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分,丁文琪把最后一笔文件输入好。
“还没做完吗?”忽然,一道浑厚而含笑的声音从她正前方响起。
她抬头,见到来人立刻漾开一个微笑,“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好。”说着,牧凡也不避讳的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在她办公桌前坐下。
这个行为让办公室一干早就暗中注意他们的职员彻底石化。天啊,这个面色含笑、眼神温柔的男人,真的是他们平时认识的总裁吗?
丁文琪当然也发现了周遭的反应,只是对这情况很无奈,自从那天两人是情侣的关系被公开后,牧凡就不再避讳两人同上班、同下班的事情,也不像以前刻意装着上司对下属的态度,时常把大伙弄得一惊一乍的。
几分钟后结束工作,丁文琪和牧凡并肩走进电梯。
“怎么样,今天还有没有人为难你?”对于这几天她所遭受的,牧凡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偏偏她不让他出手制止,说什么压制只会让大家更加反弹,于是他只能不断的在公司秀恩爱,间接警告那些人不要小动作太多。
丁文琪回想着下午在洗手间发生的争执,挑了挑眉道:“我想她们应该是不会再来为难我了。”
“应该?”他看着她问:“你做了什么?”
她呵呵笑一声,“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不解,还想再说时正好电梯停下,丁文琪拉着他就跑出去,一起坐车回家。
饭毕,两人窝在沙发上闲聊,牧凡弯腰从抽屉拿出一盒棉花棒,然后让丁文琪躺下来。
她头枕着他的大腿,手环着抱枕,一脸乖巧的任他帮着掏耳朵。
“文琪。”忽的,牧凡出声。
“嗯?”
“这个星期跟我去见爸妈吧。”
丁文琪愣了一下,想抬头,却忘了自己正在掏耳朵,一时痛得哎呀出声。
牧凡忙扔掉棉花棒,急急的扶她起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她捂着耳朵一脸哀怨,“干么非得在给人家掏耳朵的时候说这事啊?”
他赶紧认错,“对不起,下次我不说话,很疼吗?”
丁文琪点点头又摇头,“刚才疼,现在好一点了。”
“那就好,要是很疼,咱们得去医院看看才行。”说完,他再次提到,“你还没回答呢。”
她犹疑了会,慢慢的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会不会太快了?”
牧凡不在意道:“有什么快的?古代那些人连面都没见就结婚,咱们认识大半年,交往已满月,已经很迟了。”
丁文琪无语,“照你这逻辑,那些交往好几年的怎么办?”
“管别人干么?”牧凡抱住她,晃了晃,“我管好自己老婆就行。”
她失笑,但黝黑的眸子却涌上一股淡淡的忧愁,“牧凡,等些时候再去见你爸妈好吗?我还没准备好。”
牧凡摇晃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低头扳过她的脸,“你在担心什么?”
丁文琪垂眸。她还能担心什么?当然是两人悬殊的家世。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和他的差距,最初会答应交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的强势,她想着反正都会分手,于是就没坚持拒绝;后来爱上他是她没有想到的,跟着在他的温情攻略下,她幸福得根本忘记了两人的背景差异。然后李渃的出现,虽然她面上不显,可在心里还是受到一点冲击的。
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因为李渃那豪门千金的背景,还有她病愈回到公司,听到大伙对李渃的推崇和夸赞,让这种感觉更添了一笔。
隐隐觉得古人所说的门当户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这几天她被同事处处排挤、处处讥讽,虽然她一直装着无所谓、装着不在乎,可是那种不般配的感觉越来越深的进入到她脑子里。
她不敢想象,要是牧凡的父母也用这种不屑鄙夷的眼神来看她时,她该如何自处?对同事她可以选择漠视,可以选择忽略,可对于自己所爱男人的家人,她能这样装作无所谓吗?
这种感觉一想就让她觉得害怕,彷佛回到了小时候,每天期待得到父母的认同和关爱,却每次都等来一张淡漠麻木的脸。那种希望落空的无助和恐慌,直到现在都让她恐惧。
“你觉得像现在全公司都知道我们俩的事情,我父母会不知道吗?”牧凡说。
丁文琪手猛的一攥,隐隐发白的关节显示着她的紧张和慌乱。
“其实这个星期的见面,就是我妈先提出的。”
她猛的抬头看他,“你妈提的?”
牧凡点头,“今天中午她打来了电话。”
丁文琪再次咬唇。
他见状轻叹一声,双手重新圈住她的身子,脸紧紧贴着她的脖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从一开始,你不就是知道我家的背景?”
丁文琪垂头,声音闷闷的道:“我是知道,但是……你能肯定你父母会接受我吗?”
“为什么不会接受?你是我爱的女人。”牧凡定定道。
她嘴角漾着苦涩的笑,“可是长辈都有门第之见,越有钱越在意不是吗?”
“别担心,我父母虽然希望我找一位家世相当的妻子,但是也说过,最主要是我自己喜欢。”牧凡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而你就是我这辈子最爱,也唯一想要娶的女人。”
听着他的诉说,丁文琪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只是在它盘旋之时,心那空空的大洞却越来越深。
那一晚到最后,丁文琪也没有给牧凡明确的答案,她不是不想给,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一点也直接影响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一切行为举止都和平常一样,但是两人知道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丁文琪不是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可是她真的害怕,非常害怕,很怕这一次去见了他的父母,就是他和她的结束。
抱着数据从她身边走过的刘秘书,看了看放在桌上不停响铃的手机,伸手轻轻推了她的肩膀,“文琪,你手机响了。”
她回过神,忙拿起手机。
刘秘书关心道:“你没什么事情吧?”
丁文琪抬头冲着她笑了笑,“没事,多谢你了。”
“没事,那弥接电话吧。”刘秘书看向她手中还在持续响铃的手机道。
“好。”她按下通话键,“喂?”
“文琪,你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啊?”电话里正是她以前销售部的同事小美。
“对不起,刚才正巧忙电中。”丁文琪找了个借口,问:“你今天怎么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咦,难道只有有事才能找你吗?”小美调侃道。
她当下一窘,“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美笑嘻嘻道:“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对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和总裁谈恋爱都不告诉我,还让我从公司八卦才知道这个消息。”
丁文琪语塞,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了。
“不过好羡慕你啊。能和总裁这么帅的男人谈恋爱,真的好幸福喔……”
嘴角的笑微微的僵硬了下,她不知道自己若此时挂断电话,小美会不会恨死她?但现在谈起这事,她的心就乱得不得了,很是难受。
“小美,你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得先挂,今天这边有点忙。”
“啊?”小美很是失望,不过随即又振作道:“好吧,那下次咱们见面时,你和我多聊聊你和总裁的恋爱史。”
丁文琪忙应着,她现在真的没有太多心情来说这个。
“啊,对了。”挂电话前小美忽然开口,“差点给忘了,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的。”
“什么事情?”
“你上次让我帮忙问问心心相印那边有没有你死党前男友的住址,今天有消息了。”
丁文琪愣了一下,忙欣喜道:“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小美。”
“不用客气,咱们是什么交情!我现在报给你,还是发讯息给你?”
“你发给我吧。”她说。
小美回道:“好,那挂了电话,我就给你发过去。”
“好的,那拜拜。”
电话挂了没一会,丁文琪就收到小美发来的地址,她打开看了一眼,惊愕的发现严磊住的地方和牧凡的公寓只隔一条街。
这么近的距离,她决定先自己过去一趟,再告诉王珊珊她们。
下班前半个小时,她用内线给牧凡打了一通电话。
“哪位?”
“是我。”丁文琪说。
牧凡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手表,“是要下班了吗?”
“不是。我是想说,晚上我有约会。”
“哦,和你那几个闺蜜吗?”他问。
丁文琪咬了咬唇,撒谎道:“是的。”这事有些复杂,她不想同他多说,毕竟是与他无关的事,况且她也怕他的醋劲让事情变复杂。
“那下班后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她赶紧拒绝。
牧凡微微诧异。
“珊珊说会来接我。”她找了个借口。
“哦,那好吧。”他应声挂断。
挂上话筒后,丁文琪微微的发怔。
真的不一样,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嘱咐她早点回来,别吃不干净的小吃摊这些,可现在简单一句“那好吧”就结束了通话。他是不是对她失望了,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收回对她的感情,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浪费一丝温柔体贴在她身上了?
丁文琪低着头,木木的看着桌面。
是不是再过一些时候,他就要对她说分手了?
会吧?
应该会吧。
胡思乱想中,一滴眼泪猛的落了下来,溅在文件上慢慢晕开。
丁文琪吓了一跳,忙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几个深呼吸后她关计算机起身。
周边的几个同事抬头看她准备下班,嘴角撇了撇,虽不服气却没有一人出声阻拦。自从那天王秘书她们把丁文琪在洗手间的狠话宣传出去后,大家再也没有明目张胆讥讽过她,只不过私底下有没有,那就不是丁文琪所在意的了。
步出公司大门,丁文琪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时竟不知道能去哪。
“算了,还是直接去严磊的住处,在那等着好了。”她喃喃一声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到达的时候,严磊还没回家,丁文琪懒得再上下楼,索性在门口坐下,打开买来的汉堡,一边吃一边等。
而同一时间,在公司的牧凡也接到一通电话,是李渃打来的,说有点事情想跟他说。本来牧凡不想理会,可想到丁文琪晚上和朋友一起,他现在回家一个人待着也无聊,索性就听听她有什么事情。毕竟两人也认识这么久,多少还有点情分。
餐厅里,李渃早已等在了那里,微卷的长发半松散的盘在脑后,镶着钻石的白金项链衬托着锁骨更加诱人,还有那一身修长的当季长裙,均显示着她为今晚的见面精心打扮过了。
牧凡淡淡的瞟了一眼,就低头翻看桌上的菜单。
李渃暗自气闷,故意哼了哼道:“我今晚不漂亮吗?”
他抬眸神色冷淡道:“你不是一向这样?”
深呼吸了口气,她伸手撩了撩长发,“我烫头发了,还换了颜色。”
牧凡闻言嘴角懒懒的一扯,抬头看她,“你说的有事,难道就是这个事情?”
她忿忿的缩回手,瞪着他说:“夸一下我又不会死。”
“可我会勉强。”牧凡回道:“但我不想勉强自己。”
李渃咬牙。
他看着她问:“你还要不要吃饭?你不要,我可就自己点了。”
她再次气闷,不过还是喊来了服务生,两人各点了几个菜,然后都是没话。
最后还是李渃再次出声,“我让你出来,你那女朋友没说什么?”
牧凡瞟了她一眼,“她今天和朋友吃饭去了。”
“什么时候你想和朋友见面,还得挑她不在的时候了?”李渃心里有些微酸。
以前他何时这样顾过她的感受?
“从认识她开始。”他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