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氏却不这么想,她犹不死心,正想反驳,却听见一道严肃的声音。
“吴氏,你莫不是要下了大狱刀肯认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长。
吴氏这才发觉不只自己的三儿子来了,就是顾平与另外两个儿子,还有村长以及谷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全都来了,整个人瞬间失了力气瘫坐在地。
一辈子的谋划就这么没了,全没了……
在村长与几位长辈的见证下,属于顾南弦之物吴氏一样也没能留下,就是如今住的屋子也得归还,甚至她得去做工来偿还这些年来亏欠顾南弦的银两。
从头到尾顾平一句话也没说,当初妻子霸占伯父家产时他就不赞同,如今将一切归还也算松了口气,总算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倒是顾士弘与顾士成很气愤,但他们打也打不过,理更是占不住,只能将这一切怨气发在顾士笙身上,就连平时最疼他的吴氏也不停捶打着他,将一切怪在他身上,最后竟是将他给逐出家门。
顾南弦见他们如此无耻,本想出手教训,却被顾士笙给拦了下来。
“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他这句话饱含着无奈与哀伤,更多的却是释然。
他终于对得起用心教导他的伯祖父、对得起一直将他当哥哥看待的顾南弦,也不用再做一些他不愿做的事,虽然这样的代价有些大,但从今以后他总算能抬头挺胸做人。
顾南弦也没想到顾士笙竟有这样的胸怀,佩服他的同时也为他感到可惜,可惜他竟不是自己的亲哥哥,而是吴氏那样的人的儿子……
不过,就是吴氏不认顾士笙,他依旧是她敬重的兄长,在吴氏一家搬出顾家时她没让顾士笙搬离,反而将她在药王谷的一切皆托付给他。
“三哥,我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顾南弦看着眼前这在几日内变得憔悴不堪、双眸却是十分有神的兄长,沉声道。
“我会的,你放心。”顾士笙郑重允诺,这一回他定会替她守护好一切。
顾南弦露出笑容,将手中一个小包袱交给他。“三哥,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亲人,你还有我,待我安顿好一切便让人来接你。”
这一番话让顾士笙红了眼眶。“你也永远是我的妹妹,若是书黎敢欺侮你,三哥定会替你作主!”
书黎一听立马揽过自家小妻子。“放心,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疼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舍得欺侮她,别开玩笑了!
顾士笙见两人感情如此之好,一颗心稍稍放下,看着怀中的包袱。“这是……”
“是离别礼,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再拆。”顾南弦俏皮地道。
顾士笙一听有些急了,想要推回去。“这怎么成,三哥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书黎搂着顾南弦的腰向后跃去。“别婆婆妈妈,南弦给你你收着就是,我们走了,有时间便会回来看看。”
顾士笙怔怔地看着书黎抱着顾南弦宛如飞鸟一般在林间穿梭,看着那愈来愈小的身影,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包袱打开,里头装着的竟是《药王典》!
这可是药王的不传之秘,一直在药王的血脉手上,而顾南弦竟就这么给了他,这份大礼他如何敢收?
待他反应过来要去追时,顾南弦和书黎早已不见人影了。
出了药王谷后,顾南弦又去了趟奉药堂,将马雄几人的解药交代给马春泉,并告诉他往后每三个月她都会寄一批解药过来,之后便与书黎离开了。
离书迪迎娶孟涵月还有半年,这就代表他们只要在半年内赶回黎国就行了,只不过在这半年内书黎得藏好自己的行踪。
偏偏两夫妻的容貌太出色,恐怕在外行走没多久便会被书迪给发现,于是两人商量了下,决定易容上路,将原本高调的容貌硬生生降了几个层次。
他们沿着去黎国的路走,一路上顾南弦医治了不少人,有富人也有穷人,至于收费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贫困之人只要不是恶人她便分文不取,若是有钱者她不会狮子大开口,而是依病症的严重性来收取诊金,毕竟若不这样做,只凭奉药堂与奉顺堂两间药铺,她迟早会将自己的财产给败光。
书黎心疼她一路上不停算着药材够不够、银子够不够,好几次想动用自己的私库,将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给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冲动,这笔帐自然也被记在了他那亲爱的三弟身上。
“南弦,等回了黎国,不论你要多少药材、多少银两,我通通都给你,如今只能先委屈你了……”书黎不舍地抱着她,在她颈间磨蹭。
他这动作惹得疲惫不堪的顾南弦一阵发笑。“你舍得?这才一个月我就将我们的盘缠给花了大半,长久下去要是将你黎国给败光了可怎么办?”
随着她救治的人愈来愈多,空间也愈来愈大,原本的药田如今已翻了数倍,井水更是没了取用的限制,那些药植只要种下不到半日便能收获,自动归进药格中。
随着空间变大,未来她的存药也会愈来愈多,这万药阁可不只有她这一个主人,在这之前不知流传了几代,那些药格中存放了多少药她至今也不知道。
简单来说,如今她等级不够,能开启的药格也不够,才会需要向外采买,等到满级后空间内的药格全开,她就有了取之不尽的药材,自然不需要再花钱买了,她这么说不过就是逗他罢了。
“败光了便败光了。”书黎一脸无所谓。“我娘子干的是好事,钱花完再赚就是了,若是赚得不够快,那我便陪着你一同回药王谷采药,总之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定会全力支持,就是我父皇、母后都不能阻止。”
他就是要实力护妻,让他的小娘子没有后顾之忧,尽情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一番话让顾南弦眼眉一柔,抬头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吴氏做过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将我嫁给你?”
就是冲着这一点,她才没要了吴氏的命,再有便是对某些人而言,没了一切比没命还要痛苦难受。
“没有。”书黎眸光一暗,捧着她的小脸就是一记缠绵至极的深吻,直到自己的某处再一次憋得胀痛,这才不甘的放开她,嘶哑的道:“不过现在说也不迟……南弦,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顾南弦笑了,笑容美得让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书黎下身又是一紧,忍不住道:“娘子,能不能给我一些钱?”
顾南弦挑眉。“可是缺了什么?”
当初她本想着一个男子出门在外还得向她伸手要钱很掉脸面,便要将钱放在他身上,谁知他竟是不肯,还说反正两人形影不离,他需要什么再与她说便是。
既然他不介意,她也就不勉强,毕竟没有一个地方比空间更安全,她这些日子卖药的钱、赚的诊金少说也有一千多两,若是掉了肯定会心疼。她之前就试过,非药材以外的东西放进去万药阁压根儿就不收,只会继续放在原地,如此一来空间就像她的移动仓库,什么都能放,方便得很。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书黎还不曾开过口向她要银子,今日突然开口,她不免有些好奇。
书黎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去一趟书铺。”
妻子如此诱惑动人,一个挑眉、一个微笑、一个眨眼都在不经意地撩拨他,就是他念再多的心经都无用,他要再这么憋下去迟早有一日爆体而亡。
顾南弦眨了眨眼眸,发现他那发红的耳根,蓦地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低笑出声。敢情这男人是要去书铺买春宫图?
“你还笑?”书黎将她抱起,狠狠吻了她一口。“还不是你给撩拨的!”
顾南弦很无辜。“我怎么就撩拨了?”
她不就是坐在那儿算着日的帐目,什么都没做啊。
书黎见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红唇激滥如火,泛着水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抱着她往床榻走去。“娘子,要不咱们再试一试?”
顾南弦想起上一回他也是这么说,然而才刚将她的衣服给脱光,便捂着自己的鼻子急匆匆跑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敢回来,唇角微笑更艳,低声问:“你确定还要试?”
她实在搞不明白,自家相公明明就是一国太子,且都二十岁了,怎么能比那些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还要纯情,不过……她就是爱他这点!
书黎显然也想到上次的窘状,既懊恼又挫败,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憋死罗!
时光飞逝,转眼林间蝉鸣不知何时消失,树叶渐渐转红,秋天已经到来。
碧天的云,蛮荒的山,秋日的阳光温馨恬静,秋风和煦轻柔,蓝天白云飘逸悠扬,阵阵凉凉的秋风吹来,一扫夏日的酷热,令人心情愉悦。
然而当两人来到目的地看着破败的村落时,脸上的笑容却是缓缓消失。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书黎搂着眉,跳下马车便要去察看,却被车夫给阻止了。
“公子,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依我之见,那四海城恐怕是去不得了……”车夫名叫王裕,是书黎之前在药王城所雇,为他们接下来半年的旅程驾车。
王裕觉得自己很庆幸能遇到两位这么好的雇主,不仅人好心也善,尤其是书夫人,这一路济弱扶倾,救人无数,遇上贫困之人压根就不收诊金,就像菩萨一般仁慈,能有这样的雇主让他也与有荣焉。
当他们说要绕着大陆上较为贫困的地方至黎国时,他还觉得这样挺好,能让书夫人救治更多的人,前几日有位被救治的妇人告诉他们,四海城那儿病了好多人,希望他们能去那里救人,于是一行三人便赶路来到了四海城。
四海城位于陈国、吴国、黎国、孟国之间,算是大陆上较为特殊的地方,与药王谷有些相似,差别只在于药王谷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而四海城则是陈国的领地。
陈国在大陆上算是较为弱小的国家,不只是因为土地较为贫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与吴国长年征战,一个长年处于战乱的国家就是想富裕也富裕不起来,然而四海城却是陈国的一处例外。
因处于诸国之间,四海城的贸易十分发达,商人往来频繁,可以说这繁荣的程度比陈国首都更甚,光是每年从四海城所收的税赋都快赶上陈国国库的一半了。
如此繁荣的四海城,周遭数里定有些依附而活的小村落,照理来说也该是热闹不已,尤其现在不过才近午时,然而他们途经的这个小村落却是十分安静,四周静悄悄,连一点细微的声响也没有。
此情此景莫名给了王裕一股很是熟悉的感觉,勾起他一直深藏在心底深处那不愿回想的记忆,他整个人不停发抖,恨不得即刻转身离去。
书黎见他如此,挥眉问:“这是为何?”
无凭无据,王裕也不知该怎么劝说他们,就在这时他看见从马车下来,迳自走向村落的顾南弦,吓得脸色发白。
“书夫人赶紧回来!这村落恐怕是出大事了!”
顾南弦的脚步却是没停,淡声道:“你们在外头等着,阿黎你也是,我去去就回。”
书黎一听完王裕的话,二话不说便要跟上去,却被顾南弦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
他没什么优点,唯一能让他自豪的便是他十分听从娘子的话。
这些日子的游历行医,书黎很清楚顾南弦的习惯,若是有危险她绝不会不让他跟去,除非是他无法解决的事,既然顾南弦不让他跟,肯定是这村子里有人生了重病或是中了剧毒,他这个外行人若是跟去只是给她添乱。
虽说如此,他身体仍是绷得死紧,只要顾南弦发出叫唤他立马便会飞奔而去,即便他知道依顾南弦的身手,就是一些武林高手也没办法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所幸她去的时间并不长,没一会儿便出来了。
顾南弦的脸色有些凝重,“里头没有半个人,且有一股很重的尸臭味,地上还有焚烧过的痕迹,若是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发生了疫病。”
村子里虽有些凌乱,一些贵重之物也不见了,但粮食还在,这代表并非遭到袭击,而里头浓厚的药味与焚烧的尸体给了她答案——这里发生了疫病。
听见这话,王裕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果然……果然如此。”
书黎一听是疫病,脸色倏地一变,上前便抓住了顾南弦。“疫病可是会传染的,娘子,你可有不舒服?”
顾南弦摇头。“放心,我们随身的药囊能预防这些传染病。”
疫病在这朝代是不治之症,在后世却不是如此,且她的万药阁里便有药方,再者身为空间的主人,她的体质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百毒不侵,寻常的病痛压根儿就上不了她的身。
书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一旁的王裕却是十分的激动。“书公子、书夫人,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疫病可是会死人的,且要是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顾南弦见他双眼泛红、神情恍惚,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于是解声问:“你可是遇过疫病?”
否则他方才便不会说出一句果然如此。
王裕闻言,眼眶更红。“是……我的村庄便是因为疫病而被灭村的……”
他本是孟国人,生活在一个小村庄中,在他八岁那年村民陆陆续续染上怪病,一个接一个倒下,不论吃什么药都不见好,不到一个多月都死了。
当时他的父母也病了,怕将病气过给他,便将他安置在山中一处洞穴之中,那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没有生病的村民,其中以孩子居多,至于他们的吃食便由几名没有染病的大人回村中取,或是在山中打猎为生。
有一天,去取吃食的大人迟迟不回,就剩下他们几个孩子在山中,偏偏大人离去时曾经卿咐过不许他们回村,他们也只能乖乖等着,然而等了一天一夜仍是没有半个人回来,那时他的年纪最大,便偷偷下了山去察看,没想到竟是看见了官兵焚村!
当时他哭红了眼想要冲出去,却被躲在一旁的大人给拉了回来,说就是去了官兵也不会相信他们没病,只会一并烧死。
他知道大人说的没错,只能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最后随着其他人离开了村落,四处流浪,各奔东西。
他一直认为若是能学医,说不定就能在疫病发生时尽一份心力,村民们也不会就这样死绝,于是选择去了药王城落脚,然而他在药王城没有半点根基,压根儿就无人肯用他,只能寻了一个帮人驾车的工作。
顾南弦听完他的遭遇,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书黎也是沉默以对。
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疫病不仅是不治之症,若是放任疫病扩散那可是亡国之灾,若他是孟国国君恐怕也会选择一样的做法。
王裕并不是要博得同情,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然知道疫病的可怕,他会将这事说出无非是想劝说他们离开。
“书公了,这村庄尚未被焚,代表官兵肯定还在附近,若是我们再不离开,恐怕会被当成染病者抓起来。”他很是着急。
书黎听了正想劝说顾南弦离开,不远处却是比他早一步传来大喊——
“快!这里还有漏网之鱼!把他们给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