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想过?”
韩武麒瞧他呆愣的模祥,就知道这单纯的家伙一定没细想过这一点。
有没有想过?
屠鹰看着武哥,只觉得口袋里那颗变形的子弹,突然间变得好重。
就在这一秒,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想过。这三年,他已经太过习惯她的存在,他总以为她会一直在那里,当他需要她时,就能回到她温暖的怀抱,他渴求她的安慰,也希望能在每天早上起床时,都能看见她。
但他害怕……怕她无法接受他的怪异……
“你知道,我……”
屠鹰看着武哥,喉咙紧缩的道:“不太一样。”
“屠勤也不太一样,但小花也接受他了,不是吗?”
“他很幸运。”
“没错,而你需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韩武麒摸了摸下巴,自嘲的笑了笑。
“其实我第一次知道你们的天赋时,也吓了一跳,但说实在话,那其实也没那么奇怪。这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有些人比较会跑步,有些人比较会跳舞,有些人脑袋的逻辑运算能力很好,你们也只是刚好在那一方面的天赋比较高而已。”
看着在远处升起的月亮,屠鹰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他能了解武哥的意思,公司里的人,不一定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兄弟的能力,但知道的人,在知道前和知道后,对待他们的态度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有异能的人,和其它人并没有不同,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一个人,会和另一个人,完全相同。”
他转头看着说话的武哥,只见他笑着道:“这几句话,是晓夜姊和我说的,你猜是谁和她说的?”
不用猜,屠鹰也知道答案。
“耿叔。”他哑声开口。
韩武麒点头,又喝了一口啤酒,才眼里带笑的说:“你是他们带大的,你很清楚耿叔他们的困境,但他们都找到且赢得了他们的最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要得到珍宝,就得面对其中的风险,和要付出的代价。你要问自己的是:她到底值不值得?你是不是愿意在接下来的五十年,每天和那个女人朝夕相处?即使被她骂、被她打,你都心甘情愿,如果是的话,其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至少不是太大的问题。”
她值不值得?
当然值得。
他愿不愿意在接下来的五十年,每天和她朝夕相处?
当然愿意。
这些都是清楚而明白,且不容质疑的答案。
武哥的问题,有如当头一棒,屠鹰恍然领悟到一件,他早该在三年前就了解的事,那是如此显而易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韩武麒咧嘴一笑,“哩触,你知道,你会因为她犯错,那代表你在乎她,这其实是好事,当你越在乎一个女人的时候,你才会更加小心自己的小命。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越胆小的人,才能活得越久。找一个你在乎,她也在乎你的女人,才是长命百岁的好方法啊,懂吗?”
屠鹰当然懂得他说的话,但是!
不要再来找我。
月儿弯弯,像把土耳其弯刀一般,又细又亮,高恳在夜空上。
他握紧了渐渐变得不再冰凉的啤酒,只觉得嘴里又苦了起来。
“去吧。”韩武麒拍了拍屠鹰的肩,“把事情和她解决。”
屠鹰看着武哥,虽然别扭,可为了能回去见她,他还是困窘的开了口:“水净……她说她要去相亲,叫我不要再去找她。”
“要去相亲,意思就是还没去啊。”韩武麒朝他眨了眨眼,嘻皮笑脸的说:“更何况,她只是去相亲而已,又不是要嫁了,没嫁之前,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甩了你,但十之八九是因为女人觉得你犯了错。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错了之后,还不肯认错。”
“如果……”他尴尬的张嘴,“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
“那就开口问啊。”韩武麒有些莞尔的笑着道:“老弟,虽然古有名训:沉默是金,但有时候把话讲清楚,不要有任何隐瞒,才能抱得美人归。”
她一定是衰神上身了。
好热,可恶!
她泪流满面的呛咳着,低着头捂着湿毛巾趴在地上。
室内的温度不断升高,她可以感觉得到那热度几乎要灼伤了她。
该死的,这一定是她出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
方水净趴在阳台地板上,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今天早上,一早醒来,她就头晕目眩的。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这几天心情太差、哭得太久,作息不正常造成的,但下一秒,她就因为一股可怕的呕心感,冲到厕所去吐。
她很不喜欢呕吐的感觉,所以平常非不到必要,她宁愿强忍着也不吐,通常会吐出来,十之八九都是她吃坏了肚子。
说真的,她想不太起来她昨天到底吃了什么,只记得是从冰箱里拿出来随便弄的食物,她承认,那里面也许有东西早就已经过期坏掉了。
一股沮丧涌上心头,她忍住想哭的冲动,虚弱的抓着皮包,认命的决定到附近诊所去报到。
谁知道,刚出门才走没多久,附近一间补习班顶楼的老旧招牌,突然从楼上掉下来,砸在她脚边,若非她刚好想到她不知有没有带到健保卡,而停下脚步,低头检查皮包,那铁制的招牌就会正好砸中她。
她吓了一大跳,补习班的人也惊到不行,忙冲出来询问她是否有事。
她应该要去收惊,但反胃的感觉更严重,加上她其实也没真的被打到,所以她摇了摇头,和对方保证她没事后,就继续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现在想起来,她当时应该要立刻去庙里收惊的。
倒霉的事,就此接二连三。
先是到诊所后,医生问了她一些问题,要她做了几项检查,然后和她宣布了一个让她脑袋一片空白的消息。
然后,当她开着车回家,却发现煞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灵,幸好她一向开不快,她当机立断把车子开向路边,冲撞行道树。
车子撞上那裸榕树时,方向盘里的安全气囊弹了开来,撞得她一阵头晕。
幸好,除了她和那棵倒霉的树,还有她可怜的车头之外,没有牵连到其它的人车。
但显然有人报了警,因为她下车后,警察很迅速的来到现场,把她带到警局里做笔录,测了她的酒精浓度,确定她没有酒驾,做足了一切该做的事情,警告她应该要定期去维修车子,这才放她离开。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原本以为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倒在床上,放轻松休息一下,等睡醒之后,再好好的振作起来,想清楚今后的人生。
怎知睡到一半,却闻到了烧焦味。
她惊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室内一片漆黑,不知怎地,所有的电器都停了,她正觉得奇怪,就发现阳台外靠右边那里,有着浓烟和火光。
一开始,她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跟着才醒悟过来。
天啊,她的客厅失火了!
她第一个反应是打电话报警,但电话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手机则在客厅的包包里。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不记得自己有开瓦斯煮饭或烧水,但她的客厅失火是事实。
她火速跳下床,本要开门冲出去,可是通往客厅的房门下,黑烟不断窜出,门把更已经热到发烫。
她差点把自己的手烫掉一层皮,幸好她看到那些烟时,想起来要检查门把。
这扇门,显然已经此路不通,她再笨也知道现在不能打开门。
她紧张的四处张望,寻找另一条通路。
阳台的逃生门,几年前就被九重葛挡住了,但去年屠鹰曾替她把它清了清,确定门是可以打开的。
她匆匆跑了出去,却发现逃生门上有一道锁。
该死,她忘了那把锁!她回房里去,翻遍了抽屉,却怎样也找不到那把钥匙。
可恶!
方水净,别紧张,再找一次,它一定还在这里的。
可是她再找一次,还是不见钥匙的踪影,它就这样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浴室外的阳台更靠近客厅,早已浓烟满布。
她被困住了!
从客厅传来的黑烟,让她呛咳起来。
失火时,被呛死的,比被烧死的多。
不知怎地,屠鹰的话突然浮现脑海。去年她在看一桩失火新闻时,他突然有感而发的开口。
他很少主动讲到什么事,那一次却特别多说了几句,让她印象深刻。
如果真遇到失火,要怎么办?
她当初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却回答得很清楚。
去弄条湿毛巾,包住鼻,把身体放低,浓烟会往上冒,低处会有新鲜空气。
湿毛巾,OK。那不难,如果浴室还有水的话。
为了避免自己先呛死,她冲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幸好它还能出水。她弄湿了毛巾,把毛巾绑在头上,然后想到或许她可以把床单和被子也弄湿。她塞住浴缸,冲回房间,把床单和丝被也抱进来丢到浴缸里浸湿。
那么大的火和烟,总有人会看到去报警,她只要撑得够久,就有希望。
不要穿着含尼龙的衣服,那会因为高温而融化沾黏在皮肤上。
OK,她有纯棉的衣服。
水净将身上宽松的运动短裤迅速脱下,然后停了一下,把有钢圈的胸罩也给脱了,换成纯棉的T恤,她可不希望自己有幸逃过一劫时,胸下还多了两个烫疤。
在浴缸里的床被湿了一半,速度太慢,她干脆跳进去,用踩的增加它吸水的速度,然后把湿透的床单抱到房门口,把底下不断冒出浓烟的门缝给塞住。
那暂时减缓了浓烟进来的速度,但房间的热度还是不断升高,她可以看到墙上的油漆开始冒出泡泡,客厅里也传来可怕的燃烧声,夹杂着玻璃破掉的声音。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虽然隔着湿毛巾,她还是咳了起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
尽量把自己弄湿,然后寻找出口。
浴室里有水,她想要躲回浴室里,但那里没有出口,而且它比较靠近失火的客厅,那实在不是躲藏的好地方。
她回到浴室里,抓起浴缸里的丝被,把自己整个人包起来,然后跑回卧房,打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
外面的烟比房间里还大,但她需要新鲜空气,要开门前,她真希望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但她需要向外求救,让人家知道她还在屋子里。
所以她深吸了口气,然后鼓起勇气开门,爬到阳台。
门一开,一阵热气就袭来,浓烟重一得她眼泪直流。
把身子放低。
她把身子放得更低,到最后干脆趴下来,然后出声喊:“救!咳咳咳——救命啊——救命啊——咳咳咳——”
泪水和汗水在她脸上交织着。
喊没两声,她就知道这样不行,她的声音隔着湿毛巾太小声了,但她若是把毛巾拿下来,只要一开口,烟灰就会飞进她的嘴里,呛到她,所以她只好继续包着毛巾。
泪水不知何时,早已流了满脸。
她应该要多打一份逃生门的备用钥匙的。
屠鹰提醒过她的,可她一直忘了。
好热。
她一边咳,一边擦泪,只觉得露在湿被和湿毛巾外面的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客厅那边冒出的烟太浓了,燃烧的声音嚼哩啪啦的,像是近在咫尺。
恐惧和惊慌像只大手紧揪着她,声音和烟太大了,天又已经黑了,九重葛更是遮掩了视线,楼下围观的人看不见她。
天啊,消防车为什么还没来?她听不到那刺耳的鸣笛声。
方水净,振作起来!
她必须回房间找个东西丢下去,让人家知道她还在这里。
可恶,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有好多事还没和他说,她还有好多事想要知道——
她挣扎着爬回浓烟密布的房间,但火势延烧得太快,温度至少又升高了好几度。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里传来一声爆炸巨响,她吓得缩在地上尖叫,然后因为吸进更多热烫的空气和黑烟,呛到喉咙发痛猛咳。
某种锐利的东西划破了她的脚,她看不见,屋子里全都是烟。
她没有办法再前进,只能忍痛爬回空气较多的阳台,缩在地板上颤抖流泪。
就在这一瞬间,她领悟到自己可能会被烧死在这阳台上。
屠鹰……她看着阳台墙上,他亲手贴上的那些色彩鲜明的美丽磁砖,不觉紧紧环抱着自己,靠着那些马赛克,哭着在心里呼喊他的名字。
屠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