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曦玉发誓她没有随便捡东西的习惯。
路不拾遗是古风,她却贯彻得很彻底。
会扔在地上的都不会是好东西,这是家训。
不过她的良好传统却因为捡了这么一个大型垃圾走入了历史。
她为什么要那么多事,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就好了,这样不是比较干脆?管他被那些坏小孩当流浪狗还是什么,真的是自找苦吃!
扔回去?于心不忍。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外貌协会的拥护者,可都是这张脸害的,害她很偏心的向那张好看精致的脸蛋靠拢,一不小心手痒的把人扛了回来。
伸指戳了戳他那张滑润的脸,这是怎么保养的,比她这正牌女生还要有弹性,又伸到他鼻子下方,嗯,还有鼻息,哎呀,刚才错得离谱,应该直接送医院去才对。
真是一念之差。
当务之急好像不是研究他的长相,应该先帮他脱衣服吧,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人披头散发已经很另类了,衣服又脏又湿,人很瘦,摸上去一把骨头,身上的衣服裤子复古风得很,对襟绸上衣,宽宽的袖子,宽宽的裤口,料子好得不可思议。
闭着眼,她拉开少年腰际的系带,应该跟她差不多年龄吧~~ 这年头还有人这么穿吗?
剥开他……救人要紧,就算会长针眼也只能认了。
很排的胸口悬了一圈以几股红丝绳串起来的白玉,那玉很大一块,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她挑起来看,光线竟然穿透白玉,反映到她的手心,一只凤鸟展翅飞翔,两对琢成株的花叶,顶端有颗石榴。
看不出所以然,只觉得这少年一整个诡异。
“这应该很值钱。”吹了声口哨。
谁知道口哨还没吹完,上下游走的手腕倏然一紧,以为昏迷不醒的人睁开一对光灿灿的长眸瞪着她看,五指掐得她手腕生疼。
勾曦玉只觉五雷轰顶,她刚刚对人家上下其手不会他都知道吧?
她应该先钻洞当鸵鸟还是抵死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心里还在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有着繁星满天的眼睛却逐渐黯淡下去,化成两柄锋利的刀刃。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明明声音沙哑上气不接下气,却有股叫人不能小觑的凌厉。
只是个小鬼哪来这种气魄?不过会发问了,不错!
“你可不可以先放手?姐姐不会对你怎样的。”勾曦玉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尽量隐忍要把他一把甩出去的冲动。
要不是知道他人意识不清楚,她早这么做了。
“说,你是谁?”他没放手,今天的梦好长,而且长得不可思议。
说也奇怪,明明这张好看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勾曦玉却轻易的感受到他许多情绪,有恐慌跟不安,有混乱,都交织在上头。
“我是人,不是妖魔鬼怪。”
他不会是哪里砸坏了吧?
“你放心,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人。”尝试着示意要他放手,他顿了下,一指一指的张开,松了手。
勾曦玉这才想到该给他脏兮兮的脸擦一擦。
到浴室几步路,她仿佛也能感觉到有两道眼光直直的盯着她看,像是怕她突然消失那样。
“来,把脸擦擦。”
递出去的热毛巾悬着,他没有丝毫想接过去的意思。
尴尬了,勾曦玉只好很“青菜”的帮他抹了脸。
白净的脸,修长的眉,漆亮如星的黑眼在擦干净以后完全显现出来,一个清睿神俊的大帅哥,以后年纪要是渐长,肯定大有可为。
向来习惯有人服侍的他似乎并不满意勾曦玉潦草的服务,不过这里不是自家地盘,将就着点吧。
“我可以问一下这位小哥,你的穿著……有些奇怪。”
“我奇怪?”他比较奇怪吧。
他用食指划着勾曦玉的全身上下。“也太……衣不蔽体了。”肯定是家境贫寒,就连发也不束。
他从来没看过这么纤细美丽的少年,虽然发型很奇特,衣着也怪异,两条腿还露出大半截在外面,但是身形颀长,有种冰雪般的气质。
还屌文……
“你山顶洞人啊,T恤、热裤,所有的女生都这么穿。”什么叫衣不蔽体,她该遮的地方还是都有遮好不好。
大热天的,地球越来越热,难道要她把风衣外套、毛线裤搬出来往身上塞才叫整齐干净?
他呛到。“你……是个姑娘?”
T恤、热裤是什么?
新名词吗?百里鸣彧不可谓不震撼。
“你有意见?”
反正她中性的样子也不是今天才被当作男生看待,瞄了眼自己太平公主的胸部,也……习惯了。
果然,他的眼睛也放在勾曦玉胸前。
她被看得有点恼怒。“飞机场没看过吗?”
“我没意见,是我猛浪了,对不住姑娘。”百里鸣彧看了一眼她刻意挺了又挺却看不出所以然的胸部,很尴尬的收回眼光,只能呐呐的道歉。
这么恰的姑娘还真是少见。
“我叫勾曦玉,你要不叫我姐姐,要不叫我曦玉,那个什么姑娘的,已经没有人这么叫法了。”
“没有人这么叫?”百里鸣彧打量四周,心里的疑云有些沉重。
对于她的身份既然一时难以明白,就先按下,他得赶快派人捎信回去报平安,府里的人要是发现他不见了,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出了家门来到这里的?明明是在院子里晃,醒过来却在这说不上来……诡谲又奇怪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陌生得紧。
“姐姐。”他很从善如流的喊,虽然心里的疑问一直堆生,这位小哥……呃,姑娘……呃,算了!唯今之计,他什么都不清楚,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叫吧。
勾曦玉心花怒放,通常,不认识她的人就算惊吓的知道她身份证性别栏上写的是女生,也要自欺欺人很久,像他这么乖的男生真是少见。
“这是什么地方?”百里鸣彧问道。
“我跟大哥一起租的公寓。”
公寓,又是什么名词?
百里鸣彧勉强起身,屁股一离开弹簧床就被床的弹性给骇个正着,这……应该是床吧,居然长这样子。
瞧瞧这房子,就那么两扇小小窗户,比他们家的茅房好不了多少。
仓卒起身引来一阵晕眩,他闭眼,告诉自己天下的穷人之多也时有所闻,他不应该拿自家的富裕来互相比较,至于这张床,天下之大不是他这只整天窝在井里的青蛙能全盘了解的,所以不用大惊小怪。
“多谢姐姐救命,大恩不言谢,来日只要姐姐到百里府说一声,不管任何要求我一定满足你。”止住满眼金星,这地方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他能了解,趁早离开方为上策。
百里鸣彧自以为得体的言论却唬得勾曦玉一愣一愣的,很久才找回声音──
“只是随手把你捡回来,不用见外。”
这么爱耍冷,这年头变态怪胎色狼比正常人还要多,果然不应该随地乱捡垃圾。
“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想到自己是被随便捡回来,百里鸣彧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是滋味。
“我看你也没事了,那……就酱子。”
他是该走了。
“等一下!”勾曦玉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姐姐还有事?”
不知道算不算自己多管闲事。“我是建议啦,你可听可不听,要我说你换一套衣服再出去比较好,如果不想被当作神经病的话。”
“我这袍子有什么不对?”又脏又湿……也臭了。
勾曦玉看他又皱眉又嫌弃,两三下从柜子的上方翻出一件卡其色的休闲裤还有休闲衫,拿她大哥的衣服当人情,从权喽,反正他粗枝大叶的也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衣服。
“浴室在后面,你去里面换。”
百里鸣彧迟疑的进了浴室,久久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