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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主母(上) 第五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2)
作者:寄秋
   
  “因为我的妻子在这里。”沉厚的男声如同久酿的醇酒,浓厚地传进四方静谧的屋里,回荡着。

  咦?这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皇甫婉容正在思忖着是哪来的似曾相识,忽地眼前一暗,一道颀长身影,肩宽胸厚的挡住门口的光线,逆光的他叫人看不清长相,只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再往前走了两步,她看见了那人容貌,不由得掩嘴惊呼,“是你?!”

  “是我。”

  “怎么会是你?”是谁开的恶意玩笑?

  “为什么不是我?”他反问。

  胸口略微起伏的皇甫婉容显然堵着气,她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面冷如峻的男人,试着把他跟众人口中文质彬彬、谦和恭逊的赵大少爷融合在一起。“你不是赵逸尘。”

  那个月华凝露般的读书人呢?眉若远山,秋水含波,玉容琼姿,翩若春晓,明静而淡雅,如月之皎洁。

  “已故”的赵逸尘是一身儒雅的文人,有着高洁的气度,和煦的笑脸,见人三分柔和,不卑不亢,进对有方,人如天上白玉盘般满是光华,天下灵气尽集一身。

  可是这满身煞气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从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一根名为谦和的毛发,大步走来充满令人畏惧的霸气,眼若寒星的冒着叫人不寒而栗的锐利。

  要不是她见惯了膀大腰圆、满脸胡碴的突厥人,只怕一见如此狂霸的男子,不吓掉半条命也心惊胆颤,夺门欲逃。

  “我是赵逸尘。”如假包换。

  “不像。”是谁眶了她?

  皇甫婉容没见过无缘的“亡夫”,她对赵逸尘的了解来自夜嬷嬷和浅草的描述,从无一句不是和责难,堪为典范。

  可是此时她不得不怀疑她们夸大其词,把一头老虎过于美化了,当他是吃素的猫,咬不了人。

  “死里逃生总有些不一样。”他自嘲。

  明媚的眸子一闪,多了深意,她明白“死里逃生”的感受,她不就是死过一回的人。

  “你明明认出我了,却装作不认识,这是什么意思,想学庄子试妻吗?”

  庄子为了得知妻子是否对他忠贞不二,便假死,殊不知他一入土,妻子便拚命掮掩埋的湿泥,坟土一干便可再嫁。

  这也是说人性不可考验,伤的是自己。

  “不,我是真的认不得你。”如果早知她是他的妻子,他不会任她从眼前走开,他的妻、他的子全是他的。

  她面带讥色的讽刺,“怎么,失踪了三、四年就忘了家中妻小,外头的花花草草迷花了你的眼?”

  男人有一千种说法抛妻弃子,他们永远不会有错,错的是默然守候的女人。

  因为她留不住男人的心。

  “我失忆了。”至今他仍想不起全部的过往,可是一看到她,他心里是喜悦的,庆幸她是他的妻。

  人与人的情缘说来奇妙,有人相看了半辈子仍激不起一丝情愫,有的只需一眼,那便在心上了。

  脑海中全无妻子影像的赵逸尘以“沈见山”的身分初见妻子时,第一眼他就入心了,人未动,心已悸,觉得这名女子很有趣,可惜有儿有女,碰不得,颇为失落。

  第二次在酒楼又见,她袅娜的身影使人着迷,当得知她的身分是寡妇时,他的确动了意念,身边多了一个她不嫌闷,只还不知家中情形,便把这丝情愫压了下去。

  没想到她的“亡夫”成了他,那滋味就五味杂陈了。

  “好理由。”百用不腻的万灵丹。

  赵逸尘勾唇,“倒是你,不过几年未见你就忘记丈夫的长相,这不是为妻之道吧!”

  她面上无波的回道:“一年多以前,我撞到头,拜你贤良淑静的弟媳所赐,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包括我?”她谁都能忘,唯独不能忘了他,夫为妻纲。

  “包括你。”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真正的皇甫婉容已经死了,他回来得有些迟了。

  两人的对话一点也不像久别重逢的患难夫妻,分别数年再度相逢不是该涕泗如雨,相拥诉情,互道离后苦楚?他们反似两个不相识的人在谈论天气,平静的不生波澜,夫妻如路人。

  叫他们怎么能抱头痛哭?一个失忆了,一个芯子根本是换过了,虽说是夫妻,有过无数次夫妻之实,可是谁还记得,他们就是共同生了两个娃儿的陌生人,面对面坐着也是无语,找不到相同话题。

  他们都变了,命运改变了一切。

  “好借口。”她让他无从指责。

  “是好借口,那一次我差点死掉。”皇甫婉容是死了,苏醒过来的是她凌翎。

  一听她几乎丧命,赵逸尘双眸一眯,迸出冷意,“怎么回事,说清楚。”

  看他倏地沉了脸,她反倒笑了,“也没什么,不就看中我这庄子,好心施舍一些银两让我搬,我不肯,她便推了我,大概我身子骨太弱,一推就倒,后脑杓磕在石阶上。”

  “没事了吗?”见她现在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她轻笑,却笑不达眼。“我能不能问一句,你这话是出自关心呢,还是担心我日后会无故暴毙?”

  赵逸尘恼怒的沉目,“你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是说你会回赵府为我讨回公道喽!”真正的男人不会只挂在嘴边说,而是付诸行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令人难堪。“她是二弟的妻子,事过境迁,怕是……”

  他不能一回去就和二房撕破脸,对此时的他而言,赵府的一切是两眼瞎,他全然不知里面的情形,府中的大权全掌握在谢氏手中,他充其量是个手无实权的大少爷。

  “护不了妻子的男人算什么男人,还不如死在外头省心,你还回来干什么?死得不干净想再死一回?!”想到以后的日子不再平静,皇甫婉容的心里是有气的。

  这意味着她的生活中将多了一个男人,他不但双杨合理的管着她,还能断绝她的行商之道,让她刚走得顺畅的商路碰到阻碍,更甚者她连大门也迈不出去,成日只能守着后宅。

  听她满不在意的嘲笑,赵逸尘心口一抽。“报仇不在一时,我自己的妻子我自己护,我回来了,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好听话人人会说,我就当你哄我开心,反正我又没死成,你还有机会弥补,这是你的打算吧?”可是真正的皇甫婉容早已经不在,他想弥补也找不到原主。

  万一她死了……他不敢往下想,胸口微微抽痛,情不自禁地将大手伸过去,覆在莹白小手上头。“不是虚情假意,欠你的,我用这一生来还,我说出的话必定践诺。”

  “如果你又失忆了呢?”这可说不定,天下事难以预料,谁知老天要怎么捉弄人,把人当棋子玩。

  赵逸尘表情一凝的微蹙起眉,“我的记忆不是完全想起来,只有片段,你得帮我。”

  帮?他倒想得美,她还需要别人提点呢!“那边你回去了?他们怎么说?”

  “回去了,他们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不相信他还活着。

  “怎么说?”一定很有趣。

  “谢氏脸色又青又白,小谢氏指着我大喊“有鬼”,爹倒是热泪盈眶,二弟是第一个冲过来认我的人。”其他人的表情就很微妙,有的是喜,有的是惊,还有怒色和不以为然,好像他的归来无足轻重,不过多添了一副碗筷。

  他被人小觑了。

  赵逸尘不晓得赵府有多少家产,但他知道财帛动人心,为了财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身为长房嫡子,该是他的他一文不漏的拿回来,谁也别想用尽心机拦阻,他已不是昔日内心宽厚的心善人。

  “哼!他们还不得吓死,身子都埋了还能从土里爬出来,脸色能好才怪,咱们那位继母肯定不承认你是赵家长子。”一旦认了,赵府的一大半财产便是长房的,而她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白费了算计。

  赵逸尘冷然道:“她是不认,直言我是假冒的野种,但爹和二弟叫她闭嘴,他们说自己的儿子、兄长岂会错认,要她妇道人家管好后宅的事就好。”

  亲爹的欢喜不是假,他的确眼眶含泪,老泪纵横,但二弟的激动就有点耐人寻味,他表现得太过了,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还有那个畏畏缩缩,眼神却精锐的三弟,以及各怀心思的姨娘们。

  “那你回去那边吧,那儿才是你的家。”他姓赵,回到赵府去理所当然,谁也说不了二话。

  皇甫婉容试着抽回手,但试了几次,黝黑大手如沉底的石头,丝毫不动,倒显得她矫情,故作姿态了。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赵逸尘目光深沉的望着妻子,手心一捉,握住白晰小手,感受那份柔嫩。

  “你是赵家嫡长子,理应回赵家。”

  “你认为有人在乎吗?”要是认同他的身分就不会将他的妻子视同无物,不仅容不下还一味迫害,他“坟土”未干,府中却早没了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大少奶奶。

  即使他不在了,以赵府的财力养不起长房的孤儿寡母吗?他们能吃多少、用多少,居然急不可耐的使出拙劣手段逼使他们母子待不下,他的儿子才两岁,两岁的孩子懂什么,送到庄子上活得了吗?要是熬不过,他就绝嗣了。

  或者这就是谢氏的目的,彻底抹去元配的印记,身为继室的她不想在正室的牌位前执妾礼,少了元配所生的长子,谁还会记得死去多年的杨氏,逢年过节必上炷香。

  皇甫婉容沉默了一会儿,冷不防的用力地将手抽出。“别忘了我不贞,相信赵府的人会迫不及待的告知你此事。”

  她可以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他们是多么热切地想看长房的笑话,让甫一回来的赵逸尘大闹,不论休妻或想掩饰都是一场丑事,分别多年的夫妻不再同心。

  其实也同不了心,两个陌生人而已。

  “我查过了,那个大夫被收买了。”他查清楚了才回府,不听信片面之语,赵府说实话的人不多。

  “他肯吐实?”她也想过找那名大夫洗刷污名,还她清白,可是一想到赵府有谢氏姑侄,而她也不想重做赵家妇,因此也只是想想便作罢,何必给自己多添麻烦。

  以她的经商才能,能赚得比赵府家产更多好几倍的财产,只要给她五年,她就能把鸡肋似的赵府狠狠甩在后头,隽哥儿不用在意那根小小的鸡肋,她能给他的是一片商业王国。

  回府的好处无,只会成为有心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她何苦往死路撞。

  而住在庄子上是真正的爽快,上无公婆要侍奉、早晚请安,下无难缠的小姑和不学无术的二叔子要应付,她只须管好一双儿女即可,整座庄子她最大,她说了算。

  有哪家的闺女嫁了人还像回娘家似,夫家的事全然放下,不问不管,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她还挺满意目前惬意的生活,如果没有那个死了三、四年又活回来的男人会更好。

  皇甫婉容是越看赵逸尘越不顺眼,她觉得他的出现就像往池塘里丢进一块巨石,再也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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