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该死又任性的男人!
难道就不能有一天可以乖一点吗?
她不过就是因为昨夜辗转难以入眠,所以睡得迟些,结果一睁眼,都还不必瞧上一瞧,就已经听到许多人聚集在庭子里讲话的声音了。
这种情况早已屡见不鲜,也只说明一件事,那家伙又不肯好好做他的神医了。
既然不想医人,干么又要挂牌行医?
她曾经这样问过他,结果他老大一句闲闲凉凉的话,只差没把她给噎死。
他并不喜欢替人治病,尤其是那些趾高气扬的权贵,他之所以替他们治病,是因为喜欢他们低声下气的求他,还会自动奉上大笔银两。
他喜爱的是他们手中那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他答应过心善的青青不杀他们,可没答应过她不把段家搞得支离破碎。
这几年下来,他一边行医赚银子,一边又将赚得的银两全都投入商场之中,他从没在商场上露过脸,可都在暗地里运筹帷幄。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彻彻底底毁了段家,让他们为当年的错事付出代价。
对付那种目空一切的权贵子弟,最好的方法不见得是取他们的性命,而是让他们一无所有。
和他相处得愈久,她愈了解这个男人,她曾以为他是这世上有着最复杂心思的男人,但其实他挺简单的。
那简单到不行的思维,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
“丹花,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怕那些等不及的人就要冲进来了。”
宇文丹花洗漱完毕后,一走出房门,福嫂立刻迎了上来向她抱怨。
要不是碍于他们都怕惹怒她,害得樊衣甫不替他们医病,否则凭那些人一身的尊贵傲气,哪愿意等上一时半刻呢。
“福婶,我想我还是先过去吧,宅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有了这段时日的经验,宇文丹花很清楚,唯有她离开这里,才能还给婶婶、嫂嫂和孩子们一些清静。
对那些等候的人视而不见,宇文丹花笔直地朝城里走去。
忽然间,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想来又是想要拦路求情之人,宇文丹花本来心软想要停步,可转念一想,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听他们说话。
虽然总搞不懂为什么,可是每每只要她晚到,樊衣甫一整天的心绪就会变得非常恶劣,对来求诊的病人更是没有好脸色。
所以她得快快去,否则以他黏她的程度……
黏?
虽然有时她都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将她当成了青青姑娘,否则他怎么会黏她黏得那么紧。
可再转念一想,那只怕是他透着她那张和青青姑娘相似的脸庞,想念着心中常驻的人儿吧!
想到这里,原本微微勾着的唇垂了下来,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跟着黯了黯,心里默默泛起一阵酸。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得赶去陪他,于是她想往右闪开前头的人,可是那人却像是要与她作对似的,她往右,他便往右,她改往左,他又挡在了左方。
他存心的吗?
宇文丹花不耐烦地抬头,便见眼前的人双眸直勾勾地瞧着她,那眼神中的饥渴,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似的,怪恐怖的。
“这位爷,我赶着路呢!”
回避着那人的眼光,宇文丹花有礼的请他让路,可他却像块石头似的,硬是杵在她的眼前,怎么也不肯让开。
“你究竟让是不让?”看着眼前日头寸寸地往上爬去,宇文丹花的心更急,语气也染着些许的不耐烦。
“不让。”
温厚的嗓音乍听之下其实非常迷人,可也不知道为啥,听到那声音,宇文丹花就是觉得不舒服,还泛起了一身的疙瘩。
“为何不让?”
“因为你是我的青青。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让宇文丹花听得背脊一阵寒凉。
这个人竟然知道青青,莫非……
她愕然抬头,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不是她认识的人,至于在不远处站着的,不就是销声匿迹好一阵子的段剑筝吗?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瞧了会,没多久,她就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是那日段剑筝被樊衣甫所伤而心中怀恨,所以特别赶回苗疆去搬救兵了。
而眼前这个挡住她去路的男人,只怕就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段公子。
想清楚了他的身份,一种为樊衣甫心疼、为樊衣甫同仇敌忾的心情犹然而生。
收起了平素总是蒙在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冻人的冷凝,她冷冷喝道:“闪开!”
“青青,真的是你!”那语气之中夹杂着不容错辨的惊喜与激动,段仰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想将宇文丹花抱个满怀。
“别碰我!”想到他们兄妹俩的卑鄙手段,宇文丹花哪里有可能让他近身,她的双腿踩着轻巧迷幻的步伐,整个人已经飘至几尺之外。
这样的举动已经够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吧,可此时此刻的段仰卿只能瞧见那张神似青青的脸庞,却看不见其上布满的寒霜。
“青青,你为什么躲我?”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是青青姑娘,我是宇文丹花。”她字字清晰的说道。
被樊衣甫错认为青青,她虽然黯然,但尚且能忍,可是若被段仰卿误认,那她的心里就有千百个不愿意了。
“你是青青,你有着她的眉、她的唇,还有她的笑容……”段仰卿细细轻数着青青姑娘的美。
这些话她也曾自樊衣有的嘴里听过,可樊衣甫说的时候她只觉羡慕,但段仰卿说的时候,她却觉得恶心。
噍那神望的模样,分明就和她之前一般,认定了要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但真有那么爱吗?
现在回头想想,对于储仲泉的感情只不过是出自于不甘心,所以苦苦纠缠,可笑得紧。
“我不是欧阳青青,我是宇文丹花。”不让段仰卿有任何错认的可能,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不,你是我的青青,你会否认一定是因为樊衣甫那个可恶的家伙,对不对?”他气急败坏的质问着,仿佛认定樊衣甫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甚至在他第一眼瞧见宇文丹花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当年青青的死其实是一个阴谋。
所以青青其实一直没死,是樊衣甫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拐到了阴县,让他就这样傻傻地思念青青这么多年。
他甚至还要单纯的青青改名换姓,装出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你……无可救药!”没有漏看段仰卿眸中的偏执,这个男人显然比当初的她还要夸张。
她甚至觉得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冷眼一扫,便要离开,可那着了魔的段仰卿哪肯放人。
长手一伸就要扯住宇文丹花的手,就算不择手段的禁锢,他也不让她再离开他。
那一出手又快又准,幸而宇文丹花早料到他会有这招,伸手一格,便格去了他放肆的手。
“我不是欧阳青青。”虽然明知他一定听下进去,但她不想徒起争端,于是再次重申道。
“你是!”
三番两次的否认终于彻底地激怒了段仰卿,只见他的脸色蓦地变得阴沉,森冷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宇文丹花,那眼光教人遍体生寒,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锐利地回瞪回去。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带你回家!”
“我不会和你走的。”
“是啊,大哥,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怎会同你走呢?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她的情郎樊衣甫,你在她眼底压根什么都不是啊!”看戏看得精采,段剑筝不忘话里带刺的加油添醋。
“又是那个该死的贱胚子……”
一听到樊衣甫的名字,段仰卿的心火烧得更盛,恶狠狠地咒了一声,但话还没说完,宇文丹花的一个巴掌就结结实实地贴上了他的俊颜。
“你……你敢打我……”想那青青向来胆小如鼠,连支蚂蚁都不敢捏死,如今竟然敢打他?她果真如剑筝所说的,被樊衣甫那个家伙带坏了,他得尽快将她带回身边。
“有何不敢,像你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杀你也不算过份。”一想起樊衣甫曾受过的苦,她恨得咬牙说道。
“你……真的被樊衣甫给带坏了,我就说像他那样的下等人,压根就配不上你的美好。”没想到向来温婉的青青竟然会这样说话,段仰卿勃然大怒,咬牙恨声说道。
“是你这个目中无人、仗势欺人的人才配不上青青姑娘的美好吧!”
一个只知巧取豪夺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正因为以往她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更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态,这样的心态丁点儿也要不得。
再说,段仰卿凭什么看不起樊衣甫,他兴许脾气是怪了些,可至少他还懂得尊重,不曾对她有任何不礼貌的行为,完全不似眼前这个男人,自以为高尚,可是做的净是些下流的勾当。
“看起来你仗侍着我的疼爱,真的无法无天了,得要好好严加管教一番才行。”原本就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如今可以说是阴森了。
宇文丹花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他气,她其实比他更气,她的气愤之中满载的全是对樊衣甫所受磨难的不舍。
“有能力管教我时,再说大话吧!”
她可不是被吓唬大的,她当年都敢只因一时的嫉意,便带着寨里的弟兄劫掠平心王爷,她骨子里的无法无天,其实也是不遑多让的。
“你……”
看起来有些话是多说无益,段仰卿抿起了唇,不再多言,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击向宇文丹花。
初时,宇文丹花还勉强能够和他打成平手,但她的功夫在段仰卿这个练家子的眼里瞧来,仅仅只能防身自保,很快的,她的气力渐显不足。
就在她眼下一个不防,胸口便被段仰卿毫不留情地击中一掌,登时她浑身气血逆流,一口鲜血就这么呕了出来。
“噍你,为何总要惹怒找呢?你要是乖乖的,我就不会生气,也会好好的疼惜你。”
虽然眸露不舍,可是段仰卿并没有缓了自己的攻势,就算他知道青青根本不会武功,但此刻的他已经失去理智,说什么也要把有着相同长相的人给带走。
就算气血大乱,连站都站不稳了,可是宇文丹花却死命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
她甚至想到自己若是被人带走,总是任性万分的樊衣甫只怕又要耍性子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她提起精神再战,就像打不死的虫子似的,她靠着轻灵的身形和闪躲的功夫,倒也成功偷袭了段仰卿好几回,只不过她的攻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除了自尊受损之外,相较于她的气喘吁吁、兀自强撑,他也算得上是毫发无伤。
“青青,你乖,别再如此冥顽不灵了。”终于,他对她的狼狈有些不忍,轻声诱哄着。
而宇文丹花的回应却只是冷哼一声,“我呸!究竟是谁冥顽不灵啊,我是宇文丹花,不是欧阳青青,你当真老眼昏花了吗?”
“你……”她三番两次的出百不驯,让心高气傲的段仰卿决定下重手。
冷凝的眼直瞪着宇文丹花,看来唯有重伤她,才能教她彻底学乖。
觑准了宇文丹花的胸口,段仰卿终于不再保留,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折了她的翅膀成了必要之举。
伤了她他不在乎,在乎的是他不会再大意地让她逃离他的身边。
扬手,就在他那带着七成功力的掌就要拍到宇文丹花的胸窝之际,小径上的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怒吼,震惊了犹兀自缠斗的两人。
也因为这一惊,段仰卿的攻势顿了顿,但那一掌还是拍上了宇文丹花的心坎处,让她强撑出来的力气全都烟散云散。
只见她纤细的身形像是风中残烛般晃了晃,然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地软倒……但她仍不忘回首一瞥,恰巧瞧见了樊衣甫正气急败坏的冲来。
想来,他应该是在医铺子久等不到她的出现,才直接来寻她的吧!
这回,怕他真的是要气坏了吧!
瞧他那铁青的脸色、愤怒的身姿,着实气得不轻啊!
不过,无妨,反正他再气,除了挟怨报复一下,也让她气得跳脚之外,他倒是不曾真正伤害过她。
其实,他真的是个顶不错的男人呵!
在意识涣散之前,这竟是最后一个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