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做了一些奶酪跟饼干,想拿来搭配上一季做的苹果红酒果酱跟覆盆子水蜜桃酱……”说到这儿,巫元宵才想到,男人对甜点都没什么兴趣吧?虽然前世的纳兰还满喜欢吃她做的甜食。
过去的纳兰自己一个人时,绝不会去买那些被其他男人戏称女孩才吃的玩意儿,后来她自己做了奶酥饼、一窝丝清油饼之类的甜食,他第一次吃到时好开心啊!之后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问她做不做那些甜点,所以她常会在能够单独和他见面时做些甜食去找他。
“怎么了?”
巫元宵呐呐地道:“我是想……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一下可以请你试吃看看吗?我想从明年开始提供下午茶给住宿的客人,只是不知道口味讨不讨喜。”这样的邀请会太突兀吗?她不禁有点紧张。
虽然对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要自己满足于这一世两个人平安快乐地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就好,但还是忍不住贪心地想多温习一点失去的幸福啊!要假装遗忘,假装完全不眷恋,毕竟太难了。
“当然好啊!我是说……”察觉自己的反应太热烈了,怕她会觉得喜欢甜食的男生很没男子气概,项阳正色道:“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并不觉得反感,这让巫元宵松了一口气,心口悄悄地涨满喜悦。只是那一刻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项阳那样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熟悉?是因为前世的纳兰吗?当然纳兰对她的手艺是很捧场啦,依然爱吃甜食的项阳也让她忍不住嘴角勾起微笑,不过好像又有另一种一样的熟悉感,一时间却说不出所以然。
那天回到民宿,项阳帮她把食材全搬进厨房里,她在厨房里把饼干盘拿出来时,项阳跟在后头,不知错觉与否,巫元宵觉得他的眼睛很亮,很亮……
她抿着唇,是她的错觉吧?她觉得他脸上真的写着:我可以吃吗?
“这是杏仁奶油酥饼,奶油我是用鲜奶自己打的,还做了玫瑰果核燕麦口味……其实我本来想做肉桂,不过我想有些人不喜欢肉桂的味道。饼干单吃也可以,还嫩各自搭配不同的果酱。”巫元宵挖了一匙覆盆子果酱在杏仁饼干上要拿给他,想不到他头伸过来咬走饼干就吃了起来。
“好吃。”饼干明明不小,却刚好够他一口一个。
他的举动有些鲁莽,巫元宵却红着脸,愣住了。
她突然想起这股熟悉感是为什么,那一刻她内心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她觉得他很像敖督!
“怎么了?”项阳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拇指擦过嘴角的饼干屑,伸出舌头轻轻舔掉,一瞬间,巫元宵觉得她的脸可能红到要爆炸了!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那样的动作好性感?心脏因此怦怦跳个不停。
更让她头晕发热的是,项阳似乎以为她生气或不高兴了,眼里写着无辜与自责,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她简直可以想象如果他是敖督,一定已经像过去那样蹭到她脚边来,装可爱、扮无辜,要她摸摸抱抱,再赏它几颗小包子吃!
“没事。”巫元宵移开眼,一时间心绪纷乱,却又不愿让他觉得她生气或不高兴,“还有奶酪,可以配苹果红酒酱,你要吃吗?不过有点冰……”
“好啊!”项阳从来没发现自己是这么好打发的人,至少今天以前绝对不是!
巫元宵又抿紧唇,要自己先别想了,不管怎样还是得谢谢他的帮忙啊!
“我们到外面去吃吧。”
他们移动到客厅,傍着有菱形窗格的落地窗,她还泡了一壶薄荷茶,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心。后来,巫元宵也忘了问他哪一种味道比较好,因为他的表情始终都写着大大的满足,看得她打心里发出微笑。
也许可以偷偷期待,这辈子,他们可以当朋友吧?
后来,巫元宵常常想,项阳——包括前世的纳兰——其实有流浪狗情结吧?被喂了一次之后就会忍不住黏上来。
第一次她请项阳吃甜点;第二次项阳邀请她去看星星,其实台湾哪里看得到像以前那样的星空呢?就是找借口想见对方一面罢了。一回生二回熟,然后就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孟春,他们没有一窝蜂地道阳明山上去人挤人,项阳在宜兰有一栋他自己的房子,还有个半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株碧桃树,当地的老人总说,那棵树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存在了。
“那次路过这里,看到这棵桃花开得很美,大门门板上贴了出租启事,刚好我也打算在台湾乡下一点的地方买栋房子,就说服屋主把房子卖给我。”他说。
听说碧桃花都是红艳艳的,也许这棵是混种吧,开花时满满一株的白银赛雪,一蕊朱芯红艳动人。
她看着那颗碧桃树,胸口满满的、满满的激动与酸楚,只能咬住唇,吞下哽咽,不让自己泛红了眼眶,让身边的项阳察觉了不对劲。
是巧合?又或者人类虽然无法拥有前世的记忆,但那些深深烙印在心版上的,比如习惯,比如眷恋,其实无法那么轻易因为一碗孟婆汤而消失。
他兴高采烈地向她介绍他的秘密基地,巫元宵得压抑自己,才能勉强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要被他发现她眼底泛泪,不要被他发现她带着凄怨与思念的眼神。
其实她很高兴,两人的缘分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越珍贵,得失心就越重,因为曾经失去一次,也因为她记得不该记的,他则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留她独自守着秘密,害怕有一天旧事重演,害怕她表现得太歇斯底里,会再次失去。
大巫女说的没错,她选择了最愚笨的方式。如果她不记得一切,会不会更好?一切就这么顺其自然,这年头也没有战争能分开他们,最多就是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但那些对无知的凡人来说原本就无法左右,更不要说去杞人忧天了。
“怎么了?”察觉她的沉默,项阳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她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那般,慌了,手足无措,最糟糕的是前一刻拼命忍住的泪水在这时掉了下来,“我……”
她这样好奇怪,他是否会受不了?
她不想失去他。
像冲出了闸门那般,她的眼泪再也停不了,好狼狈好狼狈地哭着。
“怎么啦?”项阳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的程度不下于她。
怎么办?怎么办?她拼了命还是克制不了,她不该觉得委屈,不该想要把一切告诉他,那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不能把负担往他身上加!
项阳也没了法子,只能抱着她,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哄她。
好久好久,一瓣桃花落在她发顶,他轻轻的捻起它,雪白花瓣沾着露珠,一时间他竟然荒谬地相信,桃花也在哭泣。
“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不喜欢这里?”难道说……
难道这房子“不干净”,所以害她一进门就哭个不停?
巫元宵慢慢地停止抽噎,小手抓着他前襟,低着头,觉得好糗。
她怎么老是把他想得那么冷酷无情,那么容易不耐烦呢?其实他很温柔,也很粗线条,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不是吗?
最后,她只好小声地道:“我肚子饿。”
项阳傻眼,好半响,才好气又好笑地出声,“你哦!”他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握住她的手,“走吧,带你去吃饭,附近有一家店超好吃,等等包你吃到肚子撑得圆滚滚!”他一边走,一边搓她的手,还收进口袋里。
巫元宵终于破涕为笑。
那个充满希望的孟春,他在桃花树下,又牵起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