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她脸色难看的闯进来,乐伎们都停了手,舞伎们也退至一旁,大家都觑着狄雪鸳,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并肩王王妃。”狄雪鸳沉声一喝。
乐伎、舞伎甚至是上官震宇怀里的那两名艳妓都上前下跪见礼,狄雪鸳没让她们起身,只是直直的走到上官震宇的面前。
几日不见,她的脸色怎么变得如此苍白?上官震宇担心,一时忘了他还在怨她,“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当了王妃不比在后宫拘束,雪鸳日日养尊处优,当然肌肤白皙似雪。”她反讽的说。
她故意提起后宫的事,是想笑话他她利用他出宫的事吗?上官震宇脸色一沉,便不再问她身子的事。“我难得开心,你别来搅局。”
“这么开心的场面,五爷怎么能不找雪鸳一起呢?”狄雪鸳看见几上还摆着酒杯,她上前拿起,一饮而尽。
这举动吓得巧心连忙冲上前来。“王妃,您现在的身子不能喝酒啊!”
“走开!五爷开心,我陪他喝!”
见王妃倒酒还想再喝,巧心着急的跪在她的脚边,乞求道:“王妃,别人不心疼您,巧心心疼啊!您别喝了好不好?”
狄雪鸳抑忍着的泪因为巧心的话而潸潸流了下来。
上官震宇也察觉到异状了,问道:“王妃的身子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喝酒?”
“王妃她……”
“巧心,不能说!”
巧心想起了王妃的告诫,只得闭嘴不说,此举惹怒了上官震宇,以为她还在赌气,怒斥了巧心,“在王府里我才是主子,说!王妃怎么了?”
巧心四望着,只能低垂着头,不断摇着,不能说,说了是死罪啊!
“从今天起,妾身不会再管五爷的事了,妾身会守着自己的院落,不再出来惹五爷不快。”说完,她转身欲离开。
上官震宇扣住了狄雪鸳的手臂,阻止她离开,“把话说清楚再走。”他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无视。
“妾身对王爷无话可说了。”
上官震宇不肯放,狄雪鸳不肯留,在拉扯之间,上官震宇怀中那个方才随意塞入的荷包掉了出来,吸引了狄雪鸳的注意,狄雪鸳弯身捡起,上官震宇看着,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而心惊。
狄雪鸳拉开了荷包,取出他们的头发后便拆了开,扬手一挥,任由散落在地,“人不相守,结发就可笑了。”说完,便迳自要转身离去。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妾身……院落里还有事……”狄雪鸳一句话没说完,眼前一黑,便双腿发软倒了下去。
上官震宇连忙扶住了她,怒问着巧心,“王妃到底怎么了?”
“奴婢不能说……”
“你!”上官震宇横抱起狄雪鸳,“你不说,我让御医来看。”
“五爷,只能找刘成刘御医。”巧心顾不得无礼,着急地抓住了王爷的手,就怕他没听进去,“五爷,这是杀头的大事,请五爷切记,只能得是刘御医!”
上官震宇不明白巧心的坚持,但看巧心一副如果不是刘御医就不让狄雪鸳看诊的样子,只好依了她,命府里的人去宫里请刘成来并肩王府出诊。
上官震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负心汉,更不知道狄雪鸳为了他,承受了多少委屈、有多辛苦。
刘成曾来看诊过,似乎是知道王妃生了什么病,见了王妃就问巧心药熬了没,巧心也似乎知道是什么药,回说早熬好了。
刘成诊过脉后,才松开了纠结的眉,示意五爷摒退奴仆后,才告诉他王妃有了身孕,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上官震宇跌坐在床边,他这才知道狄雪鸳为什么坚持隐瞒自己身子的不适,她进门才一个多月,哪里可以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事若是传出去,即便皇上已经把她赐给他了,他们依然是私通的死罪。
“这孩子留不得,我要你准备滑胎药……”
“五爷,不行!”巧心急忙阻止,“王妃已与刘御医商量好了。”
刘成向五爷点了点头,王妃曾告诉过他,就算来日五爷知道了孩子的事要他备滑胎药,他都不许听五爷的,否则她会用她的性命来让五爷后悔,“微臣已与王妃商量好,假装王妃此胎胎象不稳,说成不足月就生产。”
“能成吗?”
“本来还得靠妆容来伪装,只是不知为何,本来王妃底子好、身强体健,只是这一个月来,王妃的身子突然变得十分虚弱,这下……怕是说要伪装也不用了,再这么下去,或许孩子会真的保不住。”
“她的身子这么虚弱吗?”
“微臣见王妃在睡梦中也紧蹙着眉头,想必是多忧多思,请五爷尽量让王妃心情欢快,否则心病养不好,身子就更难见好,孩子……必定不保。”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微臣已交代了巧心,安胎药按时喝,不劳心、不劳力,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无大碍,尤其这几日千万不能下床,王妃有轻微出血,若下床亦可能导致小产。”
上官震宇脸色凝重的送走刘成,这才又回到床边。
此时巧心端了安胎药进来,想扶王妃起身喝药,但王妃喊不醒,嘴也撬不开,药就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上官震宇接过药碗就口,被巧心制止了,“五爷,您做什么?”
“她不能不喝药,我用口渡药。”
“不行啊,这是女人喝的安胎药。”
“安胎药就安胎药,难不成沾了口我就会变女人吗?”
上官震宇不理会巧心,喝了安胎药就渡进了狄雪鸳的口中,缓缓的,分了几次让狄雪鸳喝完后,这才把药碗交给巧心,轻轻扶着狄雪鸳躺下。
看着狄雪鸳苍白的容颜,他心痛不已,瞧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了什么事?对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做了什么事?
上官震宇托起她的手,却看见她原本娇嫩似雪的纤纤柔夷,如今竟是伤痕累累。“巧心,王妃的手是怎么了?”
“王妃、王妃她……”
“她都昏去了,没人阻止你说。”
巧心本就心疼王妃,如今忍不住的全说了,“五爷之前说想要十和佛手香的香丸,王妃正好有这失传的香谱,只是十和难得,而且十和松果有腐蚀性,一不小心就会伤了手指,本来也可以养得好的,只是来到了王府后,下人们不听话,眼见一园的白兰就快枯死了,王妃舍不得最爱的白兰破败,亲自养护那些树。”
“你说她堂堂一个王妃成了园丁?”
“不仅如此,陈总管摆明了不待见王妃,王妃也不争不求,三餐只有两菜一饭,巧心无能,做不了那么多差事,有时王妃怜巧心笨拙,甚至曾亲自浣衣。”
“你说什么?!”上官震宇怒不可遏,怎么她就这么傻,被欺负了也不出声?但随即他想到日前是他在她面前偏袒陈总管,是他漠视了她的不满,是他让她沦落到这个境地的……“巧心,你说,她是真的爱我,并不是在利用我,对吗?”
巧心上前,由王妃的怀中取出一枚荷包,拆开后,她取出一块小玉玦.“五爷应该还记得此物吧?”
上官震宇接了过来,这等质地的羊脂白玉,是只有皇室之中才有的,而且这玉玦,他总觉得看着十分眼熟……
五皇子可缺皇子妃?臣女可以的。
曾经的记忆如今鲜明起来,是她,是那个在跪了一地的百姓中,敢抬头看他的小女孩;是那个说他生得好看,想看着他的小女孩;是那个不想当宫里人,只想当他皇子妃的小女孩。
他怎么能忘了她?他明明知道她是尚城知县之女,怎么就忘了当年他早已与那知县之女有过一面之缘。
“她是……那个说想当我皇子妃的孩子?”
“王妃从小就十分倾慕五爷,即便后来五爷有那些不好听的传闻,王妃还是不曾改变。”
“而我却误会了她……”
“五爷,王妃自小就倔强,嘴里不服软,巧心乞求五爷多担待一些,可怜可怜王妃的深情吧。”
“是我对不住她……是我……”
至此,上官震宇已是听得痛心疾首,他想起了狄雪鸳曾请求他听她解释,想起了未表明身分前,她也请他承诺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请他原谅她一回。
但他没做到。
无情的是他、负心的是他、伤害她的也是他。
“雪鸳,对不住……原谅我、原谅我……”
皇后虽个性昏懦,但所幸不爱与人争斗,再加上皇帝偏宠楚淳嫣,自从沈凌音被打入冷宫之后,即便是曾经与她交好的后宫妃嫔,都暂时不敢再针对楚淳嫣,一时之间,后宫竟难得一片祥和。
只是如今的楚淳嫣,还是难掩愁容。
除了因为狄雪鸳不在身边,也因为自从狄雪鸳嫁进了并肩王府,传来的消息总是让楚淳嫣倍感忧虑,所以即便眼前是深秋一片枫红美景,她还是无心欣赏。
玲珑本是拿着披风要来为自家主子披上的,正巧皇帝也来到御花园,便接过了玲珑手上的披风,为楚淳嫣披上。
“怎么了?一脸烦心的样子。”楚淳嫣屈膝行礼,皇帝扶起了她,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冷,“秋凉如水,你别老是一个人站在风里,会着凉。”
“臣妾只是来到御花园,想起以前与并肩王王妃共游,想她了。”
皇帝其实还介意狄雪鸳是灾星的事,而且不得不说天象之准确,她一离开皇宫,宫里果真平静不少,什么异象也都消失了,就连召了司天少监来问,也说郎将、御女两灾星已然掩芒了。
“太后也说想她,你若想她,便召她入宫吧。”
“王妃有身孕了,御医说在胎象稳定之前,需在床上将养着。”
才出宫一个多月便有了身孕?皇帝凝起眉,莫非那两人出宫前就已暗通款曲?
“是吗?并肩王妃果然命中有多子之相,一嫁入王府便有身孕了,有孕多久了?”
“御医说不满三旬。”
听到不满三旬,皇帝才收起了疑心,“不满三旬是不安稳些,你就再等等吧。”
楚淳嫣依然忧愁地道:“说也奇怪,明明并肩王妃自小身子骨就十分康健,入宫这段日子也没什么毛病,怎么一进了王府就病了不说,有了身孕竟还胎象不稳。”
皇帝沉吟着,莫非这就是移祸之法造成的后果?“御医有说什么吗?”
“就说好好养着就无大碍,皇上,臣妾还听御医说,前几日并肩王妃突然就昏厥了去,直到现在都还未清醒,五爷为了照顾她,终日衣不解带,也跟着病倒了,两个人本来都那么健健康康的,如今成了亲却是这样的景况,臣妾都要以为五爷和王妃是不是冲煞到什么煞气。”
“哪里有什么煞气,五弟从小就不信邪,煞气见了他,怕也是要绕道而行,你别多心了。”皇帝嘴里是这么说,但心里倒是完全信了这移祸之法,知道灾星已掩芒,算是松了口气。
“臣妾怎能不担心?现在不比从前,臣妾已经不能想看就去看王妃了。”
“朕会让御医好好调养王妃的身子,让她尽快养好进宫来看你,这样你可放心了?”皇帝伸出手指,抚平了楚淳嫣眉间的折痕,“你把朕心爱的女子的眉心生出折子来了,朕会心疼。”
听见皇上的甜言蜜语,楚淳嫣嫣然一笑,倚进了皇上的怀里,有皇上保证会让御医好好调养狄雪鸳的身子,她就放心多了。
她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进了后宫她又帮了她一个大忙,让她在后宫站稳了地位,狄雪鸳对她来说,已经不只是姐妹,更像是她的恩人。
她想起她们小时候对月许愿,希望能嫁一对兄弟,这份情谊永远不变,看来……她们的心愿还真的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