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盏火,她走出内房,小厅里等着她的竟然是百里鸣彧。
“孩子睡了?”他把手上的述论放下,其实一颗心哪放在书本上,一听见勾曦玉的脚步,人还没到她身上的清淡香气就已经唤醒他全部的知觉。
“夜都深了,你还没回房休息?”见他桌前的茶水已凉,她又从留着微星炭火的小炉上倒了新的茶水。
“不用忙我,你的脚还痛吗?”不自觉跟着勾曦玉的脚步团团转,这应该是少年时跟着她养成的习惯,人不在的时候会自然的遗忘,可是当她一出现,很多那一年生活的情景就会栩栩如生的出现,就像现在。
勾曦玉不自觉的笑,站定身子把他扯坐下。
“那位大夫的药效果真好,肿胀已经消了一大片,我想我们母子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我摸过才算数。”
“不……不必了。”她又不自觉红了脸,明知道宽裤遮不住什么却还是往下拉。
这人全没个正经,一摸上她的脚就不肯放,纠缠了许久她才抢回自己的脚,这种事……别再来了!
百里鸣彧一脸失望,见她落坐,很自然的把她方才倒上的茶水往她跟前推。
“我看小润玩得很开心。”他在顾左右面言他。他不想她走。
“我还有镖局的活,总不好在府上打扰太久。”再不走不只润儿,连她都会沦陷了。
“我才在想明天要带他去骑马射箭,厨子说今日进了一批常州新鲜食材,明晚我们可以尝尝东坡宴,这就是阳羡贡茶你喝喝看滋味可是喜欢?”
常州是苏东坡的终老之地,东坡宴是后人在研究苏东坡的饮食文化后发展出来的筵席,菜肴不用人肚,单单听着听着便叫人想大快朵颐了。
“我没有喝茶的习惯,我们家向来只有白开水,你给我喝什么,我是尝不出任何好味道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明天……”
“别这样娇宠孩子!”
“我是宠他,不过我真心想宠的是你。”想尽办法留下她,却是这般不解风情,好小曦,他的好小曦,不要这样拒人千里,他虽然是男人,也会心痛啊。
实在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把她拆卸入腹,想把她揉进怀里,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能搂着不放便好。
勾曦玉情动的看着他深深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笑起来有点孩子气的唇角,他的一切感觉都好熟好熟,可是那种陌生的感觉又挥之不去。
想法是千变万化无边复杂的,可是她的指头有着自我的意识,等回神过来她的五指已经停在百里鸣彧的下巴,摩挲着他参差不齐的髭毛。
“你这样摸,我肚子饿。”他干脆把半张脸偎在她的小手上,享受她难得一见的温柔。
“不是刚下饭桌?”他的脸摸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弹性,很久很久以前,她依稀记得他们也有过这样温柔的肢体语言。
“我想吃你。”他是成熟男人了,他想要,不,是疯狂的想要。
想吻她、亲她,把她的衣服剥光~~
勾曦玉迅速的抽回了手,魔障破了,她幡然醒来如飞的打开房门,意喻不用说百里鸣彧也清楚。
他被驱逐出境了。
后脚才跨出门槛,他很不情愿的听见门用力阖上的声音。
门外树荫绰绰,斗大的月饼依旧冷冽的挂在夜空。
他负手而立,半晌,慢慢咧开嘴,笑成了傻人。
她还是一样不经逗。
*
家中来了娇客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宅子。
纸包不住火,当然那把火如果对主事者又是搁在心上的一块肉的话,自然下面的人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着,于是争相着要去伺候这位有可能是未来主母的人。
不过勾曦玉显然不怎么领情。
她本来就不是对谁都肯热络的人,她当自己是客,盘桓几天便要离开,实在不需要身边多个人来让自己不自在。
她很坦白的婉拒了四个丫鬟,百里鸣彧也不介意,只吩咐,“你们都在暗处待着,要顾好她,可也不许让她发现了。”
好高难度的任务啊。
“遵命!”四张嘴还是领命。
古老的家庭,行事准则早有一套不变的规矩,府里三个主子,哪几个下人拨给了哪个主子,除非契约满了出去嫁人了,这一辈子几乎就算是这一房的手下人了,要出了事端不会有哪一房的主子愿意收留他们的。
对自家主人忠心变成了非遵守不可的道理。
真要说这个家其实是二主子最受宠的,两百多口人都知道他们家二爷小时候体弱多病,曾有一度百里家以为就要失去这儿子了,更糟糕的是,他不只生病还搞失踪。
百里鸣彧消失得突然,回来得也突然。
某日,家丁正要扫除,发现他就挂在屋檐上,险象环生。
失而复得的兄弟的确又把整座府邸闹了个鸡飞狗跳。
从此其它两位爷就把二爷当作风吹便倒的掌中宝。
那阵子百里陌跟百里雪朔两兄弟轮流睡在猫猫小筑门前,一有风吹草动全家草木皆兵。
直到云游的木兰回来了,确定百里鸣彧身体好得比一头牛还要牛,他们才逐渐解除警报。
这几年,两兄弟也才敢撒手出门。
不过,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是哪来这么好默契同时返抵家门的?
正在与南方大户商谈下半年二度合作方案的百里雪朔,还有身为黑白两道仲裁者的百里陌丢下无藏八怪和扬州小篆世家要在狼牙谷决斗的大事,匆匆赶回老家来了。
说穿了也就内神通外鬼五个字。
全国的巡城马有大半是百里陌的眼线,另外一半是百里鸣彧的,互相交流的结果可想而知,百里鸣彧向皇上请假的事情早就透过飞鸽传书到处传遍,传到他耳中,飞鸽还不小心在他案桌上留下到此一游的记号。
至于百里雪朔,他有个最佳的报马仔,那就是他爱妻的干哥,也就是咱的木兰大夫。
两人自然火烧屁股的加急赶回来,连水都没时间多喝一口。
“小彧,我听说你向皇上告假,是哪里不妥?”大哥是急性子,一逮到人不明就里就问。
至于阅人无数的百里雪朔可就沉稳许多,因为他除了木兰一个眼线之外,家里可也搁了一个重要人物,要来见二哥之前可是事先做了一点功课的,自然神情笃定上许多。
“我好得很,你们两个没事跑回来做什么?”被拦住去路的人有点不悦,他可是赶着要把央人做好的纸鸢拿去给小曦看。
“我们可是一听到你请长假换了三匹骏马才赶到家的,你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见大哥问得起劲,当人家老三的充入场干脆席地坐下,顺便把原来揣在腰际上的账本拿来继续核对,要能得空,或许晚上能够与爱妻多温存几个时辰,这也算意外中的收获吧。
“道听途说岂能尽信!”
“你这死孩子,大哥我可是担心你旧病复发担心得要命,长兄为父你知道吗?要是没事干么请假,你要知道皇上的安危不可一日懈怠,还有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唠唠叨叨、啰啰唆唆兼口水乱喷。
百里鸣彧只能用纸鸢去遮口水,“老大,你可知道我今年几多岁了?”
咦,干么天外飞来这一笔?不过既然二弟问了,当人家大哥的自然有问要必答。
“……应该二十有九了。”搔着短胡,嗯,应该是这样错不了!
“我二十九了,与我同样年纪的人都已娶妻生子,甚至有的还有儿孙辈了。”
“爹未遇难之前不是已经替你找好了媳妇儿,这些年你早该娶人家过门,可是蹉跎了这些年,那位姑娘也应该好大一把年纪了吧?”
“我早让人去退了那门娃娃亲。”百里鸣彧神色不改。
“啥?这等大事为什么我一无所知?”当大哥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孰可气孰不可气?
“因为我早有中意的女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姐姐,也是我儿子的娘,爹答应的亲事自然不算数。”
当年他初初醒来曾有人提过要冲喜这么回事,他当下便去请罪退了那门亲事,虽然对方不肯谅解,但是他力求圆满,不只退回所有的信物,还用尽关系替那位姑娘寻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他能做的都做了,若还有怨言,他也没办法了。
“你……”咕噜,是喉咙咽下口水的声响,一根指头皮皮抖。“你有儿子了?那也就是说我当大伯了?”
“我刚找到他们母子。”
“老三!”老大转身吼.
“我耳朵好得很,你们说什么我都听见了。”掏掏耳朵,这大哥啊搞不好才是他们家最幼稚的那个,当武林盟主当到这节骨眼,也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不过,真要有这侄子,他可也是要见的。
“我当大伯了。”
百里雪朔直起身,拍拍屁股,朝着一脸喜色的百里鸣彧说道:“带我们去跟新出炉的二嫂跟小侄子见个面吧。”
这老二,对他那一年去了哪讳莫如深,这下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自然要好好参见这位女子了。
三人渐去……
但是。
这。
二十九的百里鸣彧……也就是说他遇上未成年的勾曦玉时已经高寿二十二,只因体弱多病,瘦小的个子与十几岁的孩子无异,这也让从来没问过他年纪的勾曦玉一直以为自己的年纪要比他还大,处处照顾不说,甚至还以为自己谈了场姐弟恋,她压根不会想到事实竟然定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