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城距离都城约莫半日的路程,他们在午后抵达都城。
公冶澜将欧阳欢安置在圣上御赐给他的一座宅邸后便进宫觐见圣上。
坐了半天的马车,欧阳欢受伤的脚有些酸,此刻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想午睡却没办法静下心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前在马车里公冶澜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向她求婚,她该答应他吗?
以条件来说,他比公冶遨更好,但对她而言,结婚是很神圣的事,除非真心相爱,她不会因为物质条件就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那么,她爱公冶澜吗?
以后会不会她无法预测,但至少目前不爱,她才刚结束跟他侄儿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爱上他。
还好他也没逼她,给了她时间考虑,反正他也没说期限,她就慢慢想吧。
这时她突然想起,先前在王府里为他做复健的那一个月,他总是盯着她看,最后还是在她的要求下才没再那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她。
而且为了让她的轮椅方便进出,他还为她拆了整个王府的门槛,莫非,那时他就对她有意了?
她翻到床榻边,看着趴睡在底下的小白狗,自语自语的问道:“哎,小白,你觉得我该答应嫁给公冶澜吗?”
小白狗坐起身,抬起骨碌碌的眼珠子看了看她,见没吃的,它意兴阑珊的再趴下。
她没在意小白的态度,喃喃的再说:“他那个人除了老是板着一张石雕脸外,其实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又是有权有势的王爷,简直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若是嫁给他,当个凉凉的王妃似乎也不错。”
小白狗见她说了这么多话,意思意思的呜了声。
“可是婚姻要建立在两人的感情基础上,就算他条件再好,要是我不喜欢也没用。”不过,她也不讨厌他就是了。
他那双深邃的双眼在她脑海浮现,耳边彷佛响起了那时在马车里他对她说的话——
“若你怕闲言闲语,我可以将府里的下人全都撤换;若你担心的是遨儿,既然你已与他把话说清楚了,那么你们现在便毫无瓜葛。是他不能为你放弃其他的女人,并非我横刀夺爱。”
她承认他这番话有打动到她,令她很感动。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回荡着那种奇异的悸动。
有人说治疗情伤的最快方法就是再投入另一段感情,她仰着脸看着雕花床顶,想了想后决定顺其自然吧。
看看待在都城的这段时间,是不是能与他迸出什么火花。
做出决定后,她没了烦恼,很快就睡着了。
紫霞殿——
“臣参见圣上。”公冶澜朝坐在宝座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行了个君臣之礼。
“爱卿免礼,赐坐。”夏侯皎儒雅的脸庞带着笑意,抬手说道。
“谢圣上。”他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不知圣上这次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夏侯皎没回答他,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爱卿多大岁数了?”
“二十有八。”
夏侯皎颔首,这才说明召他进宫的目的,“朕先前将流落在外十几年的昭萱公主寻了回来,她还未婚配,朕思来想去,觉得爱卿的品性和才干都足以匹配公主,所以有意将昭萱公主许配给你。”
闻言,公冶澜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拱手禀道:“谢圣上美意,不过臣已有钟意之人,且已向她求亲。”
听见他的话,夏侯皎眉头微皱,但很快便恢复,“哦,是哪位大臣的千金有幸得到爱卿青睐?”
公冶澜是他非常倚重的臣子,因此对他谢绝赐婚虽有些不快,但因为知他的性子,因此也没怪罪于他。
且既然他已心有所属,那么纵使强逼他娶了女儿,只怕女儿也不会幸福,与其如此,还不如另择他人。虽然公冶澜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但朝中也不是没有其他优秀的臣子。
“她是个孤女,无父无母。”
闻言,夏侯皎有些讶异,“一个孤女能博得你的青睐,想必定有过人之处,眹可要好好瞧瞧,你改日带她进宫让朕见见。”
“是。不过能否请圣上再等一段时间,因为臣虽向她求了亲,但她还未答应。”
听他这么说,夏侯皎很诧异,“朕可下旨替你俩赐婚。”只要圣旨一下,女方便不能不嫁他。
“多谢圣上,但臣希望这桩婚事她能心甘情愿答应,而不是迫于皇威不得不从。”
“好,朕就依你,等她答应了,你就带她进宫见朕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公冶澜告白的影响,现在见他赤裸着上身,欧阳欢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害羞起来。
将浸了药汁的巾子敷在他肩膀上,她心跳有些快,伸手替他揉捏时变得有些拘谨。
隔了许久,公冶澜开口问她,“你今天不舒服吗?”
“没有呀。”
“那为何力道这么小?”
那是因为人家在害羞啦!这种话她自然不好意思说,“你觉得太轻哦,那我用力一点。”她加重力道捏、捏、捏。哼,看你还敢不敢嫌轻,要不是他昨天莫名其妙跟她求婚,她哪会这么不自在?
等巾子凉了,她开始为他推拿按摩,没了巾子的阻隔,她的手直接抚摸到他赤裸的手臂和肩膀,感觉好像有电流窜过似的,掠过一丝酥麻感。
真是见鬼了,之前帮他按摩了一个月都没这种感觉,现在只不过被告白居然就像个青涩的少女一样。
对自己的失常,她很想用力敲自己一棍让自己醒一醒,快点恢复正常,不过就是被求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冶澜一直安静的没再开口,由于她先前提过不喜欢他一直盯着她看,因此他直视前方,只有偶尔忍不住时才会觑看她一眼。
反而是她没能忍住,抬眼望向他时,刚好迎上他投来的目光,让她心里莫名一阵轻颤,赶忙慌张的移开视线。
可恶,她是怎么了?她是在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她。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她草草结束按摩。
“我有点累,接下来你就自己做训练吧。”说完匆匆坐着轮椅要离开。
这时,他冷不防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间她像是触了电似的,觉得被他握住的手彷佛传来一股电流,电得她整个人一震。
她结巴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他从放在一旁的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到今天刚好一个月,这是当初答应给你的十两银子。”他没有遗漏她脸上闪过的那抹惊慌,将银子塞到她手上便立刻放开她的手。
收下银子,她抿着唇,迟疑了下才开口道谢,“谢谢。”
见他似乎没要再说话,她坐着轮椅往外走。
他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双眼流露出微不可察的一抹失落。
她还不能接受他吗?一大早,欧阳欢就听见外头传来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她来到屋外的回廊上,好奇的问被派来服侍她的婢女。
“外面好像很热闹,是在庆祝什么事吗?”
那名婢女答道:“今天是秋神祭,秋神会游街巡查凡间,凡它经过之处,路边的百姓就会放炮竹以示欢迎。”
“秋神祭?好像很有趣。”可惜她的脚还没好,不方便外出。
此时公冶澜刚好过来,听见她的话又看到她一脸神往的表情,便说道:“你若想看,我带你去看。”
她有些心动,最后抵不住好奇,点了点头,“好。”
他们住的府邸离热闹的大街不远,公冶澜推着她的轮椅,前往秋神游街时会经过的街道。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他,“王爷,秋神祭是什么?”
“秋神是主掌秋天之神,每年秋天时,大煌百姓便会为迎接秋神降临而举行秋神祭。”
她举一反三的问:“那是不是也有春神、夏神和冬神?”
“没错。春神、夏神和冬神也都各有祭典,不过由于秋天是收成时节,因此会格外隆重热闹。”
听起来似乎是这里的常识,而她却不知道,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是因为忘了以前的事,所以才不记得这些。”
“嗯。”他低应了声。从她想出来的那些奇特物品,还有她奇怪的腔调和想法,可以看出她的来历不简单,不过他相信她是无害的,因此除非她自己愿意说,不然他不会逼问她。
来到大街上,就看见一队热闹的车队缓慢的在人群中行走,至少有十几辆以上的马车,那些马匹拉着没有车篷的车架,上头用鲜花和稻穗与各种谷物蔬果妆点得美轮美奂。
中间那辆马车上站着一名穿着金色华丽衣袍的美丽女子,扮成秋神,不停做着抛洒的动作。
她看不清楚,回头询问公冶澜,“她在洒什么?”
“洒天水,象征今年能风调雨顺大丰收。”
彷佛也感染到民众的欢欣之情,欧阳欢也兴高采烈的看着。
她在看秋神,公冶澜则在看她脸上的粲笑。
车队经过她前面时,她被秋神抛洒的天水滴到,眉开眼笑的回头对公冶澜说:“我滴到天水了,这是不是代表我会很好运?”
“嗯。”他黝黑的眸瞳隐隐透着一抹笑意,“前面有市集,你想去看吗?”
“好。”她笑应。
开心的她浑然没有察觉在不远处一间客栈的二楼上,正有道震惊的目光注视着她。
朝霞宫——
昭萱公主从外面匆匆忙忙走回自己的寝宫,屏退了所有宫娥后,拉着一名妇人,秀丽的脸上布满了惊惶之色。
“公主不是去看秋神游街吗?出了什么事,怎么神色这么惊慌?”慕容莲讶问。
“娘,我看见她了。”昭萱公主一开口便直呼她为娘。
“你看见谁了?”慕容莲不解的问。
“是掏心,她没死!”
“你看见掏心?!这怎么可能,那天我们亲眼见她断气,你是不是看错了?”慕容莲诧道。她在宫里的身分是照顾公主的奶娘,实则是她的亲娘。
“我绝不会看错,真的是她,她不仅没死还来到都城。娘,你说她是不是要来抢回她的身分?”方才在宫外还有宫女和太监跟着,她一直强忍着惊骇之情不敢表露出来,直到此刻在亲娘面前,才敢流露出害怕的情绪。
慕容莲惊疑的道:“那时她分明没气了,而且我们也让人把她给埋了,人死不可能复活的,人有相似,我想你定是看错人了。”
“可是她真的长得很像掏心,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她不认为自己看错了。
慕容莲轻拍着女儿的手安抚她,“你先别慌,这件事娘会暗中派人去查,你可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不知道,不过她的脚似乎受伤了,坐在一张有轮子的椅子上,由一个男人推着她。”
“好,娘这就派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