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暖阁里,楼织宁接过尚茵呈上的柚枣茶,啜了一口,那酸甜滋味正合她害喜的胃口,她瞬间喝完一盏茶,还感到意犹未尽。
“本宫还要。”
尚茵再斟一盏,叹道:“现在宫里一片恐慌,上下浮躁,娘娘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奴婢实在佩服。”
尚茵是楼府的家生子,一心为她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但为免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她对尚茵守口如瓶。
“本宫又不能改变什么,急有何用?”她搁下粉青茶杯,拿起一块白糖莲藕糕往嘴里送,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也挺喜欢这味糕点的,没有反胃。
拜如妃的大嘴巴所赐,现在整个京城无人不知的线战事不妙,都谣传着骏亲王大意中伏被俘,加上她刻意让紫影散布出去的消息,说燕城久攻不下,粮草不继,恐怕要无奈退兵了,还说燕朝大将赵远率轻骑夜袭我军,杀了副将元镇安,因此宫里宫外更显得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在一片混乱之中,咏亲王花国库两万两银子赈默河水灾,却传出这笔银子遭劫了,想也知道是被他自己派人劫走了。
封腾没有任何消息,咏亲王便愈加的胆大妄为……
“本宫没胃口了。”她都已经吃了小半盘才突然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锁着眉心道:“皇上音讯全无,本宫决定礼佛三天为皇上祈福,传本宫的旨意,各宫嫔妃有心者就抄写佛经送来,除了宁国公主外,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本宫。”
“娘娘……”尚茵有些傻眼,怎么这么突然啊?
皇后为皇上礼佛之事传开,各宫嫔妃都忙不迭抄了佛经送到凤仪宫,管她们是不是自己抄的,总之每宫都送来至少十本厚厚的手抄佛经,就怕自己落了后,被说对皇上无心。
就在人人都道皇后在佛堂潜心礼佛时,第二日深夜,楼织宁悄然从佛堂回到寝殿,自己换上正红朝服,头戴衔珠金凤,出现在众宫人面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娘娘?!”尚茵急急迎上前去,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她家娘娘吩咐了不许去打扰,连寝殿都吩咐不许踏入,所以内侍宫女全在前殿守着,不想她竟然自己出来了,而且还在这么论异的时间里,穿了一身朝服。
“洪得恩!”她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于是她抬起了下巴。“全副仪仗,摆驾醉嫣宫!”
醉嫣宫的华美寝殿里,珍珠串成的珠帘迤逦曳地,室内燃着迷离异香,床榻上锦被颤动着,那高高鼓起的锦被显得春意无限,一对男女正恣意欢畅的在颠鸾倒凤,忽闻殿外小内侍唱出长长的一声——
“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层层迭迭的芙蓉帐便已被人掀开。
如妃与咏亲王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一身宫装的楼织宁与将宫里宫外团团围住的御林军,瞬间以为自己在作梦!
楼织宁的身后左右各站着凌宗廷和紫影,她眼不眨的看着锦被里男上女下的两人,冷声道:“咏亲王勾结淫妃、秽乱宫闱,来人,连同淫妃楼氏一起给本宫拿下!”
两人霍地分开,随后而来的殿中宫人则颤抖着,他们有些在睡觉,有些在留守,都不想皇后娘娘会这样闯进来,措手不及下,连通报的时间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咏亲王气急败坏的抢过锦被遮身,未褪的春药让他头脑昏沉。
如妃嘤嘤地哭了起来。“冤枉啊!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是在睡梦中被人污辱了,呜呜……堂堂亲王竟如此卑鄙下流无耻,求皇后娘娘为臣妾作主啊……”
楼织宁不疾不徐道:“如妃,你此番助本宫拿下咏亲王有功,本宫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你无须担心。”
“好啊!你这贱人!竟敢挖洞让本王跳,你活得不耐烦了!”咏亲王勃然大怒,一耳光甩过去,如妃脸颊顿时肿了。
“你竟然敢打我?”如妃哭着喊,极度不甘心的抡起一双粉拳打回去,“皇后娘娘为臣妾作主!皇后娘娘为臣妾作主啊!臣妾一心为皇上祈福,心里只有皇上,如今却被污辱……”
“淫妃住口!”
封腾头戴金冠,身穿明黄色龙袍,大步走进殿来。
见到御驾到来,宫女内侍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过了片刻才慌乱的行礼。“恭迎皇上!”
如妃吓了个脸色惨白,顿时滑坐在床上。“皇、皇上……”
楼织宁也很惊讶他的出现。“臣妾恭迎皇上!”
他又来了,总爱用这招出奇致胜,对手最疏于防备时,便是他取得胜利之时,所以他才会故意把监国大任交给咏亲王,明知咏亲王暗中与如妃私通、与楼定允勾结,他按兵不动许久,让他们越聚越拢,才出手一网打尽。
“皇后辛苦了。”封腾伸手将她扶起,两人的眼光在瞬间交流了许多想法和许多思念。
“好好保护皇后。”他将楼织宁交给紫影扶着,目光骤然凌厉的一扫左右。
“还不拿下逆贼?”
“慢着!”咏亲王围着锦被慢吞吞的下了床,他狂傲的看着封腾。“皇兄,逆贼此言差矣,臣弟对皇兄忠心耿耿,何来逆贼之说?臣弟在皇兄出征时代皇兄监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不过不慎被这贱蹄子下药勾引,念在兄弟手足,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吧?况且这贱妃又已不得皇兄宠爱,将她打入冷宫便是。”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封腾目光幽深叵测:“来人!”
“在!”一排排羽林郎整装待命,近有百人之多。
封腾目露寒光,冷然道:“搜宫!”
咏亲王脸色变了,慌了手脚。“祝延!”
他的贴身侍卫到哪里去了?他的人到哪里去了?宫里分明已经安插了许多他的人,宫变就差临门一脚,怎么会……怎么会……
“要找祝延吗?”封腾淡定道:“你到天牢自然会见到他。”
咏亲王冲冠管裂地瞪着他,脸色一片惨白。“你……”
封腾不再理会他,转身吩咐何喜,“去钦天监看看天像有无变故。”
“奴才遵旨!”
凤仪宫的东暖阁里,楼织宁倚着柔软的睡榻,耳边听着殿外滴滴答答的雨声,鼻息间尽是雨的味道。
未穿前她就喜欢雨的味道,现在更喜欢了,古代空气确实较好,下了雨,凉透凉透的,她都想睡了。
事实上,她已经阖上眼了……
“娘娘,请移驾到寝殿里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尚茵取来厚毯为她盖上,仍旧不放心。
“本宫没有要睡,本宫只是躺一会儿……”
她眼眸闭着,不知封腾来到。
尚茵连忙敛身请安。“皇上……”
封腾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起来,自己则大步走到睡榻边,轻轻的抱起他的皇后,将她抱进了寝殿。
感觉到被抱起,楼织宁睁开了眼眸,见是他,她懒洋洋的一笑。“来啦,刚下朝?”
封腾朝她微微一笑。“还去了趟天牢,咏亲王已经认罪。”
“他终于认罪了。”她露出了慵懒的笑意。“明天就是骏亲王班师回朝的日子对吧?此番骏亲王大败燕军,立下了大功,须设家宴好好慰劳一番才行,另外,你也得帮他择门好亲事了。”
醉嫣宫的宫人早就招了,咏亲王与如妃互通款曲已有半年,如妃甚至已为咏亲王打过三次胎,又在醉嫣宫和咏亲王府搜出咏亲王与楼定允勾结谋逆的事证,一举拿下了咏亲王与楼定允。
封腾遵守了与她的约定,仅仅除了梁国公的爵禄,命楼氏一族全数迁往百越,未屠杀一人,而他也派了百名御林军在那里日夜监视楼府的一举一动,即便他们还想死灰复燃也不容易了。
而她,身为梁国公嫡女,又是此刻皇上最宠爱的后宫女人,却未曾为娘家求情,被封腾在朝上赞誉为大义灭亲的典范,此事传到她耳里时,真是令她鸡皮疙瘩掉满地,他敢讲,她还不敢听呢。