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梅家——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梅母从外面走进来,火气很大。
梅梅韵正要跟父亲出门,却看见母亲气冲冲的回来,不解地问道:“妈,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陈太太,又跟我炫燔她家要发达了,说什么要在这里盖高级渡假村的大老板又亲自从台北下来看地,这下肯定会用三倍以上的价格跟他们买地,她跟她跬还有几个亲戚都可以提早退休,享清福了,还说有闲钱能把她儿子送去美国读书,拿个博士回来,他们陈家在村里就更扬眉吐气。”梅母又气又妒,一口气快速说着。
“你不是早就知道那片土地被好价收购,不用再为那种横财羡慕眼红,脚踏实地最重要。”梅父说得理性。
自家的田地虽与那一片地相邻,却是在被收购预定地范围之外,妻子一直颇遗憾,若能连他们的地一起被收购就好了。
虽是上一代留下来的祖产,但其实不值钱,加上没人务农,那块地就种些果树、蔬菜,自然生长,只有他在假日去除个草,加减收成而已。
“还不是陈太太又跟我洋洋得意炫燔,说她聪明,脑筋转得快,没轻易就签约卖地,她还阻止几个也有地要卖的叔伯兄弟不要急着卖,再跟对方议价,这一来一往的,价钱一再提高,后来她开的价,对方虽不同意,但她说只要再坚持拖一点时间,对方总会妥协的。现在那片地都收购得差不多,就欠他们那几块,不买下来也不行。
“陈太太那嘴脸,我是愈看愈气!一直说他们陈家祖宗有保佑,上一代分下来几个兄弟持有的田地,都能翻倍再翻倍卖出,大家一起发达,哪像我们梅家,就刚刚好被划分开,替咱们家很惋惜,要不是有个霉运太强的女儿,说不定也能被纳入这一波土地收购,不值钱放着长草的地,摇身一变,就换成一座金山。”梅母再度滔滔不绝,愈说火气愈大。
原本她只是有些遗憾,羡慕街坊邻居在那附近有田地的能被高价收购,却因陈太太太招摇得意,甚至一再揶揄她家是被女儿带衰,才没这种发横财的福气,让她在气怒之际,也不由得要认同对方说词,是被女儿给挡去横财。
“这关小梅什么事?听她胡说八道。”梅父不满对方搬弄是非,道女儿长短。梅梅韵因母亲迁怒,内心有些难过,但仍装作不以为意,转个话题问道:“陈阿姨的儿子不是不太会隐书,成绩比我以前还差欸,这样能去美国念书?还想拿博士?”对方吹嘘得未免太离谱。
“现有只要有钱,什么都嘛可以买。说到这个,我就更气,你弟弟明明有本事可以考上台大,说不定现在就能申请什么交换学生去美国留学,都是你,在他大考前拍他肩头,把他的考运拍掉,第一志愿才落榜。”梅母算起了旧帐。
女儿资质平庸,加上从小霉运缠身,她只求女儿能平安活到老就阿弥陀佛,她将全部寄望都放在聪明优秀的儿子身上。
儿子虽因女儿的缘故,从小就常常生病受伤,但他生性乖巧,资质聪颖,书读得好,高中考上第一志愿,原以为稳上台大医学系,她就能在亲友邻居前抬头挺胸,面子十足,没料到在最重要的一刻,却栽在女儿的霉运上。
一听母亲又提起弟弟大学考试失利,再度责怪起她在重要时刻碰触弟弟,害他倒霉,她心一沉,更觉难受。
“真是的,愈说愈离谱,牵拖到哪里去了?”梅父皱皱眉,不喜欢妻子又说这种话。“扬平是自己一时失常,怎么能怪小梅?再怎么说,他也考到第三志愿,也是念医学系,很厉害了。”
他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认为妻子未免太贪求。
“别管你妈说那些五四三,跟爸爸去田里挖竹笋、摘四季豆。”梅父安慰着女儿。
“等等,现在太阳大,我拿罐冰的青草茶带去喝。”梅母匆匆转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宝特瓶装的青草茶,还有厨柜上的一袋糕点。“这是早上去拜土地公的凤片龟,带几片去,饿了可以吃。”虽才吃过午餐不久,但丈夫每每去田里,总会忙到傍晚才回来。
梅梅韵接过母亲递来的东西,前一刻被迁怒数落的难过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母亲一直记得她最喜欢吃凤片龟,每次她回家,都会特地买这个去拜拜,之后就留给她吃,或让她带回台北,母亲只是嘴上爱念,还是很疼她的。
当她跟父亲踏出家门,正准备搭父亲的车前往相距不远的自家田地,听到邻居阿婆站在巷尾那头大声嚷嚷——
“喂,那边没路啦!不能开进去,出不来啊——”
梅梅韵循声看去,就见一部黑色奔驰转进狭窄死巷,进退不得。
这方,坐在宽敞后座的江焛,眉头一拢,闷声问道:“又转进死巷!导航怎么导的?”
早知道她家这么难找,就不绕这一趟路。
原本还有些期待见到她,因这样迂回绕路,磨去他的好心情。
“应该就到了,导航标示目的地,从这小巷子转出去两百公尺就是了。”董重贤强调。
接连弯进死巷,他也很无奈,要打电话给小梅问路,执行长又说没必要。
“你最好有本事冲破那面墙。倒车。”江焛气闷道。
“这里不好倒……”董重贤边要倒车,边向失去耐性的执行长解释。
方才应该先停车下来探路,这下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倒出去了。
“你慢慢倒,我下车透透气。”江焛探手向车门,打算下车。
尽管外面热,但坐在车内吹冷气,反倒更觉得闷。
叩叩。
另一侧车窗,传来轻响,正要推开车门的江焛手一顿,转头看去,倏地瞠眸一诧。
因车玻璃为防弹玻璃且贴上深色隔热膜,从外面看起来漆黑一片,但车内能清楚看见玻璃外景象,一名年轻女性轻敲车窗,小脸贴上车窗,微瞇眼,欲看清车内状况。
那张小脸,正是他一度想见的人儿,让他瞬间心跳加快。
透过车窗看着她,她的表情行为有点鬼祟,令他不免发噱,心情又变好了。
他将那扇车窗缓缓降下,她的声音传了进来——
“先生,那里没路了,要倒车……欸?执行长?!”看见车内的人,梅梅韵无比惊愕,心重重一跳。
“你家很偏僻。”江焛斜睨她一眼,语带抱怨,随即推开这侧车门,跨下车。
“执行长怎么会来这里?”梅梅韵眨眨眼,仰头望着高姚俊帅的他,心跳失序得更严重了。
他的座车她开过也坐过,但是一直没记住车牌,而且这种车都长得差不多,是以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看到我很高兴?”江焛调整一下领带,表情高傲地故意问道。
她脸上表露无疑的惊喜,令他心情更好,他就是想看到她这种表情,才不让董重贤先打电话通知她。
“是,很髙兴。”梅梅韵老实回答,神色微赧。“执行长要不要吃凤片龟?”
她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拿出祭神糕点,双手奉上。
眼前的他彷佛有着光环,宛如神祇尊贵。
江焛先是怔了下,低头见她双手呈上的糕点,又是一阵惊愕。
“啊,执行长不吃甜食。”梅梅韵回过神来,要将凤片龟再放回袋子里。她这是怎么了,一看见他脑袋就一片空白。
“这个,我吃。”江焛从她手中拿过一片凤片龟,俊唇轻扬。
他审视着不及手掌大小、红色薄薄的凤片龟,拆开透明塑料袋,咬一口。不爱甜食的他,唯独钟情这种传统糕饼,有一阵子常买来吃,就为了寻找记忆中的味道,只不过他吃到的只有甜腻,与记忆中的滋味完全不同。
后来他就不再刻意找传统糕饼店,买这种糕饼吃了。
现下,因是她给他的,他自是欣然接受。
意外的,当他咀嚼着凤片龟,味蕾不禁涌现一股熟悉味道。
他后来对食物虽尝不出什么滋味,却独独对这个味道、对遥久以前曾吃过的甜食,一直没有遗忘过。
他不由得又咬一口,外表Q软、散发淡淡的香蕉油香气,红豆内馅不过分甜腻。
他能肯定这和他年少时吃过的凤片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在哪里买的?”江焛惊讶问道。
“是我妈去附近一间面包店买的,那间店算是老店,除了做面包,还会做寿桃、面龟和凤片龟等等,我从小最爱吃这个凤片龟,后来也吃过其他店卖的凤片龟,但还是觉得这一家的最好吃,即使放了两、三天,外皮还是很Q软,香蕉油味道也不会太重,红豆馅是老板自己做的,不死甜,我一次都可以吃两、三片呢!”梅梅韵滔滔介绍道,“我妈知道我爱吃,每次拜拜都会去买,小时候我也会自己拿去拜土地公公,土地公公很一吾欢喔!”
因从小霉运不断,她便学大人去拜拜,跟土地公公诉委屈,求平安,之后再开开心心吃着祭拜过的甜甜凤片龟,心情就会变好了。
一听她提起小时候,江焛再度联想到什么,一双眼直瞅着她,难道……
别怕,这个给你吃……
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的脑海中浮现年少的片段记忆,以及先前他受困故障电梯内,她安抚他的轻柔嗓备,他不禁将两者重迭,一双黑眸紧锁着她,心口一阵激动。
别怕,别哭,这个给你吃,我跟土地公公都很喜欢喔……
他耳畔传来记忆中更明显的稚嫩嗓音,心口震荡。
是的,是她!
在他被囚禁时,在他饥饿无力,意识涣散,以为快死了的时候,是她从大木箱的缝隙把她爱吃的甜食给了他,还用软软的稚嫩嗓音安抚在黑暗中痛苦低鸣的他。
那年,他十二岁,被歹徒绑架,被下药,被关在密闭的大木箱里,四肢瘫软无力,喉咙因药物而无法说话喊叫,只能发出痛苦低鸣。
年纪小小的她以为被关在大木箱内的是狗,如果她知道里面是人,他相信她一定会马上找大人来救他。
他不怪她无知,反倒对她接连送食,心存感激。
如果,没有她那时接连三日送甜食让他止饥,他会处在更痛苦的地狱。
如果,没有路过的她,一再对着木箱内自言自语,柔声安抚,他会因置身幽暗密室,承受更大的恐惧。
他被关在漆黑的大木箱里整整五日,木箱内仅有绑匪放的一瓶水,没有任何食物,之后辗转又被绑匪移动,终于获救。
他始终不清楚当时被长时间拘禁的正确地点,只听父亲提及是在花莲一处极偏僻的田野。
此刻,他确认当时帮助他的小女孩,就是眼前的她,令他讶异又心喜。
江焛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抱住她,对她除了迟来的感激,更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很欣慰,能触动他冰冷心弦,让他初次真正心动的她,原来是他的救星!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梅梅韵瞪大眼,惊愕不已。
被他一双有力臂膀拥着,她心头有如小鹿乱撞,身体一阵热麻,呆愣得不知所措。
车内的董重贤,降下车窗,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两人身后,除了梅父和邻居阿婆,又围过来几名好奇的人,其中以梅母最为惊骇。
竟然有穿着体面、英俊高姚的年轻男人,不畏女儿的霉运,当众拥抱女儿?!因他当街拥抱梅梅韵,引来不少邻居好奇议论,甚至被她父母误以为是她男友。
梅梅韵连忙尴尬地推开他,向母亲介绍他不仅是她的老板,还强调是她的贵人,对她身上霉运无感,摸到她也不会倒霉。
梅母听了一脸欢喜,热切邀他和同行的董重贤到梅家作客。
面对梅母盛情,江焛并未推拒。
适巧这周末也回家的梅扬平,一起加入谈话行列,几个人挤在梅家的小客厅,好不热闹。
这一坐就是数小时,直到傍晚,连晚餐都在梅家用过,江焛才向梅家人道谢离开。
梅梅韵目送他们的车离去,一颗心仍怦怦跳。
她明显感觉今天的执行长变得很不一样。
当一群人闲话家常时,他不再惜字如金,话变多了,甚至一张俊颜不时会泛着浅笑。
她发觉,她更喜欢他了。
她期待明天晚上回台北,后天早上进公司,又能与他相见。
星期一早上,江焛得知了一个消息,又惊又怒,他马上把开发部经理叫进小型会议室质问。
“怎么会竞标失败?我精心计算出的投标金额,十拿九稳,不,有十足十把握,能拿到这件工程,不可能会被另一家投标厂商得标。对方投标金额是多少?”
负责参与这起标案的开发部张经理,向他告知最后得标金额,那与他所定的投标价差距非常小。
江焛一听,这样的误差实在太小,他不相信会是巧合。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事先得知他这边拟出的投标价!
他之所以对拿下这件标案工程很有把握,对自己精算出的投标价很有信心,是因他对这件标案各方面知悉甚详。
他不认为就这件标案而言,业界会有人比他算得更精准,尤其被那家厂商得标,令他跌破眼镜,无法相信是对方实力。
“我的投标价是不是在投标前就先外泄了?”江焛神色凝重,质问张经理。
“执行长,我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被上司怀疑,张经理连忙为自己辩驳,他绝不可能背叛公司。
“给我好好调查,有几个人知道投标价,又是谁泄的密?”江焛铁青着脸,要张经理尽快查出真相。
那件工程预算庞大,没拿到手,损失极大。
他在事业上一向很有自信,且总能如愿达成目标,这次的失败,令他颇受挫,他更无法容忍可能有员工背叛他,意图出卖公司!
“执行长,我可以肯定投标文件在执行长交给我时,只有我一人看过内容,进行确认后,就立刻将信封黏贴起来,整个开发部门,也只有我知道执行长拟定的最后投标价,但绝不是我透露出去的。”张经理认定他这方绝无疏失,接着大胆推测道:“执行长在拟好投标文件,是不是直接锁进档案柜?或者,有机会让其他人接触到?”
过去,关于重大工程标案,会由几个人一起参与研议,再向执行长提出各部工程预算,由执行长广纳各方意见,仔细评估后,达成最后投标金额。
这一次,因执行长对那标案非常了解,便独揽作业,自行计算工程估价,定出最适当的投标价,直到最后,才交由他负责去投标。
江焛没因下属反过来怀疑他这边出问题而更恼火,反倒认真思忖是否真有漏洞?
他让人调阅那日他办公室及走道上监视器,欲确认在他拟好投标文件,将文件收进档案柜后,到转交给张经理的那段时间,是否有人擅闯他的办公室,然而调查结果令他惊诧。
那日,梅梅韵在下午进入他的办公室做整理,之后她匆匆离开,约莫十分钟后才返回。
她离开的短暂时间,另一名专职清洁员也进入他的办公室,约莫五分钟就离开。
他偌大的办公室并非全面装设监视器,因是他个人办公空间,可不希望被监视,只在走道上及进门入口处和沙发区设置,能观看到部分画面,是以只知道谁进出,无法得知人在里面的情景。
他找来两人问清楚。
清洁员杨淑玲直接否认有偷看什么投标文件,她表示那日会进去执行长办公室,是因梅梅韵要她送个清洁用品过去。
她进去后没看到梅梅韵的人,等了三、四分钟没等到她返回,将东西放着就离开了。
自从江焛改命梅梅韵负责清洁执行长办公室,杨淑玲便负责同楼层的贵宾室和其他区域,也无法再进入他的办公室,且没有钥匙。
梅梅韵不记得那日有特别麻烦杨淑玲替她送清洁用品,但既然对方这么说,可能是她先前提过忘了,并末对对方的说词提出异议。
可当江焛问她那日为何离开执行长办公室,将近十分钟才又返回,她一时支吾,不好如实回答。
那日,玛育泰打电话给人在执行长办公室的她,拜托她拿一份刚送进去不久的活页夹,说他算错了某个数字,虽及时察觉,但不好直接向执行长取回来做修改,因为那样表示他做事马虎,会被执行长责难,甚至可能遭到惩处。
他拜托她,趁着执行长人在开会,还没审视各部门送去的文件,先代他悄悄取出,送下楼给他,他立时做更正,再将正确无误的文件,交由她送回,并请她务必保密。
她认为事小,欣然答应帮忙。
她应对方指示,寻找那份活页夹,还打开上锁档案柜翻找,但并没有偷看什么投标数据。
她之后匆匆下楼,将活页夹交给人在三十六楼走道一角等候的玛育泰,并等他返回自己办公座位,快速修改错误,约莫七、八分钟后,将正确文件交还她,请她再拿上楼放回执行长办公室。
她怕说出实情,会害冯育泰被责难,甚至遭到惩处,她踌躇了下,不得已对江闪撒谎,编了个理由解释为何离开他办公室片刻才又返回。
江焛轻易识出她蹩脚谎言,因她刻意对他撒谎,非常不悦。
他难得信任她,不仅让她自由进出他的办公室,甚至也让她整理所有文件,破例给她重要数据柜及抽屉的钥匙,没想到……
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感,正犹豫着该怎么向她表态,没料她却惹出这样的事来,想到她可能出卖他,他备受打击。
“执行长,我真的没有偷看什么投标价,也不清楚那份投标文件放哪里。”见江焛对她充满怀疑,她连忙澄清辩白。
她是对他撒了小谎,但绝没外泄重要讯息给他人,对他所提的重要文件,更没印象。她虽负责整理他办公室所有文件档案,但只是依照档案夹书背或封面注明,分门别类归纳放置,从不会去翻看内容。
“就算没偷看投标价,你打开重要档案柜没上锁,径自离开办公室数分钟,让人有机可乘,就是你严重失职,枉费我对你的信任!”江焛怒声斥责。
他不愿相信她会背叛他,但眼下握有重要钥匙,且能自由进出他办公室的她,嫌疑最大,加上她对他撒谎,令他无法不加深对她的猜疑。
她是不是与他人连手做出犯行?
他愈想愈难受,无法容忍被信任的她欺骗背叛,情绪激动,勃然大怒,严厉斥责她的疏失。
梅梅韵头低低,非常难受,也很懊恼自责,只能频频道歉。
他一句句厉声谩骂,宛如利刺扎进她心口,令她疼痛不已,眼眶漫上水雾。她还以为他对她变温柔了,以为两人除了上司下属,可能还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关系……
因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如今面对他的怒容,令她难以忍受,也很难过。
她更难过的是被他怀疑,可能无法再待在他身边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