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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 第2章(2)
作者:于晴
   
  初时,巷中几户家门一开,听见她大喊老虎来了,连忙把门一关,几名路人立即攀树而上,到了后来,她跑的小街小巷竟连一个人也没有,闪得很彻底!

  她没敢浪费时间回头看,也知道那头老虎紧随在后。

  怎么她还没被扑倒?怎么她还没被咬死?每一个瞬间,她都以为下一刻会成为老虎腹中食,哪知她还能好狗运地撑到现在!她简直想为敢跟牛头马面赛跑的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徐家三名女儿,长女徐直早入宫成为西玄唯一女学士,今年朝廷下火凤榜,为徐回开一道方便之门,谁都知道最终取得火凤令的必是曾被袁图大师预言的徐回,这一场竞试不过是拉拢其他奇人异士到徐回名下……

  至于她呢?如果在还没干番大事业被老虎咬死,她永远也只是一个叫徐远的女子,一生没有特别的事迹,墓碑上怕也只能写着徐达两字,每年只有头儿记得上香……

  她暗地苦笑,不知该不该庆幸,至少有一个真诚待她的人会年年为她上香,也不算是悄然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了。

  眼见护城河就在面前,但她双腿虚软,足下已有渐缓之势。

  几次她感觉到身后牛头马面逼近,寒毛都竖立起来,心里直想着:她怎么还没肚破肠流?怎么她还在喘着气……

  她几乎要放弃的当口,忽见弓箭手已在城墙候着。

  “徐达,不成!太近了!”秦大永大喊:“它就在你后头,太近,她会一块中箭……跳河!跳河!”

  她一听头儿的声音,心里狂喜,憋住一口气,用尽全力直冲护城河。

  才到河旁,她不跳,反而直滑入河。落水的刹那,她反身一转,跃至半空中的老虎挡住她视野内大部分的天光,徐达这才感受这头老虎有多庞大,她能死里逃生,简直连她自身都难以相信。

  扑滋扑滋,数十长箭穿透这头庞然大物的rou体。

  她动作一气呵成,本要潜入水中迅速游开,但她想了想,万一没有死透伤着人,岂不白做工?于是,她抽出随身长刀,在气息微弱的老虎扑通落水后,她使尽全力刺进它的肉身,以绝后患。

  随即,她心神一松,眼前尽黑,失去意识。

  徐达笑瞇了眼。

  她小心翼翼抚过御赐的凤凰袍。

  这是她十九年来第一次得到的御赐袍啊!

  她抿着嘴笑咪咪,对着铜像镜换上御赐凤凰袍。袍色墨黑,以特殊金线绣成凤凰,行走时犹如凤凰在夜空展翅飞翔,袍摆垂地一尺,拖在地上行走是不方便,但却是真真切切的荣耀。

  西玄陛下赏赐物里,其中以御赐凤凰袍最是荣耀,官员得袍,袍摆愈长愈表有功。徐直至今已得四尺袍,父亲十尺,三十尺长袍是开国皇帝赐给徐家先祖,仅此一人。

  她傻笑得灿烂,转了一圈,踩到裙摆,跄了一步连忙稳住。不知当年那位先祖在每年大礼上是如何穿上垂地三十尺的凤凰袍,她遥念着,幻想着,直傻笑着。

  当她珍藏起御赐长袍后,难得地,她的小宅有人来访。

  “头儿!”

  徐府老宅在京师另一头,自她成为凤羽令,便租了一栋小宅,她平常很少回老府邸。她与家里人感情都不深,连她得到一尺袍,她父亲也不甚喜,连个探望也没有。也对,才一尺呢。朝廷里有七成以上官员都有最基本的一尺袍。只有她有点讶异头儿会在今天来找她。

  她记得嫂子不怎么喜欢她,以往她风寒在家数日,头儿仅仅来探一次就很了不起了,这一回她放了半个月的假,他居然来第二次。

  有奴婢送上热茶,秦大永古怪地看着那婢女离去,他回头问道:

  “徐达,你何时又买了丫头回来?”他记得小宅里只有仆妇一名而已。

  她摸摸鼻子,笑着坐下。“是大魏王爷说我有恩于他,他自质子府里差了一名婢女过来帮忙照顾我伤势。”

  “你伤势?你哪来的伤势?”他皱起眉。当天是他亲自跳河把她捞起,她浑身是血水,吓得他以为弓箭失了准头,等到送她回宅后,才发现那些血水全是那头老虎的。

  “正因没有伤势,才要找个知情的人来帮忙。这几日,我雇的仆妇让她回去休息了。”徐达笑道:“这也无妨,不过是换个人管我三餐罢了。”

  秦大永沉吟一会儿,点头同意,只是不免有几分被监视之感。徐达毫发无损,本是好事,但那头老虎来历不明,查不到是谁放入城里,要是让上头知道徐达没有一丝一毫伤害,说不得会以为那是徐达为得功劳而做的一番好戏——这还是当日李容治有意无意提醒,他才没往上禀告去。

  “方才我来时,听见巷口的摊贩道,这几日大魏王爷来得勤?”

  “是啊。他说我有恩于他嘛。”徐达不以为意。

  “那天,他来得好快,那时你正昏迷,他得知你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时,面上竟有些呆住。”是啊,连他都呆住了,怎可能呢?一个人怎能在虎爪下半丝损伤都没有。

  “嗯?头儿,你想说什么?”徐达笑着,还沉浸在御赐一尺袍的喜悦里。

  “他来你这儿,都跟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徐达一怔,对上他的眼。

  秦大永连忙道:“我并非想歪,只是心里有点古怪。不只大魏质子,连北瑭质子都登门拜访了,徐达,你私下跟他们交情颇好?”

  徐达想了下,坦白道:“不过尚可而已。我想,是平日我负责调解质子府间的事务,所以他们略尽一些做人的道理,礼貌上来探我吧。”

  “那……你可别陷入啊。”秦大永忽道。

  她眨眨美目。

  “两位质子王爷仪表出众,李容治品性如美玉,温于意美似天人,他们若是西玄皇室子弟,怕是要将咱们其他皇子比下了。你……”秦大永停顿一会儿,道:“听说北瑭王爷跟醉心楼的头牌清风走得很近,府里也有十几名夫人……总之,他们迟早要回自己国家的,徐家人岂能跟外人走,你还不如找小倌吧。”

  徐达慢吞吞喝着茶,嘴角翘翘,柔声说道:“正是。我正有这个打算。”

  秦大永一怔,咧嘴大笑道:

  “你嫂子好准的心思啊!她才要我劝你早日找个小倌,以后身上有病什么的,也有个人照应,没料想你竟然已经有这个心思了。”

  徐达笑容满面,轻声道:“是啊。我瞧,不如今晚去吧。”

  “今晚?”

  她点点头。“我已揭了火凤榜,若是得幸,说不定轰轰烈烈到二十五岁便命归阴,在此之前找个小倌定下才好。”

  秦大永皱一下眉头。徐家是西玄唯一的例外,徐家女子如不成亲,可光明正大上小倌馆找个小倌,曾有徐家女子年岁大了,买个小倌养在身边伴虎;也曾有良家子自献其身,盼能在她们身边长久没有名分的服侍。

  眼下徐达若要找人相伴,条件上局限很多。他悄悄为她打听过,几个出色的手下都拒绝了。这些人的“口供”很一致,隐隐透着不顾娶个遭人歧视的妻子,往后在军里不好混。

  “你说定下是指……找小倌成亲?小倌用来照顾你或陪你过夜即可,但成亲何其重大……”实在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成不成亲无妨,看他喜欢就好。我早准备好了,碰巧头儿也说起,我今天晚上就去醉心楼,头儿回家后,可转告嫂子不必担心我了。”她意味深长地说着。

  “今晚啊……”

  她扬眉笑着。“有事?”

  “也没有……对了,你找小倌找个清白点,能够懂你的。如果你在醉心楼里遇上北瑭王爷,记得离他远些吧,我是宁愿你多找几个小倌,也不要靠近他。”

  徐达正喝着水呢,差点全喷出来。“头儿,我要一个就够,还几个呢。我没那么猛吧。”

  秦大永大笑道:“是是。我还是要劝你,找个身家清白、心思单纯的小倌,将来你真成阴间将军,不幸早早赔命的话……至少要逼他为你守个几年才好。”

  这么久以后的事也想到了啊,徐达笑道:“头儿,你对我很有信心嘛。”

  “我知道你一直想干些大事业的。”秦大永叹气道:“就因为是无可抗拒的荣耀,所以明知阴间将军只能活到二十五,你也要搏上一搏。人可死,头可断,但荣耀必要加身,这正是西玄人刻在骨头上的骄傲,我也是啊。”

  徐达略讶地看向他。

  秦大永淡淡一笑:“我都快四十了,你也明白西玄的官制。自圣上登基后,在京师里增上几名校尉,他们虽然归在我名下,但,其实已经将我实权彻底分散,我名大权少啊。你大嫂近年总有遗憾,要是我早生个几十年,权力可就大了。娃儿刚出生,她盼我能做出天大事来,让皇上看到我的能力,至少,一定得比现在好。”

  “……头儿,你想干什么大事?”她心里略觉有异。

  秦大永得意笑道:“过几天你就知道。”

  徐达本要再追问,忽地秦大永用力拍拍她的肩。“要真有个结果,我一定不忘提携你。还有啊,等你收了小倌,过两天来找我,我搞个小酒席,让孩子认你当干娘,将来等你走了也好替你送终。”

  “……”她还没要走,好不好?有时,真觉得好忱个头儿太直言直语了。这样直言的人在官场不太好混。

  秦大永又跟她闲聊几句,直到他离去前,徐达都插不了嘴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大事。如今的西玄,哪来的大事适合他做?

  他总是有意转移话题,到最后,她只插得一唏:“今晚头儿上哪?”

  他意气风发地笑道:

  “正是去干这件大事。你别问我上哪儿,就等成了再为我庆祝吧。”他没说出口,本来这事关三皇子密谋策反,二皇子要他一块找凤羽令徐达跟其他几名有力下属相助的,但徐达今晚有意要去小倌馆,他也不好拦住;再者,这几日徐达跟那些质子府的王爷走得有些近,万一不小心传出风声那可就不好。

  徐达他是信得过的,他就怕徐达被骗。他又想起妻子所言,有什么险事自然要身先士卒,等拿到功劳再来照顾下面人,岂不更好?是啊,那日徐达代他引虎,虽是情急之下最好的法子,但他心里耿耿于怀,让住手下本就是他该做的啊!

  他这一犹豫,又见那婢女在院里忙里忙外,看似做事但天知道大魏质子安插一个人手在徐达这里有什么目的?

  于是,他心里决定,等事情结束再来找她庆祝。

  他又闲聊几句,让徐达以为他只是单纯探望她。她一脸喜色,显然来探她的人少得可怜。想起她的家世跟那不成样的人才……他叹息,临走前再次叮咛:

  “你记得,宁愿找个清白小倌带回家,也不要跟异国质子有牵扯,将来他们都是要回自己国家的。西玄人理当死在西玄国土上,一旦离开西玄,要回来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徐达闻言,心里微软。她哪会不知啊,这世上人人皆怀有目的接近她,唯有这两年共处没什么心眼的头儿才会真心真意关心她。

  她下意识抚上腰间暗袋里那凸起的同心结,敛容道:

  “好,我不定记得,一定找西玄小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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