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氏顿时脸色大变,手心汗湿,为何伊志深会知道这隐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
不,要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怎么可能隐忍到今天才说,以伊志深爱面子的性子他不可能忍的,肯定是在煳弄她。
如此一想,柯氏马上镇定下来,气愤的回嘴,“你胡说什么,伊老头,没想到你怕人在背后说你狠心,不救自己儿子,竟不惜抹黑我们母子三人!”
“我是不是抹黑你们,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在这里跟我捉贼喊抓贼!”
“我活了大半辈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却被自己的丈夫这样诬蔑,我不要活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歹命啊……苍天啊……这三十几年来我战战兢兢,替这死老头操持家务,当个好继母,到头来竟落得名节尽毁、失去亲儿的下场……你这是要叫我死不瞑目啊!”柯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要活了……”
何若薇和伊秋语听得恶心,都很想叫她闭嘴,但伊志深先开口了。
“闭嘴,要跳河要上吊都走出我伊家大门再去,别脏了我伊家的地!”伊志深绝情的警告她,“否则我会让人把你的尸体丢到乱葬岗!”
柯氏的哭声顿时停住,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伊志深,“你、你、你这无情无义的男人……我要请你伊家的宗亲替我主持公道!”
“你不怕被浸猪笼,那就去将所有宗亲们喊来,我不怕让他们知道你是如何与你表哥偷情,如何鱼目混珠,让你表哥的血脉冒充我伊家的子孙!”
“华林跟崇林是你的儿子!你这么说是要寒他们的心!”
伊志深沉沉冷笑两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柯氏,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知道我为何确定那两个孽子不是我亲生的吗?”
柯氏从未见过伊志深露出这种阴冷的表情,心底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因为我在娶你为继室之前曾经受过伤,从此无法生育,所以你生的那两个儿子不可能是伊家的血脉,我不能生的事三叔也知道,这事正是他告诉我的!”
何若薇跟伊秋语听到这话不禁诧异,何若薇更明白这对男人来说是十分难以说出口的事,若非柯氏母子三人这么过分,老爷子绝对不会自揭伤疤。
而柯氏闻言,原本张牙舞爪的气势顿失,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伊志深轻蔑地看着脸色发白的柯氏,“要不是看在他们叫了我三十几年父亲的分上,我一毛钱也也不会分给他们,我对他们仁至义尽,没想到他们非但不感激,还想要我跟我唯一孙女的命,光他们要语儿的命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去替他们说情!”
柯氏知道大势已去,赶紧跪到伊志深脚边,泪涟涟地哀求,“老爷子你别这样,求你……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救那两个孩子吧,他们会改的,他们不会再争伊家的家产了……”
“我对你早就没什么情分了。”伊志深一脚将柯氏踢开,“我调查过了,当年你就想争产,深怕语儿的娘生下儿子,便买通产婆,说不管生出来的是男是女都要他们母子的命,为的就只是让荣林无后,再除去荣林,你那两个儿子便成为我仅剩的儿子,家产注定是他们的!
“要不是产婆一紧张将语儿摔到地上,凄厉哭声引来我跟荣林注意,语儿早就没了小命……当时,我本就不打算饶过你,可因为我跟你的婚事是三叔保媒牵线的,三叔又劝我为了家族名誉着想,不要将家丑外扬,我看在三叔的面子上,才答应三叔再给你机会。
“三叔当时也曾经跟你谈过话,要你好好对待荣林一家,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倒也是安分了几年,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趁着荣林夫妻前去岳家奔丧,买通杀手害死他们夫妻,再一把火烧了亲家的宅第!
“你以为就此死无对证,可是你忘了我是大夫,我一看就知道我儿子媳妇是被人害死,再遭受火焚,要不是我没有证据是你下的手,当时我就一把掐死你!”
这些事就连何若薇听了都觉得残忍,何况是当事人伊秋语,在听到祖父揭露的秘密,她又愤怒又难过,何若薇耳边都是她的骂声和哭声。
“如今你竟跟你那两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儿子一起谋害语儿,三次,我给了你三次机会了,你别再妄想我会再给你任何一次机会!”吼完,他自衣袋里取出信封上写着“休书”两字的信丢到柯氏脚边。
柯氏双手颤抖地拿起这封休书,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伊志深毫不留情地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还想安享晚年,就拿着休书安静地滚出伊家,否则我定会让你在牢里度过余生!”
伊家重新恢复了平静,何若薇便专心的为单墨书治疗。
为了营救伊志深,单墨寻找了五皇子帮忙……听说单家明明有做皇商的能力,却始终没去争取,单家人似乎也都不愿跟皇室多牵扯,单墨寻也是,但他竟为了她做了不喜欢的事,这份恩情她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纵使单墨寻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单墨书,她也不能否定他的功劳,要不是他,今天被赶出伊家的人就是自己和伊秋语了。
她跟伊秋语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像古装剧里常讲的一句话——一荣倶荣,一损倶损,她就是伊秋语,伊秋语就是她。
单墨寻已经完成了对她的承诺,那她也该尽心全力让单墨书恢复健康,而这同时她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请单墨寻和五皇子吃饭,聊表心意。
“若薇,你说那五皇子为何要帮我们啊?”伊秋语问道。
歪着身子靠在车壁上,闭眼假寐的何若薇微睁眼,瞟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丫鬟彩心跟彩衣。
以前伊志深担心丫鬟被收卖,会做出对伊秋语不利的事情,因此她都是由伊志深信任的路嬷嬷跟王大婶在照顾,绝不假手他人,那次伊秋语会出意外,何氏正是先对她们两人下手,才有机会将伊秋语骗出去。
现在看孙女恢复正常了,伊志深便替她买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照顾生活起居。
她看两人正闭眼休息,她一边微微挑起帘子,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一边在心里回答着伊秋语的疑问。
“五皇子不是帮我们,他是卖单墨寻人情,听说五皇子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在日后的夺嫡之路,难保五皇子不会有需要单墨寻帮忙的地方。”
“他一个皇家的人会需要单墨寻帮什么忙啊,两人身分又不一样。”伊秋语虽然恢复智力,但性格还是很单纯,对于一些人情世故还不是很明白。
“单墨寻可是单家少主,未来的单氏商队继承人,最不缺的就是金元宝,做什么事都需要钱啊,五皇子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当然也需要钱,这样懂了吧。”她简单明了直接捅破让伊秋语知道,还不忘提醒她。“这事你心里清楚就好,日后你要是能重新掌控你的身体,你可别到处乱嚷嚷。”
“好,我懂了。”
在青石路上前进的马车缓缓停在一间金碧辉煌的酒楼前,车夫八角拉紧了手中缰绳,向车厢里的何若薇喊道:“小姐,福临酒楼到了。”
八角手脚俐落地跳下马车,将踏脚的矮凳放在车门前,这才替何若薇拉开车门,彩衣跟彩心先下车,站在门边小心的扶着她下马车。
彩心不忘提醒她,“小姐,今天下午那场雨虽然很快就停了,不过地面还是湿滑的,您下车要小心些。”
她颔首,站在气派高大的福临酒楼前,仰头看了眼它金光闪闪的招牌,忍不住低呼了声,“这福临酒楼可真豪华。”
“小姐,福临酒楼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顾客多半是京中权贵。”彩衣捣着唇小声地告知她。“来这里用餐,身上没有带个几百两,是不敢走进来的。”
“是吗?”比起大惊小怪的伊秋语,何若薇神色却没什么变化,觉得这就像是现代的招待所嘛,专门招待非富即贵的人士。
彩心也赶紧将自己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告知她,“而且想到这福临酒楼用餐,没有提前一个月预定是吃不到的。”
“提前一个月?”可她三天前才跟单墨寻提吃饭的事,他就订了这里……何若薇喃喃道:“难不成,单墨寻的势力和人脉超过我所认知的?”
若不是够有能耐,这样的酒楼也不可能为他破例,让他想来就来。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的点头,彩衣小声地告知,“听说,单大少爷的人脉比单家家主还要广,五湖四海都要卖他面子。”
何若薇看着两个丫鬟,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敢情伊志深是买了两只小狗仔回来,这才多久时间,她们两人就将京城里的八卦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不管这儿的酒菜有多贵,我们今天是主人,不能心疼银子。”她抬脚往福临酒楼走去,不忘交代。“彩衣拿点碎银给八角,让他找地方吃东西,不能只有我们吃饱了却不管他。”
福临酒楼的店小二看到何若薇主仆三人往酒楼走来,马上露出和气的笑脸上前询问:“姑娘,欢迎光临我们福临酒楼,不知姑娘您是否有订位?如若没有订位……”
“小二哥,我们是伊府的人,已经订了雅间,劳烦你。”彩心向前递了块碎银在小二哥手上。
店小二恍然,“原来是小神医伊姑娘啊,快快请进,五皇子与单大少爷已经到了,就在三楼斋月居,伊姑娘请跟小的来,请。”
一听,何若薇暗暗叫糟。
客人都来了,她这主人竟然现在才到,可真是失礼啊,一会儿该怎么赔罪啊?不过她都提早来了,怎么他们居然也这么早?
三人跟着热络的小二步上楼梯,来到位在三楼的斋月居,整个三楼充满雅致氛围,跟二楼以下热闹奢华的布置风格完全不同。
守在斋月居外头的侍卫看到小二领人上来,便知道来者何人,立马上前抱拳作揖。
“伊姑娘,五皇子跟单大少爷就在斋月居,里面请。”
何若薇进入雅间便见到穿着一黑一白、容貌气质各有千秋的两名美男子正在对弈,那唯美和谐的画面叫人看得入迷。
单墨寻手中黑子一落,坐在他对面的轩辕溟忍不住拍手,“好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墨寻,你棋艺大有长进啊。”
“是殿下承让了。”单墨寻抱拳不冷不淡的说着,眼角余光瞧见一脸呆样站在门前的何若薇,一边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问道:“秋语,站在门口做什么?”
“画面太美好,我怕我过去会破坏你们的和谐美好。”她忍不住感叹。
两个男人愣了下后互看对方一眼,瞬间了解她话中含意,单墨寻感到恶寒,打了个寒颤,轩辕溟反倒朗笑出声。
“伊姑娘说话可真有趣。”
“小女子失礼了,不过你们两位在一起的画面真的很美,让我看了都忍不住着迷。”她行礼致歉,却又忍不住老实说出心里话。
“起来吧,无须如此小心,你真如墨寻所说的十分特别。”轩辕溟抬手示意她起身。
何若薇听到他的话,不禁意外地看向单墨寻,她没想过单墨寻会对她有这种评价。
单墨寻瞥了她一眼,“还不特别吗?一般姑娘哪敢这般打趣男人,更别说其中一人是皇子,早吓得浑身颤傈。”
何若薇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太莽撞了,这个时代跟现代差别很大,她这种小老百姓面对官府、面对皇权,应该要慎之又慎的。
而这么一想,何若薇就有点紧张,脸上也透露出些许心情,两个丫鬟早在自家小姐出言打趣两个男人时就目瞪口呆,现在更是惴揣不安。
这时,福临酒楼的小二们将佳肴送上,接着迅速的退下,彩衣跟彩心也跟着退下。
“墨寻你就别打压抹杀了伊姑娘这份特别,否则所有的女子都一个样,我见了都烦死。”轩辕溟示意自己的丫鬟将棋盘收下。“伊姑娘,别站在那里,坐吧,别拘谨,把我当成一般平常人。”
何若薇心底暗暗吐槽,五皇子您能是平常人吗?怎么把您当成平常人啊!
单墨寻见她真的因为自己的话变得太过小心,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劝道:“伊姑娘,坐吧,五皇子自己这么说,你就放心吧,其实私下的他是那种会坐在地上与人把酒言欢的人,没有一点架子,就是个普通人,你别拘谨。”
入座后她为他们两人各斟了杯酒,高举酒杯,“五皇子,单大少爷,感激两位的大力帮忙,还我爷爷清白,两位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日后有需要用到我伊秋语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语毕,何若薇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轩辕溟看了拍手叫好。
“好,不错,我没有帮错人,日后若有需要伊姑娘的地方,还请你千万别推辞。”
“只要不违背自己良心,不破坏社会善良风俗、违反道义,还有别因为利益关系让我给人当妾,我绝对两肋插刀。”
听完她说的话,轩辕溟嘴角失守,哈哈笑了起来,给她一个“你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本皇子绝对不会因为利益逼你成为某人的妾,而且本皇子可不想让墨寻怨恨。”
墨寻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他明显感觉到他这冷情的师弟,对这姑娘与对其他女子不同,好不容易有一个让墨寻上心的姑娘,他又怎么会破坏?
何若薇没理会他的打趣,试探的问:“五皇子跟单大少爷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他是我师弟,我们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一般,不过他始终不肯承认他是我师弟。”轩辕溟单手撑着下巴有些无奈地抱怨。
“嗄,五皇子是你师兄?!”她诧异的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已经动筷开吃的单墨寻。
单墨寻一想到当年轩辕溟的恶行,嘴角就不自觉的剧烈抽了两下,一点也不想替他保留面子,直接将他的恶行公诸于世。
“他哪里是我师兄,当年拜师他排在我身后,我正要磕头拜师时,他突然冲上前,抢在我之前跟师父磕头,大喊一声,“弟子轩辕溟给师父磕头。”从此,他就以师兄自居,但严格来说他应该是我师弟。”一想到这件事,单墨寻还是恨得有些牙痒痒的。
何若薇眼珠子转了转,想像了下那画面,突然觉得很好笑。
当时单墨寻的脸色大概很黑吧,不过要不是他跟五皇子有这层关系,恐怕爷爷也没有办法洗刷冤屈……
“我比你早一步给师父磕头,你不想承认我是你师兄都不行。”轩辕溟一副小人得志嘴脸,还不忘提醒单墨寻,“还有,你可别忘了,你来拜托我帮忙救人时,可是称我为师兄,这声师兄,师兄我可是有人证的,你别想耍赖。”
单墨寻冷睨了轩辕溟一眼,斟了杯酒直接塞到他嘴边,“有酒有肉还堵不了你的嘴!”
“当你师兄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喝到师弟亲自为师兄斟的酒,师兄说什么都要喝了这杯。”轩辕溟乐开花的一口气将那杯酒给干了。
何若薇瞧着他们的互动,嘴角勾了起来,虽然彼此都很不屑对方,可是又很关心对方,他们两人应该就是平日不会主动联络,但却把对方放在心里,一旦有事便会立即出现帮助对方度过难关,那种一辈子的死党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