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成功的剿匪,让李观澜吃了一个大闷亏,他只能坚持屠深必须把朝廷的大军带回京都,不可留在林西南北两州,否则万一屠深又拿这些兵马想打谁就打谁,只要戴上一顶邪教的大帽子,不成了屠深这逍遥侯的私兵?
屠深也很干脆,剿完匪后,到了自己的逍遥侯府交代了一些事,便和童渺渺领军,跟着李观澜回京都,由于李观澜全程监视着,屠深及童渺渺也出奇的乖,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了荣华城。
只不过李观澜还来不及与屠深讨论接下来该如何查探长生教的情况,屠深又搞出了一件大事。
才回到京都没两天,屠深又像是故态复萌,开始流连烟花赌坊,更夸张的是,这一次他锁定了暗巷里规模庞大、布置富丽堂皇的天马赌场,身边居然还带着童渺渺。
天马赌场的门面并不起眼,但熟门熟路的人都知道,在京都想赌,若不去天马赌场等于没赌过,天马赌场不仅仅赌的花招包罗万象,有钱的客人甚至可以自己发明指定赌博的方式,不让尽兴不给回,而且保证童叟无欺不威逼,赌累了还有包厢可以休息,有美貌的婢女替赌客按摩,有免费的美食可以吃,就算饱暖思淫欲,赌场也会为客人叫来恰红院的各色红牌。
这样的地方,自然让京都内稍微有点钱又爱赌的纨裤子弟们趋之若鹜,而且听说天马赌场背后还有皇家的人支持,所以从没出过乱子,大伙儿也就放心的来玩。
屠深为京城纨裤之首,天马赌场当然没少来过,但他今天带着童渺渺,那就很稀奇了。
他大马金刀的一进门,立刻像个暴发户般,掏出满怀的银票,塞到童渺渺手中,接着豪气地大声道:“渺渺,你随便玩,今天都算本侯爷的!”
童渺渺乐得眼儿都眯了,那副娇模样让赌场里的男客心都少跳了一拍。“好好好,我从来没有赌过呢!袓父不让我来这儿,说都是骗人的,我偏要试试看!”
赌场的总管看到了大肥羊,马上笑吟吟地迎了过来。“屠侯爷、童姑娘,今儿个是吹什么风,将两位贵客吹来发财了呀?”
“嘿嘿,刘总管,今儿个我带渺渺来开开眼界,你带她四处溜溜,她是个生手,你可别坑了她。”屠深斜睨了刘总管一眼。
“那当然那当然,新手第一次赌,通常都是大杀四方的!见童姑娘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必然也是赢钱的分。”刘总管搓着手,逢迎讨好的笑道。
“那渺渺就交给你了,刘总管,你可别忘了她的袓父是谁,你得好好伺候着,这位姑奶奶可不好惹,万一让她不开心,你们就……嘿嘿……”屠深语带深意地道。
刘总管一边连声应好,一边领着童渺渺离开了,屠深则是大摇大摆的在赌场里晃悠了起来,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他不知道晃到哪儿去了。
童渺渺环视赌场一圏,只觉得眼花撩乱,她随意走向一个赌大小的地方,指着桌面道:“就赌这个了,怎么玩?”
刘总管眉开眼笑地替她仔细介绍,话都还没说到一半,便被她不耐烦地打断,“我明白了,不就压注嘛!你说得那么复杂做什么。”她白了他一眼,便把专注力全放在赌桌上。
刘总管早已替她把银票换成筹码,她随手取了几个,算起来价值也要上千两的筹码,待庄家摇完骰盅,二话不说就押在豹子上。
“这……”刘总管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通常遇到新手,他们赌场习惯先让对方赢几场,等对方有了信心,再来宰肥羊,但这童渺渺显然不按牌理出牌。“童姑娘,要不赌得保守点?”
“这个赌率最大,不是吗?如果中了,一次就赚大了!”童渺渺却自有自己的一套。
待赌盅一开,却开出了二、三、五,童渺渺一眨眼就输了几千两,让她娇俏的面容一沉。“不玩这个了,一点都不好玩!你们赌坊怎么专裸别人的钱?该不会骗人的吧?玩别的!”她哼了一声,抱着筹码往其他赌桌走去。
刘总管苦笑着连忙跟上,天知道他多么想让她赢,但她根本不听别人说话啊!
这一回,童渺渺来到赌天九牌的地方,这次她根本不等刘总管介绍,直接把筹码扔了出去,待到牌发到她面前,滩开见真章的时候,只见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啊!我裸了!
我比较多点数!快赔钱!快!”
刘总管陪着笑脸道:“童姑娘,这不是比点数多的呀!其实你输了,你这副牌是最小的……”
童渺渺勃然大怒。“什么?我又输了?你们该不会是欺我不懂,故意想赢我的钱吧?”
刘总管的冷汗再也克制不住流了下来。“不敢不敢,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乍心么可能故意赢童姑娘的钱呢,只是……唉,童姑娘确实输了啊。”
童渺渺表情阴沉地望着他,脾气似乎在爆发的边缘,不过她终究是忍住了,一言不发的到了第三个赌场。
这个赌场赌的倒是特别,是斗总蟀。在小小的斗场里,其中一只浑身金黄,脚带黑缘,看起来神勇非常;另一只体型较大,浑身翠绿,张牙舞爪。
“哼!这还用看吗,肯定是大的赢!”童渺渺这次索性把数十万两的筹码全押在那只翠绿色的蟋蟀上。“我全下了,一次把你赢回来,要是再输,肯定就是你们赌场骗人!”
刘总管这下子哭的心情都有了。“童……童姑娘,你不再多考虑考虑吗?”
他一眼就看出那只翠绿色的蟋蟀根本只是中看不中用,但她一副下决定心死不回头的样子,他也只能求神佛保佑,让那大蟋蟀发威一次,否则童姑奶奶看来娇弱,但谁不知道她使起性子来,那天生怪力谁挡得住啊?更别说她背后的靠山可是镇南大将军,若再加上屠深的靠山,南北大将军一起来,只怕天马赌场背后那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啊!
在赌场里当总管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希望赌场大输特输,拜托老天爷让童姑奶奶裸那么一次吧!
两只蟋摔开打没多久,那只翠绿色的大蟋蟀便兵败如山倒,没三两下就翻过了身,还被咬断了脚,动都不动,刘总管根本不敢看童渺渺的表情,因为不必看也知道,肯定全黑了。
童渺渺望着金黄色的蟋蟀兀自跳着,像是在耀武扬威似的,她怒哼了一声,居然伸出手来,把放在桌上的斗场打翻,发出砰然巨响,吓得人声鼎沸的赌场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光都看向这里来。
“童姑娘,你……”刘总管倒抽了口气。
童渺渺才不管他要说什么,她甩着手直往赌场外走去,经过一桌就掀一桌,连赌场里的保镳都来不及阻拦……正确来说,就算来得及挡在她面前的,也被她轻轻松松一掌劈飞,根本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眨眼间赌场里已是一片混乱。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闹场——”刘总管这时候也顾不得童渺渺的靠山是谁了,大声嚷嚷起来。毕竟这赌场里贵客不少,要是得罪了,卖了他全家他也赔不起啊!
听到刘总管的叫嚷,果然很快的赌场就被人围了起来,但刘总管定睛一看,围场的全都是官兵,带头的还是屠深,而保护赌场的人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屠深威风凛凛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童渺渺今天来就是刻意来捣乱的,所以她也正气凛然地回道:“这间赌场骗人!我亲眼所见!”
“好,既然如此,那就抄了!”屠深手一挥,官兵们二话不说,上前逮人的逮人,收取证物的收取证物,整个赌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屠侯爷,这会不会太过分了?”刘总管被押住,方才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也消失了,老脸阴沉着。“你可要知道,我们天马赌场背后的主子是谁……”
“是谁?你叫他出来啊!”屠深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
“你……”刘总管顿时哑了声,他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吗?
这根本是个众所皆知的秘密,天马赌场背后的主子,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啊,但是太子身分尊贵又敏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来赌的人大多也心照不宣,反而因为有太子爷镇着,在这天马赌场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许多污秽肮脏的事儿也藉此管道交流,如今被屠深这么一抄,刘总管简直有苦说不出。
“说不出来,那就抄了。”屠深不在乎地转头,对着童渺渺道:“渺渺,我拿下这间天马赌坊,以后你想来就来,只要你来赌,包准你赢,好不好?”
“太好了!”童渺渺虽然“奉命捣乱”,但他对她的宠溺,也在这句话中不经意的表露出来,令她心花怒放,忘情地上前搂住他,往他脸颊亲了一下。
就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吻,让屠深彻底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童渺渺这也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下子面泛霞光,不知所措。
刚才那样的亲密接触,两人都感受到一种像是胸口瞬间爆开的威力,到现在心都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未能平息下来。
“那个……我高兴的时候……都这么亲我袓父的嘛……”童渺渺忸怩地别过身去,根本不敢看他。
屠深本能的摸了摸方才被她亲的地方,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若仔细分辨,不难看出其中掺杂着一丝柔情。
很快的,赌场里该抓的抓、该放的放、该封的封,一切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毕,可李观澜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天马赌场的大门外,脸色一片阴霾,比上回快马冲到林西南北州还凝重。
“屠深!你又在乱搞什么?”李观澜听到大军又被调动,而且还是去抄赌场,当下差点没把自己正在读的书给撕了,果然他赶来一看,赌场早就被抄得乱七八糟了。
“欸,小王爷,你有所不知,这赌场骗人的啊,我怀疑它与长生教有关,用赌债控制人心,连忙前来抄拿。”屠深摆出一副劳心又劳力的表情,还用手捶了捶肩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啊!”
童渺渺也在旁边搭腔道:“对啊,小王爷,这家赌场真的会骗人,骗了我几十万两呢!”
“你、你们……”输钱明明是自己的问题,哪里有输了就抄人赌场的事?李观澜咬牙切齿道:“你们根本就是自肥!屠深,你太无耻了!童渺渺,你为何又要助村为虐?你这么做,将镇南大将军的颜面置于何地?”
光说她也就罢了,说到她袓父,小姑娘全身的刺都张了开来。“小王爷,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奉圣旨协助逍遥侯办案,自然要鼎力相助,你到底有没有带过兵啊?难道不知道军中一切都以主帅说的为主?逍遥侯认为天马赌场有疑,难道我们属下可以怀疑不去做?
如果人人都来质疑主帅的权威,那此军必败,还打个屁啊!”
屠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不点真有急智,不愧他如此疼爱她啊!他本能的想着,却忽略了从小被她揍到大,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疼宠她的心思。
这番话可不是屠深教她的,而是童涛山教导她的,用在这个地方根本不伦不类,却有效地打得李观澜欲辩无言。的确,是他亲手将兵权交给了屠深,屠深就是主帅,若主帅说的话他也不遵,军令无法上行下效,只有败途,而这失败的因素,就是他这个小王爷!
可是……可是问题是,屠深从接下兵权到目前为止做的每一件事,他没有一件认同的啊!
他索性把心一横,快刀斩乱麻地道:“辩歪理,我说不过你们,但最近这几次出兵都太荒谬了,我会请求皇上让我把剿灭长生教的军权给收回来!”
屠深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收回?”
“没错!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李观澜坚决地道。
倒是个正直的人啊……屠深深沉一笑,滩了傩手,扔给李观澜一个东西。“拿去,这是兵符,你要收回去就收回去吧!”
什么?这么容易?李观澜难以置信地望着屠深,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手里的兵符有些烫手,难道其中有诈?
“既然权力交还给你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听你的,不听我的。渺渺,我们走。”屠深笑嘻嘻地带着童渺渺离开。
“屠深,你把权力交回去了,那以后我就不能大闹了,这次闹赌场真好玩!”
“小不点,跟着本侯爷呢,随时有你好玩的……”
听到这样的对话,李观澜的脸都青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那两个道德败坏的富三代,然而待他注意力回到赌场后,却发现军队在他得回兵符后,整齐地立在他前面,方才抓的人、收缴的东西等等,全数不见。
“你们……你们刚刚不是还在查抄天马赌场,怎么全列队了?”李观澜困惑地问。
一名副将站了出来,雄纠纠气昂昂地道:“启禀小王爷,屠侯爷先前已经吩咐过,若有一天他被迫交出兵符,他所下的命令即刻失效,所以我们立刻停止查抄的工作,听候小王爷安排。”
李观澜的俊脸抽动了起来。“那天马赌场的东西呢?”
副将一板一眼的回道:“启禀小王爷,属下不、知、道!”
这字字句句像是狠狠的几棒槌打在李观澜头上,让他头痛得差点没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