基金的完美绩效的成就感与满足感不同,也不仅仅是他少数几回饮了酒后,那瞬间裹围他全身的醉意盎然。

  一种全新的。他无法言喻的美妙感觉……怎能不喝一滴酒就让他如此昏昏然呢?

  “巧韵。”一念及此,他忽地凝足,一双因激动而熠熠生辉的眸子瞅住她。

  她心跳失速,“怎么?”

  告诉我我怎么会忽然如此喜欢你。

  他想这么对她说,却明白这冲动的话一出口,肯定会吓得她不知所措,一双翦水秋瞳再也不敢凝视他。

  他忍不住微笑,幻想着她如玉双颊上将会染上的蔷薇红晕……”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察觉了他眼神的异样,苏巧韵微微偏过头,贝齿轻轻咬着玫瑰红的下唇。

  “没什么。”他浅浅微笑,摇头。

  如果仅仅只是察觉他眼神异样她便禁不住娇羞,那他还是别那么坦率直言吧。

  他不想惊动了她,毁了今夜如此浪漫而美妙的气氛。

  “跟我来吧。”他俯首,在她耳畔暖暖地吹着气息,握着她的手更加收紧,“什么都别问,只要跟着我……”



  她跟他去了欧洲每一座浪漫美丽的城市。

  琉森、维也纳。布拉格……他们在琉森湖畔并肩欣赏月色,在维也纳市政厅前一起欣赏露天歌剧,而当某一天夜晚两人走在布拉格的查理大桥时,苏巧韵实在冷得受不了,终于羞涩地躲进孙逸为她敞开的大衣里。

  “冷吧?”他一面用厚软的大衣覆住她纤细的身子,一面含着笑意问道。

  “嗯。”她点点头,双手放在嘴唇前呵着气。

  见她如此怕寒的模样,他忍不住逸出一声轻笑,“谁教你这么冷还坚持出来闲逛?明明知道晚上的温度会冻得让人受不了。”

  “可是我听人家说查理大桥就是要晚上出来走气氛才好嘛。”自知理亏,她只能低低地辩解着,“如果只是白天来看就没意思了啊。”   

  “你啊。”他摇摇头,大手戏谑地轻轻压了一下头,“为了浪漫,我看你连命都可以不顾了吧?”

  “才没有呢。”她不依地轻嚷,被轻轻压下的螓首迅速扬起,不服气的星眸闪着灿光,直瞪着他,“你别说得那么夸张。”

  “我说得不对吗?”对她轻声的抗议他只是淡淡微笑,好整以暇的模样让苏巧韵只能暗暗不服气,却无从发作。

  黛眉稍稍一紧,菱唇亦跟着微微嘟起,到后来,她索性朝他轻轻吐了吐舌头,别过头去。

  孙逸怔然,心脏因她无声却俏皮的抗议重重一揪。

  “巧韵……”他忍不住柔柔唤了一声。

  她不理他,美眸迳自望着前方一排淡淡照着桥面的典雅路灯。

  “巧韵。”他心跳缓缓加速,她微微蕴着任性与娇气的柔美侧面激动了他,教他忍不住又要爱又要疼,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巧韵……”他疑疑地又唤了一声。

  “干嘛啦?”她回转臻首,垦眸白了他一眼,微微蹙紧的秀眉似乎写着淡淡不耐。

  他却懂得那不是真的不耐,只是女人独有的淘气,能逗得一个最冷静的男人也不禁心慌意乱。

  “你生气了吗?”他傻傻地问她。这一刻,失去了一向的呼风唤雨,失去了一向的气定神闲。他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再也端不起华尔街之神高高在上的架子,只成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平凡男子。

  “我生气?”她眨眨眼,彷佛弄不清他话中含意。

  “我方才的玩笑惹你生气了吗?”

  她扬眉,小嘴跟着轻轻一扯,“我哪敢对高高在上的华尔街之神生气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析师、又是你的学徒,事事都要听命于你……”

  他闻言,轻轻一笑,伸出食指抵住她优美的菱唇,止住了她似真似假,半嘲半滤的话语。

  她愕然瞪他,讶异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我的小学徒,你别再闹你的老师了。”他微笑,醇厚温柔的眼神却看得人心慌,“你明知我现在在你面前,根本端不起一点架子。”

  她身子一颤,不知是为了忽然拂过的寒风,或因为他大胆直率的言语,墨睫迅速垂落,掩去眸中神色。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孙逸,是大家崇拜的对象……”

  “你也崇拜我吗?’他再度截断她的话。她默然。

  他却伸手抬起她的下颔,不容她躲避他的问题,“告诉我,你也崇拜我吗?巧韵。”

  星眸闪烁不定,“我……当然也崇拜你啊。”

  湛眸深深凝睇她,,“我不要你崇拜我,巧韵。”

  “为……为什么?”

  “我要你只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一个普通的、再平凡不过的男人。”       

  “可是你……一点也不平凡。”苏巧韵凝眉,匆忙的话语既急躁又蕴着某种从未经历过的慌乱。

  天下权与财,五子手中来……他是掌握金融界的一方霸主。不是吗?就算是人,也绝不是个平常人……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平常人。”孙逸淡淡一句,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一双灼热的黑眸紧紧凝定她,“尤其在你面前。”

  尤其在她面前!

  这已经是他第二回说这种话了,而这一次比之上回,令苏巧韵更听得心跳加速,莫名慌乱。

  “什么……什么意思?”

  孙逸凝定她许久,“我只是个傻瓜。”他开口,清淡的语调蕴着淡淡自嘲,却有更深浓的情感,“我也不知怎地,在你面前,经常就成了个傻瓜。’卜

  “傻瓜?你一点也不傻……”带着微微抗议的清柔语音在与他热情直率的眸光相接后忽地消逸在空中。她怔然,感觉自己被那样的眸光给锁住了,明明心跳得难以抑制,却怎样也移不开视线。

  他深深地凝望她,深深地,直把她的脸看得染遍红晕,才轻轻地、叹息似地开口,“我不傻吗?不傻怎么会

  不晓得该怎么向你表示自己的感觉?不傻怎么会见了你生气的模样便不知如何是好,明知你是装的,也不晓得该怎么拆穿你?不傻怎么会你才瞪我一眼,我的心脏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紧紧一揪?不傻怎么会只要你甜甜地对我一笑,我就觉得想要对全世界大声喊叫,兴奋得像整个胸膛都要爆炸似的?不傻怎么会……”

  “别说了!别说了!”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表曰震惊了她,也吓坏了她,小手连忙一伸堵住他双唇,脸色则蓦然刷白,“别说了……”她语音颤然,彷佛除了这一句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巧韵……”他低唤一声,握住了她贴着他的唇的柔荑,轻轻一吻。

  她一惊,星眸震惊莫名地瞪着他,而身子狂烈一颤,几乎站不稳。

  他注意到她的摇晃,两只有力的手臂一扣她的纤腰,将她窈窕的身躯整个纳入怀里,双唇则在她敏感的耳畔吹着暖暖的气息,“冷吗?”

  “不……是……”她低喃,身于却抖得更厉害了。

  孙逸忍不住蹙眉,开始忧心,“我就知道你一定受不住这么冷的天气。”他叹着气,分出一只手将质料厚软的大衣紧紧裹住两人,“都告诉你这么晚了别出来瞎逛,肯定会冻得你受不了的……”

  “我……不是因为冷……”苏巧韵想辩解,却不知该如何说好,嗓音微弱,“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

  “巧韵,告诉我为什么。”     、

  “因为你说了那种话啊!”苏巧韵忽地扬高嗓音,螓首一抬,燃着火花的星眸瞪着他,“你真的很傻那!哪有人对女孩子这样说话的?更可恶的是这样说了后你还期待对方若无其事……你……气死我了!”她忽地重重跺一跺脚,

  “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点点头,恍然大悟的眼神彷佛终于明白她气愤的原因,“我在告诉你我喜欢你。”

  苏巧韵闻言一窒,呼吸梗在喉头,而心跳快得几乎令她承受不住。

  他当然注意到她的惊慌了,唇角一牵,扯开一个好看的微笑,“没关系,你不必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我不……”她颤着嗓音,“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告诉你自己对你的感觉,你不必因此觉得有压力,不必因此就觉得自己必须回应我。”他微笑加深,更加迷人了。

  迷人得简直不像一个平常人……

  不!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普通男人啊。苏巧韵想,半负气地咬牙。他是孙逸啊!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是个平常人

  ……哦,可恶!

  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搅动她心中一池春水?教她完完全全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又怨又怒,又是一阵压不下的羞涩,双手不觉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想分开两人大过亲密的肢体。可才刚刚离开他温暖的怀抱,纤细的身躯便不争气地打了个颤,接着鼻腔一痒,细细地打了个喷嚏。

  这声细微的喷嚏可把一向气定神闲的华尔街之神弄急了,连忙再度展臂将她整个人拥人怀里,“瞧你,不肯听我的话,感冒了吧。”他低声他说,虽是责备的言语,却蕴满温柔关切,“怎么样?是不是很冷?我们回去吧。嗯?”

  听着他又温柔又关切的诱哄,苏巧韵方才还在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不知怎地忽然灭了,跟着一阵酸涩的异样感觉从心底泛起,迅速冲上小巧的鼻尖。

  又流泪了。

  她征怔地扬首,沾染着剔透泪珠的眼眸疑疑地瞧着他。

  而他被那样像是无助,又彷佛茫然的模样震慑住了,全身一僵,动也不动的呆立原地。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沙哑地、傻傻地问道,嗓音轻轻柔柔,却像最激烈的狂风在他心海掀起漫天海啸。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同样轻微而傻气地回应,湛幽的黑眸凝望她好一会儿,双唇忽地一落,轻轻吻去她沾在墨睫上的泪珠,“别哭……”

  他轻轻地、细细地吻着,在吻去她咸咸的泪水后,温热的嘴唇一阵摩挲,缓缓地、婉转地婉蜒……

  终于,覆上她美好而诱人的红唇。

  那夜,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比第一次令她激动百倍。 

  “别哭,巧韵,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只要你别哭,我受不了你的眼泪……”

  他低低地,清柔地对她低喃着。

  也许处于激动情绪的他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些什么,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他要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不哭,他愿意给她整个世界……

  一个女人还能要求一个男人说出比这更动人。更让人激颤的承诺吗?他向她允诺的,是全世界啊!

  是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是他为了她愿意用尽全力争取的一切。              

  只要她点头,他都愿意给她:只要她索求,他必会全力以赴。

  “他是如此珍爱她,愿意给她所有的一切。

  可她有什么资格啊?有什么资格平静地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有什么资格开口对他索求真心与承诺?

  她有什么资格!

  她……根本无法回应他的热情啊。

  她不能回报他的热情,无法给予他同样的深重的承诺。

  她接近他,只为了……为了……     

  她是为了给他难堪而接近他的、她是为了让他也尝尝地狱的滋味才拼了命要超越他的。

  她是……她是……天啊!她根本承受不起他如此深厚的情意啊。她真的承受不起!

  怎么办?

  极端的自责与惶恐攫住了苏巧韵,她不知该怎么办,夜夜辗转于床榻之上,尝尽了失眠滋味,泪水沾湿了眼睫,心脏揪紧再揪紧,却仍是莫可奈何,想不出一点办法。

  她只能选择逃避了。

  她要求孙逸尽快带她国美国。

  她要回美国,回纽约,重新回到华尔街竞争激烈的战场。她必须让工作来分她的神,让她远离这恼人的情愫。

  孙逸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答应她要口美国当然可以,但两人还有最后一站是绝对必须去的。

  “我们还得去哪儿?”她有些绝望地问。

  “回法兰克福。”

  “回法兰克福?”

  “参观证交所。”他淡淡一句。

  “参观证交所?”她更莫名其妙了,为什么他们非得去参观法兰克福证交所不可?“为什么?”

  他静静地望着她,“难道你忘了我为什么带你来欧洲吗?”

  她一窒,半晌,才困难地自唇间吐落嗓音,“为了……远离市场……”

  “没错。为了让你学会对抗压力,为了对抗来自市场的高压,就必须不被市场所迷惑,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他告诉她。

  所以他带她来欧洲,带她远离风云诡橘、窒得人透不过气的金融市场。

  然后,再亲自领她到法兰克福证交所参观。

  早盘开始后不久,两人便站在二楼长廊,俯瞰着一楼大厅交易员激烈的报价、喊价。

  以旁观者的身分。

  法兰克福证交所与纽约一样都是以人工喊价进行交易撮合,而非以电脑程式。

  因此,从早盘一开始,整个交易大厅便充斥着穿着各式制服的交易员,开始对喊叫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场内气氛愈来愈热,根本是闹烘烘的一片,连底下互相叫喊、一面以手势辅助报价的交易员都听不清彼此在说什么了,更何况站在二楼远观的苏巧韵。

  她凝望着他们,看着交易员们以激动的手势与面部表情相互进行撮合;看着他们有时成交,有时则懊恼被他人抢先了一步。

  偶尔她也会扬起螓首,看着墙上的萤幕不断秀出的最新加权指数,以及轮流展现的各家股票最新成交价。

  奇怪的是,场内气氛如此激动而热烈,但她的情绪却依然冷冷静静的,彷佛这一切与她无关似的。她不解自己怎会有如此疏离的感觉,可一颗心的确无法因此震动起来,依旧平稳地跳着。

  “……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温煦的嗓音忽地淡淡拂过她耳畔。

  苏巧韵流转眸光,落定孙逸,“我觉得奇怪。”她坦白他说。

  他闻言,微微一扯嘴角,“怎么奇怪?”

  “为什么在这种气氛下我竟然还如此平静?彷佛这一切跟我无关似的!”她摇头,“我真不懂。”你见得这一切应该与你有关吗?

  他平静的询问令她蹙眉,“难道不是吗?”

  “告诉我哪里与你有关。”他深深地凝望她,“假若你身为一个基金经理人,股市每日的涨跌与你真有那么密切的关系吗?”

  “我不懂。”

  “这就是我所说的战略与战术的不同。”孙逸微笑,淡淡地解释,“市场当然每日会有变化,可因应每一个小变化去做应对只能说属于战术的层次……”说到这儿他蓦地一顿。

  她立即接下去,“真正的成败操之于战略。”

  他眸光一闪,彷佛赞赏她的机敏,“没锗,真正的成败操之于战略。”            

  她似乎有些懂了……

  所以我不应该太在意市场每日的波动,重要的是随时检视自己的战略是否依然正确无误?”

  “……没错。”

  “我明白了。”她点头,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他所谓“远离市场”的意义。

  唯有远离市场,才能不被市场一时的波动所迷惑;

  唯有远离市场,才不会掉人只重战术层次的陷饼。

  唯有自诩为旁观者,才能以一个澄透的角度看清局势的每一面,自然也不会让自己迷惑于市场的诡谲,日日承受无限压力了。

  原来这就是孙逸想教她的啊。

  她明白了这一切,苏巧韵不禁心脏一颤,情绪高昂起来。

  她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终于能真正掌握战略与战术的分别,终于可以用一个宽容的态度去面对沉重的压力。

  也因此,当两人抵达纽约后不久孙逸安排她进S&S,掌管旗下一支绩效最差的基金时,她的反应是兴奋激昂的。      

  “就从这里开始,巧韵。”他告诉她,“当你在这支基金上创造了奇迹之后,MelodySu将成为华尔街另一个传奇。”

  “创造……奇迹?”

  “是的,这就是你现在必须做的,让这支基金转亏为盈,创造良好的绩效,目标是至少超过Nasdaq百分之十的报酬率……”

  创造奇迹,创造高报酬率、这是她的老师孙逸给她的新指示,是华尔街之神在亲自训练她儿个月后准备验收的第一个课题。

  而她,必须令他满意。

  她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了。

  看着她像个陀螺,日夜不停地转着,耗着自己的精力与心血,孙逸有难以抑制的心疼。

  自从两人回到纽约,苏巧韵便坚持搬离他的公寓,回到自己在纽约租的小公寓。

  她远离了他的视线。

  虽然远离了他的视线,但他仍可以轻易掌握她的动态,Tony会一天一通电话告诉他她的近况。

  他告诉他她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告诉他她经常一个人加班,直到办公室只余她一个人仍浑然不觉。

  而偶尔与她见面时,她眼眶下明显的黑眼圈更令她近日的辛勤与操劳不言而喻。

  他不舍得她如此虐待自己的身体啊,他不希望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饮食也不定时。

  他不舍得她如此虐待自己的身体啊,他不希望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连饮食也不定时‘

  他真的舍不得她这副模样。

  可他却无法阻止,因为她之所以会如此卖命地工作,有一半也是因他之赐。

  她想超越他。

  这一直是她的梦想,从许久以前他就看出这一点了,才在她刚刚搬进他家数天以后,他便看透了一直潜藏在她心底的梦想便是有一天能超越他,击败他。

  刚开始,他只是对这样的梦想淡然一笑,并不介意她的野心。

  有点野心是好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打算把聪明的她培育成自己的接班人啊。

  可渐渐的,随着他对她的感觉一日日转变,情感一日日加深,他陷入了矛盾与两难。       

  他该助她达成梦想吗?将她拉上与自己一样的顶峰。

  然后承受曲高和寡的孤寂滋味?

  他该警告她吗?要攀上顶峰是不容易的,也许她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该告诉她那样的代价也许非常不值得吗?

  或者,他该默默助她达成梦想就好,即使在她实现梦想的时候也许要重重伤他。

  他不在意她伤他的,他已有沉沦的准备,他在意的,是她可能也会因此伤了自己。

  但,情势却一步一步走向他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她,正一步一步远离他。

  在欧洲最后几天,他便清楚她开始有意躲避他,而这样的躲避在回到纽约,他要她掌管基金后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孙逸知道这样的名正言顺其实也是他自己有意给她的。他自己给了她躲避的藉口,亲手将她更加推离自己。

  是他将她推离自己的啊……

  可他又该怎么做呢?他不在神,在饮了酒后更早已失去了明透清晰的理智,失去一颗坚如磐石的心。

  他一向是极有自信的,从来便不认为任何人、任何事能成为他的绊脚石,能令他不知所措。

  可只有爱情,只有她啊。

  只有对爱情,他是毫无把握的,对于究竟该如何爱她,他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他究竟该如何爱她呢?究竟怎样做才是对她最好?究竟怎么样才会不伤她,更不让她伤自己?

  究竟该怎么做?

  他真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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